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發表
傅回鶴雖然和這方小世界的天道讨價還價來了一些便利, 但是離斷齋內大量流失的靈氣與他硬抗九道天雷的暗傷還在。
回到花滿樓這裏,傅回鶴索性縮小身形節省靈力,一言不發往茶盞裏面一坐, 背對着貼在花滿樓手背上的蓮花小芽,眼不見心不煩。
“聽傅兄這樣說, 總覺得這裏的天道意外的好說話。”花滿樓的手指輕輕搓了下蓮花小芽, 小芽是還未展開來的蓮花葉,頂端尖尖, 微微戳着他的指腹。
比起這種和傅回鶴讨價還價, 有事相求還能坐下來商量的天道, 之前花滿樓在傅回鶴口中聽到的蒼山境天道,所作所為似乎更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的無情冷漠,不顧人情。
傅回鶴顯然明白花滿樓的意思,沉在水裏的手撥弄了兩下水面:“蒼山境是混沌開天辟地下的第一方天地, 花鳥飛蟲,靈長走獸皆起源于此境。蒼山境的天道在千年又千年中不斷完善填充自己,更趨近于人類神話書籍中所記載的至高規則。”
“而這些因為人類衍生出的大千世界,天道更像是一種管理者,它們的存在只為了平衡力量, 努力維系世界的正常運轉, 将有可能威脅到世界存續的力量阻擋在外。”
“你那邊的世界天道姑且還算成熟, 這方世界的天道才開靈智不到三百年, 尚且是個孩童,好诓得很。”
傅回鶴的話音剛落, 外面就轟隆隆劈了兩道天雷。
花滿樓忍俊不禁:“怎麽感覺你就是喜歡故意逗弄它?”
“那倒也不是。”傅回鶴誠實回答, “我只是對所有天道都平等地抱有抵觸且讨厭的态度。”
想了想, 傅回鶴又補了一句:“做生意除外。”
生意人總要有生意人的倔強的, 哪怕再看對面礙眼,那也要在确保交易成功的後偷摸坑才是。
傅回鶴說完,頓了一下,而後問花滿樓:“說起來,你怎麽都不問我去哪了?”
花滿樓也是一愣,遲疑了一下:“這是可以……問的嗎?”
傅回鶴半天沒吭聲。
花滿樓腕間原本貼着他的小芽也有了幾分賭氣的不高興,将自己細細長長的一條搭在手繩上,不和花滿樓貼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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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明晃晃的架勢,花滿樓就算看不見傅回鶴的表情,也能猜得到這人就是在不高興。
不過花滿樓并沒有說他之前可以避嫌離斷齋內務的想法,而是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傅回鶴的後背,溫和而耐心地輕聲問道:“那如果我現在問,傅兄還是會告訴我的,對不對?”
傅回鶴本來是很生氣的,但是花滿樓這樣又讓他覺得自己生氣就很沒有道理,并且很不應該。
這樣的想法剛從心裏冒頭,傅回鶴還在那低着頭想怎麽動作才合适,身後花滿樓手腕上的小芽已經很誠實地又貼回到花滿樓的手背上。
花滿樓壓下唇角的笑意,語氣很苦惱地嘆了口氣:“傅兄是有了什麽計劃,卻不想帶我一起去嗎?”
傅回鶴的耳朵尖動了動。
花滿樓手腕上的小芽也蛄蛹了一下。
“傅兄?”
花滿樓又輕輕戳了下傅回鶴的小身體。
傅回鶴故作矜持地繃緊後背,嘴唇嚴謹地抿成一條線。
過了一會兒,花滿樓又戳了戳傅回鶴:“傅兄?”
傅回鶴心裏想,等他下一次再叫我的時候我就回頭。
結果過去好一會兒,花滿樓都沒有叫第三聲。
傅回鶴:“……”
忍了一會兒,傅回鶴身子微微側過去偷看身後的花滿樓,結果正正好瞧見身後一臉笑意揶揄的青年。
傅回鶴:“。”
自暴自棄地轉過身來面對花滿樓,傅回鶴
聲音嚴肅且認真地說:“七童,雖然是我帶你來到這個世界,但是實質上因為我身體靈力不足且規則針對的緣故,不論是這一路走來的打點退敵,還是之後對付原随雲和菟絲子,都是我需要你在先,并且在某種程度上而言,非你不可。”
“你不是我帶來的需要保護的……”傅回鶴原本脫口而出的契約者話到嘴邊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話音一轉繼續道,“你當然可以詢問我去了哪裏,甚至你應該問我做了什麽,又計劃怎麽做,因為至少在這個世界,我們是同行而來互相依托的同伴。”
花滿樓靜靜坐着,面上的笑淡了下去。
傅回鶴注視着花滿樓,也不催他,但是态度卻是很固執。
花滿樓于是嘆了口氣。
他本來并不是一個十分坦誠的性子,也并不習慣于吐露自己最深最敏感的想法,但鑒于他在傅回鶴面前早已經袒露過一次心事,那麽第二次的開口似乎也并不那麽艱難。
“我曾經用了兩年的時間,才能如同正常人一般坐立行走,即使在陌生之地也能如目所視。”花滿樓低聲道,“又用了十年,方才能在江湖之中來去自如,讓父母家人安心。”
“傅兄,你帶我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陌生的世界,總要給我一些時間去适應的。”花滿樓面上露出一絲苦笑,“是我貿然要求你帶我前來,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拖延你的計劃……”
“不是,等等。”傅回鶴緊緊蹙着眉,用一種不敢置信的口吻道,“從一開始我就是準備要拐你來的,就算你不提出來,我也會想辦法帶你一起的啊。”
“……拐?”花滿樓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某個字眼。
“咳,這不重要。”傅回鶴尴尬咳嗽了一聲,雙手在茶盞邊緣劃拉了兩下,道,“原随雲是菟絲子的契約者,菟絲子本身的能力是寄生和絞殺,但是絞殺這樣的行為她絕對不敢在天道下對凡人使用,所以一開始我料想的便是她躲在原随雲的身後,将自己的靈力轉嫁給原随雲。”
“這樣原随雲的力量在這方世界幾乎就成了一種難以匹敵的存在,更別提他本身也極其有頭腦手段。”
“這樣一來,我要捉菟絲子,就必須要先對付原随雲。但是受世界規則所限,所有外來的力量都不可以對這些大氣運者下狠手,哪怕是我全盛時期,最多也不過是弄暈原随雲,若是菟絲子時時刻刻跟在原随雲身邊,我更是無法下手。”
“我就想,原随雲是菟絲子的契約者,那我也……”傅回鶴詭異地停頓了一下,“離斷齋也有一個完全可以信任的種子契約者,武功更是不下于原随雲。所以我一開始的本意,就是想說服你幫忙處理解決這件事。”
“不過适應變化的這個問題,的确是我考慮不周。”傅回鶴表情認真地道歉,“抱歉,是我太過想當然,只想着配合你一定可以做到,沒有認真仔細為你想一想。”
“下次……下次我一定改。”
傅回鶴是真的心有歉疚,但當他說完後,卻見到花滿樓臉上的表情從怔忪緩緩變為古怪的欲言又止,不由得側了下腦袋,看不明白花滿樓此時究竟是怎麽想的。
花滿樓遲疑:“你是不是……從來沒将我當一個瞎子看?”
傅回鶴極其自然地回答:“我知道你看不見,但是你很強,我可以相信你,這不就夠了嗎?”
哪怕傅回鶴現在手中不再執劍,但他骨子裏終究是個劍修,腦子裏也沒有太多彎彎繞繞的東西,美化一下來說的話就是——極其擅長直線解決問題,完全忽略在他看來微不足道的因素。
聞言,花滿樓啞然良久,不由得失笑搖頭。
傅回鶴欲言又止,而後有些不自然道:“我之前沒有什麽朋友……我是說那種正常的朝夕相處的關系親近的朋友,要是我有哪裏做的不
好,你要告訴我的。”
花滿樓的面色忽然平和下來。
怎會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
他只覺得他太好。
花滿樓的唇角勾起,柔和了原本便俊秀出色的眉眼。
傅回鶴:“?”
花滿樓卻轉移話題道:“與原随雲交手并不是難事,但現如今他在江湖之上的聲望如日中天,貿然行事恐怕會引來武林群情激奮,到那時我們雙拳難敵四手,行動會越發艱難。”
“哦,這個不用擔心,原随雲不是要辦他的蓮花宴麽?”傅回鶴想起這事兒就不免冷笑一聲,“蓮花宴上咱們去瞧熱鬧便是,自有人來出頭。”
花滿樓斟了杯茶水送到嘴邊啜飲,只是想了一會兒,便跟上了傅回鶴的思路:“你白日裏去尋了無花大師?”
傅回鶴眼睛一亮,笑道:“我還和無花又做了一場穩賺不賠的生意。”
***
幾個時辰前·丐幫分舵
無花垂下眼簾,聲音平穩鎮定:“不知傅先生想要什麽?”
傅回鶴深深看着無花,啓唇道:“無花大師對原少莊主如何看?”
“原少莊主如今在武林聲名鵲起,一呼百應,各門各派皆禮讓三分。”無花的語調十分平淡。
傅回鶴卻道:“五日後無争山莊的蓮花宴,我要江湖武林就此知道蝙蝠公子原随雲的故事,不論無花大師用何種手段,只要目的達成,離斷齋便可破例與無花大師再做一次交易。”
無花沉默良久,而後無奈斂目,低聲輕輕吐出一聲“阿彌陀佛”,緩緩道:“五日後,傅先生定會得償所願。”
無花重活一世,改了自己的命數,改了本該死在他手上的南宮靈的命數,甚至仍舊與上一世剝絲抽繭查出他真面目的楚留香為友……這樣一個人,絕不可能讓身邊足以影響他的變數脫離掌控。
或許無花有冷眼旁觀原随雲的計劃,亦或者暗地曾經推波助瀾,與擁有種子的原随雲交好,但既然原随雲知道幾分無花的底細不幹淨,那麽無花的手裏便絕對留存有能将原随雲置之死地的後手。
陰翳的深淵裏怎麽可能有純白色的袈裟聖潔而出?
白色一旦被染黑,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不染塵埃的模樣。
傅回鶴笑吟吟道:“不過無花大師也要先聽聽看這二次交易,離斷齋将要收取的報酬。”
“已經發芽的雛菊種子可以回到無花大師的身邊,但是作為交換,在無花大師壽數終了之後,你的所有記憶,學識,本領,甚至是武功……都将全部贈予雛菊,無花大師可願意?”
人死如燈滅,學識、本領、武功不過都是身外之物,但記憶卻不同。
無花并不是一個好人。
上一世,他聽從母親石觀音的命令,殘害授業解惑撫養他長大的恩師,手染同胞兄弟南宮靈的鮮血,為了得到神水宮的天一神水,甚至不惜蠱惑神水宮弟子懷孕,最後累其一屍兩命……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無花輕嘆了口氣,道:“沐白心思單純,白淨若蓮臺,何必讓她平白染上我記憶中的污穢?”
傅回鶴聽到無花給雛菊起的名字,有些詫異地揚了下眉。
當初無花選擇實現願望,放棄雛菊的決定下得十分迅速,但現在看來,雛菊在無花心中的地位似乎并不如他所料想的那麽微不足道。
無花執着雛菊,或許也并不全是失去種子帶來便利之後的後悔惋惜。
若是如此……傅回鶴眸光一厲,對無花的态度竟更加冷硬。
他似笑非笑地反問道:“不留下無花大師的記憶讓心思單純的雛菊看一看,雛菊又怎會明白,這世上原是有男人可以做到外表光風霁月,不染紅塵世俗,內裏卻腐朽扭曲,腐爛到
無可救藥?”
“雛菊還有無數契約者的人生要經歷。”
“無花大師倘若心中看重雛菊,自然不會眼睜睜看着雛菊日後被男子迷惑,為情所困,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罷?”
傅回鶴這是同意了将雛菊二次交易給無花,卻也只給了無花壽命終了前的時間,當他死後,雛菊得到無花的所有記憶,無花相信,只要有這位傅先生在,雛菊對他……
無花靜了許久,一直平靜無波的面具驟然龜裂開一條縫隙,露出狼狽的心緒,苦笑道:“傅先生此舉,無異于誅心。”
“不敢。”傅回鶴悠悠回道,“因人而異罷了。”
“無花大師,人總要為曾經付出代價的。”
“有些事只要做過,哪怕重來一次,也抹不平,棄不開。”
***
傅回鶴簡單說了當日與無花的交易,想了想,又道:“無花付出純良憐憫交易雛菊種子,從而得到永不分離的親情,那時尚且五歲。”
“親情他的确得到了,只不過石觀音與南宮靈是不是他想要的親情,與我無關。”
“無花此人看起來多飄渺出塵,傲氣凜然,骨子裏就有多固執自卑,偏執難解。”
“我雖不确定雛菊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麽,但在無花的生命裏,除了雛菊,再沒有哪個存在陪伴他走過這麽幾十年。”
所以在無花真正認可的第一世的親人石觀音與南宮靈死後,無花想要再度重來一次,但顯然這樣并沒有讓無花得到想要的。
他将那種對秘不可斷的陪伴偏執轉嫁到了雛菊上。
“倘若在這期間,雛菊對無花大師動情……”花滿樓想到雛菊,又首次聽傅回鶴說起無花此人的真面目,不免有些擔憂,“它已經結出了花苞,還要在離斷齋等無花,若是真的再次将它交易給無花大師,開花怕是已然不遠了。”
傅回鶴笑道:“七童不妨猜猜看,黑心金光菊開花開了多少年頭?”
“嗯?”
“将近兩百年。”傅回鶴搖了搖頭,有些惆悵,“兩百年過去,它當花當的無憂無慮,眼看化形之日遙遙無期,它卻每天開開心心傻樂,不知憂愁為何物。”
“不過說起來,若是此番雛菊得了無花兩世為人的全部記憶閱歷,倒是距離化形應當不遠了。”
種子不論是發芽、開花,都只是植物的生長過程,唯有化形,是一種靈智成熟的體現,是指種子的靈智真正從一株植物轉變為人,有了近乎于人類的認知想法,這才得以褪去植物的外形,化身成人。
雖然化身成人之後,種子不再擁有靈力,不再能為他人實現心願,但原本被放逐三界之外靈力耗盡便會消亡的種子,卻就此與人類一樣有了進入輪回轉世的資格,再也不必輾轉他人之手颠沛辜負之苦。
而傅回鶴這一樁安排,既讓雛菊得了可能化形的機會,又用最直接殘酷的方式在雛菊心裏将原本美好的那個“無花大師”扯去了遮擋的假象,露出了真實的面目。
自此之後,哪怕雛菊化形為人,無花在雛菊心中也再難以占據重要又特殊的地位。
無花想要回雛菊餘生幾十年的陪伴,傅回鶴就将代價明碼标價放在了他面前。
也讓無花在縱然與雛菊為伴的餘生裏,每一日想起交易的內容,都宛如鈍刀過骨,餘痛不消。
更何況……
傅回鶴勾唇:“無花活不了多久了。”
正如同傅回鶴說的,這實在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蓮花宴上蝙蝠島真相被拆穿,到時候原随雲行至窮途末路,自然會使出菟絲子的手段,那時我們再做動作正好。”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大可好好休息,其他的讓無花費心謀劃便是。”
這話傅回鶴說得毫無包袱,舒舒服服往茶盞裏面一窩,甚至還悠閑地吐了一個泡泡上浮出水面,破裂開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
……
是夜
客棧客房內昏暗一片,桌上的茶盞微微一動,從裏面爬出來一個巴掌大的小人。
傅回鶴手中捏着煙鬥,靈霧蒸騰,身上的水珠盡數脫離開來。
夏日風熱,月光透過支開一條縫隙的窗戶投入房間內,在傅回鶴臉上映出一片奇異而神秘的投影。
他偏頭抽了一口煙,吐出的靈霧在桌面與床榻中緩緩勾勒出一道煙橋,自桌面走到床榻之上沉睡的花滿樓身邊。
花滿樓仰躺在枕間,雙手交疊置于身前壓在被子上,氣息平穩悠長,早在半個時辰前便已經睡熟了。
傅回鶴徑直走向花滿樓的左手處,輕輕撩開花滿樓的袖子,看着那瞬間意識到什麽支棱起來的小芽,眸子眯起,視線探究而危險。
他倒要看看,這種子發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那蓮花小芽探出種子不過才小拇指長的一截,此時正微微弓着身子提防傅回鶴。
電光火石間,傅回鶴猛然出手攥住了細長條的小芽,用力一捏。
“嘶——”
傅回鶴感覺脖子驟然一痛,咽下痛呼聲看了眼仍舊熟睡的花滿樓,傅回鶴讪讪放開了攥着小芽的手。
小芽看上去有些蔫吧,軟趴趴地伏下身子。
傅回鶴是聽不到其他種子說話,但這是他的種子,沒道理他自己聽不到自己說話吧?
這麽想着,傅回鶴壓低聲音道:“會說話麽?吱一聲。”
小芽動了動尖尖的頂端,有氣無力。
主意識是不是瘋了?二半夜的不睡覺自己折騰自己。
傅回鶴皺眉,伸手捏了小芽貼着花滿樓手背的芽尖尖,皺眉忍受額側傳來的有些奇怪的共感,将軟趴趴的小芽扶正成一豎溜。
“他現在睡着,你撒什麽嬌?”
“站直!我們不是離斷齋後院裏拿嬌的小崽子,我們是蓮花,應該克制,矜持一些,知道嗎?”
“不要每天黏黏糊糊地貼在契約者的手背上,看着像什麽樣子?”
小芽一個用力從傅回鶴手指間抽出尖尖,再度貼到花滿樓手背上,尖尖還翹了翹。
傅回鶴頓時氣結,伸出手就要去揪小芽,帶着哪怕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的架勢。
結果手才伸到半路,就被溫熱的大手包在手心裏,眨眼間傅回鶴便被放在了花滿樓枕頭邊。
因着睡意朦胧的緣故,被動靜驚醒的花滿樓聲音有些低啞:“……怎麽了?”
傅回鶴的嘴巴嗫嚅了兩下,沒好意思說他在給蓮花小芽立規矩,只含含糊糊道:“沒什麽。”
“那就再睡一會兒吧。”花滿樓順手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把被子角蓋在傅回鶴身上,再度沉入夢鄉。
傅回鶴不甘心地看了眼小芽,但在耳邊花滿樓的平穩呼吸催眠下也漸起睡意,艱難支撐了一會兒再度閉上了眼睛。
……
翌日。
花滿樓醒來,擡手摸到睡在枕頭邊的巴掌小人,原本因為在夢境中看到情景而皺着的眉頭漸漸松緩下來。
少有的,花滿樓在醒來後沒有下床穿衣梳洗,而是攏着被子半靠在床榻間,手指覆上腕間的種子,低頭沉思。
若他之前猜測的不錯……那在夢中看到的那個嬰兒……
自從種子發芽的那一晚起,花滿樓偶爾在睡夢中會去到一處庭院裏。
那庭院古樸大氣,雖沒有過多的雕欄玉砌,但卻有一種祥和舒緩的氣息,院子裏開着姹紫嫣紅的花朵,微風吹拂,偶爾吹開窗戶露出裏面搖籃裏沉睡着的
嬰孩。
但是花滿樓幾次靠近卻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攔在外,看不真切嬰孩的模樣。
“怎麽這麽早就醒了?”傅回鶴打了個哈欠,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見花滿樓正撫摸着種子一臉的若有所思,當即有些心虛道,“在想什麽呢?”
花滿樓笑了笑,面露幾分疑惑,道:“其他的種子我都能聽到說話的聲音,為何我的種子已經發了芽,我卻聽不到它同我說話?”
傅回鶴:“……”
那芽當然不會說話,正主每天在你面前晃呢。
心裏嘀咕了一句“我這不是天天都在和你說話”,傅回鶴面上卻是鎮定自若道:“誰知道?可能是朵啞巴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