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又一年
柳應渠小心的抱住了沈清梧,見了沈清梧這回家的實感才完全落地。
沈清梧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柳應渠的懷裏,他感受到柳應渠身上的溫熱伸出手指虛虛的搭在他的肩膀。
近日來他還以為柳郎回不來了,連一個年也不能和他團聚了,這是兩個人分開的最久的一次,偏偏沈清梧又懷着孩子,一個人在府邸裏挨着日子也有些難熬。
“想你了。”沈清梧聲音壓着大雪裏,柳應渠卻聽得清清亮亮的。
他放開沈清梧,牽着他的手就往裏面走,肩膀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我也想你了。”
雙手接觸中,柳應渠不禁握緊了沈清梧的手,然後把他的手牽着放進了自己的袖子裏。
低聲說:“裏面暖和。”
沈清梧噢了一聲,臉紅紅的任由柳應渠牽着他,在他的袖子緊緊的攥緊了柳應渠的裏衣,生怕他像是鳥兒一樣撲哧着翅膀就飛走了。
他的動作雖然細微,柳應渠察覺到,腳步一頓也沒說什麽。雪花落在房檐上,柳應渠看着自己的家笑了笑,他推開了門,屋子裏暖洋洋的。
“少爺,姑爺我先退下了。”蔣羅羅一見兩個人攜手回來了,剛才聽見了奴仆喊道姑爺回來了,少爺差點就跑起來,把蔣羅羅吓得半死。現在兩個人已經進屋裏,他多加了一盆炭火就關上門了。
“柳郎……”
還未走太遠就聽見了沈清梧缱绻的溫軟聲音,蔣羅羅打了一個激靈,雞皮疙瘩都掉一地。
今日少爺該高興了。
他要去吩咐廚房多做點好吃的。
事實上在屋子裏的場景還不像蔣羅羅所想的,沈清梧坐在床邊,柳應渠去解開他的披風挂在一旁,他在坐下去,沈清梧就抱着他緊緊不放,側身避開了肚子,把自己埋在他的胸膛前。
“你怎麽去了那麽久,我,我還以為你今年不過來過年了!”沈清梧越想還生了委屈,心中更覺凄慘起來,他一個懷着孩子,過年大家都是團團圓圓的,他孩子的爹還在外面流浪。
“是該趕不回來,路修到京城的返程就快了些,我……”柳應渠手足無措的解釋,又察覺到沈清梧語氣中的委屈,他突然低下頭來:“我也是想回來的。”
沈清梧仔仔細細去瞧自己的情郎,瞧他沒什麽變化,就是眼神深邃了些,柳應渠瞧見沈清梧在他看,便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
那唇角含着暖意,一看就清俊。
他立馬就色令智昏了,可是心裏大抵還是沒消氣,他小聲嘀咕:“又來這招。”
柳應渠耳朵動了動,差點笑出聲來。
沈清梧有些不高興但一想到柳應渠又回來過年了,心裏又高興,面上鳳眸輕挑,想要瞪柳應渠一眼,偏偏那一眼含着情意,像是鈎子一樣,如湖面上清風在柳應渠心尖拂過。
他心裏就熱了。
又見沈清梧還懷着孕,心裏就更軟了,他低聲說:“是我不好,清梧辛苦了,我還……”
柳應渠卡殼了一下,見沈清梧還看着他,目光還有些期待,然後猶豫道:“我還試圖萌混過關,我不該這樣。”
沈清梧氣得半死,他是想聽這些麽?他抓着柳應渠的頭發,纏着自己的手指繞了繞,白皙的脖頸仰着,語氣說不出的令人發軟:“柳郎,你多說幾句想我不就好了,你就不能多說幾句嗎?我想聽。”
柳應渠之前倒是神色自若的說出來了這情話,現下在暖和的屋子反而有些開不了口了,心裏還熱的。
正當沈清梧以為聽不到柳應渠的話時,從上方傳來他的聲音。
“我想你了,修路空閑的時候就想着,想着你,想着我們的孩子有沒有鬧你,你有沒有被別人欺負……”
沈清梧怔然側開頭親了一下柳應渠的嘴角,淡淡的清香在柳應渠周圍萦繞,一天到晚一直混在漢子裏的柳大人被偷襲得措不及防,還要步步倒退。
屋子裏的話音聲突然停滞了。
大雪飄落,落在地上化作了水,屋子的炭火還在燃燒。
蔣羅羅去廚房裏傳話:“今晚做幾個好菜,多些,平素裏的本事拿出來。”
“羅羅哥,你就放心吧!”
蔣羅羅吐出一口氣搓了搓手,他吩咐一聲尋思着時間差不多了,他就去柳應渠屋子裏候着,果然柳應渠沒一會兒就出來了,就是換了一身衣服,腰上還帶着玉墜子,他知道這是少爺新買的。
“你先進去吧。”柳應渠去寫折子。
蔣羅羅低眉順眼的應了一聲。
他走進去看見他家少爺坐在床邊晃蕩着腳裸,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他還時不時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拿着小鏡子有些在意自己的外貌起來。
“羅羅你進來了怎麽不出聲。”沈清梧看了一眼蔣羅羅,還木木呆呆的。
蔣羅羅回過神來:“少爺,姑爺給小少爺取名字沒?”
“還沒,只有兩個小名,一個叫珠珠,一個叫算盤。”沈清梧捂住心口,笑了笑,孕夫不能用胭脂水粉,沈清梧那張臉依舊白淨,風華月貌,丹唇外朗。
瞧着還是一個大美人。
夜晚裏,沈清梧就拉着柳應渠問了:“孩子的大名,你想好沒?”
“想好了,女孩柳落兮,哥兒柳沉昭,男的柳意疏。”
柳應渠趴在床邊看着沈清梧:“該要出來了,我算日子明年三月份。”
沈清梧點點頭,羞紅了臉:“也不一定,這都是沒信的日子。”
“該準備着,我給陛下寫奏折,修路的班子已經成熟了,按照那套流程來不會出錯,我留在京城裏多陪陪你。”
沈清梧驚喜:“真的?”
“真的。”柳應渠肯定的說。他來府上已經聽了沈清梧這些日子在做什麽,心疼自己的老婆,修路的事也不用他去坐鎮,交代一些事情就可以收手了。
他把一個盒子遞給沈清梧:“這是陛下給我的銀票,還多了一些。”
柳應渠把自己在途中遇見的事給沈清梧說了說,但隐去了自己遇刺受傷的一段。
“柳郎自己放着。”沈清梧對錢財不太看重,有些崇拜的看向柳應渠,眼中在冒小星星。
柳應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被心上人用看大英雄的眼神看着,這滋味讓柳應渠心尖泛熱。
燭火影影倬倬的照着,勾勒出柳應渠模糊立體的輪廓,高挺的鼻梁,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沈清梧,眼中似乎含着什麽情緒,燭火噼啪一聲,沈清梧伸出手去摸柳應渠的鼻梁還有淡色的唇。
柳應渠說:“該睡覺了,我去吹了燭火。”
燭火吹滅了,周圍的光反而泛起了綠光,看樣子有些滲人。
柳應渠:“……”
他很快就找到了罪魁禍首是昭烈帝送的兩個大夜明珠,把屋子裏弄得像鬼屋一樣。
等過幾日過年了,京城裏熱熱鬧鬧的,夜晚裏還有嬉鬧聲,沈清梧怕有人沖撞了肚子就探頭探腦在馬車裏看了看。
柳應渠去買煙花去了,買完坐上馬車把煙花給沈清梧。
“它只會閃一閃,沒什麽危險。”柳應渠帶着沈清梧在門口放煙花。
別人家的煙花沖上天了,還好看。沈清梧手上的煙花一閃一閃的,他有些羨慕。
柳應渠咬牙斥巨資買了一款巨型煙花,他對着沈清梧招招手:“清梧,你站遠一些。”
沈清梧開心的點點頭:“柳郎你慢點。”
家家戶戶都挂着紅燈籠,只有柳府挂着紅燈籠的同時還挂了幾個金燦燦的大元寶,看上來有些滑稽,但任何事只要配上“柳府”都會變得有文人氣息起來,沖淡了金元寶的庸俗。
那金元寶也不是黯淡的金色,是透明的亮麗的金色,柳應渠還在金元寶上畫了一個笑臉。
柳應渠點燃了煙花跑到了沈清梧旁邊,然後笑着捂住了沈清梧的耳朵。
沈清梧的臉一點一點慢騰騰的變紅了,柳應渠的呼吸輕輕的鋪灑在他的後頸,起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沈父在一旁嘆氣,兒子又要被迷了心竅了。譚大娘和柳雲華也看着天上的煙花笑着說話。
今年大昭遭受了旱災和水災,還有酷冬,但還是艱難的挨過來了。天災之下保住了秋收,保住了百姓的安居樂業,邊境把青國的虎狼之輩擋在外面,不讓他們侵犯國土。
煙花的光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他們笑着道了一聲:“新年快樂。”
沈清梧鳳眸格外的明亮,唇角勾起,漂亮的樣子引人注目,他看着柳應渠說:“柳郎,新年快樂,事事順心。”
柳應渠也笑道:“清梧,新年快樂,喜樂安寧。”
又一聲煙花嘭的一聲響了。
柳應渠也給沈父道了一聲新年快樂然後他十分黑心的說:“壓歲錢拿來。”
沈父:“……”
仗着自己是小的就欺負他是吧?
沈清梧一見樂了,他也仗着自己年紀小向沈父,譚大娘,柳雲華一一說了一聲新年快樂然後他說:“壓歲錢拿來。”
幾個比他年紀大的都給了沈清梧壓歲錢。
家裏還有一個比他年紀大的,沈清梧扯着柳應渠的腰帶,讓柳應渠低下了頭,他說道:“柳郎你比我大,你要給我壓歲錢。”
“好,以後歲歲年年都給你壓歲錢。”柳應渠笑道。
沈清梧心髒砰砰直跳,那怎麽行,以後孩子大了,他還要壓歲錢那像什麽話,以後難不成柳郎給他們一大一小都一個錢袋子。
柳應渠仗着自己長得高揉了揉沈清梧的頭發,沈清梧臉紅。
他氣鼓鼓的說:“我的頭發揉亂了。”
“哈哈哈……頭發揉亂了……”柳應渠不知道被戳中了那個點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來。
沈清梧被他笑得惱羞成怒,他惡向膽邊生,咬了柳應渠的臉頰一口,牙齒印還在上面耀武揚威。
柳應渠愣住了,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牙齒印,身上像是有火在燒,手指也在發燙。
大昭又往前走了一年,昭烈帝給朝臣們放了一個為期半個月的假,內閣大臣們紛紛上奏譴責昭烈帝胡鬧,柳應渠卻是十分積極的站在昭烈帝這邊。
最終還是蒼蠅扭不過大象腿,昭烈帝趾高氣昂的帶着半個月的假期從龍椅上走了。
柳應渠下朝後還未離開就被太監叫着走了,小太子喊道:“夫子!”
“參見太子殿下。”柳應渠拱手。
“夫子去修路了還未看我們的作業。”
柳應渠從腦子的一個疙瘩角落裏把給小太子他們布置的作業拎了出來。
“秋收到了,我們也把三根稻草收割了,稻谷還留着。”小太子高興的把自己裝在小罐子的稻谷拿了出來,蕭寒和王景也不甘示弱的拿了出來。一根稻草也沒有多少稻谷。
柳應渠笑着看了他們的稻谷還拿出來捏了捏,讓三個小矮子都覺得被重視了。
“做得不錯,我給你們甲等。”
小太子他們也是有考核的,聽見柳應渠的話,三個小矮子都神色飛揚起來了,甲等耶!
跟着柳夫子就是好,不向其他夫子給個分扣扣搜搜的。
三個小矮子甜甜的喊道:“柳夫子新年快樂。”
柳應渠老大欣慰。
然後三個小矮子說:“大人應該給小孩子壓歲錢。”
柳應渠:“……”
會謝。
面對三個小矮子目光炯炯的眼神,柳應渠從自己的荷包裏拿出了銀子給三個小矮子,三個小矮子有些高興。
半個月的假期柳應渠過得很快樂,他陪着老婆哄哄老婆,然後就去上值去了,他發現昭烈帝争取了不少權益。
比如早朝三日一開,不用每日早上四點起來上朝了,柳應渠心裏十分感動,這樣的老板必須擁護。
和其他的老臣打嘴炮的日子過得很快,馬上就到了三月份。
柳應渠才和朝廷上的世家大族們打了一場嘴炮,柳應渠拱手:“請陛下容臣禀,改革稅收迫在眉睫,泱泱大國豈能容小人作祟,讓本應該落在陛下的錢落到了小人的口袋裏。”
“臣以為按照人頭稅來,以前軍饷稅,天災稅,還有房稅等一些雜稅。應讓戶部把從京城開始丈量土地,把以前隐藏起來的百姓登上戶籍。”
“從長遠來看稅收會有大的增長,稅收取之于民用于民,不能讓其他人在大昭身上吸血。”柳應渠铮铮有聲。
有的大臣兩眼發黑。
“陛下,柳大人此舉不妥,國庫欠收,要是減輕稅收,西北還要打仗……”
“朱大人,今年的賬目想必戶部尚書已經整理好了,我們大可不用擔心。臣記得以前有很多地方的稅收還未收上來,要是按照人頭稅來可能還會有增長。”
柳應渠也不是求一口吃成一個大胖子,他風度翩翩道:“陛下,我們可以設置一郡讓他們先推行,如果效果好再推行到大昭全境。”
“柳卿說得有道理。”昭烈帝神色一動,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那柳卿認為哪一郡最好。”
柳應渠說道:“海朝郡。”
海朝郡災後重建,又被楊閣老上下清理了一遍,正是地方勢力弱小的時候。
有人本想跳出來一聽是海朝郡又熄火了,海朝郡災後重建能有什麽稅收,他們等着看柳應渠的笑話。
有想得深遠的官員本想阻止,結果昭烈帝已經一錘定音了:“就依柳卿所言。”
……
下朝後柳應渠走在臺階上才走出了金銮殿還未出皇宮,陶然飛奔的跑過來了:“柳兄,清梧要生了!”
衆人就看見剛才還在金銮殿上舌戰群儒的柳應渠,面色一驚,腳步飛快的跑了。
然後沈憂也匆匆的離開了。
柳應渠趕到家裏的時候,已經聽見了沈清梧的聲音。
柳應渠立馬上去:“清梧,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譚大娘和沈父都松了一口氣,兩個人都是在踱步焦急的在外面等着。
還好産婆早就準備好了,沈清梧也養得好,沒一會兒就生出來了。
沈清梧的聲音也沒了。
産婆從裏面喜氣洋洋的出來,柳應渠還沒管去看孩子首先去了産房。
“柳大人,産房不吉利!”産婆愣了一下立馬說道。
“我就喜歡在裏面待着。”柳應渠冷硬道。
哪有人喜歡待在産房裏的,産婆吃驚還是抱着懷裏的小少爺。
柳應渠走進去直奔沈清梧的地方,他那麽大的人從來沒有手抖一下,家國山河都沒有壓倒他,他握着沈清梧的手都在抖。
“清梧……”
譚大娘抱着孩子輕輕的哄着,沈父走了進來,他看見柳應渠用帕子給沈清梧擦臉上的汗,臉上的表情……
沈父想了想他沒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