第27章 采花賊
“鶴望蘭花……”趙士程跟着妻子碎碎念,不解,“此花名,你從何處聽來的?”他對花花草草鑽研不多,從未聽過有此花種。
“做夢夢見的。”唐琬如是說。
趙士程半信半疑,可見妻子一臉認真,唯有失笑,“我夫人就是厲害,連做夢都能夢見與衆不同別具詩意的新名兒,不愧人人稱贊的才女。”
唐琬沒好氣地瞪了夫君一眼,笑而不語。
兩小口在小桂、文生的跟随下,來到紹興城內最大的花卉買賣市集,挨家挨戶地打探鶴望蘭花。不少東主花匠都直搖頭,更有笑道唐琬瞎編胡扯,稱天下間沒有叫“鶴望蘭”的。有稍為熱心的問她要花樣,說是能幫她尋探尋探,可她何嘗不是第一回聞識“鶴望蘭”,它究竟是圓是扁是樹是株,唐琬都一頭霧水,更莫提現成的花樣了。
一段路走下來,徒勞,又恨不能從心底把小狐直呼出來,跟她當面問個明白。唉,唐琬愁了。
陪妻子走了一道,沒有收獲,妻子更臉帶愁容,趙士程頓住腳步,不走了。恰逢道邊有處小茶棧,他便牽着妻子往那一坐,歇歇腳吃吃茶,以作小憩。
“你說,此鶴望蘭,莫非不叫鶴望蘭?”唐琬委實想不透,小狐仙家豈會糊弄她?她心裏惦記着,反複琢磨,最後不禁向夫君求助。
“許是叫鴿望蘭?魚望蘭?熊望蘭?”趙士程讓小二上了些茶點,邊替唐琬夾吃的,邊開玩笑。惹來妻子一頓白目後,他端正态度,疑問:“你為何非要尋到它?不就夢中見過,何以執着?難道夢中的它長得不同凡響?”
和應着夫君的問話,小狐的仙姿、太極星君的緩慢、天君的英武,一一劃過腦海,唐琬笑道:“确實不同凡響。許是緣分吧,若尋不着,也沒法子了,只是可惜。”
趙士程不說話了,把熱茶遞至妻子唇邊,讓她潤潤喉嚨。
兩人于小茶棧歇坐了沒一會,一個老夫就沖着他倆奔了過來。唐琬認得對方乃某戶花鋪的東主,方才略有交談,如今他興沖沖追上來,許是有好消息?她雙目閃過一絲期待。
東主年紀稍大,又一路颠着肚腩奔跑,停下來後,喘了好一會氣。趙士程與他寒暄兩句,請他上座,又讓文生替他斟了一杯熱茶,遞上幾塊茶點,容東主慢慢歇,慢慢來。
耐心的等待,換來有價值的回報。那東主牛飲兩杯熱茶後,神秘兮兮地從懷裏掏出一本“寶鑒”。
“我師傅周游天下,嗜花如命,去世後留下此本《花鑒圖》。”
東主小心翼翼地翻開那本發黃的“寶鑒”,邊翻邊自言自語:“您們方才說‘鶴望蘭’,我年紀大,一時沒想起來,但轉個身,我就記起了,在哪聽過看過呢?細想一會,頭緒來了,原來于此!”他指了指手上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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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道:“我一直以為,那花兒不過是師傅捏想的,畢竟我活了将近五十載,從未見過。沒料到,今個竟然有人來尋,實屬稀奇!”
聽着東主喃喃自語,唐琬聽出個希望來,盼着他能快些翻到記載鶴望蘭的書頁。
“找到了!”
東主驚喜地低呼一聲,同時把發黃甚至帶些兒黴味的書頁呈到唐琬與趙士程眼前。
唐琬倚着夫君,探頭細讀。書頁上畫着一株她從未見過卻被标記為“鶴望蘭”的植物,它枝葉上似立着一只仙鶴,栩栩如生,宛若輕輕一碰,那仙鶴便會躍紙而起,振翅高飛沖上九霄!
呀!當真只有此種花兒,才能将她藏于五爪金龍紅錦囊內的說話,給捎上天庭的小狐仙家處!即便唐琬未見過真實的鶴望蘭花,但她認定,此《花鑒圖》上所畫的,便是小狐口中的鶴望蘭!
“東主,那您師傅家可有此花?”唐琬喜問。
東主哈哈一笑,“我師傅若有,我便有!我若有,方才就做您的生意了!我之所以急忙尋上來,正是要跟客官您說,您若尋到此花,不論價格,我張某全部買下!此花我師傅可是一輩子都沒種出來過,想必相當矜貴。如何?”
唐琬大感失望!唉,左顧右盼,原以為盼來一個好消息,如今不單止不是好消息,竟還纏來一個生意人!
“東主,如您經驗老到的都尋不着此花兒,恐怕咱們亦無可奈何。”趙士程幹笑道。
“話非如此。花花草草,跟人一般,有靈性。有時候,開花給誰看,也講情緒講緣分。許是您倆跟此神花有緣呢。”
東主把《花鑒圖》收好,站起來笑道:“若客官有新主意,不妨随時來市集西街一十三號百卉堂,我張某日夜于此。謝過!”
見東主走遠,唐琬幽怨地向夫君吐苦:“為何我頓覺成了采花賊?”
“哈哈!”趙士程随之而起的爽朗笑聲,于喧嘩吵雜的鬧市中格外悅耳。
記憶之中,唐琬第一回聽見他如此歡樂輕松、自然率真的笑聲,她不禁微微愕然,望着夫君有些兒失神。
相識成親數載,趙士程向來是溫潤內斂的,敞聲大笑高談寬論的事,似乎從不發生在他身上,未知是他沒做過,還是唐琬沒碰見過。出身良好的他待人接物謙和有禮,說話輕聲細語,從不與人臉紅……是了,他勸務觀莫休她時,許是他唯一一回與人動怒動粗?思緒飄了一圈,可以确定,她只見識過喝醉的他,盛怒的他,哀愁的他,落淚的他,就是沒見識過開懷的他。
被妻子如此盯着,趙士程收斂起來,然後往她那方低頭湊了湊,故意似的正色慎問:“好夫人,你一瞬不瞬地盯着為夫,作何感悟?”
唐琬被他調侃得臉泛紅暈與羞窘,瞬即颔了颔首,逃開目光,輕聲應道:“感悟人生百态,感悟喜怒哀樂。”
聞言,趙士程又開懷一笑,執起妻子的手,“回府吧。”
“好。”
沒過數日,趙士程便要出發往牛湖村去。他略顯心緒不寧,出發前握着妻子的手不放。
“不過離府四五天,你不需憂心我。”唐琬輕勸。
趙府門前,她為夫君送行。其實成親之前,趙士程亦時常如此出外辦差,所以此趟牛湖村之行,并非何等大事,趙太夫人與趙老爺僅于昨夜晚膳時叮囑了數句,今日更連送行都沒有。
“岳母會過來陪你的,倘若仍是無聊,那就回娘家呆幾日吧。跟祖母說,她不會反對。”
“不用,我留在府上等你回來。”
趙士程看着她,笑道:“好。”
待他坐上馬車,文生跟馬夫交代了一聲,在護衛趙成與幾名随仆的跟從下,他們往城門出發。
唐琬站在府門處,遙望夫君的馬車,直至它拐了彎,消失于視野之中。她行至府門邊,面朝暗角,雙手合十,閉目祈求:門神守衛大哥,盼您助士程在外一切順順利利,平安歸來。
誠心默念片刻,唐琬緩緩地睜開眼睛,見府門四周仍一片尋常,她嘆了口氣。
“嫂子!”
正要跨過門檻,身後傳來小叔子趙士礽的喊聲,唐琬轉身回望,輕輕欠身,“小叔子好。”
“大哥呢?已經出發了嗎?”早上外出辦差,事畢回府的趙士礽往府內外張望了一周。
“是的,剛剛出發了。”
“喔!嫂子放心,大哥定能完成爹的任務,沒幾天就回來。那牛湖村,只是窮,并非可怕的地兒。不過未知大哥是否睡得慣那裏的木板床,晚上還有耗子竄出來搶被呢......”
“......”
往府內走的路上,小叔子滔滔不絕的聲音于耳邊響個不停,唐琬遐想着夫君在窮鄉僻壤的牛湖村會是如何度日。
回到廂房,她環顧一周,頓覺房間又大又空又靜,一個人呆不下去,想起趙士程念過讓她多往花園走動,看景好怡情好,對身心有益,她便讓小桂帶上文房四寶,移步至花園。
既然閑來無事,她不妨尋些樂子。
筆蘸了蘸墨,正要落字時,她念頭一轉,随即憑着印象,把百卉堂張東主手中的《花鑒圖》裏的鶴望蘭花,畫了下來。
記憶不差,畫功不錯,出來的花圖跟原樣的八/九不離十。她捧着花圖看得出神,對于尋鶴望蘭一事,她已有些意興闌珊,若是無緣,便不強求了。
不過,未知倘若把紅錦囊挂于此花圖上,是否等效?小狐仙家,您現今若于太極星君府上透過呈陽鏡看望妾身,該是了解吧?要不您來現個身?
“琬兒。”
是範氏的聲音。
唐琬應聲望去,除了範氏,還有趙太夫人。她連忙放下花圖,急步迎上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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