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因我所掌著宮印,所以程慕安的喪儀便由我全權主持,整個喪儀端莊而慎重,與那早就身首異處的閔知秋截然不同,因我並未將程慕安真正小產的原因告訴嬴政,只是簡單說是因為身子虛弱而造成母子皆損,而嬴政雖悲慟但多的也只是因為子嗣,在他心裡程慕安始終沒有任何確鑿的位置,或許是他早知道程慕安是個細作,但我情願相信他只是從來沒愛過程慕安…畢竟比起恨,我想程慕安更希望在他心中從未有過痕跡…
而當喪儀皆妥當後,才有人來報,春申君黃歇被李園所刺殺,當場身首異處…我聽到消息時面無波瀾,好似那個人從未與我有過關係…他死的如此突然又如此悲涼,我卻不覺任何一絲難過,雖無法親手一報殺父之仇,但身首異處於他也已經是最好的下場…思及此我不禁一陣冷笑。
而今一切可能知道我身分的人皆已不在了,如此我也就能多安心幾分的守在嬴政身邊,漸漸的我由著自己小心探究著自己對他的情意,直到如今我身靠著他的甜蜜,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寒暑,而這年嬴政見呂不韋前去河南封地時諸國賓客仍絡繹不絕,引起嬴政擔憂呂不為的勢力再次崛起,便修書一封譴責呂不韋所為之事,此後呂不韋便自覺在封地飲鴆自殺而亡。
又過了幾個月的平靜,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後宮中些有小吵小鬧外,算上來也是挺好的,也就當那些小吵小鬧是些趣事看了。
這日欣玥突然間興起拿著一件百姓的常服前來我身邊。
「娘娘,君上吩咐這件衣服請娘娘換上」
「換上?為何?」我疑惑著問道
「娘娘換上後便隨奴婢前去」欣玥卻不回答我的詢問
「君上這是要做什麼?」我斜睨的欣玥一眼
「娘娘別耽誤了!一會兒奴婢也要換呢!」欣玥只笑道
「你也要換?」
「啊!」欣玥輕捂了嘴直懊惱的輕呼
「既然都說了就老老實實交待」我直笑道
「君上說,這些日子娘娘您打理後宮雖打理得極好,但也是辛苦的,就想著帶您四處走走」欣玥只好嘟著嘴不情願的答道
我輕笑嘴角泛著甜意,便不在多言快速的將衣裳換上,衣裳換好便同欣玥道
「一會兒我就當作不知,而你也當作沒有說過,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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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玥便點了點頭,也迅速的換了衣裳與我一同出了映霞宮。
出了映霞宮只見子嬰已在外頭等候,而前方便有一前一後兩輛車輦,我與嬴政坐後面的車輦,子嬰與欣玥便坐前面的車輦,一行人如百姓的裝扮就這樣離了秦宮。
在車輦內我看著他,變故意裝作不知的問道
「政郎這是要去哪?」
「你近日來辛苦,剛好朝中日漸穩定,便想著帶你出來…我們如尋常夫妻一般遊歷這大秦江山。」
「多謝君上。」我說著並無行禮只是靠著他的胸膛,而他也輕撫著我的髮鬢,其實說是遊玩,事實上也是暗訪,暗訪驪山陵寢的工程,到了驪山陵寢的的所在便下了車輦,這時李斯已經在此等候了
「微臣拜見君上,拜見奕析侯,拜見瑤美人!」李斯行了一個大禮後跪撲在地說道
「你起吧!」嬴政如是道「寡人就是來看看,前些日子你說所需之物皆有短缺,便找了奕析侯前來了解一二」
「稟君上,製作物品的坯土近日裡日漸短缺,恕微臣無能怕事一時之間找不到相替之物」李斯再次禮數周全的行禮後道
「坯土短缺?這是為何?」子嬰在一旁開口道
「回奕析侯,前些日子暴雨將許多坯土沖刷後皆很難再次使用,即使除去雨水,但燒製後卻無法成器,這讓微臣真不知如何是好」
坯土…
我思索著若是找貴清姐姐或許能有些辦法,便待到他們皆談論完後,則於嬴政耳邊輕咐
「君上,臣妾有一計,不知當不當說?」我定眼瞧望著他
「你說吧。」他先是望著我的眼眸而後笑道
「不知君上可還記得,敏公主一事?」
「記得。」
「敏公主的母親便可幫此忙」我低聲道
「此話怎講?」
「敏公主的母親回到夫家之後便與丈夫做著小本生意,而那生意便是坯土,若是君上覺得可行,便可請李廷尉前去詢問,或許可以幫上一點忙」
「如此確實極好…可他終歸曾是呂不韋的人…恐怕」嬴政仍有懷疑的問道
「君上忘記了?敏公主是因何而去的?貴清姐姐可從未忘了這一點」我肯定道
「如此…那便依你的辦吧!」語畢之後嬴政便將李斯招來
「寡人得知,在楚國近郊有位女商人,似乎做此生意,李卿不如遣人前去詢問,或許可解坯土之事」
「楚國近郊?若如此便再好不過了!多謝君上,微臣這就遣人前去,但那位女商人如何稱呼?」
嬴政望了望我,而我便再次咐上他的耳道「貴清」
「貴清!」
「喏!」李斯應聲後便派遣了手下前去找貴清…
而就在此時…我竟不知為何一陣頭暈目眩,只覺昏暈在人前,此後卻沒了知覺…
映霞宮清伶殿
只覺一陣甜香的草藥味撲鼻一份恬靜在心間縈繞著,只聽見的身旁有一熟悉的聲音開了口
「憶房?」
我眨了下厚重的眼皮只見眼前人皺著眉頭看著我
「君上…?」雙眼仍是厚重只好模糊的喊了他一聲
「來,先喝了這碗湯藥」他輕吹著湯藥對我說著
「這是哪兒?」我眼神疑惑的問著
「傻瓜,這是清伶殿啊!」他笑著吹著藥後就遞到了我唇畔
我淺淺的喝了一口環顧著四周又問道
「我這是…怎麼了?」
「方才太醫來過,說你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子了」他將湯碗先放置一旁隨後說道
「我…有了身子?」待他話落後我輕撫著我的肚子問著
待我語畢擡頭只見他眉眼含笑摟我入懷後說道
「太醫說你身子很好只是乘著車傷了些氣血才會暈倒,只要調養些時日就行了」此話一落後他突然佯怒的看著我並說道「有了三月的身子怎會沒發覺?所幸只是傷了氣血,若是傷了胎氣那如何是好?」
「臣妾怎會知曉…」我委屈的低語道
只見他朝著我寵溺的直笑,我這才發現殿內只有我二人
「其他人呢?」
「我遣他們出去的」他回頭望了望笑道「本就是要同你如尋常人家一般,現在為了那小東西只好在宮裡做做樣子了!」
「你爹爹這可是再怪你了呢!」我甜笑著輕撫了肚子對著孩子輕笑道
他也笑了,隨即輕撫著我的肚子倒在我的懷裡聽著
「這麼小,還不會動呢…」突然我想到了程慕安的孩子「程八子的孩子…是五月大時才會動的…」
一時我倆無話,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道
「是我虧待了他…」
「君上…可知他的情意?」我探究的問著
「他是細作…怎會有情?」他嘆了一口氣回著
「若有呢?」我急切的問著
「憶房…細作是不會有心的,他們生來就是為了做一顆棋,棋怎會有情愛?」我一時語塞…
呵…我也是細作啊…
「若是…」思索良久我仍是問了出口「若是憶房也是細作呢?」
此時他已經閉了雙眼好似熟睡在我懷中,我見沒了應答,想著他應是睡了,想著讓他好睡便移了移身子
「你不會是的…你痛恨呂不韋的狠毒,心疼呂楣的遭遇,也同情程慕安的情意,甚至幫著呂楣的母親…你像人,不像棋」
我不知如何面對他的所說,只覺心重重的沉的慌,只好佯裝腹痛的叫了一聲。
「啊!」
「你怎麼了?」他一心急立馬起身看著我,我撇開他眼底的焦急
「好似胎氣又不穩了…不如君上讓我睡會兒?」
他像個慌亂的孩子亂成一團,雖點著頭卻喊著太醫入殿,我見狀抓了抓他的手道
「無事,可能是累著了!臣妾睡會兒就行」
「這…」她心疼的看著我
「不如君上先去忙朝事,等君上好了,憶房也就好了…」我朝著他扯出一絲溫柔的笑意,隨後太醫已是入殿跪在榻前
「還是先讓太醫瞧瞧吧!」我點了點頭便將手伸了出去
「娘娘脈象已是平穩,但仍需多加休養,將養著胎氣」太醫把了脈後道
「你瞧,太醫都如是說了,君上就讓臣妾多歇著吧!」
他望了望太醫又看了看我,只覺拗不過只好招了欣玥進殿後,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清伶殿,而待他離開後,我也將欣玥遣了出去,只留我一人在殿內…
這殿內空蕩蕩的,卻平靜許多,我亦沒下榻只是在床榻上端坐著,思及他方才說的只覺害怕…此時一陣乾嘔襲來,我立即撫上了我的腹部…
「孩子…母親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你父王這樣的信賴我,母親應是要開心的…可母親卻是後怕…看著程慕安的死,母親真的好不安…」又是一陣乾嘔後只覺目眩
「孩子,你懂得嗎?」我再次撫著腹部問著
此刻殿內仍是空蕩蕩的,如此寧靜的無人回應,而我則是靜思著…直至思索後變換了欣玥進殿
「娘娘有何吩咐?」
「欣玥,這些日子我的胎氣不甚穩,你且幫我迴避著君上跟各宮嬪妃,若非要事,我這清伶殿便是關著了!」
「娘娘這是為何?」欣玥不解的問著
「我方才想著程慕安的孩子…我就是有點後怕…就想著過了五月大後我再出殿,這樣我心裡也才會好過點兒」我隨意編造著理由,想著這個理由欣玥若是告訴了嬴政也是合理的…如此則可以避著他一陣子…
「可…」欣玥為難道
「你且就這樣說,我現下頭也是暈著的…怕是一會兒可能又得歇下了」我假意撫著頭道
「喏!」
欣玥應聲後便出了殿,只叫著飛霜跟芳顏隨時守著生怕我身子出事,而我則是讓他們皆在殿外,殿內徒留我一方寧靜。
經著欣玥的說詞我這裡終究是安靜了,過了兩月後,這些日子以來嬴政因擔心我,便將原本在映霞宮門職守的姜阜調至了側殿,直說著若我煩悶了便可找他一同談心,左右現下也不用防著他我便讓他閒暇時陪我下著棋
「娘娘這些日子可是有煩心事?」他落了一子後道
「我只怕…這白子褪了外衣後內裡被發現竟原是一顆黑子,如此這棋局可就算是毀了…」我看著手中的白子自嘲的一笑道
「只要不讓人剝開這白子,有誰會知道她曾是黑子呢?」姜阜奪去我手中的白子細看了後說道
「這容易嗎?」我又拿了一顆白子說道「這棋下久了,白色的石粉漸退,最終也會變成黑子…」
「如此便尋人將白粉補上」姜阜回道
「有如此容易嗎?但若補的人不慎說了這白子便是黑子那該如何?」我又對答道
「知道白子便是黑子之人,本就不應該再此,若真有那人,我則可以助娘娘讓他封口…」姜阜將那白子收進手中,擡起頭朝我堅定道
「現下仍有一人…」我正色向他說道「永巷,黃芸!」
「秘密…還是要滅口才能深埋啊…」姜阜冷聲道
「你不願殺他?」我懷疑的看著他
「怎會?今生我只會效力你一人」他向我表忠心的說道
「今夜我便去永巷,那裡可是天天都在死人的…」姜阜行了一個禮後道
「我等你的消息…」我對著姜阜說道
「黃芸,你可別怪我…」我看著棋盤上的每一子暗暗道
待他走遠後我這才逐漸鬆懈的心神,招了飛霜進殿將棋盤整理妥善,此時欣玥走了進來
「娘娘,您安胎的藥奴婢已經熬好了!趁熱喝吧!」
「有心了!」我朝他一笑便將湯藥飲下「欣玥,將我的琴拿來吧!」
「喏!」
我一曲彈至夜裡,直至姜阜回來。
「娘娘,姜大人有事求見」欣玥在外頭詢問著
「讓他進來吧!」我停了撫琴的手說道
姜阜進來後我遣了欣玥出去守著,讓姜阜近身至跟前
「如何?」我問著
「回娘娘,臣在永巷內並沒有看到黃芸的蹤影,詢問了裡頭的老人,在一旁的屍堆中,發現了一個焦屍,腰間則配戴著這個」語畢姜阜便從袖中拿出一枚與之前黃歇給我的一模一樣的玉珮
「有著此物…在這秦宮裡應該就只剩她了…」我看著這塊玉珮毫無波瀾,只覺著悲涼
「娘娘,一切皆妥當,臣只希望娘娘能安心生產」姜阜恭敬道
「這你無需擔憂,我自會護好孩子的」我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黃芸已死,想著也是心安的,如此也可保著我的孩子平安長大」我輕撫上我的肚子輕聲說著
「娘娘若是要保著孩子,前朝定是也要有人護著的」姜阜說道
「是啊…不過要找誰呢?」我疑惑著問著姜阜
「娘娘,廷尉李斯此人可用」
「此人我道是見過一回,也聽說著頗有才能,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願意做我的人…」我思索著
「娘娘若是願意,臣可以助娘娘打通關節」
「此事仍需要謹慎,我會記在心上的」隨後擺了擺手「你且先下去吧!前朝之事我會思量著的」
「喏!」姜阜躬身行了禮後便退了下去。
隨後我便招了欣玥進殿
「娘娘朝奴婢前來有什麼需要吩咐的?」欣玥問道
「本宮思索著,明日可招太醫前來,就說著我覺著我身子漸朗想再看個仔細」我笑道
「奴婢明白!」欣玥回了我一個淡笑
「本宮累了想歇著了!」而我也回望了一個淺笑便請他退下
殿門一關,突覺疲乏而後便沉沉睡去,這是有孕以來第一個安穩的覺,只希望平安產下孩子,看著他日漸長大我則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