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1-25】去留
21.
“別害羞啊,”張車前的語氣平淡到聽不出起伏,“聽說某人英雄救美去了?”
“別胡說!那位姑娘,那位姑娘,”燕一真急了,“我不認識,但他們,他們搶人就是不對!”
“我沒有說他們對。”張車前沉下臉,“但你一個書生,竟敢去和山賊理論?你不知道那都是些亡命之徒嗎!真是服了你!”
燕一真不合時宜地生出點成就感:“哼,亡命之徒還不是被我說動了?他們後來還罵了劃傷我的小喽啰一頓,說我是條漢子,要跟我後會有期呢。”
感覺自己威風那個凜凜啊,跟故事裏的江湖大俠一模一樣!
張車前咬牙切齒,“很得意?是不是覺得自己有張嘴就天下無敵了?掃蕩山賊是官兵的事,你手無縛雞之力,要知道量力而為!”
聽他這麽分析,燕一真也有些後怕,但在人前必須嘴硬:“你太小瞧我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沒缺根胳膊也沒少條腿。”
屢教不改!張車前死死瞪着他,實在不想再說什麽更嚴厲的話來教訓他,重重哼了一聲,朝他懷裏丢下一物就大步走開了。
22.
燕一真撿起來,原來是個漂亮的荷包。繡着盛開的并蒂蓮,葉子翠綠,還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他翻來覆去地看,守衛這……是什麽意思?
莫非……
是來炫耀他娶了個心靈手巧的新娘子?!
腦補能力強悍的燕書生整個人都不好了。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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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見識了考場黑暗,但年輕人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一次的失敗算得了什麽。
不過半月,落榜的書生們都在鄰近安頓下來,唯獨燕一真背上行囊準備繼續上路。
走了兩日,張車前追了上來。
彼時,燕一真正蹲在河邊往水囊裏裝清水。
張車前駕了一輛馬車,下來便去捉他,“你傷還沒好利索,一個人又要去哪!”
燕一真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包裹糊裏糊塗地跑到他胳膊上,“怎麽?那些小傷已經休息好了,趕路是無礙的,為什麽不能走?”
張車前不由分說将他拎上馬,“這裏每座山頭都有山賊,開春後尤為猖狂,你來時有應試的旗子他們不動你,回去就未必了。”
燕一真嘆口氣,“可我未尋得親友在此,銀錢也不多了,能躲幾時?還是及早回去的好。”
張車前忍了又忍,終于還是說道,“城中有座文韬書院,還缺個夫子。”
24.
燕一真留下來的事就這樣意外地定下了。
事實上,張車前說得還是太委婉。坐落在城中心的文韬書院不是缺個夫子,而是完完全全地沒落了。
書院最早的主人是當年第一任知州,也曾有過一段享譽中原八城的輝煌歷史,出過不少詩文大家,甚至有些位極人臣的角色。
然而随着時間流逝,随着文人式微,書院門前車馬漸稀,直至今日,已然成為一個巨大的擺設。
“你是說,如若今年再沒有夫子來授學,書院就要被收回?”燕一真問。
“城東最大的酒家早就看上了這裏,書院位置太好,他若能在此開上酒樓,一輩子都不用擔心了。”
張車前一面說,一面領着他往書院後廂房走去。
沿路厚厚的積雪無人清掃,踩上去,底下是更厚的落葉與枯枝。
“這裏一個人都沒有了?”
“倒也不是。”張車前說,“有些進不去村塾的窮人家會将孩子送來這裏,古伯自己當夫子,教他們識字。”
“古伯?”
“看守書院的人。我小時候他就在這裏了,你馬上會見到他。”張車前說着,扣響了一間耳房的門,“古伯,我來了。”
25.
古伯比燕一真想象中年輕許多,聽張車前剛才的描述,他還以為是個行将就木的老頭子,原來只有三四十歲的樣子。
張車前将燕一真願意留下授書的事說了一遍。
古伯聽了,沉默了許久。
“你有心了。”他最後只說了這麽一句,便回了房。
那挺直的背影,卻像是背負着整座大山,任誰都能感到那股濃濃的悲哀。
燕一真捅捅張車前,“張爺,這位古伯好像心情不太好。”
張車前卻答非所問,“有一日是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