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阿布從來沒有見過啾啾這麽難過,哪怕是在他們還是流浪動物,在路邊餓得快要死掉,被二腳獸欺負的遍體鱗傷的時候都沒有過。
他把這讓啾啾變成這樣的矛頭指向了對面的死神,一股怒意直往心上湧,連緣由都沒有去問,就怒不可遏地揪起對方的領口,咬牙切齒的說:
“你對啾啾做了什麽?為什麽他這麽傷心?”
死神無辜的聳了聳肩:“或許你應該去問他。”
啾啾一邊抽泣着,一邊抹着眼淚,把阿布的手從死神的領口上拿了下來,“他沒有對我做什麽。”
“那你為什麽哭?”阿布緊緊蹙起了眉頭,蠻橫地對啾啾說:“我不允許你被除我之外的人弄哭。”
啾啾微微一怔,憂心地問:“我之前的主人也不可以嗎?”
“你之前的主人?”阿布突然記了起來,他與啾啾相遇的那個夜晚,把啾啾抛棄在路邊的男人,似乎和畫面中的這個男人有幾分相似。但那天夜裏太暗,他也不太确定,“難道這畫面裏的人就是你之前的主人?”
啾啾點了點頭,再次将視線挪向旋渦的畫面中,喃喃道:“他們懷裏抱着的,大概就是小主人吧。”
死神同情的看着啾啾,理着自己的領口,對他說:“你說的沒錯,這對夫妻不久之前誕下了一個女嬰,他們就是因為這個女嬰才抛棄你的。”
一直以為困擾着阿布的疑惑終于有了答案。
怎麽會有兩腳獸能狠心抛棄啾啾這樣的小可愛?他有着天然的短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短毛,還有那對與他的體型格格不入的大耳朵,更是滑稽得要命。更要命的是啾啾打不還爪,罵不還口,還特別會按摩。
原來是為了他們的下一代。
阿布恨恨地想,二腳獸總是這樣,喜新厭舊,不斷地比較篩選和權衡利弊,永遠只留下對他們最有利的物質。感情永遠是排在最後的。
比起他們的親身骨肉,啾啾顯然就沒那麽可愛了。可他們當初自私任性的選擇了啾啾,最後卻沒有給啾啾選擇的機會。
“啾啾,這些已經是過去式了,你沒有必要再為這些無情的物種傷心難過。”阿布柔柔地摸了摸啾啾發紅的眼角,“你還有我,我永遠都不會抛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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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死神十分不講理的打斷了阿布,擡起手打了個響指,旋渦中的畫面立刻切換成了另外一幅,“在進入到這具人類的身體之前,你也是有過去的吧”
畫面中的人物變成了阿布再熟悉不過的場景,是他之前的那個家。
曾經的情人和給他戴了綠帽子的黑貓正舒适地躺在阿布前主人的懷裏,一家三口窩在沙發上,其樂融融的看着剛剛從電影院下片的歐美大片。而本應該也躺在那裏的阿布,似乎沒有在這個家裏留下任何證明過他存在的痕跡,就像飯桌上的一抹灰塵一樣,讓沾了水的抹布輕輕一擦,就再也證明不了它之前存在過。
阿布還以為自己早已經放下了過去,他們貓科從來都是潇灑并且健忘的,他也是那樣勸慰啾啾的。可當這樣的一幕出現在他的眼前,屈辱、不甘還有憤怒卻突然死灰複燃,洶湧地撲到他的心岸上,攪得他不得安寧。
“看吧,你也并沒有自己想得那麽灑脫。綠帽子的滋味怎麽樣?”死神冷笑着嘲諷了起來。他似乎真的就像死神這個神秘的稱呼一樣,無所不知。
阿布沒有像說服啾啾那樣去說服自己,憤怒的拳頭沒有任何的征兆,就徑直沖向了死神的面門。
死神從容地看着他,身體一動不動,沒有任何想閃躲的意思。他只是輕輕吹了口氣,阿布沖出的拳頭和他的整個人就像被大風壓彎的柳枝一樣,歪倒向了一旁,還好啾啾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沒有讓他狼狽地跌倒在地。
“現在你們知道我不是神經病了吧,這就是死神的力量。當然,只是小小的警告你一下,相信接下來我們的溝通會暢通一些。”死神抿嘴笑了笑,在虛空中揮了揮手,整個空間瞬間恢複了正常,他們又身處在精神病院的廁所門外。
阿布親身領會到了所謂死神的力量,即使他不願意承認,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中年人确實來頭不簡單。
他不但知道自己和啾啾所有的過去,還有那樣神秘的力量。
阿布并不打算拿雞蛋碰石頭,深吸一口氣之後,盡量平靜地對死神說:“你來找我和啾啾到底想做什麽。”
疑問句的語氣聽起來更像是在聲讨。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死神謹慎的望了望走廊的兩頭,痞裏痞氣地将兩手叉在身前的褲腰裏,只露出兩根大拇指,先一步走了出去,“跟我來。”
精神病院裏,所有精神病人的活動空間都是分時管制的,活動室、食堂、病房、親屬會面區等等,不是精神病人想去就能去。
而且每個區域都有上了鎖的金屬門相分隔,就像現在,吃完早飯之後,所有病人只能在活動室走動,別的地方一步也去不了。
所以死神所謂的适合說話的地方,不過是在兵乓球室內一處沒人待的沙發旁。
精神病人打兵乓球的手法可沒有正常人那麽娴熟,方式也比較別出心裁,比如球拍絕對不是用來拍球的,而是用來拍蒼蠅的。當然,這個季節肯定是沒有蒼蠅的,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豐富的幻想能力,畢竟吸管也可以成為與母星聯絡的天線。
而乒乓球必然也不一定要在球桌上才能彈來彈去,光頭的天靈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你能不能帶着你的球去一邊玩?”阿布注意站在他身邊的這個光頭很久了,他一直拿着乒乓球,将球用他光禿禿的頭頂彈到對面的牆壁上,再用光頭把從牆壁上彈回來的乒乓球頂回去,不停的反複,或許這就是他能讓頭頂寸草不生的訣竅。
光頭對阿布的要求充耳不聞,仍是樂此不疲的拿自己的頭頂當球拍使。
“別管他,只要不是醫生護士,就不會對我們的談話內容造成威脅。”死神淡淡地說。
“那你就快說,這個吵得我一秒鐘都不願意待。”阿布兇巴巴地說。
死神無奈地嘆了口氣,把身子往前挪了挪,向坐在對面的阿布和啾啾招了招手,示意讓他們靠近些。
“那我就長話短說,你們的靈魂作為動物,進入到現在的人類軀體裏違背自然規律的。事實上人類那間研究所裏的實驗是不可能成功的,最起碼在你們的同類闖進去搗亂之前是。”
死神想起那次糟糕的工作經歷,不由地搖了搖頭,
“原本在你們現在這副身體的靈魂本應該在那次實驗失敗之後被死神回收,可因為你們的搗亂,他們的靈魂進入到了你們之前的動物身體裏,可那兩個年輕人之前因為重大車禍已經失去了意識,即使靈魂進入到動物的身體裏,也無法恢複過來。所以我們死神界就面臨了一個很棘手的問題,錯位的靈魂到底該怎麽處理?”
他說完之後,阿布和啾啾一同沉默了十幾秒鐘。啾啾神情複雜地盯着死神看了一會兒,忽然悄聲問阿布:“他在說什麽?”
“我明白就夠了,你別想得太用力,對腦子不好。”阿布語重心長地揉了揉啾啾蓬松的頭頂,看向死神,直截了當地問:“那你們死……死神能怎麽處理?”
他的潛意識裏還是有些無法接受死神這種……這種比他還霸道的物種的存在。
死神面無表情地說:“把你們的靈魂和那兩個年輕人的靈魂交換回來,或者——”
他頓了頓,忽然神秘的笑了起來,“或者保持現狀。”
交換靈魂,或者保持現狀。阿布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如果他沒有記錯,他和啾啾之前的身體已經被研究所的人給控制起來了,如果一切回到原樣,那就意味着他和啾啾要被禁锢在那間研究所裏,還不知道那些極端變态的二腳獸會對他們做什麽。
而且不可否認的是,比起原來動物的身體,兩腳獸的身體和地位實在是要優越許多,即便是在這間精神病院裏,也讓他有些無法舍棄——如此優越的視線高度,順理成章就能從人類手裏索取到食物,阿布扪心自問,實在是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
但這并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啾啾,你想變回狗還是做人?”阿布問啾啾。
啾啾沒有任何的遲疑,幾乎脫口而出:“我想要變回狗的樣子!”
“但是成為一只狗會被兩腳獸欺負,被抛棄,而且吃不到美味的食物,也不能住在這麽好的房子裏,睡不到軟乎乎的床,你真的願意變回去?”阿布問道。
啾啾很明顯被他的話說動了,堅定的立場開始搖擺,并且糾結地垂下了眼簾,沉默了半天才再次開口,但聲音很輕:
“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其他的不重要。”
阿布輕輕地笑了笑:“可是我想做人。”
“可是你不是最讨厭兩腳獸嗎?”啾啾費解的看着他。
阿布沒有回答,因為他的答案會讓啾啾失望。他讨厭兩腳獸,只不過是因為對方明明很愚蠢,卻還能掌控這個世界。如果可以,誰不想掌控一切?
“所以你們決定好了,對嗎?”死神清楚的知道,阿布的決定,就是他和啾啾兩個人的決定。
阿布看向啾啾,忐忑地問:“可以嗎,陪我一起做人?”
啾啾沒有半秒的猶豫,望着阿布堅定地點了點頭。
死神臉上浮現出了剛簽下一筆大單的愉悅感,起身站了起來:
“你們能做出對自己最優的選擇,很好。不過想要擁有人類的身體并沒有這麽簡單,首先你們必須想辦法從這裏出去,然後去到我指定的地方,将你們動物時期所殘留的不良情緒清除,才能永久擁有這副人類的身體。你們只有一周的時間。”
阿布快速地想了想,問死神:“你說的‘不良情緒’指的是什麽?”
這個借用了中年病友軀體的死神只是搖着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忽然從上衣胸口的口袋裏拿出一張被折成方形的紙片,一聲不吭的塞到了阿布的手裏。
不等阿布打開手裏的那張紙,站在他面前的中年病友就猝然合上了雙眼,咚的一聲,整個人倒向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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