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6-30】一個保姆的誕生
26.
開春雪化後,果然有五六戶鄉下人家送了小孩來。
窮苦人拿不出拜師禮,幾家湊齊十條肉幹當作束脩交在古伯手裏。
古伯挑走了其中兩條,“其餘的成色不好,拿回去自己用吧。”
送束脩的農婦淚珠滾動,提起肉幹還要再說什麽,古伯已經轉身進了學堂。
裏頭正鬧騰,沸反盈天。燕一真求救似地望着他,“古伯,他們想要你來當夫子。”
那目光清澈見底,只是托了布條的福,他看起來更像個衣着整齊的乞丐。
古伯頓了兩秒,轉頭朗聲說道,“這位乃是朱衣星君轉世,跟他認字習文,将來有大出息。”
朱衣星君便是南朝朱熹,文韬書院的前庭就立着他捧書沉思的雕像。
小孩子全都被唬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乖乖地翻開書本。
燕一真心中對古伯的崇拜之情又上一個臺階。
當夫子的日子就這樣有驚無險地開始了。
27.
這天下了課,燕一真将孩子們一一送走後,回到學堂獨自整理剩下的瑣碎之事。
忽然古伯進來不由分拉住他往外走,“回家,明天開始我替你講課。”
燕一真稀裏糊塗跟着跑了兩步才反應過來他剛才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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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何?古伯,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古伯一直把他拉到馬廄前才停下。
那裏平時只有一匹黑馬,今天卻多了一匹棗紅色的小馬。
古伯牽出棗紅色的小馬,缰繩急急塞到他手裏,連人帶馬一起推出門去,“阿前執行公務時受傷了,家中無人,我走不開,你去照看他,不急着回來。”
阿前?
張車前?
燕一真心一跳,那麽健壯的人……受傷了?
28.
去張家的路上,燕一真胡思亂想了許多許多。
張車前為人耿直,不會主動尋釁滋事。況且他力氣那樣大,尋常人哪裏傷得到他?
糟了,必定是什麽富家子弟壞了規矩又帶着打手,他勢單力薄才吃了虧。
忽然瞥見街邊勾欄寨裏一片歡鬧,燈紅酒綠,又難以遏制地想,或許是什麽江湖邪派想混進來卻被戳穿,才惱羞成怒下了毒手。
比如說。
美人計。
什麽的。
也不是沒可能啊,江湖傳聞都這麽說!╭(╯^╰)╮
不知道那些壞人捉起來沒有?
若是當官的,會不會回來尋仇?
燕一真這樣想着,頓時心急如焚,歪歪扭扭地牽着馬小跑了起來。
沒錯,牽着馬跑,因為可憐的小書生他不!會!騎!馬!
29.
張車前赤着上身躺在床上昏睡,似乎還有些低燒,胸腹及左腿上都裹着厚厚的白布。
有殷紅的血跡滲出白布,斑斑點點,像極了一朵朵盛開的梅花。
燕一真不斷回想着從前自己受傷,母親是怎麽照顧他的?
保持屋內通風、定時清洗傷口、換藥和布條、補充水分和性質溫和不刺激的吃食……
等張車前醒過來,先是聞見一陣飯菜香,然後看到一個身影在飯桌前忙活。
不高,偏瘦,袖子挽到了胳膊上,晃動的燭光不時被他遮去大半。
自己家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個人?
他反應了一會兒,“那個……”
燕一真立刻丢下手裏的碗筷,飛奔而來,“你可算醒了!”
是小書生?
張車前先是驚喜,随後注意到自己現在近乎半裸,霎時覺得那些白布條根本擋不住什麽。
“你怎麽在這?”
“你受傷了,古伯放了我的假讓我照顧你。”
燕一真說着抱來一堆曬幹的白布,“正好,該換藥了。”
張車前渾身緊繃。
30.
“我自己來。”
“你自己怎麽來,快側過來躺好。”
“無妨的。”
“你放心,我特意請教過郎中,你沒醒這幾天的藥可都是我給你換的。”
“……現在我醒了,你不用這麽辛苦。”
“那怎麽行,你背後的傷口自己哪裏抹得到,快聽話!躺下!”
一番争執,最後還是燕一真占了上風,仗着張車前受傷不敢用力,竟然制住了他,還成功給他換了藥!
簡直就是蚍蜉撼樹典型案例的真實寫照!
張車前眼睜睜看着布條一圈圈從他身上剝落,一種隐秘的為難充斥着他的腦海,他有些不敢看,那股刺激連上藥的疼痛也不能緩解。
直到布條被重新裹緊,他才汗涔涔地睜眼,氣喘如牛,“多謝。”
一擡頭,就見燕一真笑吟吟地望着他。
“粥也涼得差不多了,我給你端過來。”
張車前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攥緊了。
那些纏在他臉上的醜陋的布條,從沒有如此令他厭惡過。
作者有話要說:
當理想照進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