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故人
聖姑十一歲的生辰在日月神教衆人的期盼中來臨了。
近些日子的黑木崖仿佛被一團烏雲籠罩,死氣沉沉, 正需要一件喜事來沖散這樣的氣氛, 而日月神教聖姑的生辰, 豈不就是最大的喜事?
晚宴還未開始,日月神教的高層們便三三兩兩的捧着賀禮上了山, 向來安靜的山頂也難得熱鬧了起來。
凝紫服侍着東方不敗穿上黑色的華服,替他整理袖口,江雲樓坐在一邊, 含笑看着打扮格外正式的東方不敗。
上一次見到這樣的東方不敗, 還是一年以前的事情。那時候的東方不敗也是如今日這樣氣勢淩然, 仿佛從話本裏走出來的一樣,狠狠的驚豔了江雲樓一把。
東方不敗接收到江雲樓的視線, 轉過臉, 沖對方挑了挑眉。
江雲樓手中捧着袖爐, 與他對上視線後, 笑着揶揄道:“東方教主果真英俊非凡,一表人才, 叫人移不開視線, 我總忍不住看了又看。”
東方不敗哼笑一聲:“也學會油嘴滑舌了。”
他拂開凝紫替他整理衣服的手, 踏前一步,走到坐在椅子上的江雲樓面前,摸了摸他的額頭, 觸手冰涼,跟以前沒什麽兩樣。
他問:“你真不去?”
江雲樓搖了搖頭:“你去吧, 記得把我的心意帶過去。”
凝紫乖巧的退開兩步,依言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檀木盒子,那裏面正是江雲樓送給任盈盈的生辰禮物,一本由江雲樓親自譜寫的曲譜。
禮不貴重,心意卻到了。
東方不敗點一點頭,“那我走了,子時前會回來。”
江雲樓噗嗤一笑,“你這話倒像是我爹上朝前對我娘說的話。”
他起身,親自送東方不敗出了房門,又靠着門目送東方不敗離開的背影,直到對方快要踏過門坎時,才揚聲道了一句:“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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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聽見江雲樓的話,立刻回頭看了他一眼。
二人相視一眼,露出默契的笑容。
即使是在屋子裏,江雲樓仍然穿着厚實的衣服,手裏抱着東方不敗送他的袖爐,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時時刻刻都覺得冷。
江雲樓變得更瘦了,他們每日朝夕相處,東方不敗平日便不大注意這一點,可今日忽然這麽一看,這段日子……江雲樓當真是消瘦了不少。
他心裏沉甸甸的。
走出院門,東方不敗對凝紫道:“你不用去了,留下吧,好好照顧他。”
凝紫一愣,“可是紅箋姐姐不在……”
“無妨。”
東方不敗從她手裏拿過檀木盒子,徑自走了出去,只留下紫衫侍女一個人留在原地。凝紫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拍拍頭,轉身回了教主的院子。
房門已經關上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點了一盞燈,從外面看,只有一片朦朦胧胧的光。
江雲樓沒有傳喚,凝紫也不敢打擾他,于是繞到廚房轉了轉,果然看見了院子裏的另一個紫衫侍女。
澄碧此時正在廚房裏面做吃的。
江雲樓最近胃口不好,澄碧便領了教主的命令,變着花樣給江雲樓做吃的,最近有越做越上瘾的趨勢,澄碧這副樣子,也難怪教主會讓她留下照顧江先生了。
凝紫幽幽嘆了一口氣。
她常年在教主的院子裏服侍主人起居,還未去參加過聖姑的生日宴呢……
澄碧在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不解道:“凝紫,你唉聲嘆氣的做什麽?”
凝紫在廚房門口蹲下來,撐着下巴道:“你可少放兩勺糖吧,不然教主回來是要罵你的。”
澄碧不以為然的接話道:“多放點就多放點吧,這些糕點,也不知道還能再吃上幾回呢……”
她話剛說出口,便察覺自己失言,忙住了口,不再說話,一旁的凝紫也靜默了下來,悄悄看了一眼卧房的方向。
應該……聽不到的罷。
……
…………
東方不敗到達舉辦生辰宴的大廳時,所有該來的人都已經來了,生辰宴雖是聖姑的生辰宴,但只有作為教主的東方不敗到了,生辰宴才能算正式開始。
東方不敗說了幾句與往年差不多的話,便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神教衆人一邊高呼教主、聖姑之名,一邊也舉起酒杯,喝幹了杯中的美酒。
氣氛被美酒點燃,衆人終于從壓抑的氣氛裏稍稍解脫出來,互相推杯換盞,高談闊論。
“東方叔叔。”
任盈盈見其他人不再注意這邊,才走到東方不敗身邊,問道:“先生的病,好一些了嗎?”
東方不敗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任盈盈便大大松了一口氣。
江雲樓好些日子沒來授課,她就一直擔心着,平一指自殺身亡的事情她也聽說了,江湖上雖然沒有傳出風聲,但黑木崖上的人卻都知道,平一指是治不好教主的情人才死的。
她還聽兩個神教香主調侃過平一指,說什麽平一指生前最大的心願是有朝一日能殺了他又醜又兇的老婆和丈母娘,如今平一指死了,他的老婆卻還好好的活在世上,忒不公平。他們便議論着派人去太原,取了平一指老婆的首級,帶回來挂在平一指墳前,也算了了平神醫最後的心願。
任盈盈聽了大怒,當即斥責了那兩個香主,又狠狠罰了他們一頓。
這兩個人,要說與平一指有什麽交情,那也不見得,恐怕也只是随口編一個殺人的理由,讓自己高興高興而已。
黑木崖上奇奇怪怪的人太多了,他們視人命如草芥,甚至以虐殺弱者為樂,任盈盈已見過太多太多。
所以她格外珍惜江雲樓的存在。
有他在的地方,仿佛連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東方不敗将任盈盈的反應看在眼裏,給了一旁的紫衫侍衛一個眼神,那紫衫侍衛便立刻湊上前,捧上一個檀木盒子。
東方不敗接過盒子,親手遞到任盈盈面前。
他道:“這是他送你的禮物。”
任盈盈伸手接過檀木盒子,臉上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她乖巧道:“還請東方叔叔替我謝謝先生,請他好好養病,我還等着他繼續傳授我琴藝呢。”
東方不敗臉上也終于有了絲笑意。
他随口應道:“等他好了,自然是要接着教你的。”
任盈盈聞言,果然更高興了一些。
這時,一紫衫侍女匆匆走進了廳堂,來到東方不敗身邊,壓低了聲音,對他耳語了好一番話。
她走過來時東方不敗身邊的紫衫侍衛無人出手阻攔,就說明這位紫衫侍女定是經常在教主身邊服侍的人了。
或許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幾個堂主長老互相對視一眼,暗中豎起了耳朵。
他們認出來,這位紫衫侍女,正是教主身邊最為得用的紅箋。
要知道可不是每一個紫衫侍女都有資格出入教主的書房,黑木崖上那麽多紫衫侍女,大部分也只是在教主身邊做做飯燒燒水而已,更有本事些的就幫忙跑跑腿,轉達一下教主的命令,如紅箋那樣的,可找不出第二個來。
究竟是出了什麽事,才能讓紅箋在聖姑的生辰宴上打擾教主的雅興?
只見東方不敗蹙眉聽完了紅箋的話,而後十分平靜的揮了揮手:“此事明日再議,你先下去罷。”
紅箋露出為難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可礙于東方不敗說一不二的性子,她最終還是順從的退下了。
任盈盈見此情形,憂心道:“東方叔叔,可是出了什麽事?若是大事,您不必顧慮我,盡管去忙吧。”
東方不敗平靜道:“只是江南的生意出了一些問題而已,不算大事,你不必憂心。”
他輕描淡寫了這麽一句,衆人卻知道,能讓紅箋打擾教主的事情必定不是教主口中的小事。
聽說教主近日不愛理會教務,這傳言果然不是空穴來風啊……
酒過三巡,宴上變得更加熱鬧。
任盈盈與東方不敗呆了一會兒後,就去了桑三娘所在的那一桌,跟桑三娘的義女程英說起話來,二人看起來交情不錯,向來腼腆的程英在任盈盈面前表現的十分活潑,二人不知說了什麽,一齊咯咯笑了起來。
東方不敗的視線在大廳裏掃了一圈,将衆人的表現收進眼裏,一轉身,悄然離開了大廳。
外面的紅箋神情嚴肅,絲毫不見方才在宴會廳裏為難苦惱的模樣,她耐心的等到東方不敗出來,才迅速走到東方不敗跟前,冷靜的道:“教主,據紫衫侍衛來報,任我行等人已經悄悄上山了。”
東方不敗冷笑一聲,多日以來積攢的不痛快終于有了宣洩口。
他一揮袖子,冷聲道:“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