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晃時間已是秋收過後,馮以英自曹子惠要他建葡萄園以來,還翻遍了各種書,卻在一本小冊子的農資書上偶然發現一則廣告,巨紅品種的葡萄樹結果粒大飽滿,還有專門的人負責指導技術。馮以英大喜,很快地把這些講給了曹子惠聽,準備下個月去山東考察他們的葡萄園,引進巨紅品種。
當馮以英告訴莫蘭他今年要種葡萄樹,為曹子惠搭一個大型的葡萄園時,她覺得馮以英的精神錯亂,鼓了一肚子氣。因為別人家的孩子上完大學,一心一意只往大城市奔,他卻呆在家裏種田。每當堂客們說着她們的子女是如何有出息時,而所謂的有出息無非是一生能賺很多錢。別人問莫蘭:“莫莫還會出去打工嗎?”莫蘭的臉上無光,自覺臉面丢盡了,但還是會誇耀不實地說:“他過不了多久就要做葡萄基地的負責人呢。”大部分人只是虛意地說:“莫莫還真有出息,一個人能吃苦又能幹。”其中有一個叫胖大嬸的人,她自己在山上種了80畝的高山葡萄,單單為這區區的80畝,不知操碎了多少心,就像在照顧一個嬰兒一樣,事無巨細。胖大嬸瞥了瞥嘴說:“這活千萬不要去做,吃力不讨利的累活,完全靠老天爺賞臉吃飯的。”莫蘭聽這話,想着馮以英在田裏揮汗如雨,被大太陽曬傷的場景,就很氣惱曹子惠。要不是她執意要馮以英留在鄉下,馮以英今年早就坐在有空調的辦公室裏呢。那曹子惠是個不切實際的人,常畫些不知所以的畫,貼在木壁上。莫蘭怎麽可能當面朝曹子惠說些刺耳的話,她只得私下裏勸馮以英不要那麽蠢,放着城市裏體面的工作不去做,卻在家裏受苦受累。并且還說胖大嬸往葡萄園裏砸進了很多錢,到現在都還沒有回本。莫蘭想用這些艱難吓退馮以英。她明明知道馮以英是個倔強的人,馮以英固執地對莫蘭說:“媽,你說夠了嗎?我的耳朵都起繭了,我用我自己的錢,哪怕虧本了,我都不後悔。”莫蘭望着馮以英正一步一步地踏入深淵,她無奈地隐忍着,咬牙切齒地恨曹子惠不知農民的辛苦。
眼看着去山東的日子越來越近,莫蘭雖心裏埋怨馮以英不聽她的話,但還是積極地為馮以英準備行李。她常關注山東的天氣預報,聽說山東的冬天來得早,她見馮以英沒有厚一點的衣服,就邀着馮以英上縣城。
這日三人吃過早飯後,坐上了去縣城的公交車。車上擁擠不堪,他們不得不坐到了後排的座位上。山裏的公路蜿蜒得一向厲害,公交車有時嘎得一聲剎住,曹子惠盡管抓着前排的鐵皮椅背,坐在正中間的她上半身還是被蕩了出去。坐在旁邊的馮以英懸着心,瞅見前排空出了座位,就推着曹子惠她們趕緊去前排。這次馮以英讓曹子惠坐在了靠窗戶的座位上。馮以英安然地落了座,只聽到一個女聲,又驚又喜地說:“噫!馮以英,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馮以英側過臉,見是他的同學程景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旁邊的曹子惠見他和紅衣女孩聊得投機,就不自在了,斜着眼看那女孩穿着很豔俗,心卻也浸滿了醋。曹子惠覺得自己被冷待了,馮以英移情別戀于她了,更說不定的是,這紅衣女孩也許是他的舊情人。
下車時,紅衣女孩還不忘向馮以英說着殷勤的話,馮以英的眼光也追随着她而去。等紅衣女孩消失在人海時,馮以英知道曹子惠有愛多心的毛病,忙向她解釋這只是自己的同學。曹子惠揶揄他,說:“你們兩聊得很開心嘛!”馮以英也不回她。
在大商場裏,莫蘭給馮以英挑了一件加絨的衣服,心裏擔憂曹子惠說她偏心,偏偏曹子惠在對過的一家品牌店裏,看中了一件大地色系的披風,正站在試衣鏡前試樣子。莫蘭知道專賣店裏的衣服動則要賣五百多,當看到曹子惠脫掉披風時,倉皇地接了過來,說:“我先幫你拿着,你再選選其他的衣服合不合身。”等曹子惠轉過身去選衣服時,莫蘭趕緊翻了翻吊牌一看,标價九百多!一件普通披風的價錢貴得離譜。莫蘭的臉上流露出了為難的神情,躊躇着到底該不該給她買這麽貴的衣服。貼在莫蘭身邊的馮以英窺察到了她的神色。兒子最懂母心,莫蘭是省吃儉用的人,而曹子惠從來就沒有缺過錢花。馮以英忙接過莫蘭手中的披風,轉到收銀臺付了錢,遞給了後面來的曹子惠。曹子惠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因為她感覺自己很久沒痛快地購過物了,今天看到一件中意的衣服,想自掏腰包把披風買下來,卻遭遇這一幕,一會是莫蘭讓自己多挑選挑選衣服,一會是馮以英轉身就付了錢,思量着莫蘭想給自己買這件披風,但由于價錢太貴,所以莫蘭心疼自己的血汗錢。
也許是兩人的家庭環境過于懸殊,才導致兩人的消費習慣不同。莫蘭是苦湯苦水裏熬出來的,曉得每分錢都來之不易。我又是從來不讨價還價的人。莫蘭在自己身上花錢都那麽吝啬,如果以後遇到需要用錢的地方,她是不是會勒緊了褲腰帶說:“我自己存的錢不多,簡直不夠用在大地方。”曹子惠一想起莫蘭緊緊巴巴地過日子,心裏就不安泰,想向馮以英訴說這些,馮以英的心眼裏只有莫蘭的好。曹子惠嫉妒莫蘭可以輕而易舉地奪走馮以英。這樣左想右想,又想到紅衣女孩身上。瞅着莫蘭去廚房煮紅豆粥了,曹子惠問馮以英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是誰?
小時的馮以英喜歡過甜美的程景麗。在那青澀害羞的年紀,誰沒有一段甜蜜朦胧的小愛情。那時的他們常常被村裏的人說成金童玉女的一對,連莫蘭都想她做馮家的兒媳。後來兩人各自有各自的發展,彼此也就失散了。馮以英因為怕一旦告訴真相,她又會死纏爛打,又會為這已經無關無系的人生一場氣,所以編了個謊話說:“她是我讀書時的同學,都十年沒見了,今天偶然在車上遇到,才說了幾句話。”曹子惠聽完,臉上全是一副不信的神情,說:“你們兩話還真多,如果不是舊情人,那哪來那麽多話啊?怕還是有聯系。”随即要求馮以英删掉關于程景麗所有的聯系方式。馮以英感覺冤枉極了,自從他們連再見都來不及說時,各各就奔前程了。面對女人的疑神疑鬼,馮以英任由曹子惠鬧去。曹子惠鬧累了,氣呼呼地面向沙發裏面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