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5)
針嗎？
“啊……”譚西的腳開始亂蹬，手也開始亂抓，好像拼命想要醒過來，卻怎麽也醒不過來。
“你很難受嗎，很痛嗎？”
“很……痛……呃……”
“是怎麽樣的痛呢？”
“怎麽樣的……”譚西好像平靜了一點，“像刀子在切，針在刺，有東西在咬……”
“還有嗎？”
“頭……頭很痛，有電鑽在鑽，啊……”
譚西的五官都扭到了一起，梓灏看着她，除了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什麽也做不了。
“放松，疼痛正在慢慢遠離，一點一點消失……”李醫生的聲音越來越輕。
“呼……”譚西好像是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
“還痛嗎？”
“不痛了。”
這樣太不可思議了吧。一旁的梓灏看得目瞪口呆。
“現在看一下，周圍的環境。”
“一間房子，好黑，門鎖起來了。”
“周圍有什麽？”
“一袋面包，一瓶水，還有一把槍。”
槍？李醫生皺皺眉頭，該不會是密室殺人吧。
“那個女人呢？”
“那個女人……”譚西頓了頓，“就是我。”
什麽！“你在這裏幹什麽？”
“我在這……我要戒毒。”
譚西真的有過吸毒的經歷！李醫生和梓灏面面相觑。
“你怎麽會吸毒呢？”
“是……是他……是他給我打毒針……”譚西的情緒又開始激動了。
Bingo!沒想到這麽順利。
“他是誰？”
“他……他是譚……”譚西停了停，“焘……”
梓灏的手猛地抽了一下，譚西和譚爺關系不好他是知道的，譚西也說過譚爺想置她于死地。可是給自己的女兒打毒針，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吧。
李醫生大概也知道了，實在是不敢想象啊，自己的爸爸會這樣對自己的女兒，是親生的嗎，看來還要探究一下譚西的童年才行。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阿輝……”第三個主角也出現了，這次催眠真是空前的成功。“因為他不想我和阿輝去臺灣。”
原來這個阿輝是譚西的男朋友啊，可是就算這樣，也用不着打毒針吧。
“他為什麽不想你和阿輝去臺灣呢？”
“那樣，我就不能幫烏幫做事……殺人……”
殺人？！李醫生倒抽一口涼氣，譚西到底是殺過多少人啊！李醫生瞥一眼鐘梓灏，恐怕這個人手上也不會太幹淨吧。
再說梓灏，早已是愣在當場，阿輝這個名字他是第一次聽到，原來還不止一個阿臣吶！到底譚西還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李醫生平複了一下情緒，覺得有必要結束這次的治療了，信息量已經足夠的大，足夠的颠覆，不知道再問下去，還有什麽猛料。
“你還在房子裏嗎？”
“在。”
“你被關在這裏了嗎？”
“我……”
李醫生之前的心理演劇已經有過暗示。此時的記憶會有交疊，讓譚西分不清什麽是真實發生的。
“他把你關在這裏，不讓你和阿輝去臺灣對嗎？”李醫生進一步引導。
“我……”
“走過去，把門打開。”
譚西的右手握成了槍的姿勢，稍稍擡高又放下。
“我出來了，我出來了！”譚西的語氣中帶着興奮。
很好。李醫生點了點頭。
“一切都結束了，現在醒來吧。”
譚西慢慢醒轉，已是滿頭大汗，還是本能地去找“阿臣”，發現“阿臣”還握着自己的手，才有那麽一點安心。
心裏有一絲說不出的暢快，好像是擠壓已久的大石突然變輕了，是記憶出錯了嗎？那一切到底有沒有發生過呢？譚西想不清楚，索性就不要想了，至少“阿臣”在，其他都不重要。
還是由梓灏陪着回到病房，對于這慘白的牢籠譚西好像沒有那麽無所适從了。自己是生病了，是這樣吧。“阿臣”陪着自己，真好。
李醫生可就沒有那麽輕松了，譚西給他的震撼也太大了吧。從女神變成為錢殺人，然後又被爸爸打毒針，還在黑社會裏殺人。相比起來，最容易接受的也就是和那個阿輝私奔了吧。
這個女人也奇怪得太超過了吧。她那麽黑暗的人生對于生活在太平時代的李醫生真的是無法想象啊。最開始自己被玄澤逼着，也是覺得譚西很可憐，就接收了她，慢慢開始接觸，開始覺得她很特別。可是現在這樣也太特別了，搞不好就是個殺人狂魔嘛。之前對譚西的崇拜感早已蕩然無存，連李醫生自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下去。可是想想，她還真可憐，到底是怎樣的童年，怎樣的家庭才會把人變成這樣？還有那個阿輝，後來又去了哪裏？為什麽譚西會為了錢去殺人？還是有太多的疑問了！
其實他的治療方法有對譚西洗腦的嫌疑。心理演劇讓譚西相信了自己沒有被打毒針，也就不存在戒毒，他讓譚西相信自己只是被關起來，最後成功脫逃。這一點目前是沒有問題，可是等到譚西記憶恢複可能就說不定了。他制造的記憶會有用嗎？
☆、童年
趁着譚西的記憶沒有完全恢複，而且對“阿臣”的依賴還在。事不宜遲，李醫生還是硬着頭皮很快進行了第三次催眠，這一次要知道的是譚西的童年。一個人的童年經歷會對他以後的人生有重大的影響，而且經過第二次催眠知道了關于譚西爸爸對她的所作所為，也真的是匪夷所思。李醫生倒要看看那是怎樣的一個家庭結構，才會産生出這樣的父女關系。
開門的時間和上次差不多，李醫生把引導方式稍稍做了調整，梓灏還是握着譚西的手，坐在旁邊。
“門開了。”
“ 開了。”
“走進去。”
“好了。”
“這次看到什麽？”
“兩個小孩。”
“他們在幹什麽？”
“在說話。”譚西繼續道，“男孩對女孩說，‘小西以後有家了，要好好的。'女孩扯着男孩的手，小西不會忘記大哥哥的。’”
“他們在告別？這裏是哪裏？”哪裏又冒出來一個大哥哥啊！
“嗯，這裏是……孤兒院。”
“然後呢？”孤兒院？！所以譚西是孤兒，她是被領養的，難怪他爸爸對她那麽壞！
“女孩被一個男人帶走了。”
“去了哪裏？”
“一個院子，很大很漂亮的房子。”
“是哪裏？”這應該就是譚西被領養的經過了吧。
“是……我家。”
很好，人物開始進入角色了。
“然後呢。”
“爸爸對我很好，我覺得很幸福。每天都過得很開心。雖然爸爸很忙，我很少看見他，但是他還是會陪我一起吃飯。”
“你很愛你的爸爸，是嗎？”譚西這麽愛他爸，後來怎麽會變成這樣呢，這應該不只是少女的叛逆吧。
“是，我很愛他，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
“所以，有人欺負他了？”很好，線索開始浮出水面了。
“是……是那個女人！”譚西的情緒突然地激動起來，咬牙切齒地說着。
“那個女人是誰？”看來問題的症結找到了。
“她……她是……”譚西停住了，不再說話。
“你認識她嗎？”李醫生繼續問。
“我，我不認識她。”
“那那個女人做了什麽？”
“她……她趴在爸爸身上，掐着爸爸的脖子，”譚西頓了頓，“她手裏還有槍……”
這是來尋仇的嗎？
不等李醫生說話，譚西又自顧自地激動了起來。
“怎麽辦？爸爸看上去好難過，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她要害我的爸爸。我該怎麽辦？！”
梓灏又覺得手裏一緊，拿眼神看向李醫生，李醫生示意他不要動。
“不可以，爸爸那麽好，誰都不可以！”譚西的呓語裏帶着狠勁。
“你做了什麽？”
“我，我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對着那個女人刺了下去……”
李醫生感覺自己心跳都停了幾拍，一個小孩，那個時候應該不超過十歲吧。所以這是譚西第一次殺人嗎？
“然，後呢……”
“好多血，好多血，紅紅的一大片。”譚西倒是很平靜，超乎于常人的平靜。她接着說，“那個女人捂着肚子，慢慢滑了下來，掉到了地上。她的臉好白哦，她看着我，竟然還在笑……”
怎麽會？李醫生開始覺得不只是殺人這麽簡單了。
“小西，你是小西嗎？我是媽媽……”譚西在學那女人說話，很輕很柔，她的眼角開始滲出淚水。
什麽！梓灏和李醫生對視了一下，表情都一模一樣！
“她……她真的，是你媽媽？”李醫生不知道是下了多大決心才問了出來。
“是吧，譚焘後來告訴我的，她生下我就不要我，把我丢在孤兒院，譚焘找了很久才找到我。”
這麽說，譚西是譚焘親生的，她還算是救了譚焘的命啊，為什麽後來，還有那個女人，後來怎麽樣了。
“那你媽媽後來怎麽樣了？”
“她死了。譚焘不知叫人把她丢到哪裏去了。”所以，譚西真的殺了她媽媽！“那時候你幾歲？”
“五……六歲吧。”
五六歲？！會不會太誇張啊，國小都不到的年紀就已經……确定不是在寫小說嗎？
李醫生還注意到從這裏之後，譚西對譚焘的稱呼由爸爸變成了直呼其名，所以是還發生了什麽嗎？
“你和你爸爸的關系因為你媽媽改變了是嗎？”
“是。”譚西又開始激動了。
“怎麽了嗎？”
“都是因為那個女人！”譚西又咬牙切齒了。
看得出來，譚西對媽媽很淡漠，甚至有怨恨，是因為這件事，譚焘對她改變了态度嗎？
“發生了什麽呢？”
“那個該死的女人讓我之後的十年，都像是生活在地獄裏面。”
果然是譚焘覺得她太恐怖，所以對她改變了态度，讓她得不到父愛，從而形成了性格上的扭曲。李醫生這樣想着，那又是什麽，讓譚焘要那樣對待她呢！
“你爸爸不再愛你了嗎？”
“沒有，他覺得我很好，很有天分，是個殺手的好苗子。”譚西情緒更激動了，語氣升高，握着梓灏的手也攥得更緊了。“所以接下去的十年，他找了很多人來訓練我……目的就是要把變成一個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的怪物，好給他辦事，殺人……”譚西開始劇烈地咳嗽，臉上也因為激動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紅。梓灏學着李醫生輕輕摩挲着她的手，卻還是無補于事。
“停了吧。”梓灏對李醫生小聲地說，語氣中甚至帶着懇求。他快聽不下去了，他以前不知道譚西父女的關系為何會那麽惡劣，譚西為何會如此怨恨，現在都明白了。他想起那一晚譚西在車上對譚爺的控訴，虎毒不食子，那到底是這樣的變态關系，譚西那些年又都承受了什麽！停吧，一切都停吧，這樣的治療不止是對譚西來說是痛苦，他聽到譚西的過去，這樣的譚西，真的讓他為力。即使不能感同身受，也仍是讓他心疼到無以複加。
李醫生點點頭，受不了的又何嘗只有梓灏，他那裏也早就如坐針氈。怎麽會有爸爸對女兒那麽壞，真的是親生的嗎？簡直禽獸不如。他想起那天在病房譚西大叫着“不要打我”，這會不會就是她那十年的日常？雖然是不知道黑社會訓練有多殘酷，但是看到譚西這樣也知道不會好過。
“好了，都過去了，你已經離開譚焘了，他再也不會打你了。”李醫生盡量把語氣放柔。
“真的嗎？”
“你現在不在香港，你在臺灣，他找不到你了。”
“我在臺灣……臺灣？”譚西的情緒還是很波動，恐怕臺灣對她也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歷吧。
“是啊，這裏是臺灣，譚焘找不到你的，你再也不用回去了。”
“臺灣？我為什麽會在臺灣，我怎麽會來臺灣？”譚西開始自言自語。
“好了，現在慢慢醒來吧，深呼吸，我開始倒數，等我數到一，就睜開眼睛吧。十……”李醫生開始覺得情況不對，要盡快帶譚西出來，如果再繼續，她可能會崩潰了，畢竟他和鐘梓灏都已經快崩潰了。
“九……”
“臺灣……臺灣？”譚西好像聽不到，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裏。
“已經結束了，都已經過去了。我數到一就醒過來，八……”
“我到了臺灣了，我為什麽來臺灣？”
“深呼吸，慢慢退回到門這邊來。”情況沒有好轉，李醫生甚至想要提早關門了。
“臺灣，我來臺灣了。我和阿輝一起來的。”譚西的記憶開始變得清晰。
譚西又提到了阿輝，該繼續問下去嗎？大家還受得了嗎？每次和譚西催眠完，感覺都要抑郁很長時間，看看那個鐘梓灏，大概比他情況更糟。
李醫生還在想着。譚西身體整個彈了起來，重又重重地跌了下去。
“阿輝！”伴着一聲喊，譚西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譚西自己醒過來了，感覺很累，好像走了很長的路，那些黑夜，那些折磨真的都過去了嗎？“阿臣”還握着自己的手，總算還有一點安心的力量。譚西擡起自己的右手，這些傷疤是怎麽來的，它們都好了嗎？
“她，沒事吧？”梓灏看向李醫生。催眠被驚醒會不會像夢游一樣會死人啊。
李醫生還在考慮要不要再次對她進行催眠然後以正常的結束方式再把她帶出來。于是過來看了看譚西的狀況，還好，看來下次要更注意了。
“沒什麽。你帶她回去休息吧。”
“好。”
梓灏牽着譚西，譚西的眼睛在四處張望，好像在找什麽，是在找阿輝嗎？阿輝！又一個人，看譚西的反應，可能也不是什麽好的經歷。下次吧，自己也要好好消化自我調節一下了。
梓灏和譚西已經走到了門口，譚西歪着腦袋，“阿澤怎麽沒有來？”
阿澤？玄澤？她已經想起玄澤了。那我呢，還會想得起我嗎？
“他大概有其他事要做吧。”
“那個小孩不是最喜歡跟着我們嗎？他哪會有什麽事啊！”
“小孩？”
“對啊，明明就比我小，還要跟你一樣叫我名字，這樣很沒有禮貌耶。”
為什麽譚西的語氣也好像一個小孩子，她的記憶又混亂了嗎？
“呵……我們回去吧。”先把譚西哄回去，再去找李醫生問吧。
“哦。”
李醫生老半天也沒有走出診療室。真不知道這個譚西還能帶給他什麽驚天猛料，自己以前和她相處怎麽都不覺得，她身上怎麽會有那麽多的事啊！而且一件比一件大條，目前數的清就已經兩條人命了，她那十年裏面不知道還殺過多少人啊！實在是……接受無能！感覺整個人都要被抽幹了，好累啊。李醫生順勢栽倒在沙發上，真是不想起來！
一個阿臣，一個譚焘，一個媽媽，還有那什麽阿輝！人越來越多，問題也越來越複雜，譚西的記憶也快恢複了，要是到時候自我意識又強化起來，問題就更麻煩了。怎麽辦才好！
李醫生覺得自己要先放松發洩一下，要不然治不好譚西，他自己就被逼瘋了，還有那個鐘梓灏，看來也快了！
☆、阿輝
梓灏陪着譚西回了病房，譚西有點累，很快就睡着了，安靜地躺在那裏，單純無害，可是在譚西身上，實在是找不到一點單純的影子。這些天譚西帶給梓灏除了震撼還是震撼，梓灏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的譚西是他不曾了解的。譚西也不過二十幾歲，怎麽經歷好像比其他人一輩子加起來還要多。從來沒有想過，譚西會是這樣的，那個如風暴一樣闖入的女人，原來也只是個女人罷了。梓灏以前總覺得命運對自己不公平，十六歲就被判了死刑，以後都不過是認命地做行屍走肉。但是譚西呢，老天爺似乎從來就沒有善待過她，唉！梓灏現在才懂得譚西當初說他們是一樣的，原來是因為這些。
梓灏看着譚西，又是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很像當初對着思妍，想要給她承諾，依靠，卻什麽也做不到，不能做。甚至不能像思妍那樣給她一個擁抱，只能扮演另一個人才……
梓灏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他的心很痛，為了譚西，也因為自己，自己太晚了，太遲了，唉！
梓灏慢慢拖着步子走到了李醫生的辦公室，李醫生也是一臉倦容地坐在屏幕前。他剛去處理了另一個案子，畢竟他不止譚西一個病人。還好，譚西的情況還算穩定，總算可以放松一下了吧。
李醫生看見梓灏，兩人看了看，還真有點難兄難弟的意味。
“坐吧，小西睡着了吧。”
“嗯，是。”梓灏在旁邊坐下，“李醫生，她今天自己醒了會有問題嗎？”
“看她的情況還好啦，放心吧。”
“可是，她好像又神經錯亂了，又像個小孩子一樣……”
“是嗎？不會吧。”
“先前她拉着我問玄澤怎麽不在，還說玄澤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李醫生想了想，會不會是之前孤兒院的記憶，該不會玄澤是那個大哥哥吧？！
“是啊，她的記憶還沒有恢複嗎？”
“應該快了，所以我們要把握最後的時間，盡量……”李醫生頓了頓，“多知道一點她的事。”也不知道還有什麽更猛的，感覺自己……呼……
“還要再催眠嗎？”梓灏真的不想譚西再這樣痛苦，這樣的經歷回憶起來實在是太殘忍了。
“是啊，只有知道了才能對症下藥嘛。”李醫生也很無奈，現在看來譚西的症結根本不止一個阿臣，她的情緒根本已經積壓了很久，從那麽小就……
“可是，那真的太殘忍了！”梓灏見過譚西發病，那還只是幾張照片，就逼得譚西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而這些，連他們都快受不了了，譚西真的不會崩潰掉嗎!
“是很殘忍，可是只有讓她面對，正确引導，才有辦法讓她走出來啊。小西表面很矜，就是很逞強啦，對人的戒備心又重，自我意識又強，像現在這樣，已經是很難得了。”
“唉！”梓灏只能嘆氣，是啊，譚西的外表也多堅強呢，大概也只有那個阿臣能讓她卸下僞裝吧。
“你也不要想那麽多了，趁小西睡着，你也快去休息一下吧，之後還有得忙呢。”
李醫生送走了梓灏，看一眼屏幕上的譚西，桌邊擺着這幾次催眠的影像資料。李醫生猶豫再三，實在沒有勇氣再看一遍。下一次催眠要趕快進行，主題應該就是那個阿輝了。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溫和一點啊。
很快，譚西又到了診療室，開門的時間還是維持在二十分鐘。期間李醫生已經做過暗示了。
“門開了。”
“嗯。”
“這是你臺灣的家，走進去吧。”
“我回來了。”
“你看到什麽了嗎？”
“阿輝。”
“他在幹什麽？”這一次沒有旁觀者的代入了，直接以譚西為第一視角。
“他躺在床上。”
是生病了嗎？李醫生還正在想。
“啊……”譚西突然叫了起來。
“怎麽了？”發生什麽了嗎？李醫生和梓灏都是一陣緊張。
“阿輝把煙灰缸扔了過來，砸到我的腳上。”
“你受傷了嗎？”家暴！
“被碎片割到了。啊……”譚西又叫了起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阿輝。”
“他又打你了？”還真的家暴！這阿輝很沒品，打女人！
“阿輝，我有帶錢回來，你看……”
“只有這麽多了。不夠的話我再去賺嘛……啊……”
譚西的聲音越來越輕，語氣裏滿是求饒和哀嚎。李醫生沒有說話，和梓灏一樣鐵青這一張臉，這麽想不到譚西這樣的人還會被家暴啊！
“不，我不要，我不會再做那樣的事！”譚西繼續說。
“阿輝，你不要再這樣了，這樣你會死的。”譚西的眼角已經開始有淚水了。
“你不是答應過我會戒的嗎？”
戒？！李醫生好像找到了事情的重點。
“阿輝！阿輝！”譚西叫着，慢慢沒了聲音。
“他離開了嗎？”李醫生這才發問。
“他又出去了，和那些人在一起，就是那些人害他的，阿輝原來不是這樣的！不是……”譚西的聲音有些哽咽，滿是無助。
“怎麽回事？”
“阿輝帶我來了臺灣，我們有了自己的家，阿輝對我很好，可是很快，他就惹上了青和會的人，開始不回家，和他們混在一起，後來還……”
原來是這樣，譚西還真是遇人不淑啊！“之後還發生了什麽嗎？”
“阿輝的毒瘾犯了，難受得快死了，我好害怕……”
“然後呢？”
“我去偷錢，只要阿輝沒事，我什麽都肯做。”
“你偷，你拿到錢了嗎？”
“沒有，我好餓，我跑不動了。”
“你被抓住了嗎？”
“嗯，他們打了我一頓，我求他們不要報警，阿輝還在等我。”
“你回家了嗎？”
“回去了。可是我回去的時候阿輝不在了。”
“出了什麽事？”
“我不知道。他消失了，我找了好久，他也沒有回來。”
還算這個阿輝有點良心，知道不該再拖累譚西。
“那後來呢？”
“後來有一群人找上門，說是阿輝欠了很多錢，把我，賣給他們了。”
什麽！“真是個王八蛋！”李醫生抑制不住，直接罵出聲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看了看譚西，還好，沒有什麽反應。
“繼續。”
“我被他們帶走了，去了一間……俱樂部。”
梓灏心裏咯噔了一下，原來就是那個時候。梓灏看向李醫生，懇求他不要再問下去，他知道這件事對譚西的傷害有多大，不要再讓她承受一次了。
“你後來逃出來對嗎？”李醫生也大概明白了，對梓灏點點頭。
“我逃出來了。他們追了我好久，我到處躲……”譚西說不下去了，情緒有些不對。
“發生了什麽嗎？”李醫生還是繼續問了。
“我看到他了。”
“阿輝？”
“對！他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然後呢？”
“我沖上去質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結果卻被他一腳踢開。為什麽？為什麽？”
李醫生沖梓灏搖搖頭。
“他說我不過是過氣的大小姐，跟着我一點好處也沒有，還要防着那邊的人的追殺，他叫我去死，叫我死了幹淨不要再給他添麻煩了。”譚西說着，語氣由激動慢慢變得戲谑，她快不行了嗎？
梓灏看向李醫生，李醫生還是搖頭，讓她說完。
“呵……哈哈哈……”譚西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我好恨，我恨我自己瞎了眼！”譚西的語氣慢慢變得陰狠，“我要報仇，我要他付出代價！哈哈哈哈……”
譚西的笑久久沒有散去，陰冷地讓人毛骨悚然。
“你做了什麽？”
“我回了家，在院子裏挖出了那把槍。”
“然後呢？”李醫生又倒吸一口涼氣，果然又開始了。
“那些人又來了，不過都被我解決了。”
“你報仇了嗎？”如此輕描淡寫，是死了幾個啊！看來那個阿輝也是兇多吉少了。
“沒有。那個女的是青和會會長的女兒，阿輝整天跟着她，我近不了身。”
“你放棄了？”這個問題實在有點蠢，放棄了還叫譚西嗎？
“沒有，我殺不了阿輝，就幹脆滅掉整個青和會好了。”
“噗……”李醫生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他還是太小看譚西了。
“你做了什麽？”
“我接了幾個殺人的案子，換了一把槍，然後殺了青和會的會長。”
什麽？又是殺人，還是職業殺手。女兒犯錯，老爹遭殃，譚西這樣的人還真是得罪不得。“然後呢？”
“青和會發誓要殺了我，到處派人追殺，我沒有機會了。”
“然後呢？”李醫生也不知道為什麽還要再問下去，不過想也知道事情不會就這樣算了。
“我的錢不夠多，我要更多的錢，多到可以收買人命。我要阿輝跪在我面前，然後再一槍打死他。”語氣裏滿是陰狠怨毒，可是這也不能怪她。
“後來呢？”
“我接到了一個大案子，成功了就有一千萬。”
黑市殺人這麽賺錢啊，一個人一千萬，應該是個大人物吧。
“你，成功了嗎？”
“我……我……我殺，我殺了他？我殺了他！”譚西的語氣又開始激動了。
譚西怎麽了，她不是已經殺了那麽多人了嗎？她不是還為錢要殺阿臣嗎？等等！該不會，這一千萬！天哪！
李醫生被自己的聯想吓了一跳，不會吧。還是不要問，不要把阿臣扯進來，要不然她認出了鐘梓灏，之後就更麻煩了。
“你最後報仇了嗎？”李醫生把話題轉回來。
“我報仇了。我滅了青和會。”
譚西還真是說到做到啊！
“阿輝和那個女人跪在我面前，向我磕頭，說對不起，要我原諒……”又是這種戲谑的語氣，應該沒有什麽好事發生。
“你……殺了他？”應該是吧。
“沒有，我朝他開槍，一槍打在他的右腿上，他疼得大叫，在地上打滾……呵……哈哈哈哈……”譚西又大笑，眼角卻滲出了淚來。
要面對自己曾經愛過的人，這樣的勝利其實也很慘烈吧。
“呼……”李醫生長舒了一口氣，“一切都過去了，他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譚西還是皺着眉。
“所有的痛苦都結束了，他再也不會出現。
“……”譚西似乎還在掙紮。
“現在，你開始感覺自己向上漂浮，慢慢往上飄，身體慢慢往上飄，往上飄，往上飄，漂浮在很高很高的天空，全身都很放松，很舒服……”
譚西的眉頭慢慢松了一點。
“當我從十倒數到一的時候，你将會睜開眼睛，回到現實世界，恢複正常狀态。然後，你會完全清醒，感覺輕松，舒服無比。”
“十……”
譚西醒了，眼睛慢慢睜開，看到旁邊的人牽着她的手，本能地想要把手縮回來。那人攥得很緊，面前的Jacky在說着什麽，“小西，可以跟阿臣回去了。”
阿臣？他是阿臣？白，白背心！
于是譚西就由梓灏牽着，走了出去。
剛才的夢裏自己殺了一個人，他是誰，為什麽會覺得很難過？譚西一想到這個，頭就劇烈地疼。
梓灏看見譚西還皺着眉，想要湊過來安慰譚西，卻被她避開了。
“我有點累了，想睡覺，你先出去吧。”
“好，那你先休息。”梓灏有點錯愕，或者說是無所适從。感覺譚西好像沒有那麽依賴“阿臣”了，這是好現象嗎？
☆、刺猬
譚西睡不着，腦子像是一團亂麻。那個人真的是臣嗎？為什麽感覺很奇怪？為什麽他會穿着臣的白背心？他到底是誰！自己為什麽又會在這裏，是又犯病被阿澤送來的？自己之前在哪？在幹什麽？
好多的問題想不清楚，為什麽都想不起來，是Jacky對自己做了什麽嗎？他給自己催眠，是因為催眠嗎？
正想着，不止是頭，整個身體都開始難受起來，腦子裏好像有什麽要爆炸了，這種感覺！譚西剛想到重點，整個人就被一陣疼痛撕裂，眩暈，抽離，根本無法思考，只能由這痛領着，下十八層地獄。
“快！”Jacky沖了進來，捉起譚西的手就要打針。
“這是什麽？”譚西用力甩開他。
“打了針就會好了。”
“我問你這是什麽！”
“□□……”李醫生只得老實回答。
“□□……啊……”這不是？譚西的腦子又不夠用了，整個人又被劇痛撕扯過去了。
“先打針，打了我再跟你說。”
李醫生不由分說地把液體推了進去，半晌譚西終于恢複了平靜，躺在那裏不再動彈。
“譚西！”梓灏沖了進來。
“……”譚西看到他，腦子裏像是瞬間通了電，一切都清晰了起來。
“譚……”梓灏湊過來，看到譚西看着自己，還是改了口，“西，你沒事了吧。”
他在幹什麽，他為什麽這樣叫我？
“好了，阿臣來了，小西，先讓阿臣陪你吧。”李醫生想再觀察一下譚西的情況，于是把梓灏推了過去。
臣？他怎麽會是臣！譚西想到這幾天自己見到的人，所以一直是他假扮的。是自己太不清醒了，又不要臉地讓自己相信了。
“不，我有話要問你。”譚西看一眼梓灏，“你，你先出去吧。”
“這……”
“你先出去吧，這裏我來就好。”李醫生大概明白了，譚西是要找自己算賬了。
梓灏雖然不情願，還是退了出去。
“你要說什麽就說吧。”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啊？”
“是你讓他假扮臣的！？”
“不是，我……”李醫生一時語塞，其實也是啦，畢竟因為她對“阿臣”的依賴和信任，才能完成那幾次催眠嘛！
“是我對不對，是我自己認錯了。”譚西的聲音越來越輕。
“不是啦，你之前被電擊後失憶了，才會……”
“電擊，失憶？啊……”譚西的頭好疼，她想起來了，那天腦袋上纏着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