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家裏有水有電,但煤氣停着,更沒有冰箱,床也是空的,連床墊子都沒有。
原來的床墊周時安帶着去上學,睡了好幾年,高中一畢業就賣了破爛了。
高考後周時安把這幾年宿舍的東西能賣的都賣了。
現在回了家都沒法住,因為鋪蓋都沒有。
周時安打算去附近買床被褥,然後吃點東西。
現在正是下午五點多,周時安關門下樓,正好遇見了一個接了孫子放學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見了周時安,驚喜的叫了一聲:“诶呦,這是小安啊,你回來啦!”
這是三樓的耿奶奶,她家就在周時安家正上頭,小時候她常來周時安家和奶奶閑聊。
她對周時安挺好的,樓裏有些多嘴的老太太們說周時安沒資格要奶奶留給他的屋子,甚至還湊周茂跟前說一些挑撥離間的話。
都是耿奶奶把他們罵走的。
想到這裏,周時安又有些眼眶微濕道:“耿奶奶,是我,好久不見啊。”
耿奶奶也激動的說:“我就知道你該回來了。前段時間你們家的租戶都搬出去了,樓裏一些多嘴的還說你守不住這房子,要把屋子賣了呢。
後來又來了家政打掃屋子,我才從那個姓劉的人嘴裏知道了你不僅考上了大學,還去演電視劇,以後能自己養活自己了。
也就不靠着房租念書了,所以就把屋子收回來了。”
周時安也笑着說:“是啊,我現在能自己掙錢了,也就想着不再往出租了,以後回了老家也有個住處。”
耿奶奶有些高興又有些傷感的道:“也好也好,你奶奶知道你現在出息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周時安也有些傷心,每年的清明,中元還有奶奶的忌日他都會去祭奠奶奶。
就是上了大學或在劇組拍戲的時候他也會請假回來,把自己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和奶奶說一說。
耿奶奶又說:“那你現在是在北京讀大學?得讀多久?”
“我現在已經讀了一年了,還有三年。”
耿奶奶說:“那你不該把房子收回來。租出去每個月能收不少錢,有人住着對房子也好。”
周時安搖搖頭:“沒事,每年我三月,清明,中元都會回來,也會順帶着收拾一下房子。寒假暑假有些空閑的話,也會回來住幾天的。”
耿奶奶聽了就道:“也好也好。哎,如今你已經是個大人了,時間可真快啊。我還記得你奶奶剛把你領回來,瘦瘦小小的,還挺黑,看着讓人心疼。”
周時安已經記不得那段時間的事情了,但照片留下來了,他剛來的時候确實和一只小黑猴子似的,醜極了。
“你奶奶照顧你用心,每天一杯牛奶一個雞蛋兩個水果,養了一年多你就越來越好看了。
我還記得的你小時候特別不愛吃雞蛋喝牛奶,每次吃早飯的時候都要流一次眼淚。”
周時安聽着也笑了:“哈哈,我現在也不愛這兩樣,現在吃的時候也還是囫囵着吃。”
這時耿奶奶拉着的小孩兒突然叫了一聲:“馮雲雲。”
周時安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和耿奶奶說:“這個小家夥我沒見過啊?”
耿奶奶也笑了:“他今年還不到六歲呢,是你峰哥的小兒子。這些年不是管的松了,他就想要個女兒,沒想生出來是個小子。來,俊俊,這是你小安叔叔。”
那小孩卻沒開口,盯着周時安看了看,又叫:“馮雲雲。”
耿奶奶笑了:“你這是說哪國的話啊,是你小安叔叔和那個叫雲雲的長得像嗎?”
俊俊看了看周時安,認真的和他奶奶說:“電視裏,馮雲雲。”
周時安聽明白了,這小孩子眼睛尖啊,竟然認出了自己,他蹲下問俊俊:“是不是電視裏一個穿着藍衣服留着長頭發的哥哥啊?”
俊俊乖乖點頭。
周時安笑着和耿奶奶說:“我現在不是去當演員了嘛,今年過年的時候播過一部古裝的電視劇叫《破劍》,我在裏面演了一個小角色。俊俊這是瞧出來了啊,這個孩子記性真好。”
耿奶奶驚訝的說:“你演過那個《破劍》啊,俊俊他哥可愛看那個電視劇了。現在重播他又霸着電視看。我都沒注意過,沒想跟着他哥瞎看的小家夥倒是認出來了。”
說着耿奶奶又感慨:“想不到這電視裏也有小安啊,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小安現在真是出息了。那房子都收拾出來了,小安你是住家裏?”
“嗯,我打算出去買套新被褥,家裏也沒鋪蓋,咱們這兒我記得有家彈棉花做被子的。”
周時安大學直接從網上買的被子都是什麽纖維被,也是棉但還是不如棉花的被子蓋着踏實。
如今回了家,就在家裏準備一套棉被。
耿奶奶一聽,忙說:“那我陪你去吧,他們那兒有縫好的被褥賣。你個小孩子不識這些,分不出是不是新棉花。”
周時安還确實不會分辨這些,就說:“那就麻煩耿奶奶了。”
耿奶奶領着周時安買了被子,又去買了一些樟腦丸,像周時安家的衣櫃還有床裏都是空着的,放些樟腦丸不會害蟲子。
然後又拉着周時安在家吃了頓飯,耿奶奶讀初中的大孫子見了周時安驚喜的不行,拉着他拍了好幾張合影,還要了好幾個簽名。
從《破劍》播出後周時安就偶爾會被認出來要簽名。
現在他簽名可利索了。
吃了飯,周時安回了家。
家裏靜悄悄的,這幾年住的租戶們換了幾次燈。
以前家裏就是普通的燈泡,現在換成了節能燈。
以前一開燈家裏籠着淡淡的黃光,現在卻是冷冷的白光。
把床墊鋪好,再放上被褥,鑽進被子裏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周時安下樓去附近的早餐店吃飯。
這早餐店可是有些年頭了,周時安小的時候它就開着,賣老豆腐油條,包子丸子湯,鹹菜小米粥。
這麽些年過去了,還是賣這幾樣。
周時安要了一碗小米粥,說是小米粥,其實是小米焖出來的飯,滿滿一碗,然後再配上小菜,除了一些涼拌小菜就是老板自己腌制的老鹹菜。
又要上一碗丸子湯,邊吃邊喝,小米飯吃完,再要一個煮雞蛋,就着剩下的丸子湯吃下去,很快肚子就飽了。
吃飽喝足,周時安舒服的去結賬。
店裏的老板還記得周時安呢,以前老太太會領着周時安來這裏吃早餐。
知道他是被收養的孩子,老太太過世後就自己一個人生活,日子過得辛苦。
難得再見面,死活不收他的早餐錢,周時安拿着手機好不容易才掃碼付了錢。
吃了飯周時安就去花店買了些花,然後打車去墓園看奶奶。
他把老房子收回來了總要和奶奶說一聲,那不止是他的家,更是奶奶的家。
在那個家裏奶奶生活了多半輩子。
進了墓園,沒想到奶奶墓前還站着個人,那人和周時安年紀差不多大,個子不高,帶着副眼睛,文文靜靜的。
周時安仔細的瞧了瞧他,才認出來這是周茂的兒子周钰。
聽見有聲音,周钰驚的一回頭,見是周時安,他局促的笑了笑。
周時安對周钰沒什麽印象,只記得他總是安安靜靜的,說話和蚊子哼似的,膽子也小。
“你也來看奶奶啊。”說着周時安把花放在奶奶墓前,他各種花都買了一點,奶奶愛花,什麽花兒都喜歡。
周钰點了點頭:“嗯,我要去外地讀大學了,走之前來看看奶奶。”
周時安挺吃驚的問:“你爸媽讓你去外地?”
周钰腼腆的笑了笑,說:“不讓,不過我偷着報了南方的大學。”
周時安沒想到他還有這個膽子,問:“你沒被揍一頓?”
“沒,不過我爸媽确實發了很大的火,還是我後來和爸爸好好的談了談,爸爸才同意我去南方的。”
周钰看着奶奶的墓碑,有些傷心的說:“我小時候一直以為我媽媽和其他人的媽媽一樣,媽媽都是這樣的。
她不喜歡我和奶奶親近,其實我很喜歡奶奶,喜歡奶奶做的飯,喜歡在奶奶家和你玩。可是我媽不喜歡。”
說着周钰苦笑:“每次我一說想去奶奶家看奶奶,看小安哥哥,我媽就會發火,很大的火。
但是我爸在的時候她不這樣,搞得我爸一直以為我不喜歡去奶奶家,不喜歡奶奶,不喜歡你。”
周時安沒想到周茂是這麽以為的,他一直都知道周钰是被他媽管着不讓和奶奶親近的。
“奶奶後來和我們住在一起,我開心的不得了,沒想到很快奶奶就過世了。爸爸又說要把你接來,媽媽不同意,說我不喜歡你。”
“我小時候不懂事,只覺得媽媽說的話都是對的,媽媽做的事情都是為了我,我不能讓媽媽傷心,不能反駁媽媽的話,只要反駁那就是頂嘴,好孩子是不能和大人頂嘴的。”
說着周钰也嘆了口氣:“後來我才知道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我媽她其實是不對的,很多她和我說的事情都是不對的。
我長大了才意識到她在控制我的思想,控制我的人生。
上了高中後我們就産生了幾次沖突,她的控制欲太嚴重了。而我爸并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在我爸面前她很尊重我的意見。”
可能是憋的太久了,他忍不住傾訴:“說實話,我有點受不了了。
我媽把一切都規劃好了,甚至連我該找個什麽年紀,什麽相貌,什麽性格,什麽工作,家裏父母又是幹什麽的女孩子,她都考慮好了。
還有我将來的孩子什麽性別,叫什麽名字,學什麽特長,上什麽小學她都有計劃。”
周時安聽的都有點目瞪口呆,考慮這些是不是太早了,她兒子才高中畢業啊。
“所以我想先拉開我和她的距離,然後慢慢告訴她我的生活我會自己做決定。”
聽了周钰的話,周時安覺得他也挺苦逼的,只能鼓勵他:“那祝一切你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