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發表
無争山莊的蓮花宴當日, 太原城內來來往往的江湖人士翻了不少,絕大多數面上都帶着和樂融融的笑。
只有楚留香一行,想到手中的證據與今日要做的事, 心中着實沉沉墜着,難以開懷。
“唉,老臭蟲,那不是花兄和傅先生?”胡鐵花眼尖, 尋到了人群裏才走進來的兩人, 扯了兩下楚留香。
說完胡鐵花這才反應過來,他對着花滿樓能自然無比的稱兄道弟,但是對上那位發色霜白的傅先生,總是下意識的帶着些許忌憚。
不過要真細想起來,如此發色卻又面如弱冠青年, 再加上江湖上衆人推崇尊敬的妙僧無花對其如此客氣, 保不齊是哪裏冒出來的活了不少歲數功法奇特的老前輩。
胡鐵花能想到的事, 楚留香自然能想到更多, 不過在眼下這樣風雨欲來的宴會上碰見朋友, 總是一件十分值得愉悅的事。
他眨了眨眼,忽然轉頭看向端坐在側的無花:“無花大師與傅先生相熟,何不邀請花兄與傅先生過來一同?”
無花神色冷靜道:“比起我,他們應當會更願意應楚兄相邀才是。”
楚留香于是笑了兩聲,也不問無花何出此言, 大大方方地一合紙扇,先是低聲安撫了兩句坐在另一側紗帽遮面的女子,而後徑直朝着花滿樓與傅回鶴的方向走去。
……
傅回鶴難得沒有遮蔽身形, 而是堂而皇之地走在花滿樓的身邊, 偶爾在人多的時候還會伸手撥一撥擠過來的人。
傅回鶴最是讨厭人多喧鬧之地, 這蓮花宴本來就讓他不爽,這會兒身邊來來去去的全是江湖人,耳邊一時間嗡嗡嘈嘈地擠作一團。
花滿樓察覺到他身邊的氣勢越來越緊繃,壓低聲音好笑道:“都說了今日賓客定然許多,不若尋個角落縮小到我袖子裏來?”
傅回鶴抿着唇,低聲道:“我同你一起。”
頓了頓,傅回鶴又道:“我想見一見菟絲子。”
花滿樓了然,便不再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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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回鶴看了眼靜靜趴伏在花滿樓手腕間的蓮花小芽,目光幽微。
這無争山莊的蓮花宴中用作裝扮的盡數是白花金蕊的白蓮花,傅回鶴不覺得這是一種巧合。
然而他的種子在此之前從未發芽開花,哪怕離斷齋內有種子能察覺出原本池子裏的那顆死種是蓮花種子,也絕不應該知道他開花之後的模樣。
菟絲子未免知道的過于多了些。
“花兄!傅先生!”楚留香穿過賓客,還未至花滿樓身側,花滿樓就已經面帶微笑轉過身來。
“楚兄。”花滿樓笑道,“多日不見,楚兄身上的郁金香氣倒是有些淡了。”
郁金是一種十分有韻味的香粉,李白曾有詩雲“蘭陵美酒郁金香,玉婉盛來琥珀光”,足以見得郁金香氣的縧渺而富有詩意。
楚留香的鼻子不能同常人一般正常嗅聞,為了避免一些尴尬,他的身上常年帶着裝有郁金香粉的香囊,倒也平添了幾分風流飄逸,應了那句處處留香。
楚留香無奈道:“這幾日連日奔波,我确實許久未曾回去船上了。此番事了,我定然要回去船上在海面曬個三天兩夜的太陽月亮才是。”
花滿樓聽出楚留香話中的含義,會意一笑:“楚兄所言之事我知之幾分,楚兄今日若有驅使,但說便是。”
楚留香的相貌雖然平平,但那雙眼卻十分靈動狡黠,周身的氣質也是常人難以模仿的溫和潇灑,笑起來的時候實在是充滿了男性魅力,惹來不少向這邊偷看的江湖女俠不由驚呼出聲。
花滿樓的耳力絕佳,臉上笑意更甚。
楚留香輕咳一聲,擡手摸了摸鼻子。
正在這時,前面傳來一陣騷動,花滿樓耳尖
一動。
無争山莊雖是世家,卻更多是武林做派,沒有那些書生門第對女子的束縛講究,更何況今日宴會賓客皆是江湖衆人,更沒有什麽大的規矩。
少莊主原随雲攜未婚妻子款款而出。
男子斯文優雅,氣度斐然,面上挂着的笑容溫柔而親切,端得是世家少主的優雅從容,彬彬有禮。
女子楚腰蛴領,綽約多姿,正是豆蔻灼灼的年紀,一路走來若分花拂柳,姿态氣度落落大方,消息不靈通的賓客見了只猜是哪家出來的大家閨秀,哪裏有半分衆人設想中江湖孤女的膽小瑟縮。
兩人不偏不倚朝着這邊走來,楚留香與花滿樓不約而同停下了對話。
傅回鶴的視線落在原随雲身邊的少女身上,片刻後,又看了眼原随雲,而後掩去眸中了然,擡手偏頭咬住煙杆吸了一口,緩緩呼出一片袅袅輕煙。
“表兄遠道而來,實在讓我心生歡喜。”女子在傅回鶴面前站定,盈盈一禮,白色的煙籠蓮花長裙微微蕩開,墨色的發絲自腮邊拂面而落,眼波流轉不見半分輕浮之态,美麗中帶着傲然之氣。
表兄?
旁邊的幾人皆是一愣,就連原随雲面上都飛快閃過一絲錯愕。
傅回鶴半點驚訝也無,只淡淡道:“不錯,這麽多年過去,傅家的規矩倒是半點沒忘。”
“自是不敢忘的。”女子面上露出輕柔的笑意,轉而對原随雲道,“公子,我與表兄多年未見,可否……”
原随雲在她的眼中看出些端倪,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拉起她的手輕拍了兩下:“既是久別重逢,阿純不若多與表兄敘舊一二,這邊有我便好。”
傅夕純的眼中閃過羞澀,抿了抿唇,這才對傅回鶴道:“表兄,請?”
傅回鶴輕碰了下花滿樓的手背,而後就真的跟在傅夕純的身後離開了。
楚留香着實是愣了一下,但此時原随雲正笑吟吟地開口敘舊,便來不及多想,順着原随雲的話将身邊的花滿樓介紹給了原随雲。
……
傅夕純帶路離開喧鬧的宴會,穿過一條回廊,連着小道,沿着無争山莊後山拾階而上,最終停在高處的一座亭子裏。
她的面上本來一直挂着笑意,卻在轉身一擡頭,看見傅回鶴意味深長的目光後,面上的笑容逐漸淡去,最終歸于平靜。
“看來表兄已然猜到了。”
傅回鶴并不在意菟絲子的情緒轉變,而是随意找了地方坐下,側身靠着欄杆恰好将下方宴會的場景收入眼中。
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什麽時候想起來的?”傅回鶴并不關心菟絲子所想所謀為何,他今日不是沖着理解菟絲子來的。
傅夕純輕輕笑道:“離斷齋存在上千年,化形的種子不計其數,竟然沒有一顆種子在離開前告訴表兄,但凡到了開花化形的最後關頭,都很有可能恢複曾經作為傅氏族人的記憶?”
“在回憶起曾經振山填海的能力與超然卓然的地位之後,又有多少族人會願意化形為凡人,最終願意在紅塵凡世裏淪為凡人?”
傅回鶴側首抽了口煙,唇角弧度帶着些許輕慢的譏諷:“你是想說,離斷齋裏那些開了花卻不曾化形的種子都是故意隐瞞事實,只為了不淪為凡人?”
“誰知道呢?”傅夕純坐下,頸側的水滴耳墜微微一晃,“但總歸,少主的離斷齋并不似少主所想的那般單純和樂,不是麽?”
傅回鶴挑眉,一只手十分散漫地搭在欄杆邊,一抓一揮,無數煙霧自他身周逸散而去,直指宴會四周地下,不一會兒便聽得汩汩流水聲傳來。
這些日子楚留香與無花的動作并沒有瞞住原随雲,但原随雲自信就算他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曾經打理蝙蝠島的管家丁楓已死,蝙蝠
島炸沉入海裏,楚留香與無花絕對找不到任何的證據。
不過原随雲與她還是事先在周圍埋下霹靂彈的機關,以防萬一也好有後路脫身。
但如今傅回鶴不過一眼掃過便将那些霹靂彈盡數變成了啞炮,後手無用。
傅夕純一驚,放在膝上的手收緊,眼底濃郁的墨色翻滾蒸騰,如同記憶複蘇以來每日每夜都在侵入骨髓的憎恨。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少主的姿态倒是一點都沒有變。”
“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東西,你一個眼神,便有人将東西送到你的面前;無數人終其一生做不到的舉動,你不過一揮手便能得償所願。”
“全族寵愛,長輩呵護,氣運所鐘,天道寵兒,所有人都在捧着你,護着你,愛着你。”
“你什麽都有了,為什麽……還要奪走我的阿娘?”
“我的阿娘最是溫柔美麗,自幼寵我,愛我,因我先天體弱,甚至為我尋來洗精伐髓的靈果,只希望我平安長大,嫁得一心人幸福順遂過一生。”
傅夕純的淚水從眼眶中無聲滴落,語氣卻是悲哀到極致的蒼涼平靜。
“直到阿娘的命牌破碎,我用盡了手段才查出,正是為了那顆洗精伐髓讓我得以修煉的靈果,阿娘自願成為妖族長老試驗祭祀血陣的祭品,自此魂魄消亡,不入輪回。”
“那靈果少主還記得嗎?”
“對,正是少主自幼每日食用,甚至心情好時還會随手賞給侍奉靈獸的蘊靈果……我阿娘,就是為了這麽一顆對你而言微不足道的果子,永永遠遠消失在了世上,就連尋到她轉世的念想對我而言都是奢求。”
傅夕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回鶴,周身的煞氣被心魔驅使,瞳孔翻滾着濃郁的暗。
“我不在乎什麽天道傾覆,更不關心傅氏滅族,我只問一句——”
“少主,我阿娘,是否因你而死?”
傅回鶴垂眸,手中的煙杆中逸散出的靈霧逐漸變得濃厚深沉。
妖族與人族合謀想要人為造就一個最強的氣運之子,傅凜是他們選中的“得益者”,而祭祀血陣成功的背後,是多少年來那些失蹤的傅氏族人用血肉魂魄堆積成的森森白骨。
傅回鶴閉了閉眼。
他能說什麽?
說他也被天道算計?
比起那些悄無聲息泯滅在祭祀血陣中的傅氏族人,傅回鶴是最沒有資格說自己無辜的人。
因為是那些裹挾着族人屍骨血肉的力量成就了威名赫赫的傅凜,傅凜在未曾得知真相前的百年間,踏着族人的冤魂血肉,走着天之驕子的順風順途;享受着祭祀血陣帶來的恐怖天賦,修煉一日千裏,被蒼山境衆人的敬仰尊崇,做着高高在上不染陰翳的傅氏少主。
傅回鶴在離斷齋畫地為牢,自我放逐,從來都不因為劍斬建木而認為自己是蒼山境的罪人,但他的确有罪。
他是傅氏一族的罪人。
“呵,瞧我,同少主說這些做什麽?我怎麽忘了,少主哪裏會有什麽旁的想法。”傅夕純笑出聲來,笑聲中帶着譏诮的諷刺,“如今的傅凜不過是一株空心的蓮花,白如霜雪,紅塵不沾,七情六欲半點不會停留在體內分毫,倒真真像是佛教所言,自耳鼻煉獄裏掙脫出來的佛蓮了!”
“也是,沒有心,自然就能無視當年的血債;沒有心,自然就能在族人泯滅殆盡之後還能風風光光地活上千百年!”
“哪怕到了如今的地步,你傅凜也依舊高高在上,而我們卻淪為依附人類才能吸取靈力活下來的所謂的種子!簡直滑稽可笑!”
絲絲縷縷的煞氣自亭子四周朝着傅回鶴的方向封鎖而去,頃刻間将傅回鶴纏繞束縛在原地,用力之大幾乎勒如傅回鶴的血肉。
傅回鶴動了動手腕,卻被糾纏得更緊。
菟絲子在他身上的寄生從來都沒有那麽簡單,那種寄生就像是暗地裏觊觎的毒蛇,等待尋找着最終一擊必殺的要害。
“我恨不得咬下你身上的每一寸血肉,喝幹你體內的每一滴靈力……看着你在天雷之下萬分痛苦的死去!”
“做凡人?我忍受一次次被你交易出去的屈辱,可不是為了就此舍棄力量化形成為渺小可憐的凡人!我等了這麽多年,終于等到了有野心,有魄力,手段頭腦遠勝常人,心機狠辣歹毒更勝的原随雲。”
“只要有原随雲在,此間天道能奈我何?”
“這個世界的凡人千千萬萬,他們的人生如蜉蝣過隙,與其白白浪費,不如用來讓我的契約者與天同壽。”
“而我,将會代替你成為離斷齋的主人,永生不死,永世不滅,萬千世界的氣運之子盡在我手。”
“有了這些力量,總有一日,我能回到那個被放逐離開的世界。”
“我可不是你這樣無能的懦夫,蒼山境天道要我阿娘死,那我便要大千世界萬萬生靈與蒼山境人妖兩族為我與阿娘陪葬!”
傅夕純的話音落下,傅回鶴已然被包裹在漆黑的煞氣之中,全然沒有一絲一毫露在外面,濃郁的血腥氣四散開來,将周遭的空氣染上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傅夕純站起身,緩緩走到亭子邊緣,居高臨下地看着楚留香帶着從蝙蝠島幸存逃出去的女子與原随雲對峙,唇角勾起冷笑。
她所吸收的生命力越多,生機越強盛,能夠駕馭的煞氣別越兇狠,想要在天道反應過來之前吞噬傅回鶴,她所需要的生命力可不是那些尋常凡夫俗子所能提供的。
今日來到宴會的都是各大門派的掌權人物,武功高深,體內生機蓬勃,最是适合做她生長的養分。
宴會中,在楚留香的步步緊逼之下,站在高臺之上的原随雲身體陡然一僵,衣襟下乍起一根根蠕動的細長藤蔓,那些藤蔓綠得發黑,卻結着小小的鵝黃色花苞,不過眨眼的功夫,原随雲便被重重菟絲子護在其中,張牙舞爪的菟絲子氣勢洶洶地蔓延開去。
只要被那菟絲子沾染到,轉瞬間人便化作一張輕飄飄的人皮滑落在地,連一滴血水都不曾留下。
“這是什麽鬼東西?!”
“我們都被騙了!原少莊主被妖孽附身了!!”
“蝙蝠島!楚香帥說的蝙蝠島一定是真的!那些畜生不如的血債一定是這妖孽所為!!”
傅夕純看着下面四散奔逃的凡人,眼中翻滾的煞氣越發濃郁。即使做着多卑鄙、多惡毒的事情,她的表情仍舊溫婉文雅,笑意嫣嫣。
那些霹靂彈被毀了又如何?
她今日不需要退,更不需要逃,這些人……一個也不會活着離開無争山莊。
……
楚留香急促喘了口氣,正要同無花說什麽,手臂卻被一個人攔下。
“花兄?”
花滿樓道:“楚兄可能引開那些菟絲子?只需片刻便可。”
“那玩意兒是菟絲子?”胡鐵花在旁邊也聽到了,大聲罵道,“他奶奶的,誰家的菟絲子長這麽個鬼樣子?!”
楚留香嚴肅道:“立刻?”
花滿樓點頭:“立刻。”
楚留香道:“好!”
沒有問計劃,沒有問為什麽,楚留香身形飄忽間朝着空中不斷揮舞藤蔓的菟絲子靠近而去!
胡鐵花大叫道:“老臭蟲你等等我!算了我去右邊,你別挨我!”
楚留香笑罵道:“你這花蝴蝶害怕跑不過樹葉子不成?”
此時站在這裏的無花與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菟絲子原随雲不死,死得便是他。
僧人雙手合十,低聲提醒道:“花公子,你可知你腕上是何物?”
“菟絲子雖兇殘,但她拼了命想要吞噬花公子腕上蓮花,足以見得蓮花之中蘊含的力量之盛。”
說罷,也同楚留香一樣身形穿梭在菟絲子之間開始擾亂菟絲子的注意。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刻意配合避讓之下,菟絲子竟一時片刻根本無法吸食到任何一人。
花滿樓的手輕撫腕間今日難得乖巧,一動不動的蓮花小芽,袍袖一展,整個人翩然而起,如同一只靈巧的飛鳥一般直直朝着菟絲花護在高臺之上的原随雲而去!
這一掠之勢并未有多迅疾,但那張揚的菟絲花卻像是忌憚什麽一般避讓開來,但這本能的避讓只是一瞬,很快,成倍的細長藤條朝着花滿樓抽打穿刺過來!
再這樣漫天籠罩的天羅地網之下,并不依賴眼睛的花滿樓卻憑借着卓越的身法靈活穿梭,一點點靠近被菟絲子寄生,此時此刻如同一個怪物的原随雲。
就在花滿樓的腳将要落在高臺之上的瞬間,一片巨大的蓮葉憑空而現穩穩托住花滿樓,乳白色的靈霧在花滿樓周身纏繞氤氲,最終如同利刃出鞘一般,一把通體雪白的長劍緩緩被靈霧交織而出。
被花滿樓握在手中。
花滿樓手腕一抖挽出劍花,劍鳴聲清啼長嘯,劍身之上蜿蜒出蓮花的紋路,最終在劍身處彙聚成古樸凜然的刻痕。
與此同時,空中陡然傳來轟鳴的雷聲,卻像是醞釀着什麽一般,遲疑着未曾劈下。
……
“鶴鳴劍?!”傅夕純失聲驚叫,被那沖天而起的劍光所攝,連連後退兩步,不敢置信道,“不可能!鶴鳴劍不是早就——”
“早就什麽?”傅回鶴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傅夕純面色一變,下一瞬,四肢一緊,整個人被靈霧吊起狠狠貫在涼亭的柱子之上,銳利的劍芒懸與喉間,全然動彈不得!
“說夠了嗎?”
巨大的黑色血繭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裂開一條縫隙,瑩白如玉的手指自縫隙間探出。
傅回鶴單手将那黑紅色的煞氣撕開,緩步而出,一步一步行至傅夕純面前,灰藍色的眸子裏泛着冷酷的漠然。
“既然你說完了……”
傅回鶴彎下腰,用冰冷的煙杆擡起傅夕純的下巴,語調平靜。
“那就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