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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

下了馬,迎面是“逝水茶軒”古色古香的招牌。

這四個字用的是彎彎曲曲的古篆,不是讀書人只怕第一眼很難認全。

“這地方不知道你以前來過沒有?——聽說這條街上有十幾家茶館,可惜我只認得這一家,不知道是不是最好的。”雖然這也只是她第二次,蘇風沂推開門,老練地在前面引路,一副老主顧的樣子。

唐蘅連忙點頭:“你的眼力果然不差。這正是我最喜歡來的地方。茶好、糕點好、安靜、廳堂的布置也雅致,聽說主人除了做茶藝,還是古董商的掮客。”

“你說的可是田三爺?打過一次交道。”蘇風沂淡淡地道,一談到自己的專業,臉上頓時露出倨傲之色。

“先說好,我來付帳,”唐蘅看她穿一件式樣簡單、手工粗糙的百褶裙,那是鋪子裏最便宜的貨色,且渾身上下也沒一件像樣的首飾,不禁有些替她難過,口氣不由自主地體貼起來,“不過算你請客。”

他擔心蘇風沂不知道這逝水茶軒看似不起眼,其實是城裏最貴的茶館。一杯蒙頂甘露加兩塊鳳梨糕就要二兩銀子,相當于普通人家一個月的飯錢。何況唐蘅打過交道的幾個女人動不動就獅子大開口,而蘇風沂竟搶着要請客,光這份心意就讓他受寵若驚,哪裏還敢指望她真的掏錢。

“不,不,不。我請客,當然我付帳,”蘇風沂不理他那一套,将頭搖得好像撥浪鼓,“我有事求你幫忙。”

他笑了:“求我幫你打架?誰得罪了你,說來聽聽。”

“比這個麻煩多了。所以請你不要客氣。這份人情請一次客遠遠不夠,說實話,現在我已覺得有些慚愧。”雖是這麽說,她的臉上半點慚愧的影子都沒有。

“你這麽說,我已開始有點緊張了。”唐蘅半開着玩笑,悠然地道。

兩人找了個僻靜的座位,要了茶點。

“說吧,求我什麽事?”

“想借你身上一件東西一用。”

唐蘅看一眼自己的衣裳。

他認為自己身上最珍貴的東西便是身上的衣裳和頭頂上的假發,兩樣都耗掉了他大量的心思和銀子。但這兩樣東西蘇風沂顯然不會借,但這兩樣東西蘇風沂顯然不會借,因為不論是身材還是腦瓜的形狀,兩個人都相去甚遠。便放下心來,道:“好說,你想借什麽東西?”

“附耳過來,我悄悄告訴你。”

他歪過頭,蘇風沂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她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得“撲”地一聲,唐蘅的一口茶噴了出來,臉“騰”地一直紅到耳根:“什麽?你說什麽?”

“其實對你來說,這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是吧?”

“你瘋了!你還是個小丫頭!”

“咱們同歲,你只比我大幾個月,對吧?”

“可是……”

“我知道這很讓你為難,”蘇風沂愁腸百結地道,“你能幫我這一次麽?”

“對不起,這個忙我不能幫。”唐蘅又搖頭又嘆氣,“前兒遇到一位老太爺還向我嘆息,說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想不到這麽快就兌現在你身上。”

“這關世風人心什麽事啊?”蘇風沂雙手支颚,瞪大眼睛,一副純潔無辜的樣子,頓了頓,又眨眨眼,氣若游絲地道:“阿蘅,你是處男麽?”

“當然!”

蘇風沂的臉上露出失望之色:“這麽說來,你沒什麽經驗……”

“完全沒有,你找別人罷。”唐蘅馬上道,“實在找不到,我可以替你找一個。”

“你以為我是個随便的女人麽?”蘇風沂将他的手腕死死地一擰,“找你是信任你。”

“不不不,千萬別找我。我幹不來,子忻知道要殺了我的。”

“咱們不說,他不會知道。”

“不不不,他會知道,他是大夫。”

“我只要一次。”

“一次也不行。”

“算我求你,好不好?”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又甜又粘,好像碟子上的鳳梨糕,“這真的對我很重要。只要你答應我,下次無論你求我什麽,我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皺一皺眉頭我就不是蘇風沂。”

“風沂,你是一時頭腦發熱。可是,對我來說,”唐蘅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餓死是小,失節是大。”

“別這麽嚴肅,老兄。”

“我說的是真的。”

她驚訝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只好低聲解釋:“我不想幹那種事,因為我不想覺得我是個男人。”

怔了半晌,蘇風沂道:“這只是一件事,做做而已。你為什麽老要想到男女?這跟男女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這是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做的事。”

“你忘了方才你開導過我的話。”

“我開導過你什麽話?”

“你問我是‘這裏有狼’還是‘那裏有狼’。這世上本沒有‘這裏’與‘那裏’,‘這’與‘那’只跟所思所想有關。同理,這世上也沒有‘男’和‘女’,只有我們兩個人。”蘇風沂振振有辭,“你為什麽要想這麽多?”

唐蘅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可是,既然如此,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讨厭我?我又沒招誰惹誰。”

“我就不讨厭你。”蘇風沂道,“我挺喜歡你的。輕禪也說喜歡你呢!我和輕禪看上去也不像傻子,對吧?”

唐蘅沒吱聲。

“還有,你的頭發我都包了。我每長長一尺,就剪下來送給你,好不好?”

“……”

“阿蘅,你說話啊,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唐蘅仍舊搖頭:“我是被唐門趕出來的敗類,曾因‘節行不檢’抓入刑堂。長老們要問我服妖之罪,我父親就是刑堂的堂主。他一反往日的作風,費盡唇舌替我開脫。——我一直以為父親是個老實厚道的人,想不到他竟很會狡辯,不但矢口否認,還緣引歷代家法,硬是把長老們興師問罪的勁頭強壓了下去。可是我知道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直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這樣,一直希望我能是個正常的人。”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可是我做不到,我改不了……我不配做他的兒子!有時候我真希望他能說我點什麽,可是他什麽也沒說。無論家族中的人如何在他面前說三道四,他從沒說過我一個字,就好像不知道有這回事。”

“所以你離開了唐門,離開了家。一個人在另一個城市獨自生活?”

他點點頭。

蘇風沂同情地看着他,柔聲道:“你父親不說你,是因為他愛你。如果連你最親的親人也如世俗一般看你,你豈不是無處容身?”

他慢慢地喝了一口茶,道:“也許他這樣做已很不容易。不過對我來說,沉默才是最大的打擊。”

她承認他的話有道理,有時候,沉默也是暴力的一種。

“別這麽想,你爹爹沒為這事兒揍你,已經不錯了。他們那一代人作風老派,能理解的東西有限。”說罷,拍了拍他的肩,又道,“對不起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沒想到你的感受。我只是……有些害怕。每次我和子忻在一起,開頭明明好好的,結果卻總要鬧翻。我只希望這一回我們能夠從頭到尾地美好一次。……放心吧,既然你不願意,我不會逼你。——這事就只當我沒提過。喝茶,喝茶,我仍舊請客。”

“為什麽你跟我……就不怕?”唐蘅審視着她,問。

“因為你特殊。”

“你指的哪一方面?”

“你有服務精神,”蘇風沂道,“這一點非常難得。”

“明白了。”

蘇風沂拿了一塊鳳梨糕,放在手心裏,就着茶,一塊塊地掰着吃。過了一會兒,低頭打量唐蘅,見他心事重重,悶悶不樂,便用臂肘碰了碰他,道:“喂,生意不成仁意在,你幹嘛這麽垂頭喪氣?”

“風沂,你真的很想這樣?”唐蘅深深嘆了一口氣。

“嗯。”她用力點點頭。

“你想過有什麽後果了麽?”

“他們說你媽媽是有名的大夫,你對醫術也略知一二,”她滿不在乎地道,“你一定有辦法!”

“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麽膽大包天的女人。”

“你這是說,你打算幫我?”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苦笑:“至少我不應當違背我的第二條原第二條原則:高高興興為女人服務。”

蘇風沂大喜:“真的?你答應了?太好了!事成之後我一定要好好謝你!客棧不方便,你看那座小廟怎麽樣?那地方十分隐蔽。明天下午你可有空?”

唐蘅的臉又紅了:“這麽快?……你不多想想?我首先告訴你,我真的不大會。”

“那就找本書學習學習吧!”

“既然求人幫忙的是你,學習也應當是你的事罷?”唐蘅連連擺手,“不過,你若是想看看《素女經》或《攝生總要》上怎麽說,我倒是可以想想辦法……”

雖從未聽說過這兩本書的名字,蘇風沂卻能猜出大致的內容,忙問:“阿蘅,你說,這兩本書子忻會不會讀過?”

唐蘅的神情很古怪:“我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

兩人尴尬地對望了一眼,各自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蘇風沂雙手捧着茶杯,笑道:“你知道在古董這一行也有僞造的高手。膽子大的人,三代秦漢的東西都敢做,且能做到形制分寸絲毫不差。比如市面上的青銅葬器,有銘文的要遠遠貴于沒有銘文的。他們就能仿造商周的銘文,将它們刻在沒有銘文的銅器上。又比如為了讓仿制的銅器有各色的古斑,他們會掘一個地坑,用炭火燒紅,潑下嚴醋,然後放銅器入內,以醋糟罨,再加土于上窖藏三日,取出之後便有斑駁的古跡……”

雖是繼承祖業做了本城四家二流古董店的老板,唐蘅對古董的興趣其實只停留在“好奇”這個層次上。

而行裏的人都知道,好奇意味着“感興趣”、“一知半解”,同時也意味着“與己無關”、“不想深究”。

所以“好奇”常常與“關心”背道而馳。

唐蘅擡起眼,淡淡道:“而我關心這個問題是因為——”

“技術。”蘇風沂道,“無論幹哪一行技術都很重要。請問,你的假發為什麽做得那麽好?無論怎麽跑怎麽跳,它都不會掉下來?”

“因為我有一位朋友專門為我配制了一種粘劑。”

“還有,你指甲上的丹蔻,為什麽塗上去之後一抹就掉?”

“因為這位朋友還送了我一個很有效的配方,專門用來洗掉指甲上的紅色。”

“你這位朋友是——”

“子忻。”

蘇風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子忻?他替你幹這個?”

“你可想試試他替我配的胭脂?”

蘇風沂忿忿地道:“難怪你這麽喜歡和他在一起!”

唐蘅兩手一攤:“你看,這世上的職業從來都是成雙出現。有人喜歡化妝和假面,就有人喜歡做胭脂和道具。”

蘇風沂為之氣結:“這就是你們的友誼?”

“我們的友誼很純潔。”

蘇風沂雙眼骨碌碌地一轉,一個念頭跳到腦中,問道:“既然你們是好朋友,你可知道子忻最忌諱的事情是什麽?”

“知道,不過不告訴你。”

蘇風沂一陣嗚咽:“阿蘅,求求你!”

“好吧。”唐蘅的心很軟,“子忻最讨厭人家動他的手杖。”

蘇風沂有氣無力地“哦”了一聲,絕望地道:“為什麽?”

“你可曾聽說過小湄的事?”

蘇風沂的心咚咚直跳:“小湄?誰是小湄?”

唐蘅沒有回答,而是向左邊努努嘴,又使了個眼色。

她突然聞到空氣中有一股酸蘋果的氣味。

轉過頭去,發現鄰桌不知什麽時候坐了一個白衣人。

白衣人明明很年輕,卻有一頭亮眼的白發。

他的外表很潔淨,渾身上下一塵不染。桌上放着杯清茶。茶還是滿的,冒着熱氣。白衣人很斯文地咬着手中的一個青蘋果,看樣子已吃了不只一個,手邊的百鳥漆碟上留下了兩個啃得相當幹淨的蘋果核。

沈空禪。

他吃蘋果的樣子很專心,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們。蘇風沂指了指門口,示意唐蘅趕緊溜走。

正在這當兒,沈空禪咳嗽了一聲。一雙眼斜睨了過來,刀鋒般地盯在蘇風沂的臉上。

唐蘅雙眼一眯,轉過身去,不動聲色地打了一個招呼:“一日不見,沈兄可好?”

“唐公子真是健忘,昨天你不是問我什麽時候有空,好到茶莊喝杯茶?”沈空禪将目光一收,看着自己手中的果核,漫不經心地道,“今天我正好有空,所以就來了。”

當然不會有這麽巧合的事!蘇風沂心中暗想。沈空禪的追蹤術在江湖上鼎鼎有名。三和镖局不是沒丢過镖,只是每一次都被他帶着人找回來了。

“抱歉抱歉,瞧我這記性!”唐蘅叫來一位侍女,吩咐道,“麻煩姑娘将這位公子的茶帳記在我的名下。”

他原本是這裏的常客,侍女添了茶,點頭離去。

“沈兄若是對蘋果情有獨鐘,不妨試試這裏的果茶。”唐蘅認真地建議,“有一種叫做‘青花果茶’的,便是用蘋果、山楂及蜂蜜調制而成,味道清純酸甜,非常爽口。”

不知為什麽,沈空禪的臉上一直有一種讓女人看了心酸的神色。他原本是個很英俊的男人,因為這種神色,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他的嗓音也很動聽,深沉而柔和,如果他能說一兩句話充滿情感的話,會讓很多女人着迷。

沈空禪看了唐蘅一眼,又将目光轉回桌上幽幽的燭火,仿佛陷入某種甜蜜的回憶:“我妻子懷孕的時候吐得很厲害,除了青蘋果,什麽也吃不下。偏偏正趕上一個冬天,市面早早就斷了貨。我四處托人去買,才從南邊弄來兩筐。那幾個月她吃了無數個青蘋果,卻仍然很瘦,成天昏昏欲睡。”

他怔怔地望着前方,目光恍惚,神情肅穆,嗓音沉痛。

不知他為什麽要提起此事,唐蘅與蘇風沂面面相觑,吓得不敢插話。

“那時她已有六個月的身孕,卻仍然害喜。大年初三,她說想回娘家看看,我原本是要陪着她去的,因镖局臨時有事缺人手,我只好留下來。讓四弟替我送她。她的娘家離镖局只有兩個時辰的路程,她說會在家裏歇一晚,次日即歸。想不到當天夜裏他們就把她送了回來。她身上中了一劍,傷口貫穿小腹,血流了一地,什麽金創藥也不管用。那時她已開始昏迷,大夫來看了一眼,就說沒救了。她在床上掙紮了一個多時辰,樣子很痛苦。最後那一下她猛地又清醒過來,我知道那是回光返照,只能緊緊地抱着她,抱着她。她說——”

他的聲音開始哽咽:“她說她不成了,但她感到孩子還活着,在她的小腹裏亂動,問我有沒有法子救救孩子。我只好哄着她,說大夫就要來了,要她不要擔心。其實那時她已沒有了說話的氣力,我知道誰來也救不了她。她一直看着我,一直問我大夫什麽時候到,直到斷氣,眼睛還盯着門口。”

聽到這裏,蘇風沂感到一陣心酸,禁不住揉了揉眼,滿眼淚光地看着沈空禪。

只聽得他繼續道:“我在她的墳前發誓,就是上天入地也一定要抓住這個人,锉骨揚灰,給她報仇。一個月之後,我果然抓住了他。我對他百般折磨,弄得他不像個人樣。……這小子不愧是郭家的兒子,脾氣夠硬,死活不求饒。但我最後卻放了他。哈哈,我放了他,不是因為心軟,而是因為只死一次太便宜他了。對我來說,他至少要死一百次才能解我心頭之恨!想不到因為我一時的任性釀成了大禍。他殺了我的五弟,我母親傷心得快要瘋掉。這時我才知道,他活在這世上,就是要殺光沈家所有的人,一個一個地來,只是不知道下一個輪到誰!——如果當時我一劍結果了他,就不會有後來的慘事。”

說到這裏,他目光陡然一寒,冷冷地掃了二人一眼,唐蘅倒是無動于衷,蘇風沂只覺脊背一陣發寒:“蘇姑娘的父親蘇慶豐蘇老爺子,是退休的翰林,有名的金石學家,古董界的泰鬥。在下曾有一面之緣。據我所知,蘇姑娘的十來個兄弟都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不曾習武。唐兄的家世,武林中人盡皆知,自不必說,但這些年唐門自己也是債務纏身、自身難保,就是小小的三和镖局,你們也欠了三筆镖銀至今未還。我希望兩位不要介入沈郭兩家的仇恨,不然就是與沈家為敵。如若兩位願意現在就離開嘉慶,沈某恭送,敬贈盤纏。如若還打算與郭傾葵朝夕相伴,我只好預先提醒兩位——”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陰森森地道,“這裏,這座城,就是郭家兄弟的葬身之處。誰幫他,誰就和他們葬在一起。沈某言盡于此,兩位多多保重。”

說完這話,他冷笑一聲,站起來,拂袖而去。

門口停着他的馬車,一群手下恭敬地垂下頭。他看見管家沈均站在馬車的門口邊,輕手輕腳地替他打開車門。

“老爺子到了?”他問。

“剛到。”

“誰陪着過來的?”

“二爺和六爺。”

“四爺還在路上?”老四沈枯禪管着西邊的生意,按理該提前到達才是。

沈均突然垂下頭,半晌沒說話。

“出了什麽事?”

“剛剛接到消息,四爺他……”

沈空禪心一沉,只覺頭頂金花亂冒,身子不禁搖晃了一下。

“四爺在半路慘遭毒手。”

他的預感一向靈驗。

沉默片刻,他顫聲問:“老夫人知道了麽?”

沈均點點頭。

他咬了咬牙,又問:“你肯定是郭傾竹下的手?”

沈家的仇人不少,并不止郭氏兄弟一對。

“不敢肯定是他,不過手法十分相似。”

他皺眉:“什麽手法?”

“這……”沈均遲疑着,不敢說下去。

“你說。”

“他拿走了他的肝。”

……

她一向不喜歡別人稱她“老夫人”,因為她認為自己并不老。

她是沈泰的續弦,嫁給他時只有十五歲,為他生了五個兒女,一直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老夫少妻,沈泰對這位夫人寵愛有加。她今年剛過完自己的五十大壽,沈泰為她大宴賓客。沈府裏一片喜氣洋洋,送來的壽禮還沒來得及收拾,包燈籠的紅布也還沒來得及取下,她就在一月間連失二子。

她還記得分娩時那突然撕裂的劇痛,仿佛一刀深深紮在血肉上,将她一分為二。而那劇痛卻是喜悅的,因為另外一部分變成了生命,走入自己的世界。

她所有的兒子,不論是否親生,都對她很恭敬,很孝順。在這個大家庭中,沈泰有絕對的威望。她記得剛剛嫁入沈府時,長子沈揮禪——沈泰元配之子——怎麽也不肯稱她母親,為此被沈泰狠狠地揍了一頓。生下四個兒子之後,她以為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十分牢固。就在這當兒,沈泰卻忽然提出想要一個女兒。

他說他的兒子已夠多,女兒卻連一個也沒有。如果她不給他一個女兒,他就要另外娶妾。

她是沈泰最寵愛的女人,脾氣大,任性,一向要什麽有什麽。

馬不停蹄地生完四個兒子以後,她對生孩子這件事已由身心俱憊到徹底厭倦。當然,這種厭倦說不出口,只能深埋心底。表面上她仍然是個好母親。而且,為了與這種不妥當的情緒作鬥争,她偏要弄得自己精疲力竭。她不信任奶媽,不相信傭人,每個兒子都由自己親自哺乳,所有時間都花在他們身上。她覺得自己是沈家的有功之臣,而沈泰顯然對自己的功績并不在意。

她暗自賭氣,不信自己生不出女兒。

果然,她很快懷孕,且順利地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女兒。沈泰無話可說,只好打消娶妾的念頭。

而她卻對這個女兒産生了敵意,認為這不是她想要的孩子。越來越糟的是,沈泰對這個女兒愛不釋手,言聽計從,對妻子卻漸漸有些冷落。她尤其看不得女兒在丈夫面前撒嬌,認為這原是她的專利。而女兒的脾氣與她相仿:固執、任性、敢想敢要且說幹就幹,遠不如幾個兒子乖巧聽話,曉得讨好遷就母親的意願——哪怕是假裝出來的。

她知道自己的妒忌毫無來由。可妒忌就是妒忌。她不怎麽喜歡女兒,卻把這心思藏得很深。她照樣給她買衣服、買首飾、買胭脂、在她身上毫不吝啬地花錢。她把珠寶給了女兒,把愛給了兒子。

直到有一天,她聽說女兒竟然和仇人在一起,那股潛藏了很久很久的心事才終于爆發。

——這世上再沒有人比母親更懂得對付自己的女兒。

她輕而易舉地将女兒騙回客棧,親手剝光了她的衣裳,吩咐丫環将她綁在房柱上。

在幽然的燭光下,女兒的肌膚閃閃發亮。而母親的臉卻因悲傷提前衰老,皺紋爬上額頭,雙眼發黑腫脹,唇線下折,露出頹喪之态。

女兒像她年輕時那樣美貌如花,争強好勝。追求她的男人很多,她喜歡過的也有好幾個。風言風語不時傳來,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她做過幾件令沈家丢臉的事,惹得一向對女兒寵溺有加的沈泰亦按捺不住,大發雷霆。全家人開始性急地替她物色夫婿,婚事正在緊鑼密鼓地張羅之中。

“你愛上了他,”在她的身上,她嗅出一股淫蕩之氣,“是麽?”

“我沒有!”

“有人看見你們倆在一起,很親熱,”沈氏冷冷地道,“在興元府的如來客棧,你們甚至住在一間房子裏。”

她的眼神好像一把裁刀反複打量女兒的小腹,研究它的曲線。

她深吸一口氣,小腹如處女般緊崩。

“是什麽讓你們如此投機?”她尖着嗓子逼問,“是你爺爺奶奶的慘劇,還是你兄弟的死?”

“不是!都不是!我是為了打聽郭傾竹的下落,”她扭過頭去,不敢看母親憤怒的眼睛,“好為四哥五哥報仇。這一直都是您的意思,您的計劃,您親口吩咐的,難道您忘了?”

她自然聽出了裏面的譏諷之意,一反手,一掌掴在女兒的臉上:“報仇雪恨我倒不指望,你不吃裏扒外就謝天謝地了。天曉得,我們沈家怎麽出了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兒?你為什麽要這樣賤?這樣丢你爹的臉?人家剜掉了你的眼睛,殺了你的親哥,你還要送上門去,做他的弟婦?天底下的男人難道都死光了不成?”

她一邊說着,一邊從抽屜裏抽出一把剪刀,開始絞女兒的頭發。她伸出枯瘦的手指,粗暴地将長發挽在手中,像剪斷初生嬰兒的臍帶那樣一绺一绺用力地絞着。其間她不斷地喃喃自語,仿佛正和死去的兒子們說話。她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把女兒看成是家族的叛徒、謀殺兒子的兇手。在偶然的一瞥中她看見女兒木然冷漠的神态,立即把它當作是一種抵抗,不由得惹起更大的恨意。而柱中人一直倔強地昂着頭,沒有掙紮,沒有哀求,也沒有眼淚,只是任她将自己一頭烏發絞得七零八落。

最後,她絞得手酸了,将剪刀擲在地上,忽然喊着兒子的乳名痛哭着奔了出去。

她知道母親是個感情激烈的女人,稍遇刺激便通宵難寐,以淚洗面。父親的大半空閑時光,便消耗在安慰這個女人莫名其妙的愁腸與悲懷之上。所以她沖出去,投入丈夫的懷抱,指派一位女仆傳達她的吩咐:

“夫人命我轉告小姐,從現在開始,小姐須得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哪裏也不許去。夫人說,這是老爺的意思。”

她錯過了一次上藥的時間,受傷的眼睛鑽心地痛了起來。她扭曲着臉,向丫環輕輕哀求:“翠玉,好姐姐,替我解開這些繩索。”

翠玉咬着嘴唇道:“小姐……奴婢不敢。這是夫人特意吩咐下來的,小姐還是快些向她認個錯罷。”

“我口渴,你幫我拿杯茶來吧。”沈輕禪淡淡道。

“是。”翠玉應聲而去。

她聽見窗格有幾聲輕微的響動,緊接着,“托”地一聲,一個黑影穿窗而入。

她知道他來了。

黑影拔出匕首削斷繩索,從床上扯下一張薄單,将她身子一裹,帶着她跳出窗外,飛馬而去。

在路上他一言不發,只是緊緊地抱着她,感到她的身子一直發抖。

走到一半,他輕聲問她冷不冷。她說不冷。

接着她問他要将她帶向何處。他說先回客棧。

“子忻說你的傷需要定時上藥,不然就會劇痛難忍。”

她苦笑,整個身子縮進他的懷裏。

他的胸口還綁着紗帶,呼吸和體溫透過層層紗帶向她傳來。一時間,她像嬰兒回到母親的懷抱那樣感到了安全和溫暖。他們一起回到客棧,他徑直将她抱到自己的床上,将重劍插在床頭的地板上,坐在床邊守着她。

“輕禪,這一回,誰也不能将你帶走。除非越過我的屍體。”

她怔怔地看着他,疲憊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拉住他的手,輕輕地問:“傾葵,咱們的孩子,你打算起個什麽名字?”

那是一場歡樂的結果,兩個人都沒有料到孩子會這麽快到來。他們窘然相對,故作歡顏,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該怎麽向親人們交待。

“就叫他‘無恨’吧。”過了一會兒,郭傾葵苦澀地笑了一聲,答道。

她習慣性地捋了捋腦後,這才意識到長發已失,便看着他,幽幽地道:“我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他伸出粗糙的手,撫摸着她的額頭,告訴她無論她是什麽樣子,他都照樣喜歡她。在他的眼中,她永遠是最美麗的女人。

遠處傳來隐隐的鐘聲,夜已深了。他叫來子忻給她換了藥,她很快就熟睡過去。

“誰剪了她的頭發?”臨走時子忻問道。

“她母親。”

“哦!”子忻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皺着眉頭想了片刻,道,“如果她需要假發,唐蘅一定能幫上忙。”

郭傾葵看着他的背影,想笑卻笑不出,只覺腮幫子有些發酸。時隔多年子忻沒什麽變化。他與唐蘅一樣關心事情的細微末節勝過了它的實質。不過他的感嘆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子忻出了門,又折了回來,終于問了一個很實在的問題:“你們打算怎麽辦?”

“逃走。”

“從這裏坐船,順流而下,很快就能到雲夢谷。”

“你難道忘了我當初就是從雲夢谷裏逃出來的?”

子忻微微一怔,心想自己若以家書相托,以雲夢谷的實力,郭傾葵的安全當有十分的保障。轉念一想,便知以沈家窮追不舍的作派,雲夢谷只怕難有寧日。且父親專心學問,一向與江湖格外疏遠,郭傾葵自不願雲夢谷卷入這場幹系,故有此推托。當下也不催逼,只道:“等你找到了安全的去處,我和唐蘅送你。”頓了頓,他又道:“不過,就目前的情形而言,我還是認為雲夢谷最安全。”

提起雲夢谷,回憶如一道遙遠的鐘聲敲響了。郭傾葵的臉上浮出溫暖的笑意:“十幾年不見,不知子悅是什麽樣子?”

“她嫁了人。”

“嫁了人?讓我猜猜——嗯,一定是他,那個波斯人,烏總管家的老二慕容濟,對不對?”

子忻笑了笑,笑容有些凄涼:“你怎麽知道?”

“那小子打小就是子悅的尾巴。那次子悅嚷着要吃蜂蜜,他拿着竹竿去捅馬蜂窩,結果大家抱頭亂竄,只你跑不快,還是他背着你跑,兩個人都給馬蜂蟄成大豬頭。他倒沒什麽,過了幾天就好了。倒是你大病了一場。弄得他又挨他爹的揍,又挨子悅的罵,左右不是人。”

子忻已快忘掉了這些童年小事,經他這麽一提,淡淡一笑,道:“你猜得沒錯。”

“這小子終于學了醫?”

“是啊。”

“你還記不記他小時候給烏總管擰着耳朵去蔡大夫家拜師的事?他死活不肯,哭得跟天塌下來一樣。現在他還在這一行裏幹?”

“只怕是雲夢谷年輕一輩中醫術最好的。——我父親很喜歡他。”

“那他豈不得叫你一聲師叔?”

子忻搖頭:“從來沒叫過。就算他願意,子悅也不會同意。何況他頭五年雖跟着蔡大夫,後來卻一直跟着我父親,所以輩份早就亂了。”

他溫和地看着這位兒時好友,有些奇怪他為何反反複複地提起童年往事。郭傾葵的記憶如父親編寫的藥書那樣面面俱到、毫無遺漏。而他的記憶卻像一團灰霧那樣模糊不清。

就在他離開雲夢谷的那一年,子悅出嫁了。緊接着,她很快懷了孕,生下了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孩,只活了五天。雖然誰也不知道原由,雲夢谷的人都隐隐約約地猜出這事與慕容無風的血緣有關:他這一脈的每一個男孩都不健康。過了一年半,喪子的傷痛還未平複,子悅再次懷孕。全家人都變得小心翼翼,就連子悅偶爾咳嗽或打個噴嚏都弄得父母一陣緊張。懷胎十月,子悅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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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敢問,何謂戰神?“便是以肉身霸世,拳爆星空,掌裂蒼穹,一路摧枯拉朽,橫推八荒六合!”“便是懷勇猛之心,掠過繁華,吞下寂寞,無畏無懼無敵,唯己永恒不動!”為二者、為...戰神!這是一個身世神秘的少年,為了心中執念,橫渡諸天寰宇,踏遍九天十地,憑借一雙赤手生撕萬千傳說的故事.......戰神崛起,一路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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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伏天氏

    伏天氏

    東方神州,有人皇立道統,有聖賢宗門傳道,有諸侯雄踞一方王國,諸強林立,神州動亂千萬載,值此之時,一代天驕葉青帝及東凰大帝橫空出世,東方神州一統!
    然,葉青帝忽然暴斃,世間雕像盡皆被毀,于世間除名,淪為禁忌;從此神州唯東凰大帝獨尊!
    十五年後,東海青州城,一名為葉伏天的少年,開啓了他的傳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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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神級仙醫在都市

    神級仙醫在都市

    仙醫者,生死人,肉白骨。
    神級仙醫者,敢改閻王令,逆天能改命。
    他是仙醫門第二十五代傳人,他資質逆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又是個大學生,本想低調,但螢火蟲在夜中,豈能無光?
    行走都市,一路喧嚣,神級仙醫,我心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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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英雄無敵大宗師

    英雄無敵大宗師

    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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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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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三國重生馬孟起

    三國重生馬孟起

    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風華煙雨,是非成敗轉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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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都市陰陽師

    都市陰陽師

    【免費新書】都市燈紅酒綠,但是妖魔食人。陰影之下,幾乎每日有人消失。正如當年震驚全國的僵屍事件以及貓老太太……然而人乃萬靈之長,妖魔食人,自然也有降妖佛魔者出世。全真、正一、高僧、世家、門派……白天,他們各司其職;夜晚,他們斬妖除魔!且看偶得陰陽師傳承的林凡如何駕馭飛劍,震懾三界!

    爽文 連載中 488.8萬字
  8. 小閣老

    小閣老

    站在你面前的是:
    大明王朝的守護者,萬歷皇帝的親密戰友,內閣首輔的好兒子,十六、十七世紀全球首富。
    控制吏部三十年的幕後黑手,宗藩制度的掘墓人,東林黨口中的嚴世藩第二,張居正高呼不可戰勝。
    海瑞的知己,徐渭的東家,利瑪窦的剃度人,徐光啓等六位狀元的授業恩師。
    大明詩壇遮羞布,七百餘種各學科書籍撰寫者,兩千七百餘項專利的發明人,現代大學與科學的奠基者。
    海外漢人的保護神,新航路的開辟者,大洋秩序的維持者,全球大型工程的承包商。
    禍亂歐洲的罪魁禍首,德川家康的義父,塞巴斯蒂安的拯救者,一心為民的小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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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陰陽鎮鬼師

    陰陽鎮鬼師

    新死描眉施黛,久亡畫皮雕骨。
    身邊的人未必是人,久聞的故事也未必只是故事。

    爽文 已完結 658.9萬字
  10. 都市之不死天尊

    都市之不死天尊

    在血海中崛起,從寂滅中複蘇,當雷霆劃破長空,葉軒從血海中走出……
    PS:本書主角冷酷無情,本書不聖母,不見女跪,這是一個血海大魔王回歸都市的故事,也許……本書有你想要東西

    爽文 已完結 454.8萬字
  11. 神武天帝

    神武天帝

    陸宇,神武天域最傳奇的聖魂天師,卻被妻子與兄弟聯手暗害,重生到數百年後的同名少年身上。
    重活一世,陸宇立志要手刃那對狗男女,以武逆天,重回天域,融煉萬法,稱尊天地!

    爽文 已完結 720.3萬字
  12. 光怪陸離偵探社

    光怪陸離偵探社

    一扇門在眼前展開。
    邪惡在茁壯生長,竊竊私語聲從門內後溢出。
    怨毒的複眼一閃而逝,想要沖出的存在被阻隔在內,蠱惑的低語耳畔回繞。
    黏糊糊的粉色腦子低聲嘟囔。
    披着黃衣鬥篷的人影安靜觀察。
    充滿腥氣的污泥般的墨綠色存在冷漠注視。
    一串奇妙的肥皂泡泡釋放出友善——無論如何,它們誠摯邀請陸離,參加這個瘋狂的派對。
    陸離邁步進入,步伐堅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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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太古吞天訣

    太古吞天訣

    人族主宰天海界九百萬年,前後誕生了九位仙人。
    而今,百萬年已過,第十位仙人遲遲不出,恰逢妖族皇者臨世,咄咄逼人,鬼族挑撥離間,居心叵測。
    一時間暗流湧動,大戰不可避免。
    仙界棄子古塵意外覺醒吞噬武魂,修太古吞天決,開啓了一條吞噬諸天的無敵之路。
    他是否能成為影響三族大戰的關鍵,成為第十位仙人。
    仙、神、帝、尊,四大境界。
    千般法術,萬般神通。
    這是一個波瀾壯闊,奇幻瑰麗的玄幻世界。
    天海界境界劃分:煉體,凝魂,萬化,真人,金丹,元嬰,化神,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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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都市之少年仙尊

    都市之少年仙尊

    九玄仙尊林亦在渡劫飛升之時,不幸遭遇傳說中龍的襲擊,殒命天門臺,從而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候,成為地球高二學生林亦,同時發現左手位置,被封印了一條龍。
    從此,林亦以一種絕強的姿态屹立于新的世界中,拳打惡霸老流氓,腳踢闊少敗家郎。
    于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強者崛起路,正式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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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絕世戰魂

    絕世戰魂

    家族少主,天生廢魂,在機緣巧合之下,覺醒了太古神秘的戰神之魂,從此之後,一路逆襲,邂逅仙姿美女,碾壓九界天才,無所不戰,無所不勝!
    秦南︰重情重義,無所畏懼,偶然獲得戰神之魂,開始了場逆天之旅。
    妙妙公主︰貪財,愛喝酒,遺失藥園的公主,本體是九轉靈仙參。
    青龍聖主︰戰神左手中指所化,只為了等待秦南長大,融入秦南體內。
    飛越女帝︰因不滿蒼岚大陸的武魂規則,從而自創逆天功法,挑戰蒼岚天神,成為萬古以來第一個飛升之人,從而稱之為飛越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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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神話版三國

    神話版三國

    陳曦看着将一塊數百斤巨石撇出去的士卒,無語望蒼天,這真的是東漢末年?
    呂布單槍匹馬鑿穿萬人部隊,這怎麽看都不科學。
    趙子龍真心龍魂附體了,一劍斷山,這真的是人?
    典韋單人護着曹操殺出敵營,順手宰了對面數千步騎,這戰鬥力爆表了吧!
    這是不是哪裏有些不對啊,陳曦順手摸了一把鵝毛扇揮了一下,狂風大作,嘆了一口氣,“這是神話吧,我自己都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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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2018年的胡毓重活了,回到了公元2004年的學生時代,他發現,他回到的是一個與地球有九成相似的平行空間。
    上一世,胡毓是一個潦倒小明星,這一世,熟知未來娛樂圈發展軌跡的他要成為逍遙大明星!
    新書《傳奇天王系統》正在連載,希望大家能夠動動小手指,點個收藏,莫殇拜謝!!!小說關鍵詞:重活之逍遙大明星無彈窗,重活之逍遙大明星,重活之逍遙大明星最新章節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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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都市超級醫仙

    都市超級醫仙

    本書又名《美女總裁的透視醫仙》。
    “醫生您好,總裁請您去做她的貼身醫師。”
    “不去,還有好多病人等着治療呢!”
    “我們老板長得可好看了!”
    “早說不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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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道

    踏入仙途,風雲險惡,
    幾度險死還生,幾度魂斷欲亡。
    一路前行伴腥風血雨,求仰不愧天,求俯不怍地。
    當有一日,迎風直入九霄,揮手撥雲霧,俯茫茫蒼生,以我之筆,建鼎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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