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
“不是說再遇不上了嗎?”跳豆爹心急如焚,顧不上腳傷,丢了鋤頭,撒腿往事發地跑。可他終歸腿腳不利索,粗壯的樹幹放平了也有半人多高,他費盡巴力爬了半天也沒上去,想要繞過去無奈樹幹又太長,要耽誤成倍的時間,他急着救人,耽擱不起。正愁的沒着落,攔路的樹幹突然晃動了一下,從上面跳下兩個人來,他還沒看清是誰,其中一個扯着他肩膀掉頭就往回跑。
他跟着跑了兩步,腳傷發作,疼痛難忍,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那人過來扶他,他才看清原來是獵人統領十八柱,十八柱也不含糊,跳豆爹近兩米的大個被他一把撈起來抗在肩膀上依舊健步如飛,他一個大男人第一次被人這樣對待,知道是在逃命,可依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經看到另一個人是七籠,見到他沒事心裏稍微安定一些,抻着脖子問道:“你沒事吧,撲你的怪物呢?”
小七驚魂甫定,一揚手裏沾血的獵刀:“攮死了。”
十八柱卻道:“今天真他媽邪性,這些玩意怎麽都這時候冒出來了,這小子命大,還不知道長記性。”後兩句卻是對小七說的,他聽了只是抿住嘴,獵刀橫在身側,依然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大有誰來砍死誰的架勢。
跳豆爹看到樹幹後又陸續跳下幾個人,數一數便知道獵人們大概都逃回來了,他們沒跑出多遠,見到兩側樹蔭裏黑影攢動,心裏一驚,低聲對十八柱道:“我瞧不妙,咱們好像被那些東西包圍了。”
“操,”十八柱剎住腳,獵人們聚在他身後停下,“這些東西慣有的手法,想不到今天咱們到成了獵物了。”
他一聲令下,獵人們後背相對,臉朝外圍成一個圈,紛紛将武器亮出來握在手裏,跳豆爹注意到他們裝備其實很差,除了十八柱和小七手裏兩把短柄獵刀之外,還有一人拿着長柄砍刀,另有三人拿着鏽跡斑斑的獵叉,其餘人等用的不過是木頭削成的長矛,條件稍好一點的能綁一個石制的矛頭。他心說就憑這十幾個人,幾把破爛武器今天多半是兇多吉少。
十八柱把他放下,喘了一口氣,說道:“你還挺重,你那鋤頭呢?”
跳豆爹這才驚覺自己的家夥事還丢在樹幹旁邊,再想去拿後路已經被怪物封死了,怪物們在逐漸縮小包圍圈,虎視眈眈的向它們逼近,十八柱把背上的獵叉解下來丢給他,他揚手接過,一掂分量,知道這東西一點也不合手,又輕又軟,恐怕經不起大用,可此時他已經沒得選擇,唯有與獵人們并肩死戰才有可能掏出升天。
人與怪物在密林中對峙,樹葉被風吹落,雙方都不敢輕舉妄動,有獵人張開滿弓對準了他能看得見的怪物,汗珠在他鬓角滑落,只要對方稍有異動,他手中的利箭就要搶先一步奪去它的性命。
正待這時,不遠處的森林中響起一聲震天咆哮,激起無數飛鳥沖天而起,那被瞄準的怪物猛地竄出,同時獵人手中的箭已離弦,那枝箭沒有正中目标,而是插在怪物大腿外側,它叮咛一聲翻到在地,剛一觸地便随即彈起,仿佛箭傷沒有對它造成任何困擾。它挂着那枝箭繼續沖過來,獵人們如臨大敵,每個人緊握着武器的手都不同程度的被汗液打濕,可越是緊張越沒有人輕舉妄動,他們自知處于劣勢,每多與怪物糾纏一分便平添一分危險,他們必須等待一個可以一招斃敵的機會。
跳豆爹在人群中觀察到行軍獸群的行動有些古怪,明明對他們已經形成了包圍圈,它們單體不弱,在數量上又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可面對着幾乎到手了的獵物,它們似乎并不想戀戰,他用肘尖碰了碰十八柱,十八柱也注意到獸群反常的行為,用手勢提醒大夥保持克制,以免激怒獸群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嚎叫聲再次響起,這次聽起來距離他們更近了,獸群收起試探的姿态開始潰散,這使跳豆爹更加确認了,這些怪獸是在懼怕那個嚎叫聲的主人,它們在獵人們身旁呼嘯而過,百十只怪獸風卷殘雲般跑了個幹淨。行軍獸非常有組織性,如此潰逃的過程中,沒有一只怪物趁亂對獵人們發起突襲,在剛才那種情況下,只要它們願意,擊中對獵人們發起突擊,也許沒有人能幸存下來。
獵人們沒有時間對劫後餘生感到慶幸,他們都知道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面,那個只聞其聲便讓叢林中最可怕的獸群望風而逃的怪物才是真正的難題。
跳豆爹和十八柱對視一眼,不需要更多言語便統一了意見,那就是一個字,逃。
十八柱一招手,所有獵人都領會了他的意圖,沒有人再提出異議,行軍獸群都逃了,他們有什麽理由還待在這,他們分散行囊,把能扔的東西都扔掉,每三人份成一個小組,若是在林中走散了,便約定在村口紅杉處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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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緊迫,他們沒做過多停留,即刻出發,跳豆爹和十八柱、小七分在一組,他不願成為十八柱的負擔,拒絕了他要背着自己的好意,十八柱拗不過他,便讓七籠找了根細藤條塗抹了些随身帶的止疼藥幫他綁緊了腳踝,他這才勉強能跟上兩人的步伐。
可這麽一耽擱他們還是落在了後面,其他小組早已各自散進了叢林裏不見蹤影,他們緊随其後向平時不會選擇的,樹木茂密的地方奔,卻聽身後傳來轟鳴之聲,連大地都随之顫抖,跳豆爹匆忙之中回頭望了一眼,見到了他這四十來年看到過的最震撼的景象。
一個可以稱得上是龐然巨物的怪物,足有四只巨熊那般大小,在樹木的墳場中穿行而來,那些可憐的早已倒下的樹木被它渾不在意的随手撥在一邊,一雙巨腳每次落地都伴随着樹木劈斷和大地震顫的聲音。待它走得近些,跳豆爹才看清那怪物長了個人形,眉目間隐約讓他想起村裏某個孩子,只不過它早已面目全非,整個身體浮腫不堪,皮膚層層下墜堆疊在一起,遠遠看去像天地間站了一根燒化的蠟燭,皮膚因撕扯而開裂的地方透着黑褐色的惡心光芒,它仿佛一個移動的蜂窩,怪物們在皮膚間的孔洞中探頭探腦。
那怪物挺着豬一樣的鼻孔在空氣中嗅了又嗅,似乎在尋找着它的目标,十八柱拉着跳豆爹和小七躲在樹後,一邊往身上抹更多的泥巴一邊向山神祈禱不要被它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