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隔膜
蘇晏陽剛洗好澡從浴室裏走出來，就見賀浔剛好站在門口換鞋，她愣了一下，對于他的突然出現有些不知該做何反應，最後還是擦着頭發當沒看見他準備走去自己房間。
“蘇晏陽，我記得我們可是領了證了。”賀浔嘲弄的聲音淡淡飄來。
蘇晏陽腳步頓住，手上動作一停，緩慢地轉過身來，亦嘲弄道：“所以呢？”
“我可沒打算跟我的新婚妻子分居。”賀浔笑笑。
蘇晏陽一僵，扯出一絲笑來，“我知道了。”
賀浔洗完澡，只着簡單的浴袍就進了主卧，房間裏很安靜，只留小小的昏黃橘燈，床上的被子拱起，蘇晏陽側身背對着門口躺着，他放慢了腳步走到床邊，盯着床上的人看了會兒，然後背對着床上的人在床墊上一屁股坐下了，他從床頭的煙盒裏抽出支煙，拿了打火機啪一下點燃了，猩紅的火點在寂靜的黑夜裏歡快燃燒，他幽幽地吐出一團煙霧，轉身對床上的人輕笑道：“蘇晏陽，你可真令人讨厭。”床上的人影似僵硬了一瞬，他看了，又笑了笑，吸完最後一口煙，起身撚滅了煙頭，然後拉了被子，在一旁躺下了。
第二天早晨，賀浔醒來時身邊已沒了蘇晏陽的身影，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最後翻身下床進了浴室，出來時，賀小直高興地喊他出去吃飯，他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麽，可誰知道呢？小孩子總是最快樂的。
飯桌上，賀小直一直叽叽喳喳地說要吃這菜那菜地，顯得尤為興奮，蘇晏陽除了有時配合賀小直很勉強地笑笑外，大多時候都低頭沉默扒飯，賀浔就更不用說了，賀小直說什麽，他也“嗯，嗯”了幾聲，然後沉默吃飯。賀小直雖是小孩子，天真爛漫，但也覺得什麽事情有點不大對頭，但他又想不出什麽，于是就提了三人一起出游的建議。蘇晏陽剛開始自然是拒絕地，但在賀小直磨人的撒嬌功力下，還是硬着頭皮答應了，賀浔沒什麽特別表示，臉上也看不出什麽多餘的情感，讓人看不穿他的心理。
賀小直最喜歡去游樂園，三人站在巨大的摩天輪下，賀小直看着不遠處的過山車，眼露期待地看着蘇晏陽，蘇晏陽無奈，她從不坐過山車，總覺得太危險，而且她覺得她身體肯定受不了。但小直總喜歡玩這個，以前還有高群陪他，現在……蘇晏陽看了賀浔一眼，賀浔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恰好別過了眼。她心裏一嘆，對賀小直淡笑着點了頭。
過山車，真的是個考驗人心髒的游戲。蘇晏陽重新回到地面時，臉色還是蒼白地，賀小直卻一臉興奮，他對蘇晏陽的反應有些不理解，但看着她臉色不好，還是有些擔心。蘇晏陽安慰地對賀小直笑笑叫他自己去玩了，她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瓶水，剛準備喝口水，胃裏一陣翻湧，她急忙跑去洗手間，對着盥洗盆就是一陣激烈的嘔吐，打開水龍頭，看着鏡子裏還很蒼白的臉，她洗了把臉，在臉上搓了幾把，随意地擦了下水珠，就走出了洗手間。
洗手間外面卻站着賀浔，蘇晏陽繞過他，從他旁邊走了過去。賀浔看了她一眼，動了動嘴唇，最終垂下眼睑什麽也沒說，慢慢地跟了上去。
回到家，三人的神色都有些恹恹地，蘇晏陽去做了晚飯，大家卻似乎都沒什麽胃口，吃得很少。給賀小直洗完澡，送他回了房間，蘇晏陽自己又去洗了澡，她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進了主卧。
賀浔和蘇晏陽都有自己的工作，賀小直也要上學，三人基本上都是早晨匆匆分離，晚上一起吃頓晚飯，然後各自安睡。而蘇晏陽和賀浔還是那樣子，說不到幾句話，即使晚上同榻而眠，也只是簡單地睡覺，甚至衣角都不曾相觸，不曾發生其他。賀小直變得安靜了許多，笑臉減少了，周末時也不再老想着出去玩了。蘇晏陽覺察到了他的變化，很憂心地問賀小直怎麽了，他只說沒什麽。蘇晏陽心裏的擔憂不禁又加重了一層，但對賀小直的閉口不談又毫無辦法。
難得一次早早下了班，蘇晏陽牽着賀小直高興地往家裏走，其實，仔細觀察，賀小直與蘇晏陽一處時還是很自在地。賀小直眼尖，一下看到了正準備上一輛黑色轎車的高群，驚喜地大叫一聲：“高叔叔！”便松了蘇晏陽的手，歡快地朝高群奔去。
高群腳步一頓，四處望了望，看見了朝他奔來的賀小直，笑着張開雙臂，一把将他抱了起來。“小直，現在又重了哦。”高群摸着他的頭，笑道：“又長高不少。”
賀小直抱着他，撒嬌，“高叔叔，您好久都沒來看我了，我好想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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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群笑，“小家夥！”他看着朝他緩慢走來的蘇晏陽，笑了笑，“蘇晏陽，好久不見。”
蘇晏陽想，好像也沒有多久，只是再見到他心裏不免有些尴尬，她朝他笑笑，卻不小心看到賀浔正從一輛車裏走下來。“小直這幾天心情不大好，原來是想你想的。”蘇晏陽笑了笑。
“是嗎”高群笑看着賀小直，“原來小直這麽喜歡我啊!”
賀小直笑了笑，眼裏閃過一絲黯淡。“小直當然喜歡高叔叔啊!”
高群笑了笑，看着蘇晏陽，“過的好嗎”
蘇晏陽淡淡笑了笑，“還行。”
高群的笑容一下褪了下來，“蘇晏陽，你不會說謊。”
蘇晏陽不知如何接話，心裏卻是一軟。
高群輕嘆了口氣，“他對你不好？”
蘇晏陽輕淡地笑笑，“好是什麽？不好是什麽？不過是換一種理解而已。”
高群放下賀小直，輕輕地将蘇晏陽擁入懷裏，蘇晏陽愣了愣，正準備推開他時，耳邊傳來他輕柔的聲音：“只是一個擁抱。”蘇晏陽便停下了動作，心裏卻一陣嘆息，也不知道是為了誰的。
兩人回到家時，賀小直很乖地去了自己房間，蘇晏陽往廚房走去，本打算去做飯地，看到廚房裏的情景，不禁吓了一下。白色地板上躺着破碎的玻璃杯，賀浔閉着眼靠在櫥櫃上，左手一片血色，還有不停往外湧的血順着指尖滴在雪白的地板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怎麽了怎麽傷成這樣了？”蘇晏陽慌忙地問道，“我去拿藥箱。”說完，就要出廚房。
“不用了。”賀浔淡淡地自嘲。
“不行，現在還是及早處理得好，你在這裏等……”
“我說不用了！”賀浔突然提高音量，不耐煩地叫道。
蘇晏陽愣了一下，看着他打開水龍頭随意地在手裏沖洗了一下，她低下頭，默默地走了出去。
蘇晏陽拿着藥品回到廚房時已沒見了賀浔的人影，她四處看了看，推開房間門，看見他坐在地毯上，眼睛呆呆地看着手上的傷口，蘇晏陽快步走過去，拿棉簽沾了酒精，一手托着他受傷的手，賀浔掙紮了一下，甩開了她的手，蘇晏陽再拉，他再甩，兩人不知什麽時候竟像小孩子一樣嘔了氣，又一次被賀浔甩開後，蘇晏陽心裏火氣一點點地往上冒，她低下頭，忍了忍，半跪在地毯上一動不動，一聲不吭，過了會兒，強拉住他的手摁住，快速地就把棉簽上的酒精擦了上去，感覺賀浔瑟縮了一下，蘇晏陽本想罵他一聲“活該”的，可出口的話卻是輕聲細語，“有點疼，你先忍一忍。”感覺手裏掙脫的力氣一下沒了，蘇晏陽也不再拉着他的手，改為托着，她看着他手心那條猙獰的傷口，心底一疼，手下動作不禁放輕了幾分。
現在，她和他的距離這麽近，她的神情那麽專注認真，他可以看到她潔白的肌膚，長長的睫毛，美麗的眼睛，小巧的鼻子，還有淡粉的嘴唇。賀浔呼吸緊了緊，眼睛生生地別到別處，可是，可是……他不自覺地收緊了拳頭。
蘇晏陽沒注意賀浔的情緒波動，她蓋上瓶蓋，拿出紗布，小心地繞着他的手纏繞起來，做完一切，蘇晏陽把他的手輕放到一旁，拿着藥品，轉過身正準備離開時，卻看到門口站着的賀小直。
她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賀小直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媽媽，發生了什麽事？”
蘇晏陽走過去，淡笑着道：“爸爸的手不小心割傷了，不過已經包紮了，小直不用擔心。”
賀小直點點頭，徑自轉過身向外走去，蘇晏陽一怔，心裏忽然覺得不對勁。賀小直的反應不正常！他對賀浔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還有他近日不尋常的安靜，蘇晏陽心中一凜，腦中什麽東西剎時間連在了一起，小直的悶悶不樂不是因為想念高群，而是因為……賀浔！意識到這點時，蘇晏陽心裏忽然無限着急和擔憂，她看了看靠在床沿上一動不動的賀浔，她知道，她必須和他好好談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