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故人
張家兄弟扶回來的是一個滿身傷痕的少女,她手裏牢牢握着她的法器, 哪怕昏迷也不曾掉落。
這個少女臉上也有些血污, 但并不妨礙衆人看清她的臉。
尤其蘇婉和江祈淵, 見過這人臉上沒有血污的模樣, 如今輕而易舉就認了出來。
“雲岚?她如何會在這裏?”蘇婉對這個少女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哪怕看着當初面目醜陋的兩人, 她的神色裏也沒有絲毫的鄙夷。
她就像一個普通的少女, 哪怕資質很高,也沒有盛氣淩人之感。
江祈淵上前大概感受了一下她傷口上殘餘的靈力,有些是金丹修士造成的, 有些則說不清是什麽造成的, 可能是兇獸, 也可能是她自己磕磕絆絆摔的。
“我懷疑, 雲家出了什麽變故。”他這個猜測并非毫無依據。
眼前的少女哪怕昏迷, 臉上的悲怆之色也是無法遮掩, 顯然遭遇了極大的變故。
如果只是雲家內亂, 哪裏會需要一個金丹修士找她?要知道整個雲陽城也就只有一位閉關的金丹修士,連城主都只是築基後期。
蘇婉也上前摸了摸她的傷口, 探了探額頭:“還行, 她的傷勢不算嚴重,如今這裏還有些危險, 我們還是先往裏走, 一會再停下來給她治傷。”
在場幾人中只有蘇婉是煉藥師, 她的想法就是最終的決定。
因此便由張易背人, 一行人又用疾行符往裏走了兩個時辰,方才停了下來。
“将她小心放下,背靠樹。”幾人一停下來,蘇婉就取出了自己儲備的一些丹藥,上前喂她服下。
等雲岚吞咽之後,她再擡起袖子,用自己凝出的水球沾濕,而後擦了擦對方臉上的血污,很好,看來頭上沒有傷勢。
“等她煉化吧。”
蘇婉說完,衆人便各自散開。
Advertisement
張席負責今晚的食材,張易負責布陣,江祈淵則守在一旁,防止醒來的雲岚胡亂攻擊。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醒來的雲岚雖然很是警惕,但并沒有貿然動手,她剛才煉化丹藥的時候就知道是眼前這幾人救了她,不管對方以後是不是敵人,現在暫時都是救命恩人。
在雲岚醒來之前,蘇婉就和江祈淵商量着要不要說出之前的事情,商量後一致決定不必隐瞞。以免到時候雲岚自己發現,認為他們兩人和那金丹女修是一夥的,那可就是救人救成仇人了。
于是蘇婉客氣地将食物遞了上去,柔聲問道:“雲姑娘,你可還記得我們?”
雲岚神經崩得緊緊的,聽到她問話,只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這兩人如此出衆,倘若她見過,理當印象深刻。
“之前因為一些私事,我與表哥二人僞裝成凡人。後來得知王安所做之事,怕惹上雲家,便在城門口演了一出戲引你問話。”遞完食物後蘇婉就離開了一些,與她保持了一個較為合适的距離。
雲岚對當初城門口的兩人印象深刻,聽到她這話微微一愣,更為仔細地打量了下兩人。
江祈淵相差太大,看不出來;蘇婉細看之下,确實和當初那個女子頗為相似。
“當初的事情多謝,今日的事情也多謝。我先告辭。”
并非雲岚不知好歹,而是這兩人若不是好人,自己最好離開;而倘若他們是好人,自己更應當離開。
仇家一直跟在身後,他們最多不過築基期的修為,自己如何能拖累他人?至于報恩……她能活幾天還不知道呢。
蘇婉也預料到她的反應,見她掙紮着起身,也不阻止,而是輕聲提醒道:“你可是擔心那位金丹女修?我們半日前見到過她,恐怕也是往這個方向。”
蘇婉的話讓雲岚心中頓時一緊,舉起手中的雙劍防備地置于身前。
他們如何知道?
“我們之前遇到了那個女修,一句話不說上來就施加威壓,所以我心中不忿,看到你才會多管閑事,給她找些不痛快。”蘇婉并不介意貶低自己,絲毫不以救人者的姿态自居。
雲岚抿緊了唇,看她一臉誠懇,終于點了點頭,小聲地回道:“多謝,我會小心。”
說完之後,她對衆人行了一禮,而後強忍住身上的痛楚,一步一步地往前方走去。
蘇婉看她慢慢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無奈地笑了笑,轉頭看向江祈淵:“表哥,我們明日再出發吧。”給她留一些時間,讓她好好隐藏自己。
按照蘇婉的提議,他們一行四人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天亮後才出發。
也不知是雲岚隐藏得好,還是她走得快,一直到他們抵達秘境入口,都沒有再見到跟她身形相近的人。
這個秘境的入口位于密林深處的沼澤中央,它并非上古修士遺留,除了秘境內有幾處危險的幻陣群,也沒有其他特色,因此衆多修士幹脆稱其為沼澤幻境。
沼澤幻境雖然沒有特色,但也沒有太大的缺點,因此每五年還是有許多修士前來探秘。
蘇婉他們到得并不算早,在他們之前,已有上百人等候在沼澤的外圍。
這些人大多與蘇婉、張席的境界差不多,約為煉氣七八層;也有少部分的築基修士,但一般各自帶領着一個小隊。
像蘇婉他們這樣一個四人隊伍就有一半築基修士的,還是相當引人注目。
蘇婉四下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雲岚的身影,也不知道她是沒來還是改變了容貌。
“喲,看到了老熟人。”她正暗自思忖間,一道輕佻地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
蘇婉後退一步擡起頭,只見前方不遠處,一道綽約的身影正從天而降。
她雖然沒有刻意施展她的威壓,但也沒有收斂她的氣息,在場衆人眼見得突然來了一個金丹修士,都是臉色劇變,紛紛低下頭喚了聲老祖。
“見過老祖。”江祈淵也不心虛,鎮定地行禮道。
他們本來就是來這個秘境的,心虛什麽?
趙緋之前在高空中只顧着看蘇婉,沒太看清江祈淵的模樣,這回一看,不禁“喲”了一聲:“小輩好生俊俏,不知可有婚約?”
張家兄弟是目瞪口呆,蘇婉則是眼皮狠狠一抽。
如果她沒看錯,那個金丹修士起碼三百餘歲了,年齡是江祈淵的十倍,還好意思問對方有沒有婚約?
江祈淵不知道是真的冷靜,還是以前遇過這種情況,神色依然不卑不亢:“回老祖的話,已經有婚約了。”
趙緋喜歡的本就是怯生生的少年,看他這鎮定自若毫不膽怯的模樣頓時沒了興致。
她最讨厭這種端方君子了。
“我記得你說你是燕華宗的客卿?”
“是,表妹,将令牌拿出來給老祖一覽。”江祈淵回頭對蘇婉說道。
蘇婉從自己的儲物袋中取出了十三公主給她的令牌,遞給了江祈淵。
看他恭敬地走上前将令牌呈上來,趙緋剛剛升起的猜想又熄滅了。雖然再一次看到他們有點巧,可她很确定雲家并無靠山,縱使江祈淵收留了那個雲家少女,也不可能将那麽重要的令牌交給對方保管。
她接過令牌翻看了一下,确實是出自燕華宗不假,便随手就将令牌丢了回去:“我知道了。”
江祈淵冷靜地将她丢過來的令牌收好,與蘇婉等人退到一邊,無聲地等待秘境的開啓。
有一些修士隐晦地打量了他們一眼,記下他們的模樣,暗自決定進秘境之後避開他們。
誰知道這些大門派之人在趙緋面前好說話,在他們面前是不是也那麽好說話。
衆人等待的過程裏,又來了不少人。發現在場還有一位金丹修士,新來的人大多有些犯怵。
隊伍裏有年輕女修的都被趙緋盤問了一遍來歷,大部分人都誠惶誠恐,恨不得将自己的祖宗三代都交代一遍,也有一個出身雲陸仙門的築基女修,自恃身份,對趙緋的盤問很是不耐,身旁人幾次拉她,她都假裝沒看到。
趙緋聽着她不滿的敷衍,似乎也并沒有生氣。她以手抵唇,嬌笑出聲,這讓一直留意着場中局勢的衆人心中就是一跳。
果不其然,須臾後只聽得一聲慘叫,那個築基女修顫抖着用手捂住了臉,鮮血從她的指縫間一滴一滴落下,還混雜着一兩只蠕動的小蟲,一落到地面,就飛快地爬走。
那女修的同伴見此連忙誠惶誠恐地向趙緋求饒:“師妹不懂事,得罪了老祖,還求老祖大人有大量,懲罰一番後便放了她吧!”
因為還未得到首肯,這幾人只敢扶住她,并不敢随便對女修用藥。
耳聽得那女修的慘叫聲越來越高,在場衆人紛紛別開了臉。
趙緋掃視了一圈,對自己造成的震懾很是滿意,終于揮了揮手,放過了那位女修:“看在你們出身雲陸仙門的份上,我就饒她一命。”
她的話音一落,那幾位修士就千恩萬謝地扶着女修下去,開始給她上藥。
可也不知趙緋用了什麽手法,女修臉上的血痕哪怕止住了血也根本無法消去,紅得異常鮮豔,比蘇婉當初的情況不知嚴重了多少。
女修大概也猜出自己八成是不能複原了,驚慌不已,還想說什麽,卻被同門捂住了嘴,拉上新召喚出來的法器返回宗門。
再讓她說話,別說她的臉,恐怕他們的命都保不住了。
“呀,秘境開了。”正在衆人各自揣測那女修的未來之際,趙緋突然又說了一句。
只見沼澤中央浮出了一面直立的水鏡。
水鏡約有兩人高,一人寬,正是衆人等待許久的秘境入口。
“老祖請。”發覺在場一片寂靜,衆人心癢難耐卻都不敢動身,除趙緋外境界最高的江祈淵不得不站出來恭敬地說道。
趙緋得了顏面,終于滿意:“小輩還算懂理,老祖我要再等一日,你們先進去探探路。”
得了她的首肯,其他修士終于松了一口氣,争先恐後地往水鏡處跑去。
趙緋看着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進去,唇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了一些。
江祈淵強迫自己假裝什麽都沒有看到,只是溫和地牽起蘇婉的手,一步步往水鏡處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趙緋現在的神情,與他門派豢養的兇獸進食前的神情,有一種格外微妙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