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番外四】廬州城
1.
“籲——大人,廬州府到了。”
燕一真下了馬車,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廬州,感慨萬千:“真是熱鬧,想當年,這裏還因缺水鬧過饑荒,如今也是魚米之鄉了。”當年他一手提拔的劉縣丞,現在已經是劉府令了。他一早便等候在此,樂呵呵地迎了上來:“大人一別多年,風采依舊。這廬州城是多虧了大人修的雩婁渠,如今水路更勝陸路,百姓也可安居樂業了。”
一路行來,果然變化不小,連府衙也翻修一新,比之從前更大氣明亮。府令領着他們在府衙各處一一走過:“大人請看,這是前堂,這是府庫,這是議事廳,哦,還有這裏,此乃下官私自做主,新添的善堂,以備城中不時之需的。”
燕一真拍手笑道:“妙極!你可知當年那麽多人中,我為何獨獨選了你作我的縣丞?”
劉府令道:“下官不敢妄加揣度。”
燕一真指着善堂道:“就憑這一處,便可知我當年未選錯人。你心系百姓,必能有廟堂不明言之得,雖辛勞,也是值得。”
劉府令一怔,面上有豁然之色,趕忙作了一揖:“謹遵大人教誨。”
2.
回到驿站,燕一真就見張車前苦惱地伏案勤筆,已經寫完了好幾大張紙鋪在一邊晾幹。他想了想,從包袱中取來青梅蜜,調了新煮的茶湯,放到張車前面前:“張爺因何煩惱?”
張車前這才發現他回來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而茶湯滾燙,又香氣撲鼻,他含在口中舍不得吐掉,硬是忍着燙吞了進去:“咳,還不是那幾個小崽子,說什麽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要我把前幾日的講學都寫下來,他們才好摘抄溫習。”
燕一真舀來幾只瓷碗,替他将茶湯在碗中勻涼,“那可是好事,夫子雲,‘溫故而知新’,他們願意學,你還能不樂意教?若他們不肯學,才是糟呢。”
張車前悶悶道:“每日都被些瑣事絆着,既不能陪你出去體察民情,又不能同你一道東奔西走,成天窩在屋裏寫大字,我看我不是什麽都尉,就是個書僮。”
燕一真忍俊不禁,安慰道:“那便煩請張爺午後随本官進城走走,落下的功課本官自會幫你補上。”
張車前頓時轉憂為喜:“大人英明!那本書僮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為表謝意,還請大人與我幹掉此杯。”說完豪氣沖天地幹了半碗茶。
燕一真哭笑不得接過來:“幹幹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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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時值八月,廬州風日正美,湖中菡萏湖底藕,橋下漣漪橋上綢。采蓮女駕着小舟在湖中穿梭,只見高高的荷葉不時來回擺動,卻不見采蓮女的身影,唯有那魚戲蓮葉間的歌聲在湖中悠悠飄蕩。
燕一真特意将驿館的官飯用用爐子煨着,連同借來的桌椅一同搬上馬車,也不帶別人,單他和張車前兩個人。馬車緩緩而行至安豐塘,燕一真尋個避風處,安了桌椅碗筷,兩人邊看風景,邊用美食,好不快哉。
驿丞也是個老廬州人了,當年他的女兒女婿還是燕一真親自牽的紅線,小兩口和和美美,羨煞鄰裏,他一直苦于無法報答。這回終于有了機會,不消劉府令吩咐,他每天親自下廚,燕大人的官飯也是一頓比一頓豐盛。揭開爐蓋,便是一陣異香,燕一真往外端一盤,張車前眼睛就亮一分。
今日的官飯也是驿丞精心烹調,雪裏紅肉絲、包公魚、逍遙雞、三河米餃、吳山貢鵝,還有一大盆臭幹炒千張和米飯,生怕餓着燕大人。用驿丞的話來說就是:“燕大人造福百姓,合該流芳百世,就是天天吃魚吃肉又算得了什麽!”
燕一真舉目四望,安豐塘自他走後又有些新鮮玩意兒,塘口從一個變成了三個,每個出口都安了幾處茶棚;塘中心修了一處小島,綠意融融,八座石洞橋均勻分布在塘上,人們可以從岸邊直接走到島上。石橋又寬又大,不少貨郎挑着東西等在那裏,有人經過便吆喝兩聲,無人時也不在意,摘兩片荷葉疊成片,悠悠揚揚吹一曲《姑蘇行》。
“在這兒生活着實惬意。”張車前道。他細心地把挑好的魚肉夾到燕一真面前的醬汁碟中,又摸出一只葫蘆遞給他:“嘗嘗,洪野釀的江米酒,原先是哄他那些弟弟們的,被我搶了些來,佐廬州魚有股甜味。”
燕一真依言吃一口魚肉配一口江米酒,果然舌尖甜津津的,猶如開了花,不大會兒頰上便飛了兩朵紅霞。
張車前忍不住湊上去舔了舔:“燕大人,是甜的。”
燕一真緊張地四下張望:“別,這兒人來人往的。”
張車前不服:“我乃是實話實說,又非阿谀奉承,有何不可。”
燕一真只覺得被他碰過的地方要燒起來了,臉越來越燙:“你,你……”
張車前又喂他一塊逍遙雞:“好吃嗎?”
燕一真點點頭。
張車前喝了口江米酒,俯身攬過燕一真口對口地喂了一半給他,末了,用指腹擦去他唇邊的酒漬:“酒的味道好,還是我的味道好?”
燕一真期期艾艾:“酒,酒的味……”
張車前:“你說什麽?”
燕一真心一橫:“自然是酒的味道不如你好!”
張都尉很滿意,繼續喂食。
4.
酒足飯飽,兩人沿着塘邊轉悠。
“咦,這兒有座廟。”燕一真擡頭看牌匾,“開福寺……原先是建在開福山上的,怎麽搬到這兒來了?我們進去瞧瞧。”
張車前便向門口的小沙彌買了一袋香,和燕一真一同走進廟去。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仍有不少婦人婆子來上香。路過一處偏殿,居然還有好些個男子在磕頭,燕一真遠遠地看見,奇道:“莫非那是關二爺?或是孔聖人?”
張車前上去打聽了一番,回來道:“那是送子觀音。”
燕一真:“……”
張車前道:“難得我們一起來,上炷香吧。”
燕一真警惕道:“送子觀音不去。”
張車前忍笑,刮他的鼻子:“咱們随興走着,走到哪個殿前覺得累了,就在那裏上香,如何?拜的是誰無所謂,重在心誠,心誠則靈。”
燕一真覺得頗有趣:“可以。”
5.
走過一片梨花林,轉入往生池前,他們偶然撞見了一座碧瓦白牆的大殿。
殿頂百獸齊聚,鸱尾飛揚,當中一頭雄獅安坐,半閉獅目,仿佛在聆聽佛法。
燕一真心有所感:“咱們進去看看。”
殿中供奉的是一位頭戴寶頂、背生千蓮的佛,他同樣雙目微閉,和頭頂雄獅的神情如出一轍,寬大的耳垂揚在空中,滑稽又莊重。
燕一真不知為何,一見到這尊佛,心中便生歡喜,對張車前道:“就是他,咱們給他上柱香吧。”
張車前揀三支品相最好的點了,遞給燕一真,自己也揀了三支次一等的點上。
燕一真長跪三拜,一絲不茍,而後喃喃道:“小子燕一真,今日乃是八月初三,不才感念天地恩惠,平生曾見諸般喜怒,如今看來皆是虛妄,萬事不苛,唯求心安。”說罷,偷眼瞧着張車前那邊,看他也在凝神禱告,忙轉回來,繼續說道:“唯求心安,與張爺平安。恭子燕一真敬上。”中、左、右,照順序一一插好。
張車前禱告完畢,也睜開眼将三支香挨着燕一真的插下了,笑道:“你方才許了什麽願?”
燕一真施施然往外走:“佛曰,不可說,說了就不靈了。”
話音剛落,一個蒼老的聲音朗聲道:“我佛可不曾說過這話。”
燕一真吓了一跳,回頭看那尊佛,卻依舊是不動如山,金光閃閃。正驚疑不定,忽聞殿外有金環相撞的聲音,步出殿外看,原來是開福寺的方丈持着禪杖而來。
燕一真迎上去:“方丈。”
方丈樂呵呵地點頭:“大人,許久不見了。方才他們告訴我有兩個人來拜東來佛,我便覺得詫異,原來是故人。”
燕一真道:“方丈聲音洪亮,我只當是大佛顯靈。”
方丈施了一禮:“施主心中有佛,才會聽得佛音。”說罷又引他們看向來路:“這些梨樹原是從唐皇的舊梨園中遷來,最初只有幾株,多年下來已成林。梨樹亦有靈,同行林間,除非并肩同心、淨無雜念者方可走到此處,否則輕易便會迷失梨園中。”
燕一真與張車前對視一眼,眼中皆是驚訝與喜悅,相知多年,早已是未置一詞也明白互相的心意了。
方丈隔岸觀之,但笑不語。
6.
雖是故地重游,但也不能忘了正事。燕一真與張車前商量過後,請劉府令張貼了一份告示,稱有廬州書院一難題,一月為期,能解答者賞百金:古語有雲,富貴之畏人兮,不若貧賤之肆志,該當如何?
書生或許有些呆,但不傻,一看即知自己的機會來了,個個摩拳擦掌,埋頭苦幹。
不到一月,書院便收到洋洋灑灑幾千篇大作,燕一真大喜。然而細看之下,不知所雲、文過飾非者甚繁,鶴立雞群者甚少。挑挑揀揀,方擇了三篇最優。
眼看期限将至,入選之人也不過從三位變成五位,離皇帝要求的百名尚有一道天塹的差距。燕一真心中正郁悶,書院的夫子跑來,激動地說:“燕大人,請看這一篇,鄙人以為,乃是佳絕!”
燕一真接過來一看,題目叫《誰且獨無師乎》。字雖不甚得體,但內容果然與衆不同,字字珠玑,落落大方,陳詞用典亦不落窠臼。他大為心儀,不免坐下來和夫子一同又看了兩三遍,越看越喜愛,細細咀嚼文中奧妙,次次都有收獲,猶如饑漢逢甘霖,真是通體爽快,身心舒暢。
“能作此文者,将來必定大有作為。”燕一真在文末鄭重提上一個“上”字,正欲将他添進名單,卻見名字那一行略微眼熟。
“鄭什靖?”他停筆,皺眉思索,“怎的好似在哪見過?”
張車前剛好端着晚飯進來:“什麽在哪見過?”
燕一真起身接過食盒:“鄭什靖,你可記得此人?”
張車前還真有印象:“這人不是寫了一篇什麽《論人才與馬才》,被你批了說寫得狗屁不通嗎?”
“啊!”燕一真一拍腦袋,“正是此人!可是你看,他今日又送了一篇來,卻寫得一等一的好。”
張車前也通文墨,粗看一遍便覺出不妥:“前後差距如此之大,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燕一真飯也不吃了,一門心思要将他之前的文章翻出來對照。張車前端着飯把他哄回桌上:“忙了一天,快吃,我來找。”
7.
張爺說到做到,燕一真飯吃到一半,他便抱着疊好的紙回來了。
“喏,你看是不是他。”
燕一真撿起開頭一看,果然是一模一樣的簽名,字跡比這篇新的還要潦草許多,內容更是離題萬裏。
“難道相隔不到一月,他便開竅了?”燕一真對着那狗屁不通的《論人才與馬才》發呆。
張車前道:“只怕是他人代筆,他再謄寫了交上來。”
燕一真撇嘴:“就這字還叫謄寫,張爺真是過譽了。依我看,這第二篇的字,就算他已是十分用心,還不如張爺的随筆漂亮。”
張車前忍不住嘴角揚了揚:“我的真真不但臉是甜的,嘴也灌了蜜不成。”
燕一真抄起筷子就拍他:“什麽真真!好好說話!”沒拍兩下就被罪魁禍首捉住了手拉到懷裏:“我的真真好好吃飯才是正經。這人定然有問題,明日我們去明察暗訪一回。”
燕一真哼了一聲:“轉移話題倒是快。”
張車前一本正經:“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再有就是掏心窩子了。”
燕一真努力繃住面皮:“看你明日表現。給你燕老爺盛飯去。”
張車前:“喳。”
8.
翌日,燕一真與張車前一同登門拜訪劉府令。
“鄭什靖?您稍候片刻,我這就将他找來。”劉府令起身就要叫人,被燕一真喊住了,“只是來問問你,他平日為人如何?”
劉府令想了想,搖頭道:“雖無大過,也無甚好說。”
燕一真微微皺眉。
劉府令嘆氣道:“不瞞大人,他家是三年前從南邊搬來的,祖上本也是個書香世家,可惜到他父親這一輩便沒落了。他初時還肯做些學問,後來便學野了,書生不像書生,倒像個流氓痞子,也不考功名,每日只在街頭流來流去,他母親說他不聽,日日以淚洗面。”
燕一真從袖中取出那兩篇文章:“這兩篇都是他交到書院來的,你且看看。”
劉府令看到《論人才與馬才》時,連連搖頭,看到《誰且獨無師乎》時,猛地安靜下來,足足看了一刻鐘,才擡頭,恍惚了一會兒,深深舒出一口氣:“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下官鬥膽,私以為,這第二篇絕非鄭什靖所作,相反,倒像是他一位鄰居的手筆。”
燕一真眼前一亮:“此話怎講?”
劉府令面有愧色:“他的鄰居也是個書生,叫刀升雲。他自小父母雙亡,吃百家飯長大的,因入不敷出,已放下書,歸田種地了。下官幾次希望施以援手,都被他拒絕了。”
燕一真點點頭:“倒是個有骨氣的,看這字裏行間的口吻,也是一樣深如星鬥,堅如泰山。這麽說來,極有可能是鄭什靖将刀升雲的文章拿來充當自己的作品上交了?”
劉府令道:“怕是如此。”
燕一真起身:“還望府令告知他二人的住處,我想親自去看看。”
劉府令不敢怠慢,忙将兩人請進議事廳:“他二人的戶籍賬冊皆在此,請兩位大人過目。”
9.
燕一真找到刀升雲時,他還在田裏收麥子。
他本以為這一切是鄭什靖動的手腳,刀升雲怕是受了脅迫。誰知他剛開口說了兩句,刀升雲便淡淡地點頭:“我曉得你的來意了,不過這是我自願的。”
兩人納悶地對視一眼。張車前問道:“你分明有建安之能,卻為何要拱手讓與不相襯的人?若随我們去了,不僅有百金之賞,将來或可入朝,成為國之棟梁。”
刀升雲神情自若,又彎下腰割麥子:“家母生前要我守在此地,我已是離不開的人了,有沒有這文章,都是一樣。鄭兄卻不同,若他謀得一官半職,鄭阿姆為朝官之母,縱然年老也能衣食無憂。既然他求上了門,有何不可?兩位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恕不能從。”
燕一真萬萬想不到一介書生竟對此事的利害看得一清二楚,更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回答,如同一個視金錢為糞土的地主那樣,一時呆在那裏:“你……原是如牛一般,看得通透,卻固執難拗。”
刀升雲聽到這話反而笑了一笑:“多謝大人諒解。大人也是個有趣之人,家中有我自己釀的桔子酒,若得閑,兩位可要喝一杯?”
張車前看了一眼燕一真,燕一真點點頭,他便拱手道:“那就叨擾了。”
10.
刀升雲的家比想象中更破,若遇上雨天,屋裏的雨下得比屋外更大。家中也沒有落腳的地方,他們便在庭院的柏樹下席地而坐。
趁刀升雲去窖中取酒,張車前輕聲問:“那個鄭什靖,你打算如何?”
燕一真面帶愁容:“我真不想讓這個人才埋沒,也不想讓他的希望落空。”
張車前揉揉他的頭:“可是你也不想讓無能之人屍位素餐。”
燕一真嘆了口氣:“這是自然。”
張車前還想安慰兩句,轉頭見刀升雲已經抱着酒壇子回來了,便按下不表,笑道:“今日有口福了。”
刀升雲拿來三只海碗,穩穩當當倒了六七分滿:“東西粗野,兩位湊合着用。”
燕一真贊道:“好氣力!”
刀升雲笑笑:“如今是要幹活的人,沒點氣力便要餓肚子了。”
燕一真仍不死心:“我可舉薦你在廬州任職,亦算是守在家鄉,這樣也不行嗎?”
刀升雲敬了他一碗酒:“大人盛情,我便實話說了,官場艱險,身不由己,不是我志向所在,我還是曳尾于泥,自得其樂的好。”
燕一真心中遺憾,和他碰了碗,又和張車前也碰了一回,“我曉得了,那也算是我的好運,交個才情如海的朋友。”
刀升雲将碗擡高過眉宇:“承蒙不棄。”
11.
臨走前,張車前向刀升雲讨了些桔子酒,裝了滿滿一葫蘆,“你這酒入口綿柔,回味甘香,喝得半醉不醒,不知能否見到金桔挂滿枝頭?”
刀升雲大樂:“我不曾醉過,不如兩位大人替我一試。”
三人相視一笑,灑然告別。
燕一真已有些醉意,一路上都噙着笑。張車前看得心癢,好容易挨到馬車上,立馬從身後抱住他,下巴擱在燕一真的肩頭:“你在想什麽笑得這麽開心?”
燕一真歪着腦袋去蹭他的:“自然是想到了開心的事。”
張車前捏着他的耳朵道:“快說來聽聽,我好與大人一同高興。”
燕一真笑道:“你猜猜看?”
張車前思考了兩秒:“莫非是鄭什靖一事,你已有了決斷了?”
燕一真獎勵性地摸摸他:“一半一半。”
張車前道:“我也想到一件開心的事。你要不要也猜猜看?”
燕一真想了一會兒:“我猜不出來,最近有什麽好事嗎?總不能是你的那些孩子都出師了?”
張車前頓時愁眉苦臉:“差得遠着呢。真猜不到?”
燕一真老實道:“猜不到。”
張車前親了他一口:“回去就告訴你。”
12.
回了驿館,燕一真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回到房中:“可以說了吧?”
張車前挑眉:“原來這麽心急?”
燕一真扁扁嘴:“因為我太想知道了。”
張車前捏捏他的右頰:“等我一下。”
片刻後,他取了最寶貝的那對白玉龍鳳杯來放在桌上,問道:“方才的桔子酒,喝得還喜歡嗎?”
燕一真舔舔嘴唇,仿佛唇上猶有餘味:“好喝極了。”
張車前晃晃葫蘆,往杯中斟滿了桔子酒,塞了一杯到燕一真手裏:“我早就想這麽做了,只是從前沒遇上你喜歡的酒。”
“哦?”燕一真好奇地看着他。張車前将他抱在懷裏,帶着他的手從自己胳膊中繞了出來,咬住他的耳朵說:“交杯,喜歡嗎?”
燕一真難耐地扭了扭,只覺得渾身燥熱不已,小腹突突地緊,“喜歡……”
張車前又偷一口香:“真乖。”
兩個人像一對新婚夫妻那樣手腕纏繞地喝完了甜蜜的桔子酒,燕一真趴在張車前懷中:“我好像醉了,滿樹都是小金桔。”
張車前鄭重在他額頭烙下一吻:“我也醉了,滿腦子都是你。”
燕一真說話越來越小聲:“若能一直這樣,即便不辭官我也願意。”
張車前笑了:“我可不願意,遲早把這煩人的差事扔了,每天只需想你便好。可是困了?我扶你去榻上躺着。”
燕一真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不太困,不過是要去榻上。”
張車前低低地笑,笑得他滿臉通紅,假意怒道:“你不想要?”
張車前騰出手來放下帷帳:“白日宣淫啊燕大人。不過我喜歡。”
燕一真:“哼!算你會說話。”
不大會兒,帳中便傳出陣陣勾人的低吟,很快又被什麽堵住了。
張莫守在門口:“啊,我什麽都沒聽見,今天給叔益買什麽吃的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
叔益:我想吃麻辣雞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