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
卻不值一哂,就算九九丸和烈火丹毒他不死,此人也非我二人敵手。先前看了他內力了得,可将他的武功估得高了。”這麽一想,不由得都可惜自己那一壺藥酒和那一枚藥丸起來,早知如此,他若要動武,一出手便能殺了他,實不須耗費這等珍貴之極的藥物。
凝聚陰陽兩股相反的猛烈藥性,使之互相中和融化,原是石破天所練“羅漢伏魔功”最擅長的本事。倘若他只飲那胖子的熱性藥酒,或是只飲那瘦子的寒性藥酒,以如此劇毒,他內功雖了得,終究非送命不可。哪知道胖瘦二人同時下手,兩股相反的毒藥又同樣猛烈,誤打誤撞,陰陽二毒反而相互克制。胖瘦二人萬萬想不到謝煙客先前曾以此法加渚這少年身上,意欲傷他性命,而他已習得了抵禦之法。
石破天使了一陣拳腳,肚中的劇毒藥物随着內力漸漸逼到了手掌之上,腹內疼痛也随之而減,直到劇毒盡數逼離肚腹,也就不再疼痛。他踉踉跄跄地走回火堆,笑道:“啊喲,剛才這一陣肚痛,我還怕是肚腸斷了,真吓得我要命。”
胖瘦二人心下駭異,均想:“此入內功之怪,實是匪夷所思。”
那胖子道:“現今你肚子還痛不痛?”
石破天道:“不痛了!”伸手去火堆上取了一塊烤得已成焦炭的野豬肉,火光下見右掌心有一塊銅錢大小的紅斑,紅斑旁圍繞着無數藍色細點,“咦”的一聲,道:“這……這是什麽?”再看左掌心時,也是如此。他自不知已将腹內劇毒逼到掌上,只是不會運使內力,未能将毒質逼出體外,以致盡數凝聚在掌心之中。
胖瘦二人自然明白其中原因,不禁又放了一層心,均想:“原來這小子連內力也還不大會運使,那是更加不足畏了。他若不是天賦異禀,便是無意中服食了什麽仙草靈芝,無怪內力如此強勁。”本來料定他心懷惡念,必要出手加害,哪知他只是以拳掌拍擊大樹,雖腹痛大作之時,瞧過來的眼色中也仍無絲毫敵意。二人早已明白只是一場誤會,均覺以如此手段對付這傻小子,既感內疚于心,又不免大失武林高手身份。
石破天道:“剛才咱們說義結金蘭,卻不知哪位年紀大些?又不知兩位尊姓大名。”
胖瘦二人本來只道石破天服了毒藥後立時斃命,是以随口答允和他結拜,萬沒想到居然毒他不死。這二人素來十分自負,言出必踐,自從武功大成之後,更從沒說過一句不算數的話,雖真不願跟這傻小子結拜,卻更不願食言而肥。
那胖子咳嗽一聲,道:“我叫張三,年紀比這位李四兄弟大着點兒。小兄弟,你無名無姓,怎能跟我們結拜?”
石破天道:“我原來的名字不大好聽,我師父給我取過一個名兒,叫做史億刀。你們就叫我這個名字,那也不妨。”
那胖子笑道:“那麽咱們三人今日就結拜為兄弟了。”他單膝一跪,朗聲說道:“張三和李四、史億刀結拜為兄弟,此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違此言,他日張三就如同這頭野豬一般,給人殺了烤來吃了,哈哈,哈哈!”這“張三”兩字當然是他假名。他口口聲聲只說張三,不提一個“我”字,自是毫無半分誠意。
那瘦子跟着跪下,笑道:“李四和張三、史億刀二位今日結義為兄弟,此後情同骨肉,禍福與共。李四和兩位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若違此誓,叫李四亂刀分屍,萬箭穿身。嘿嘿,嘿嘿。”冷笑連聲,也是一片虛假。
石破天既不知“張三、李四”人人都可叫得,乃是泛稱,又渾沒覺察到二人神情中的虛僞,雙膝跪地,誠誠懇懇地說道:“我和張三、李四二位哥哥結為兄弟,有好酒好肉,讓兩位哥哥先吃,有人要殺兩位哥哥,我先上去抵擋。好的讓兩位哥哥先享,壞的由我先來遭殃。我如說過了話不算數,老天爺罰我天天像剛才這樣肚痛。”
胖瘦二人聽他說得十分至誠,不由得微感內愧。
那胖子站起身來,說道:“三弟,我二人身有要事,咱們這就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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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道:“兩位哥哥卻要到哪裏去?适才大哥言道,咱們結成兄弟之後,有難同當,有福共亨。反正我也沒事,不如便随兩位哥哥同去。”
那胖子張三哈哈一笑,說道:“咱們是去請客,那也沒什麽好玩,你不必同去了。”說着揚長便行。
石破天乍結好友,一生之中,從來沒一個朋友,今日終于得到兩個結義哥哥,實是不勝之喜,見他們即要離去,大感不舍,拔足跟随在後,說道:“那麽我陪兩位哥哥多走一段路也是好的。這番別過,不知何日再能見兩位哥哥的面,再來一同喝酒吃肉。”
那瘦子李四陰沉着臉,不去睬他。張三卻有一句沒一句地撩他說笑,說道:“兄弟,你說你師父給你取名為史億刀。那麽在你師父取名之前,你的真名字叫做什麽?咱們已結義金蘭,難道還有什麽要瞞着兩個哥哥不成?”石破天尴尬一笑,說道:“倒不是瞞着哥哥,只是這名字人人都說太也難聽。我娘叫我狗雜種。”張三哈哈大笑,道:“狗雜種,狗雜種,這名字果然古怪!”張三、李四二人起步似不甚快,但足底已暗暗使開輕功,兩旁樹木飛快地從身邊掠過。
石破天一怔之間,已落後了丈餘,急忙飛步追了上去。三人兩個在前,一個在後,相距也只三步。張三、李四急欲擺脫這傻小子,但全力展開輕功,石破天仍緊跟在後。只聽石破天贊道:“兩位哥哥好功夫,毫不費力的便走得這麽快。我拼命奔跑,才勉強跟上。”
說到那行走的姿式,三人功夫的高下确是相差極遠。張三、李四潇灑而行,毫無急促之态。石破天卻邁開大步,雙臂狂擺,弓身疾沖,直如是逃命一般。但兩人聽得他雖在狂奔之際說話,仍吐氣舒暢,一如平時,不由得也佩服他內力之強。
石破天見二人沿着自己行過的來路,正走向鐵叉會衆隐匿的那個小漁村,越行越近,大聲道:“兩位哥哥,前面是險地,可去不得了。咱們改道而行吧,沒的送了性命。”
張三、李四同時停步,轉過身來。李四問道:“怎說前面是險地?”
石破天也即停步,說道:“前面是紅柳港外的一個漁村,有許多江湖漢子避在那裏,不願給旁人知道他們的蹤跡。他們如見到咱三人,說不定就會行兇殺人。”李四寒着臉又問:“你怎知道?”石破天将如何誤人死屍船、如何在艙底聽到鐵叉會諸人商議、如何随船來到漁村之事簡略說了。
李四道:“他們躲在漁村之中,只是害怕賞善罰惡二使,這跟咱們并不相幹,又怎會來殺咱們三個?”石破天搖手道:“不,不!這些人窮兇極惡,動不動就殺人。他們怕洩漏秘密,連自己人也殺。你瞧,我一身血跡,就是他們殺了兩個自己人,鮮血滴在我衣衫上,那時我躲在艙底下,一動也不敢動。”李四道:“你既害怕,別跟着我們就是!”石破天道:“兩位哥寄還是別去的為是,這……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張三、李四轉過身來,徑自前行,心想:“這小子空有一些內力,武功既差,更加膽小如鼠。”哪知只行出數丈,石破天又快步跟了上來。
張三道:“你怕鐵叉會殺人,又跟來幹什麽?”石破天道:“咱們不是起過誓麽?有難同當,有福共享。兩位哥哥定要前去,我只有和你們同年同月問日死了。男子漢大丈夫,說過了的話不能不算數。”李四陰森森地道:“嘿嘿,鐵叉會的漢子幾十柄鐵叉一齊刺來,插在你的身上,将你插得好似一只大刺猬,你不害怕?”
石破天想起在船艙底聽到鐵叉會中被殺二人的慘呼之聲,此刻兀自不寒而栗,眼下這小漁村中少說也有一二百人匿居在內,兩位結義哥哥武功再高,三個人定是寡不敵衆。
李四見他臉上變色,冷笑道:“咱二人自願送死,也不稀罕多一人陪伴。你乖乖回家去吧。咱們這次若是不死,十年之後,當再相見。”石破天搖手道:“兩位哥哥多一個幫手,也是好的。咱們人少打不過人多,危急之時,不妨逃命,那也不一定便死。”李四皺眉道:“打不過便逃,那算什麽英雄好漢?你還是別跟咱們去丢人現眼了。”石破天道:“好,我不逃就是。”
張三、李四無法将他擺脫,相視苦笑,拔步便行,心下均想:“原來這傻小子倒也挺有義氣,銳身赴難,義無反顧,當真了不起。遠勝于武林中無數成名的英雄豪傑。”雖覺石破天颠颠蠢蠢,莫名其妙,但人品高尚,挺有義氣,不禁都大為尊重欽佩。均覺跟這樣的人義結兄弟,倒也值得。過不多時,三人到了小漁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