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待那船靠岸邊,姜荺娘又上了馬車,見莊錦虞也跟着上來,二人又挨在了一處兒。
先前姜荺娘與他獨處時候便總覺得別扭,乃至到了後來,她也都沒有好好與他相處過一回。
只說那日他那樣容忍着她,又哄着她,她竟就真的應下了他,到現在她都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而當下,他也再沒有任何要的避諱意思。
姜荺娘壓低了聲音道:“咱們這樣光明正大的坐進一輛馬車裏只怕不好吧?”
莊錦虞掃了她一眼,道:“你也覺得不好?”
姜荺娘輕輕點了點頭,不敢提出撇清的話來,樣子又乖又軟。
莊錦虞便勾起唇角,與她道:“不如我讓人掐個黃道吉日,上門去提親?”
姜荺娘聽他驟然提及此事,忙拒絕道:“不必了,您不是說了,不再逼我的嗎?”
莊錦虞道:“你明知我心悅你,便能央我不去逼你,可我怎知你不會應了旁人的親事,往後成了旁人的妻子,那時豈不叫我追悔莫及?”
姜荺娘掃了他一眼,竟無言以對。
“這到底都是沒有發生的事情,您給我些信任行麽,在拒絕您之前,我必然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她望着他,眼裏帶出幾分懇求。
女子就是有這樣一樁好,她只要仰着頭,再嬌嬌怯怯的說話,便叫人的心腸都軟幾分下來。
只是莊錦虞的态度并無松緩之意,他聞得姜荺娘的話,只心想,他可沒有要給姜荺娘拒絕自己的打算。
這時馬車停下,姜荺娘從側窗看去,卻見是莊錦虞那處外宅。
她轉過頭來,見他仍不吭聲,便擡手扯住他袖角,又軟下聲音來道:“便應我一回罷,往後我也必然不敢叫您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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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錦虞扯回自己的袖角,頗敷衍道:“行吧……”
他的态度冷淡下來,竟也不再看姜荺娘一眼,坐在馬車裏一動也不動。
姜荺娘咬了咬唇,有些不知所措。
“你下去吧,既然不願意給我名分,那就自己與管家說話。”莊錦虞語氣也沒甚暖意,“只是我醜話說在前頭,莫要冒充我妹妹侄女兒之流,不然到時候在下人面前做出什麽逾越倫理的事情,我只怕你皮薄也受不住。”
這話明明該是句調侃的話,但偏他此刻心情不暢,說時也冷漠得很,反倒透出了一股認真的意味。
姜荺娘雖羞,但他到底也是做出了讓步,叫她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得寸進尺。
她轉身下了馬車去,車夫便吆喝一聲,趕走了馬車。
那管家見了她都是認識的,便将她迎進了府裏去。
“姑娘住在這裏不會被人打攪,這裏的下人隔一段時日便會清理,也不會有人認出姑娘的身份來。”
姜荺娘想就算認不出來,那她到底也還是頂着這張臉。
想要找個合适的身份住下,還真不那麽容易。
她确實想過假托自己是莊錦虞的妹妹之流,然而莊錦虞方才卻已經在車上警告過了,顯然不願她用這些身份。
她再想到他後頭警告的話,面上微燥,忙抛開腦袋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我也不知自己要待到何時,這幾日不若暫時做個丫鬟打扮,突然出現,也不至于引人注意。”
管家遲疑道:“可以倒也是可以,只是這樣姑娘必然要做些奴婢活計了,受些委屈了……”
姜荺娘見他也覺得可行,便與他商定此事。
這時還說什麽委屈不委屈的,她早前還給人洗過衣服,做個丫鬟又算得了什麽。
管家倒也是個爽利人,說好這事情,他便給姜荺娘假拟了個身份,又給姜荺娘一套府上丫鬟的衣服,便叫人将姜荺娘領去了趙姑姑那裏。
這趙姑姑倒是個做久了的人,只是前些日子她一直在莊上做事情,這幾日才回來,見丫鬟又更疊了一批,心中亦是有數,只管按着規矩來調教。
待姜荺娘送來時,她仔細打量這姑娘,隐隐有幾分不滿。
與其他小丫鬟比,姜荺娘明顯就不像個丫鬟樣子,單看那樣貌皮膚,就覺得像是個大家閨秀出來的,只是姜荺娘張開手來,那一手的薄繭才得以打消了趙姑姑的疑慮。
畢竟是管家那邊過來的,她哪裏能過于質疑,本是莊錦虞屋裏伺候的人缺了個空,趙姑姑卻不想将姜荺娘安排進去,只挑了個伺候膳食的丫鬟進屋補缺,再将姜荺娘調去那丫鬟的缺上。
“府裏頭就一個主子,別看事情清閑,但這主子脾氣不好,也不喜歡人觸碰,若是規矩就能長久的幹下去,若是不規矩,哪日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聽明白了嗎?”趙姑姑雖是訓斥一群丫鬟,卻站在了姜荺娘面前講這話。
姜荺娘垂眸應了“是”,趙姑姑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姜荺娘還沒有想好,她心想自然是不能交代自己真名姓的,正要編個出來,趙姑姑卻又道:“不管你以前是叫什麽的,你進了這府裏之後就都要改掉忘掉,與你一起伺候的分別是杏花,桂花,與梅花,你就叫蓮花好了。”
姜荺娘張了張嘴,竟沒話反駁。
這蓮花與她小名倒是挺貼切的。
趙姑姑說完,見姜荺娘愣神的樣子,心中冷笑,還真是個不老實的,想來對方進來之前必然是叫什麽如煙,妩柳之流的花名,叫蓮花反嫌土氣了。
待趙姑姑走後,那杏花與桂花還有梅花都聚到了一處兒,并不理會姜荺娘,顯然也是生出了排擠之心。
姜荺娘一人呆着反而有些郁悶,覺得做下人的竟也這樣多的彎子,她這還什麽都沒有做,便都被人針對排擠着。
她再想從前自己身邊的丫鬟哪個會對她這樣,原都是個主子身份撐在那裏,才叫她有了許多體面。
郁悶歸郁悶,她到底不是專程來與她們搞好關系的,只安分守己去做自己分內之事。
待問清楚後廚的人,她才知道她與其他三個花都是專門伺候桌面上的事情,後廚的事情,自有旁人來做。
姜荺娘心道這莊錦虞倒是會享受,外置的私宅也是這般排場,也不嫌奢侈。
待到傍晚時分,趙姑姑過來說主子回來了,後廚便開始忙碌。
上菜時,幾個丫鬟在前頭忙着布菜乘湯,姜荺娘則端着菜碟子走在最末,她低着腦袋規規矩矩,行事也不叫人覺得紮眼。
“你叫什麽名字?”
姜荺娘才放下菜,便聽莊錦虞忽然開口問話。
她心下便有些愣神,心想都說好先保持着距離,他怎人前就直接問起她了?
她擡眸望去正要應聲,卻見前頭杏花受寵若驚地小聲道:“奴婢杏花。”
姜荺娘見自己自作多情,心下有些尴尬,又退到桃花與梅花身邊去。
那杏花因被莊錦虞多問了一句,便激動得小臉都紅了。
等莊錦虞用膳罷了,幾個花又上前去伺候莊錦虞漱口洗手,姜荺娘則背着她們幾人默默收拾着桌上的碗碟。
莊錦虞擦幹手後,與趙姑姑低聲說了幾句,趙姑姑便一臉複雜的看向幾個丫鬟的方向。
幾個花都有些小小興奮,與杏花道:“你的好日子要來了,可莫要忘了咱們姐妹的情分了。”
杏花漲紅着臉,滿眼的喜色,竟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姜荺娘則是郁悶地看着她們,心道難道這莊錦虞從前也是這樣。
他沒事了就撩撥府上這個花,又勾搭那個草?
她只要一想到那樣的畫面,便感到胸口悶悶的有些不适。
待清空了桌面,幾人便去了後廚将差事交給廚娘,做完了分內的事情,她們這才往下人房的方向走去。
便在這時趙姑姑就迎面走來。
“你們幾個先等一等。”
幾個丫鬟都見過了趙姑姑,趙姑姑微微颔首,便冷着臉道:“今日你們做的都很好,主子很滿意,要調你們其中一個人去主子身邊伺候。”
“姑姑,是哪個呀?”桃花笑問道。
趙姑姑道:“是杏花。”
杏花頓時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來,“姑姑會不會是聽錯了,怎麽會是我呢?”
趙姑姑不耐道:“說了是你就是你,莫要啰嗦,快些去吧。”
杏花通紅着臉,又有另外兩人鼓勵,便滿心嬌羞的與趙姑姑去了。
姜荺娘臉色則是差到了極點。
待晚上她在下人房裏休息的時候,見杏花的床位都一直空着。
另外兩個丫鬟見她臉色不好,便好心安慰她道:“蓮花,可不是咱們瞧不起你才不與你說話的,你瞧你自己來這府裏,一副妖妖嬈嬈的樣子,哪裏像個丫鬟做派,咱們杏花的福氣你就別想了,以後你若是安分守己咱們還能容你,若是不能,你便自求多福吧。”
姜荺娘不吭聲,但心裏卻因她們這話而更堵上幾分。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待開了門後,外頭那人道:“晚上主子要吃酥烙餅,你們去個人送去。”
桃花便幸災樂禍道:“主子也不知在忙什麽這麽晚都沒睡下,蓮花你去吧,順便替我們看看杏花可還好,若是有個不爽利的,你也替咱們帶句話關心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