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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風搖醉魄

那哨聲是從一只紫竹簫上發出來的。

那是他父親的遺物,長二尺一寸,九節五孔,是大哥最喜歡的樂器。每當月夜心情好的時候,他可以吹出一支支令人神魂颠倒的曲子。

經過雙手長時間地撫摸,竹簫發出潤玉般的光澤。他懷疑大哥經常在吹簫時陷入回憶,因為那些曲子音調憂傷、旋律模糊,可以從一曲毫無痕跡地竄入另一曲,無休無止地奏下去。只有忽來忽止的起伏暗示着他腦中的故事正朝着某個主題行進。

他知道大哥的回憶裏少有樂事,他拒絕講父母親的死。只是不斷地說小時候父親是如何教他釣魚,教他吹簫,教他寫字和武功。他說父親是個和善的人,喜歡田野和村舍。他們住在大山中的一個村落裏,父親以捕獵為生,常常披一件粗布大褂,戴着桐帽穿着棕鞋,攜着他的手,穿行于山間的小路。小時候他總是騎在父親的肩上,一只手抱着他的頭,另一只手舉着糖葫蘆,涎水混着粘粘的糖液滴在父親的頭頂上。——他有一個快樂的童年。

“那時你還小,”大哥說,“太小。”

他知道他說的“那時”指的是父親去世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只有兩歲,什麽也不記得。

他循聲來到一株巨大的桐樹下,大哥像往常那樣披着純黑的鬥篷。唯一不似往常的,是他将半張臉隐藏在鬥篷之中,月光溫柔地灑下來,正照着他臉上那道可怕的傷疤。他的神态冷峻陰郁,眼中充滿殺氣,只有瞥向郭傾葵的那一瞬,目光中含着一縷難以覺察的溫和。

“大哥。”郭傾葵垂首道。

“聽子忻說,你受了傷?”郭傾竹拍了拍他的肩,低聲問道。看得出傷在胸部,他的動作很輕,幾乎只是用手掌輕輕觸了觸兄弟的衣裳。

“不礙事,已好得差不多了。”郭傾葵故意挺起胸脯,中氣十足地說道。

郭傾竹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不該來這裏,——我來找你就是想勸你快些回西北。”

“我想幫你。”

“幫我殺人?”

“不不。”他連忙搖頭。

“在西北人人都稱你‘劉大俠’。你只救人,從不殺人。”

他感到脊背有些僵硬,道:“是這樣。”

“所以上次我托人給你帶的銀票,你叫那人原樣給我送了回來。”

他沉默。

“你不屑用我的錢,因為我的錢上沾滿了他人的鮮血。”

他繼續沉默。

“所以你依舊做你的大俠,不要來淌我這趟渾水。”

如果剃掉胡須,郭傾葵會露出一張與大哥十分相似的臉來。任何人只要看他們一眼,都知道他們是兄弟。不知為什麽,他卻不想讓別人覺察出來。雖然是兄弟,他們生活在不同的原則下。在西北,他一直蓄着胡須,仍舊用劉駿這個名字。

“哥,不如我們一起回西北……”

“等幹完了手頭上的事就去。”

他知道大哥要幹的事是什麽,且知道他是個行事必有計劃的人。大哥從來不幹沒有把握的事,不殺沒有把握的人。

冷汗涔涔而下。

郭傾竹一直看着他,忽然道:“你很冷?”

“不,”他沉默片刻,仿佛在下決心,然後擡起頭,“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麽事?”

“請不要殺沈輕禪。”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不該提起沈家。郭傾竹的瞳孔開始收縮,仇恨的火焰在眼底燃燒。

雖已及時地低下了頭,他還是聽到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是個殺手,”他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可是我也有原則。”

郭傾葵默默地看着他,等他說下去。

郭傾竹緩緩地道:“我不殺女人,也不殺小孩。”

“可是,六年前我卻犯了一個錯誤。我誤殺了一個孕婦,以為她是沈空禪。”他轉過臉,鬥篷的風帽微微滑落,露出受傷的右眼,“其實她是沈空禪的妻子。為此,在接下來的六年裏,我開始替一些女人殺人,只收取低廉的費用,有時甚至免費。——很多人都說我不是人。可信不信由你,一個人不論幹哪一行都需要有一種人的感覺,哪怕僅僅是幻覺。”

“說了這麽多,”郭傾竹淡淡地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可是,”他慢慢地接着道,眼神很冷酷,“只有一個女人例外,我早晚非殺了她不可。”

“這個女人就是沈輕禪。”

那一瞬間,郭傾葵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已凝固。大哥的話讓他憤怒,他卻沒有争辯,只是緊握雙拳,強行将憤怒吞咽了回去。

——這麽多年來,大哥一直小心翼翼地護着他。每殺一個人,都會有一筆錢寄到劉家貴的手中。

——等他知道了大哥的職業,便知道大哥手中的鮮血,也有自己的一份。但對于大哥,他一直保持着敬意,甚至畏懼。因為大哥獨攬了一切,承擔了一切,卻從沒有要求他做什麽。

無論是掙錢還是報仇,大哥都冒着性命的危險。他則輕松得好像一片羽毛,在西北自由自在地幹着自己想幹的事情。

有好一陣子,兩人一言不發,只是彼此盯着對方。

過了一會兒,郭傾葵道:“如果你想殺沈輕禪,請先殺了我。”

郭傾竹反問:“如果我殺了沈輕禪,你會不會殺我?”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所以沒有回答,只是僵硬地站在大哥面前,聽見他陰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

他不知道骷髅能不能算是個人。

在大哥的心裏,它一直活着。

那是間屋子中的屋子,散發着泥土和草根的氣味。從外面看,好像剛從地底挖出來的一樣。他心裏暗暗地想,它原本就是個墳墓,只有大哥不時地從中進去。

對大哥來說,那骷髅當然是個人。——無論是死去還是活着,只有人才需要時時被安慰。

骷髅的旁邊放着一個青花瓷罐。

他覺得這兩樣東西一左一右地擺在一起,怎麽看也不對稱。要麽是兩具骷髅,要麽是兩個瓷罐。

見他目露疑惑,大哥開始講父親和母親的死。

為了以防萬一,父親在自己屋子的牆壁上挖了一個隐蔽的洞,僅夠兩個小孩藏身。那天夜裏,全家人都中了埋伏,父親很快發現情形不對,在被人破門而入的前一刻,及時地将兩個孩子藏入洞中。

大哥那時不到十歲,而他則兩歲出頭。事發之時正當夜半,自始至終,他都在熟睡之中。

大哥親眼看見父親死于亂刀之下,他渾身血肉剝離,不複人形。

母親則是活活地被火燒死,她在火中尖叫,呼喚着父親的名字。

“媽媽當時已懷胎四月,”他輕輕嘆道,“她總是問你,想要一個弟弟還是一個妹妹。”

青花瓷罐裏裝着的,是母親的骨灰。

也許重述親人的死是種罪過,父母的死在大哥的敘述中顯得簡單。他閉上眼想象那一夜所發生的事,發現腦中除了些模糊的影子,一無所有。而在這當兒他卻想起了自己的養父。想起了他粗糙的手掌和嘶啞的嗓門;想起了十幾年前那個冬夜父子倆一起推車的情形;他甚至還記得黎明前的空氣是如何冰涼刺骨,道旁的冷彬是怎樣高聳入雲,包谷酒的味道是如何濃烈嗆口……

對他來說,父母的死雖讓他震憾,卻遠不如那一夜他站在冰水中的感受真實。

他記得養父說過,以後無論遇到什麽難事,只要想起這一夜,便沒有過不去的時候。

也許正是因為這句話,他讓太多的事情輕易地“過去了”。他想當大俠,便讓“大哥”過去了;他愛上了一個女人,便讓“仇恨”過去了。

不是麽,每個人的一生都在選擇讓什麽過去,不讓什麽過去。

為什麽他與大哥的選擇恰恰相反呢?

燭火忽然“哧”地一響。

他看見大哥在骷髅面前跪下來,用小刀割破手掌,血一滴滴地滴入燭火。同時口中喃喃自語,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

他也跟着跪下來,抽出匕首劃破自己的手掌。學着大哥的樣子,讓血滴入燭火。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做,很不熟練。手放得太低,差點被火燎了個泡。

一股奇異的腥味在他鼻尖游蕩。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卻看見大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生怕這股腥味會逃走。

然後,大哥站起來,他也跟着站了起來。

屋裏的氣氛讓人無所适從,他像個生客一樣不自在,想逃走。

“你常來這裏?”他沒話找話地問道。不知為什麽,腿突然一個勁兒地晃了起來。

大哥斜睨了他一眼,點點頭:“以後,你也可以常來。”

他低頭,沒有回答。

“你不喜歡這裏?”

“我不喜歡這些儀式。”

“儀式有儀式的好處。有些東西如果腦子記不住,儀式可以讓身體記住。”一絲譏诮浮上他的嘴唇,“你看過觀音廟裏磕頭的女人了麽?她們并不是因為信才磕頭。而是頭磕多了,便信了。”

他聽出了話中的挖苦之意,卻沒有反駁。

骷髅的面前擺着七只灰碟。其中一個上面放着紫砂陶罐。儀式完畢,他看見大哥從包袱裏掏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陶罐,恭恭敬敬地放到左手邊的第二只灰碟上。

“裏面裝的是什麽?”他問。

“祭品。”

“什麽樣的祭品?”他很好奇。

“沈靜禪的肺,沈枯禪的肝。”

看着剩下的五只空空的灰碟,他心中暗暗盤算沈輕禪會被裝在哪一只碟內。驀地,一陣惡心湧上心頭,他俯下身去,在地上找了個空桶,開始狂嘔。

“聽着,”大哥不為所動,“我會很快結束這件事,到時我們會過上沒有仇恨的生活。”

他略加思索便已了然。毫無疑問,大哥正在進行某種古老的祭儀。在祭儀中,他按照沈氏兄弟在中原的住所來安排他們的死。沈靜禪在南,五行屬火,祭用肺;沈枯禪在西,五行屬金,祭用肝;沈空禪在東,五行屬木,祭用脾;沈通禪在北,五行屬水,祭用腎。沈聽禪在中,五行屬土,祭用心。剩下的兩個碟子,想必會留給沈泰和沈輕禪。

“等拿到了所有的祭品,我會将它們抛入九泉。祭書上說,如果将這些祭品獻給上蒼,我在這塵世上的所有仇恨都将消彌。”

那一刻大哥的聲音是空洞的,他懷疑他的心靈已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占滿。

“我和你不一樣,”他輕聲道,“你的仇恨是真實的,而我的卻是想象的。我不會為一種想象去消滅真實的東西。”

說話時他看了大哥一眼,燭光正照在他臉上。

大哥的犬齒很尖銳,白瓷般閃閃發光。而他卻沒有向他告辭,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

“咚!咚!咚!”

“是誰?”

“子忻。”

“等等!”

她一下子驚醒了,從床上彈起身來,飛快地洗臉、梳頭、換衣裳,這才将門拉開一角,斜倚在門框上,睫毛窗簾般地一挑,笑盈盈地道:“子忻,這麽早找我什麽事?”

笑到一半,忽想起昨天剛和這個人有過争吵,現在這麽高興似乎不妥,笑容便悄無聲息地從臉上溜回了嘴角。

既而眼光落到扶在門框的手腕上,上面戴着子忻做的那只藤镯,便是睡覺也舍不得摘下來,忙将手放到身後,滑下袖子悄悄掩住。

“這只米缸還給你。”他舉起一只沉澱澱、黑黝黝的銅罐,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哦。”

過了一會兒,她更正:“這不是米缸,是銅器。”

“很珍貴?”

“很珍貴。”

“值多少錢?”

“這麽說吧,”她本想說些好話,心裏忽有一股急待發作的惡意瞬間爆發,“倘若你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突然抽筋死掉了。要我賣掉這個銅器去給你買個棺材,我絕對不幹。”

她插着腰,氣鼓鼓地看着他。

“嗯,這玩笑我喜歡。”他道。

她無法發作,發現這個人說話能把人氣死,但別人想氣死他卻不容易。

“還為昨天的事生氣?”

“我就是氣量小,怎麽着?”

“其實和人相處不需要那麽多專業精神嘛,每個人的腦子多少都有點問題。”

“哈!你終于承認了!”

“我承認什麽了?”

“承認你腦子有問題。”

子忻嘆了一口氣:“為什麽你總喜歡在對與錯之間糾纏?”

“因為我有專業精神。”

“還因為你膽子大。”

“我?膽子大?”

“這世上聰明人不少,但敢于聰明的人不多。”

“明白了,你在恭維我。”她咧開嘴,哈哈大笑。

那一刻,他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臉上。她一點也不溫柔,笑聲很大,笑起來的樣子也很傻。

但他喜歡這種毫無拘束的樣子。

他當然記得這個笑容,還有一個女孩也喜歡這麽笑。他曾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可以這樣逗她笑下去,可惜她笑的時間很短很短。

“為什麽每次我高興的時候,你的樣子卻有些難過?”蘇風沂歪着頭問道。

“沒有的事。”他避開她的目光。

她還想接着問下去,他迅速将手中的銅壺舉到她面前:“我用毛筆将上面的灰塵刷了一下,你看,露出很多花紋。”

那是一只鏽跡斑斓的銅壺。

侈口、束頸、斜身、圈足,全身用紅銅嵌錯着采桑宴樂的圖案。

她一把将銅壺搶到懷裏,瞪大眼睛,将它仔細檢查,大聲道:“除了用毛筆刷之外還幹了什麽?”

“什麽也沒幹。”

“沒用刀子刮?”

“沒有。”

“沒用水洗?”

“沒有。”

她松了一口氣:“以後我的東西你別亂動好不好?”

“這暫時算是我的東西吧?那十五兩銀子你還沒還呢。”

“聽着,姚子忻,”她一板一眼地道,“我知道這世上有很多女人沒職業。就是有也不當一回事兒。不過,我很喜歡我幹的這一行,對裏面的每一樣東西都很認真。以後你若想動我的東西,一定要先問我一下。”

她的表情很嚴肅,話也硬邦邦地讓人難受,子忻的态度卻很老實:

“好的。”

她戴上手套,捧着銅壺,将上面的花紋細細地看了一遍,嘆道:“可惜少了一個蓋子,被那村夫當作爛銅扔掉了。”

“我倒見過一個類似的銅壺,上面有蓋子。”子忻道。

蘇風沂眼睛一亮:“在什麽地方見過?”

“一個富翁的家裏。”

“你可還記得他的名字?”

“不記得了。”

蘇風沂嘆息:“可惜。如果我賣給他的話,可以賣個好價錢呢。”

“你說它們會是一對?”

“有可能。——這種随葬品從來都是成對出現的。”

“這真的是商代的東西?”

“沒那麽早。——看這獸面銜環的圖樣,大約是戰國初期。”

“我記得那蓋子的形狀有些奇特……”

他記得父親的書架上有一只類似的銅壺,蓋子是空心的,從蓋緣處伸出三只小爪。小時候他和子悅在裏面養過蟋蟀。不過,當他問父親蓋子為什麽是空心時,父親說不知道。

在他的印象裏,父親很少說“不知道”三個字。

“是啊,蓋子是空心的。這是酒壺,蓋子上伸出三只小爪,喏——就像這樣,”她用手比劃,“爪子抓住濾布,用來濾酒。”

他恍然大悟,指着圖案又問:“那麽,這些拿着藤筐在樹上采桑的女人、還有旁邊腰佩短劍的男人又是怎麽一回事?”

“桑林是社祭之處。商湯在那裏禱雨,男女在那裏幽會,《周禮》所謂‘仲春三月,令會男女,奔者不禁’,便指此事。《詩經》上不是也說‘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麽?”

“唔,有學問。我還有幾個問題可以一并請教麽?”

蘇風沂點點頭,一臉興奮,躍躍欲試。子忻果然一連串地問了七八個問題,正中蘇風沂的下懷。她搖頭晃腦、旁征博引地解釋了半個多時辰,抱着銅壺的雙臂累得發酸也不覺得。子忻則一直凝視着她的臉,專注地傾聽着,露出欽佩的神色。

“現在你感覺好些了麽?”末了,子忻道。

“什麽好些了?”

“你還為昨天的事生氣麽?”

“不生氣了,早忘了,嘻嘻。”

“我真羨慕你,”子忻道,“每天可以擺弄這麽美的東西。”

“是啊!”蘇風沂趁機大發感慨,“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對我來說,銅壺之美只在于桑間男女的舞蹈,只在于那一刻被工匠的手凝結下來的歡樂。時間凍結,經過千年,變成一道永恒的空間栩栩如生地呈現在你面前。這種愉悅無需知識、不待考證,雙眼一瞥就能感受。——這才是真正的美。”

子忻凝視着她,笑了。

“你笑什麽?”

“我想起了一句話。”

“什麽話?”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萬物有成理而不說。”

“我明白了,你是說我很哆嗦!”

“聰明人哆嗦好過傻子唠叨。”

說完這話他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接着一股大力襲來,将他整個人往旁邊一拉,一只粗壯的手臂從門外擠進來,一眨眼,蘇風沂的面前已多了一只滿是汗毛的大手,食指和拇指當中捏着一朵小小的雛菊。

“阿風,早!”門外的聲音道。蘇風沂将頭探出去,見王鷺川筆直地站在自己和子忻中間,一臉燦爛的笑容。

“咳咳,鷺川,這花……我不能要。”蘇風沂偷偷看了子忻一眼,小聲道。

“為什麽?這只是一朵花而已。”

“嗯……多謝……只是……我沒有花瓶。”

“你手上的這個不是?”說罷,将雛菊往銅壺裏一插。銅壺太大,整朵花全掉了進去。

“這位是姚子忻。”蘇風沂指着子忻道,“他是——”

“我們剛剛認識了。”王鷺川沉着嗓子道。

……

小廟的背後雜草叢生。

不遠處的山崖上,一瀑高挂,飛瓊濺雪。水霧在樹梢間蒸騰着,濕漉漉地落在道旁盛開的山花上。煙岚凝翠間,一道彩虹若隐若現。

越過半人多高的雜草,他們找到了那株冷彬樹。蘇風沂深吸一口氣,看了看四周的景致,又用腳踢了踢地上的葛藤,道:“這地方不錯。”

唐蘅一直默默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你該不是想打退堂鼓了吧?”蘇風沂轉過身,盯着他的眼睛道。

唐蘅神秘地笑笑:“你是不是有點想要我打退堂鼓?如果是這樣,我随時準備撤退。”

“這事今天一定要完成!”仿佛要堅定自己的決心,蘇風沂道。

“你不必這麽大聲。”唐蘅道。說罷從懷裏掏出阿青,放到唇邊低聲祈禱。大約在他的心中有一段長長的禱文,他雙目微合,喃喃自語,臉上滿是肅然之色。

過了一會兒,見他的祈禱還沒有結束,蘇風沂從懷藥筐裏掏出一壺酒,仰頭喝下一大口,用袖子擦了擦嘴,道:“你要喝酒麽?”

唐蘅道:“不喝,謝謝。”

他注意到她的手一直都在顫抖,喝了酒後,顫抖沒有停止,反而愈發嚴重了。

“我還需要再喝一口。”她拔開壺塞,又灌了一大口,這才将酒壺放回筐內。然後,她解開發簪,面向冷杉坐了下來。陽光透過樹縫均勻地灑下來,樹幹上有她模糊的側影。她不敢看他,卻果斷地脫起了衣裳。

很快,他看見了她光滑的脊背。她比外表看上去要消瘦,脊骨像蜥蜴一樣清晰。她雙手緊緊抱住胸口,膽怯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過來。”

他走過去,坐在她身旁,将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發抖的肩上:“你好像很緊張。”

她笑了笑,道:“我不緊張。這裏雖然沒有人,我們還是早些開始比較好。”

他淡淡地道:“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一定要這樣做?”

“你為什麽要問這麽多?”

“子忻若知道了,是不會原諒我的。”

“子忻?子忻才不會在乎這些事呢,”她輕輕地道,“無論我怎樣得罪他,他都不在乎。有時我倒希望他能多在乎一些呢。”

唐蘅道:“那你也犯不着用這種法子來激怒他。”

蘇風沂道:“我沒想過要激怒他。”

唐蘅道:“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做挺荒唐?”

“你已經答應我了。”

“我想最後再勸你一次……”

“不必了,我心已定。”

“那我就脫衣裳了。”唐蘅道。

“脫吧。”

他脫掉上衣,露出修長的上身。尚未靠近,她已感到從他身上傳來熱騰騰的氣息。

“不要把樹幹抱得那麽緊好不好?”見她渾身發抖,唐蘅失笑。

“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我也并不想逼你,”蘇風沂小聲道,“讓你失貞我感到很過意不去。”

“別客氣。我将竭誠為你服務。下面你想怎麽開始?——一切你說了算。”

她茫然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卻又好像沒聽見他說的話,雙手抱膝,靜悄悄地坐在樹邊,心事重重地看着遠方。

他什麽還沒開始做,只是剛解開腰帶就聽見一聲尖叫。蘇風沂忽然雙手捂住臉,低聲啜泣起來。

“怎麽啦?”他問。

她沒有說話,全身不停地顫抖,然後身子緊緊貼着樹幹,像只蝸牛一樣卷了起來。

“害怕了?”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

他坐到她身邊,柔聲道:“你知道,為了今天這件事,我想了整整一晚。”

她仍然哭個不停。

“你不了解子忻,”他繼續道,“子忻的脾氣其實很好,尤其是對女孩子。他絕不會讓你難受的。”

她哭得更加厲害了。

“如果你一定要這樣做,無論子忻知不知道,你将來都會後悔。”

“我……我……”她欲言又止。

“拿着我帕子,把眼淚擦了,坐一會兒咱們就回去吧。”

她接過帕子,輕輕道:“阿蘅,緊緊地抱着我,我害怕。”

猶豫了一下,他緊緊摟住她戰栗的身軀。

他隐隐有些納悶。不知道為什麽她會怕得這樣厲害。好像她所面對的并不是這件事,而是另一種深刻而無形的恐懼。她縮在他懷裏,渾身哆嗦得像一個吓破了膽子的小孩。眼淚不斷地湧出來,淋濕了他的胸膛。

“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麽事?”他握住她的手,終于忍不住問道。

“我恨我哥哥……他……欺負過我。”

那個畫面又出現了。

——給我倒杯茶。

她戰戰兢兢地提起茶壺。

那是只蒼白無力的手,文人的手。上面的血管是淺藍色的。那手一直慵懶地撫着碧青的茶盞,忽然間卻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扯到他的懷裏。

她只是個女孩子,不到十三歲,無力掙脫。她從此便害怕看到任何一個赤裸的男人,一旦看見,就會産生無法克服的恐懼。

他渾身一震,手指忽然收緊,恨恨地道:“這個畜生!我替你殺了他!”

沉吟半晌,他又輕聲安慰:“你放心,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愛你的人就算知道,也不會介意。”

“可是我介意!嗚……嗚……如果我連你也不能面對,”她擡起臉,滿臉淚痕,“我只怕不能面對這世上任何一個男人,包括子忻。”

他忽然明白為什麽她在新婚之前要逃走。為什麽每當快要接近子忻時,會突然變得很粗暴,會違背初衷,将好事弄砸。

她愛一個人,卻害怕真正和他在一起。在愛的背後,恐懼如潮汐般湧動。

“也許我能将你治好,”唐蘅淡笑,“現在我覺得你的主意不壞。”

“不,我也不敢看你。原先我以為我敢,可是我還是不敢。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不要把我當作男人。”

“那你是什麽人?”

“我什麽都不是,”這回輪到唐蘅沮喪,“總行了吧!”

“我并非故意為難你,”蘇風沂嘆道,“只是想說,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有些東西無法改變。它們就像腳下的石頭那樣真實、堅硬。這世上只有一樣東西最容易改變,也最好改變——”

她盯着他的眼睛,輕輕地道:“那就是你我的想法。可是,想法改變了,石頭還是石頭。”

“你是說,”唐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一直都在自已騙自己?”

“不是。”

“那是什麽?”

“你自然不可以違背自己的感覺,可人心是變幻莫測的。你很難等到大家都能接受你的那一天。”

他臉上痛苦之色忽濃,怔了半晌,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一點麽?”

她看着他,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道:“我只想告訴你,我能理解你,你可以自由地生活在我的世界裏。”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顫聲道。

然後,他們像朋友那樣緊緊地擁抱起來。她感到他用力地摟着她,好像要把她塞進自己的胸膛。她聽得見他心酸的夢和血液的滾動。

正在此時,一聲嘆息忽從身後傳來。

兩人同時擡起頭,轉過身去。

不遠處的山牆外,不知何時靜靜地站着一位身形修長的男人。

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卻有一個與唐蘅一樣飽滿高昂的額頭。他筆直地站着,目色深邃、神态平靜,如同一尊石像。蘇風沂飛速地擡起地上的衣裳,将身子緊緊裹住。

與此同時,唐蘅捏了捏她的手,低聲道:“不要緊,他看不見你。”

“他明明盯着我們。”

“他是我父親。”

唐潛!

蘇風沂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匆忙穿好衣裳,唐蘅拉着蘇風沂快步走到父親面前,故作輕松地叫了一聲:“爹爹!”

唐潛沒有理睬他,轉過頭,對蘇風沂道:“姑娘,你認識你身邊的這個人麽?”

“認識,叔叔。”

他的臉微微一沉,道:“告訴我,他剛才可曾有何非禮之處?”

“沒有,叔叔。”蘇風沂勉強控制着自己顫抖的舌頭,“我們一直在聊天。”

唐潛淡淡一笑,沒有接着往下問。

唐蘅掃了一眼父親的身後,問道:“爹爹,您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大哥沒陪您一起來?”

唐門的人都知道唐芾是唐潛的影子,任何時候都跟随在他身後。

“我要他去辦一件事,是子忻陪我來的。”

兩人慌張地對視了一下,蘇風沂的臉已急得發青了。

“子忻?他一早就出診去了,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唐蘅的臉也白了。

“是這樣,我找到子忻,讓子忻打聽你的下落。有位朋友說看見你和一位蘇姑娘背着藥筐一起出了門。子忻便說你可能陪着蘇姑娘采藥去了。”唐潛緩緩地道。

“那子忻呢?”東張西望也沒發現子忻的人影,蘇風沂還心存僥幸。

“他把我送到這裏,突然說還有個病人等着他,匆匆地走了。”唐潛答道。他頓了頓,正想說話,忽聽見有人絕望地哼了一聲,忙問,“蘇姑娘怎麽了?”

“她不大舒服,有些頭昏。”唐蘅扶着渾身發軟的蘇風沂,強自鎮定地答道。

回客棧的路上,蘇風沂一言不發。

她一直在想回到客棧之後,該如何面對子忻,如何向他解釋這一切。

等到了客棧她才發現一切已不用解釋。

她在門口遇到了郭傾葵,郭傾葵告訴她子忻走了。

“走到哪裏去了?”她緊握雙拳,盡量不讓嗓音顯得太過絕望。

“不知道。”

“連你也不知道?”

“你忘了他本是個江湖郎中,一向行蹤不定,說來就來,說去就去?”郭傾葵疑惑地看着她,想從她的表情猜測出子忻出走的原因。

她沖到樓上拼命地敲子忻的門,開門的卻是一個長臉老頭子。

“姑娘找哪一位?”

“原先……原先住在這裏的人呢?”她大驚失色。

“俺乍知道?俺剛搬進來。”老頭子操着一口鄉音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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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級仙醫者,敢改閻王令,逆天能改命。
    他是仙醫門第二十五代傳人,他資質逆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又是個大學生,本想低調,但螢火蟲在夜中,豈能無光?
    行走都市,一路喧嚣,神級仙醫,我心逍遙。

    爽文 已完結 757.2萬字
  4. 英雄無敵大宗師

    英雄無敵大宗師

    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爽文 連載中 509.1萬字
  5.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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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爽文 已完結 253.7萬字
  6. 三國重生馬孟起

    三國重生馬孟起

    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風華煙雨,是非成敗轉頭空!

    爽文 已完結 1443.1萬字
  7. 都市陰陽師

    都市陰陽師

    【免費新書】都市燈紅酒綠,但是妖魔食人。陰影之下,幾乎每日有人消失。正如當年震驚全國的僵屍事件以及貓老太太……然而人乃萬靈之長,妖魔食人,自然也有降妖佛魔者出世。全真、正一、高僧、世家、門派……白天,他們各司其職;夜晚,他們斬妖除魔!且看偶得陰陽師傳承的林凡如何駕馭飛劍,震懾三界!

    爽文 連載中 488.8萬字
  8. 小閣老

    小閣老

    站在你面前的是:
    大明王朝的守護者,萬歷皇帝的親密戰友,內閣首輔的好兒子,十六、十七世紀全球首富。
    控制吏部三十年的幕後黑手,宗藩制度的掘墓人,東林黨口中的嚴世藩第二,張居正高呼不可戰勝。
    海瑞的知己,徐渭的東家,利瑪窦的剃度人,徐光啓等六位狀元的授業恩師。
    大明詩壇遮羞布,七百餘種各學科書籍撰寫者,兩千七百餘項專利的發明人,現代大學與科學的奠基者。
    海外漢人的保護神,新航路的開辟者,大洋秩序的維持者,全球大型工程的承包商。
    禍亂歐洲的罪魁禍首,德川家康的義父,塞巴斯蒂安的拯救者,一心為民的小閣老。

    爽文 已完結 542.7萬字
  9. 陰陽鎮鬼師

    陰陽鎮鬼師

    新死描眉施黛,久亡畫皮雕骨。
    身邊的人未必是人,久聞的故事也未必只是故事。

    爽文 已完結 658.9萬字
  10. 都市之不死天尊

    都市之不死天尊

    在血海中崛起,從寂滅中複蘇,當雷霆劃破長空,葉軒從血海中走出……
    PS:本書主角冷酷無情,本書不聖母,不見女跪,這是一個血海大魔王回歸都市的故事,也許……本書有你想要東西

    爽文 已完結 454.8萬字
  11. 神武天帝

    神武天帝

    陸宇,神武天域最傳奇的聖魂天師,卻被妻子與兄弟聯手暗害,重生到數百年後的同名少年身上。
    重活一世,陸宇立志要手刃那對狗男女,以武逆天,重回天域,融煉萬法,稱尊天地!

    爽文 已完結 720.3萬字
  12. 光怪陸離偵探社

    光怪陸離偵探社

    一扇門在眼前展開。
    邪惡在茁壯生長,竊竊私語聲從門內後溢出。
    怨毒的複眼一閃而逝,想要沖出的存在被阻隔在內,蠱惑的低語耳畔回繞。
    黏糊糊的粉色腦子低聲嘟囔。
    披着黃衣鬥篷的人影安靜觀察。
    充滿腥氣的污泥般的墨綠色存在冷漠注視。
    一串奇妙的肥皂泡泡釋放出友善——無論如何,它們誠摯邀請陸離,參加這個瘋狂的派對。
    陸離邁步進入,步伐堅定不移。

    爽文 已完結 338.5萬字
  13. 太古吞天訣

    太古吞天訣

    人族主宰天海界九百萬年,前後誕生了九位仙人。
    而今,百萬年已過,第十位仙人遲遲不出,恰逢妖族皇者臨世,咄咄逼人,鬼族挑撥離間,居心叵測。
    一時間暗流湧動,大戰不可避免。
    仙界棄子古塵意外覺醒吞噬武魂,修太古吞天決,開啓了一條吞噬諸天的無敵之路。
    他是否能成為影響三族大戰的關鍵,成為第十位仙人。
    仙、神、帝、尊,四大境界。
    千般法術,萬般神通。
    這是一個波瀾壯闊,奇幻瑰麗的玄幻世界。
    天海界境界劃分:煉體,凝魂,萬化,真人,金丹,元嬰,化神,飛升……

    爽文 已完結 287.3萬字
  14. 都市之少年仙尊

    都市之少年仙尊

    九玄仙尊林亦在渡劫飛升之時,不幸遭遇傳說中龍的襲擊,殒命天門臺,從而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候,成為地球高二學生林亦,同時發現左手位置,被封印了一條龍。
    從此,林亦以一種絕強的姿态屹立于新的世界中,拳打惡霸老流氓,腳踢闊少敗家郎。
    于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強者崛起路,正式開啓。

    爽文 已完結 623.8萬字
  15. 絕世戰魂

    絕世戰魂

    家族少主,天生廢魂,在機緣巧合之下,覺醒了太古神秘的戰神之魂,從此之後,一路逆襲,邂逅仙姿美女,碾壓九界天才,無所不戰,無所不勝!
    秦南︰重情重義,無所畏懼,偶然獲得戰神之魂,開始了場逆天之旅。
    妙妙公主︰貪財,愛喝酒,遺失藥園的公主,本體是九轉靈仙參。
    青龍聖主︰戰神左手中指所化,只為了等待秦南長大,融入秦南體內。
    飛越女帝︰因不滿蒼岚大陸的武魂規則,從而自創逆天功法,挑戰蒼岚天神,成為萬古以來第一個飛升之人,從而稱之為飛越女帝。
    提示︰章節顯示錯誤,如作品相關、第一節等情況不影響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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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神話版三國

    神話版三國

    陳曦看着将一塊數百斤巨石撇出去的士卒,無語望蒼天,這真的是東漢末年?
    呂布單槍匹馬鑿穿萬人部隊,這怎麽看都不科學。
    趙子龍真心龍魂附體了,一劍斷山,這真的是人?
    典韋單人護着曹操殺出敵營,順手宰了對面數千步騎,這戰鬥力爆表了吧!
    這是不是哪裏有些不對啊,陳曦順手摸了一把鵝毛扇揮了一下,狂風大作,嘆了一口氣,“這是神話吧,我自己都不正常了。”

    爽文 連載中 1269.7萬字
  17.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2018年的胡毓重活了,回到了公元2004年的學生時代,他發現,他回到的是一個與地球有九成相似的平行空間。
    上一世,胡毓是一個潦倒小明星,這一世,熟知未來娛樂圈發展軌跡的他要成為逍遙大明星!
    新書《傳奇天王系統》正在連載,希望大家能夠動動小手指,點個收藏,莫殇拜謝!!!小說關鍵詞:重活之逍遙大明星無彈窗,重活之逍遙大明星,重活之逍遙大明星最新章節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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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都市超級醫仙

    都市超級醫仙

    本書又名《美女總裁的透視醫仙》。
    “醫生您好,總裁請您去做她的貼身醫師。”
    “不去,還有好多病人等着治療呢!”
    “我們老板長得可好看了!”
    “早說不就行啦!”

    爽文 已完結 742.8萬字
  19. 道

    踏入仙途,風雲險惡,
    幾度險死還生,幾度魂斷欲亡。
    一路前行伴腥風血雨,求仰不愧天,求俯不怍地。
    當有一日,迎風直入九霄,揮手撥雲霧,俯茫茫蒼生,以我之筆,建鼎立道。

    爽文 已完結 626.7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