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炒雞蛋
這一夜,二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話。
從梧桐樹下的初見時說起, 零零碎碎的說了許多, 直到第一縷晨曦照進來的時候, 東方不敗偏過頭,就看見了江雲樓已經悄然睡去的臉。
他替江雲樓拉上被子, 親了親對方柔軟的發頂。
江雲樓的睫毛顫了顫,眼睛似是要睜開,東方不敗輕輕按住他, 又吻了吻他的眼簾。
“睡一會兒吧, 過會兒再叫你。”
江雲樓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悶悶的嗯了一聲,便真的沉沉睡去, 東方不敗看着江雲樓的睡顏, 忽然無比的希望時間能一直一直停留在這一刻。
沒有教務, 沒有日月神教, 更沒有什麽江湖恩怨,只有他和江雲樓, 在這樣一座只屬于他們二人的房子裏, 安安靜靜的度過剩下的歲月。
歲月靜好。
東方不敗靠着床頭坐了許久, 才慢慢走下床,整了整衣服,悄無聲息的退出了江雲樓的房間。
外面, 是早已恭候多時的紅箋與澄碧。
東方不敗對澄碧道:“他剛剛才睡下,今日就讓他多睡一會兒罷。”
澄碧深深低下頭, 恭敬地應了一聲。
紅箋道:“教主,婢子已經找到了接替青荷的侍女。”
東方不敗點點頭,帶着紅箋穿過庭院,回到自己的屋子,像是怕他們的談話會驚擾了裏面睡着的人一樣。
他也很想從此不管江湖事,與江雲樓一起隐居深山或市井之中。
但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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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他是東方不敗。
樹欲靜而風不止。只要他一日還是東方不敗,只要東方不敗一日還活着,這個江湖便不會給他安穩過日子的機會。
……
…………
又過了幾日,平一指終于趕到了黑木崖。
他到達黑木崖的當天下午,東方不敗便派了紅箋去請平一指過來,早日給江雲樓診了脈,才好早些日子開始治病。
這一日江雲樓沒去教琴,東方不敗亦沒有去處理教務,二人在院子裏坐着下了一會兒棋,就看見一個大腦袋搖頭晃腦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平一指臉色很臭,配着臉上一瞥鼠須,面目猙獰的簡直叫人無法直視,江雲樓只覺得多日不見,這位殺人名醫的魔教高人風範更上了一層樓。
平一指言簡意赅道:“手。”
江雲樓依言伸出了一只手,盡量在石桌上放平。
平一指便伸出一根手指,搭上脈,仔仔細細的感受了一會兒,眉頭緊鎖,又示意他換另一只手。
東方不敗的視線停留在平一指引以為傲的那“一指”上,面沉如水。
兩次把脈,兩次都是在東方不敗家中,他的心境卻截然不同。
上一次請平一指把脈時,東方不敗雖然已經對江雲樓有了些微妙的好感,但那時他與江雲樓的關系只能算是朋友,他對江雲樓的病情,還是好奇與探究更多些,聽聞他寒毒不好治的消息,也只是皺一皺眉,随手用出了一個人情,便篤定平一指一定可以治好他。
但現在不一樣。
他心裏一點把握也沒有。
如臨大敵,七上八下,比當年出手收拾任我行的時候還要緊張。
平一指把着脈,臉色越來越難看,良久,他才收回手,陰森森的問江雲樓:“你這寒毒究竟來自哪裏,為何如此古怪?”
江雲樓搖搖頭。
他的臉上并無特別的神情,語氣也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我只知道,我娘懷我時便中了這毒,後來我娘的身子養好了,除了畏寒沒有別的毛病,我卻一直病着。”
平一指摸着臉上的胡須,道:“你這寒毒非常古怪,嘿,它看起來可不像是什麽厲害的玩意兒,卻總是無法根除,你娘應該慶幸她中了毒的那會兒肚子裏還有個你,不然受苦的可就是她了。”
江雲樓苦笑。
“對于這一點,我心裏一直都是十分慶幸的,替她受了這寒毒,也算勉強回報了她的生養之恩。”
平一指不屑的哼了一聲。
東方不敗問他:“治病的法子呢?”
平一指嘿嘿一笑,道:“原本是有的,只是今天替他把了脈,我就覺得這法子還得再變一變,我得回去多琢磨幾天。”
東方不敗頓時蹙眉,他渾身的氣勢一冷,已是十分不悅的模樣。
平一指見狀,解釋道:“他內傷未愈,加上心中抑郁,寒毒已經比一年前更嚴重了,不過幾個月沒見,我怎麽知道他會把自己的身體弄成這個樣子?”
他又轉向江雲樓,道:“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能活到今天,都是靠着你一身的內力強壓體內的寒毒?內力是你活命的根本,損失一點,寒毒就會更嚴重一點。”
江雲樓無奈的點點頭,道:“我明白。”
他看了一眼東方不敗的神色,拍了拍對方的手背,示意他放松,又問平一指:“平神醫,你莫非有辦法治我的寒毒了麽?”
平一指道:“有了。”
江雲樓不可置信道:“此話當真?”
平一指冷笑一聲:“自然當真!到時候,不是你活,就是我死!”
江雲樓一愣,平一指已經自顧自的說道:“那是我能想出來的唯一的辦法了,如果連那法子都救不了你,這世上也就只有神仙能救你……老夫早已立下誓言,醫一人殺一人,我已欠了你一條命,若我還不能治好你,那麽老夫也只有拿我自己的命來還你!”
東方不敗問:“你有幾分把握?”
平一指道:“當然是十成!”
東方不敗按了按額角:“少給本座裝瘋賣傻,本座要聽真實的把握。”
平一指嘴角抽動,額頭上似有青筋跳動,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悶悶道:“五成。”
東方不敗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平一指大喝道:“三成!三成!不能再低了!”
他只覺得他這輩子都沒這麽憋屈過,但江雲樓的寒毒偏偏就是這麽棘手,讓他無處耍威風,更何況他面對的人還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只能憋着火了。
東方不敗擺擺手,有些失望的示意平一指可以走了。
平一指走後,二人陷入了一陣沉默。
江雲樓樂觀道:“東方,無事。”
東方不敗輕嘆一聲,無奈道:“哪裏無事了。”
江雲樓握着他的手,寬慰他道:“能治好自然是好,可就算治不好,我也能陪你很多很多年呢。”
東方不敗蹙眉道:“本座要的不是你陪我很多很多年,而是跟我一起,一直活下去,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江雲樓苦笑着去按東方不敗緊鎖的眉頭。
“是是是。可就算這樣愁眉不展,平神醫也不可能給我們變出個有十成把握的方子來,不管你怎麽不高興,他都得過幾日才能拿出治病的方法,我們再不高興也影響不到他一絲一毫。所以,你就不要煩惱這些了。”
江雲樓樂觀的态度不僅沒有讓東方不敗放下懸着的心,反而讓他有了一種隐隐的、不好的預感。
江雲樓治病的态度,說端正也确實端正,他總是全力配合着治療,不嫌藥苦,也不怕針疼,大夫囑咐的事情也一向盡力做到,簡直沒有比他更乖巧聽話的病人了。
但東方不敗就是覺得不對。
就像上一次,江雲樓的寒毒沒能完全根除時,平一指氣的幾乎跳腳,江雲樓的反應卻十分平淡。
沒有失望,只有淡淡的感慨,甚至還能心平氣和的反過來安慰平一指,不要因着這點事情自尋短見。
江雲樓與左冷禪一戰後寒毒複發時亦是如此,包括東方不敗、曲洋在內的很多人都顯得焦急又憤怒,只有他一個人,雲淡風輕的一笑而過,無論是內力還是寒毒,他都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江雲樓的态度,太奇怪了。
江雲樓忽然湊過來,輕輕親了東方不敗的臉頰一下。
“東方,我餓了。”
東方不敗回過神,怔了怔,才緩和了臉色。道:“叫澄碧做點什麽罷。”
江雲樓笑着看他:“你想不想嘗嘗我親手做的東西?”
東方不敗挑了挑眉。
“你會做什麽?”
江雲樓大言不慚道:“什麽都會啊。”
說做就做,他拉着東方不敗鑽進了廚房,沒有知會澄碧或凝紫,東方不敗半信半疑的被他拉進去,就看見江雲樓從角落的雞蛋籃子裏扒拉出了三枚雞蛋。
“幫忙生個火?”
東方不敗遲疑道:“你打算做什麽?”
“炒雞蛋。”
東方不敗:“…………”
誇下海口說自己什麽都會。結果就是炒個雞蛋?
他無奈的撸起袖子,認命的給江雲樓打起了下手,從前也不是沒有一個人住過,雖然已經很久不親自動手做飯了,但生個火還是會的。
聽到廚房的動靜趕過來的澄碧,僵硬的停在了廚房門口,目瞪口呆片刻後,她當機立斷迅速退走,就好像在廚房裏看見了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東方不敗無奈的聲音低低的傳了出來。
“……油倒多了。”
江雲樓道:“沒事。”
他頓了頓,補充道:“那我們再加一個雞蛋好了。”
“……這是糖,不是鹽。”
“我知道。東方,炒雞蛋是可以加糖的,加糖會讓口感更細膩,很好吃的。”
東方不敗默默咽下了一句“那也不能加這麽多”,罷了罷了,江雲樓高興就好。
“…………”
“…………”
“好吃嗎?”
“……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