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高玉容覺得今日若是就這樣放走了姜荺娘,回去後必然是要為人所嘲笑的。
“你二人既說不是來搗亂的,又說有匪徒,那就等我派去的人看過了,再走也不遲。”
“高姑娘是要仗勢欺人嗎?”姜荺娘說道。
高玉容頓時怒道:“你說誰仗勢欺人?”
薛桂瑤忍氣道:“高大姑娘願意拿自己的名節與性命去置氣,我們卻不願意,我們是勤桓侯府的人,并不是高大姑娘的丫鬟,高大姑娘今日若不令我們離去,憑借的難道不是高家的勢力?”
“你們強詞奪理,分明是你們擾亂我這次舉辦的桃花宴在先……”
姜荺娘道:“那高姑娘的意思是,不介意名節受損?”
高玉容頓時打住了話。
怎麽可能不介意?
旁的姑娘忍不住勸高玉容。
待去探路的婆子回來後滿臉驚恐的将看見的畫面轉述了。
旁的人哪裏還能再待得住。
高玉容卻覺得不過是兩個流氓被姜荺娘撞上了,明明可以化作一樁小事偏被姜荺娘大做文章。
待這事情明日傳了出去,誰還敢應她高玉容的邀約了?
“你且給我等着——”高玉容與姜荺娘丢下句狠話,這才被人拉走。
薛桂瑤扶着姜荺娘道:“你的腳還能走嗎,方才下山的時候我瞧你走的便極是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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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荺娘道:“只是被那香爐滾落時砸了一下,不妨事的,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咱們回去再說。”
薛桂瑤想想也是,便忙彼此互相攙扶往林外走去。
因姜荺娘受了腳傷,她二人便都慢了一步。
只是到底還是遲了一步,方才那些先一步出了林子的貴女們竟也都沒能順利離開。
姜荺娘看着林子外拿着刀圍住她們的匪人,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陳荷花借着燒茶的山泉水用空的理由下了山去,一路跑到了山腳下。
她見到司九在後山帶着一群黑衣衛士,卻不見莊錦虞便忍不住道:“夭壽了,你們王爺哪裏去了,那些姑娘都被帶去山洞裏了,外頭就兩個看守,比牛還蠻壯,別說小姑娘打不過,就是十個我去了都打不過的,你帶着這些人快與我過去救人啦。”
司九道:“你知道大胡子聚集其他人在哪裏?”
陳荷花愣了愣,說:“這麽久倒是猜到了一點,但是他那裏人更多……”
司九道:“前面帶路,我們先去那裏。”
這邊姑娘們都被人推搡進了山洞裏去,一群人挨在一起低聲埋怨。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非要和姜姐姐置氣,我們怎麽可能被這些壞人抓到……”
“就是,你非要體現你高家的勢力,體現你這高大小姐的氣派,要我們來這荒野地方玩,我們這回可這麽辦?”
高玉容臉色略顯青白,下意識看向姜荺娘,卻見對方坐在角落裏閉着眼睛一副虛弱無力的模樣。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的态度又不那麽強硬,怪得了我嗎?”
薛桂瑤聽到她這話冷嗤了一聲,說:“阿芙傷了腳,能支撐着過來通知你們就不錯了,如今要死大家一起死,只是死前也清清楚楚算了帳,可不要誣賴到我們薛家頭上。”
她們一聽“死”字,頓時又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高玉容被一群人苛責,連與她要好的姐妹都拿那樣責怪的眼神看着她,叫她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她轉身走去門口,鼓着勇氣揚着下巴對那兩個壯漢道:“你二人若是識相就放了我們,回頭我高家必然重金賞你們,若不然,我們有個好歹,你們必然是凄慘下場。”
那兩個壯漢笑了笑,驀地揪住了她的衣襟。
高玉容吓得尖叫。
“小妮子語氣不小,回頭就先拿你犒賞兄弟——”
他将高玉容往裏一扔,旁的姑娘頓時都吓得靜默了下來。
那兩個匪人轉過身去,彼此笑了笑,又用一種她們不太能聽得懂的話交流。
姜荺娘睜開眼,見高玉容似乎受了驚吓都不敢再冒頭出來。
薛桂瑤想要脫下她的襪子替她察看腳踝,被姜荺娘阻了。
“……我小時候扭傷腳的時候大夫給我正過骨,你若是扭傷了,我也能替你緩解一二。”薛桂瑤低聲說道。
姜荺娘搖了搖頭說:“裏面該是破了皮,出了血有些難看,這時候也極是不便,況且我就算多長兩條腿也跑不出去了。”
薛桂瑤才知道她這傷得不輕,忍不住落淚說:“阿芙,早知道今天早上我就該和你一起回去的,我們今日怎麽這麽倒黴,我原先還以為我們逢兇化吉了,誰知道又被那高玉容給拖累了。”
姜荺娘嘆了口氣,不想說話。
在庵裏她确實是僥幸了。
可她到底不是俠女,這山洞裏又什麽都沒有,外面那二人明顯要壯碩很多,她當下腦子一團漿糊,也沒了主意。
“阿芙,你看,對面山頭着火了……”薛桂瑤低聲在她耳邊說道。
姜荺娘擡眸,瞧見果真如此。
而門口那兩個匪徒也略顯得不安起來了。
“怎麽回事兒?”那兩個匪徒臉色陰沉下來,知道山頭事情生變了。
“這些都是大官的女兒,若是真有人來,他們前進一步,咱們就砍死一個,他們進來兩步,咱們就砍死兩個,大不了同歸于盡。”
那匪徒陰沉地看向山洞裏,說出的話無比駭人。
姑娘們哭的更大聲了。
就在這時,那兩個匪徒忽然呵斥了一句什麽,往西邊沖了過去。
姑娘們害怕地縮在一起,誰也不敢出去查看情況。
過了一會兒靜谧的山洞門前走來個身穿皂色長袍的人。
那男子信步而來,周身自有一股若高山皚皚白雪般的冷冽感,叫人不敢輕易直視。
姜荺娘的目光落在了他修長的手指上,見他白皙手背上落了一滴尤為刺目的污血。
那血不是他的,必然就是方才那兩個匪徒的。
他一個人來,悄無聲息地弄死了外面那兩個匪徒……
這個想法剛在姜荺娘的腦中成型,她便逐漸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是……是瑾王殿下嗎?”
有姑娘認出了莊錦虞來,卻有些不敢相認。
莊錦虞垂眸看着往日裏高貴優雅的貴女們,如今狼狽不堪蹲在這裏,也僅是勾了勾唇。
“左邊那條路下山去,自有人來接應你們,只是你們動作若是慢了些,我也無能為力保你們所有人毫發無損。”
那些姑娘一聽有了生機,忙抹幹了眼淚順着莊錦虞指示的方向走去。
姜荺娘和薛桂瑤都有些艱難,後面有個姑娘慢了一步,怯聲道:“姜姐姐,薛姐姐,我們一起走吧。”
姜荺娘叫她扶住了薛桂瑤道:“你撐着她,她腹痛難忍。”
薛桂瑤道:“該扶着你才是……”
姜荺娘打斷她的話,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裙污了,若是被人看到,必然要傳出難聽的話,快快下山,在馬車裏等我。”
薛桂瑤臉上有些尴尬,也不好再耽擱時間,忙借着旁邊人的掩護往外去了。
姜荺娘見山洞裏人愈發地少,便撐着石壁低着頭不想惹人注意,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豈料被人落在後面的高玉容在她前頭晃了晃身影,驀地倒了下來。
姜荺娘躲閃不及,被她砸個正着。
好巧不巧,她又壓着姜荺娘受傷的腳,叫姜荺娘也跟着跌倒在地上。
姜荺娘額角沁出了冷汗,好不容易推開了高玉容,便瞧見莊錦虞已經走到了她二人身邊來。
姜荺娘擡眸,蒼白的臉看着他,一絲表情都沒有。
莊錦虞的臉上同樣也沒有一絲的表情。
但不同的是,姜荺娘是故作冷靜,而他是真的叫人瞧不出情緒。
“王爺,那些姑娘都下山去咯,沒我什麽事了吧?”陳荷花擦着汗上來問道。
莊錦虞的目光從姜荺娘的臉上挪開,對陳荷花道:“把這暈倒的姑娘背下山去。”
陳荷花應下了忙過來要将高玉容扛起,卻被姜荺娘給攔住了。
“我也走不得路了。”她低聲說道。
陳荷花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她可背不動兩個人啊。
陳荷花有些遲疑道:“姑娘啊,要不委屈你一下,我下一趟上來帶你下去……”
姜荺娘道:“不行,她累得所有人都沒能及時脫身離開,我不願讓她。”
陳荷花一聽就知道這裏頭還有別的事情,心想先帶哪個不是一樣,見姜荺娘也是虛弱不堪的樣子,便想應下她的。
豈料卻被人打斷。
“将地上的姑娘背下山去,這裏沒有你的事了。”
莊錦虞垂眸看着姜荺娘,話卻是對着陳荷花說的。
他的聲音不徐不疾,溫和閑雅,叫人聽不出一絲的端倪。
陳荷花低着頭一聲不吭地把人扛走了。
最後山洞裏便只剩下了姜荺娘一個女子。
姜荺娘後背緊貼着石壁,看着莊錦虞,眼裏滿是防備與不安。
莊錦虞則慢條斯理地拿出一面雪白的帕子來,反手将那手背的一滴污血抹去。
這時姜荺娘忽然就想到了龍生九子。
其中一子,名為睚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