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真的決定了嗎?”
說這話的是一個青年。
他上身靠着沙發,兩條大長腿上下交疊着,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這本是一個非常放松的姿勢,但青年顯然沒有那麽舒服,這一點從他微微僵直的脊背和緊緊抿在一起的嘴唇就能看出一二。
“你已經成年了,你需要為你做出的每一個決定負責,我不希望你後悔。”
客廳很靜。靜到落針可聞,靜到同處在這方空間裏的兩個青年只能聽到屬于對方的呼吸聲,如果沒有幾分鐘前容石冷靜、沉穩的聲音劃破長空,這般詭異、瘆人的寂靜還不知道要維持多久。
有幸聆聽容石這番可以稱得上是苦口婆心的勸告的,是跪在地上的另一個青年——容玉。
容玉跪在這裏不為別的,只為圓了那個深埋在他心中長達3年的,幾次提出卻幾次都毫不例外被容石殘忍拒絕的,遙不可及的夢——他想做容石的奴隸。
如果容玉現在的跪姿被任何一個“圈內人”看到,都無一會覺得赧然。
雙膝開立、雙手背後、背脊挺直、目光下斂,一個合格奴隸的跪姿應該是謙卑而漂亮的;而容玉此時卻是雙膝緊緊相貼,半蜷的手指垂在身體兩側,腦袋低垂着,視線不知道落在哪裏,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寫明了兩個字:僵硬。
這根本不是一個奴隸在主人腳邊應有的姿勢,反而像是一個乞求者面對施與者的渴求和期盼。
容玉的确是在請求容石。
為了這一跪,他幾乎捧出了自己所有的勇氣和真心。他不想再一次被拒絕,即便從他高一那年生病提前請假回家撞破容石調教奴隸那一刻開始,在他有了這個遙不可及的夢開始到現在,他已經被拒絕了無數次,像銀河系裏的星星,數都數不清。
容石這個人和他的名字一樣,就是一塊油鹽不進的臭石頭。容玉每一次向容石表明自己的想法,對方拿來搪塞他都是那些看門王大爺都覺得俗套的借口。
你還小,應該以學習為重。
你只是青春期萌動、好奇。
好好準備高考,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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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成年之後我們再談這些事。
等等等。
如今容玉已然成年,這個想法不但沒有被他遺忘,反而越來越強烈。
三年前的那副畫面仿佛一顆幹癟的種子,長年累月埋藏在容玉心中,從容石給予他的溫柔和寵溺中汲取營養,終于在容玉成年後的今天,在他的心底紮了根,發了芽。如果容石毫無猶豫将它連根拔起,帶給容玉的,必是深入骨髓的熾痛。
于是他再一次向容石表明了自己的祈望。不是暗示,不是言語,而是用行動。直截了當、義無反顧。
意料之外的是,容石這塊臭石頭居然沒有再一次搬出那些拙劣至極的理由,而是反問他是否真的不會後悔。容玉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堅定地迎上容石的視線,回答說:“哥,我不後悔。”
客廳又一次靜了下來,像是一場激情澎湃的話劇被隔空按了暫停鍵,只剩下兩個主角的視線相互膠着着。雙方似乎都在與對方賭氣,用巨大無比的賭注來逼迫對方認輸。
最後還是坐在沙發上的主角熬不住,主動做出了讓步,他說:“如果你真的想認主,我完全可以給你找一個适合你的好主人。他的技術不會比我差,你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我們是兄弟,我們一旦踏出這一步就——”
“哥。”容玉忍不住打斷了容石的長篇大論。
長時間的跪立幾乎讓他的膝蓋沒了知覺,他踉跄着向前膝行了幾步,雙手搭上容石的膝蓋:“從三年前我就在求你,算上這次我自己都不記得已經求了你多少次了。現在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哥,我想做你的奴隸,就像三年前被我撞上的那個男人一樣,你怎麽對他就怎麽對我。”
“你說我是小孩子脾氣想一出是一出,那我現在成年了!你說我要以學習為重,我三天前已經結束了高考。你說我們是兄弟——哥,我想做你的奴隸和我們是兄弟,這兩件事沖突嗎?”
容玉沒有給容石回答的機會。
“如果你覺得沖突,那麽今天我只好選擇放棄我們之間的兄弟關系,我只做你——不,只做您的奴隸。我不想認別的主,只想把我的全部都交給您,也只有您。”容玉用力抓着容石的膝蓋,抓得自己指尖泛了白,抓得容石膝蓋隐隐發痛,“哥,主人,求您給我一個機會。”
“別瞎說。”容石的視線認輸般地躲開,他攏住容玉石汗濕發冷的手,緩緩道,“我們的兄弟關系是你說斷就能斷的嗎?”
容石和容玉的父親是一對雙胞胎。
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從同一個母親肚子裏出來的孩子,脾氣秉性也不知為什麽會差這麽多。老二頂着那張和老大一模一樣的臉卻時刻做出一副嫌棄老大嫌棄到死的表情。
當年家裏窮,兩個長輩東拼西湊只能湊出來一個兒子娶媳婦的彩禮錢,于是老大就以一分鐘的優勢先老二七年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
老二這下就更不服氣了。他知道老大的兒子叫容石,取的是磐石堅韌勇敢之意,于是在自己兒子降生之後,他就偏要給自己兒子取名叫容玉。因為“玉”明擺着就比老大那塊破石頭金貴。
一對雙胞胎鬥了大半輩子,等到家裏長輩雙雙離世,兄弟倆才知道什麽叫相依為命。相互之間針鋒相對的态勢才算緩和一些。
容玉爸媽都是大夫,還是在急診科,忙起來沒日沒夜的那種。所以容玉從小就由容石這個大他七歲的哥哥帶着,從一條小跟屁蟲漸漸長成了大跟屁蟲。
容石和容玉身上流着的血幾乎有一半都是相同的,眉眼相似,身高相仿,走在一起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們是什麽關系。
怎麽可能是容玉單方面說斷就斷的。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真的考慮好了嗎?”容石死死盯着容玉的眼睛。做主的,多少都懂點心理學,他企圖從容玉的眼睛裏看出一絲猶豫和退讓。
“我絕對不會因為你是我弟弟就手下留情。只要你點了頭,你再沒有和我平起平坐的權利。”
容玉哪裏會讓容石抓住把柄,這個夢想,這段關系,他已經渴求了很長時間,如今容石的手就擺在他面前,他當然會拼上自己的全部力氣,死死抓住。
“哥,我考慮好了。我想做您的奴隸。”
“好。”容石點頭,說罷便把搭在容玉身上良久的視線移開,兀自起身整了整衣服,“跟我過來吧。”
容石的第一個命令抛出的太過突然,以至于容玉反應過來的時候,容石已經站到了通往二層房間的樓梯口,正靠着扶手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弟弟,哦不,奴隸。
容玉跪了太長時間,乍然起身帶來的不僅是膝蓋小腿的酸痛,還有籠罩在眼前的一片漆黑。他邁開大步跌撞着跑向容石,要不是容石好心伸出手攙了他一把,他可能一個踉跄就得和樓梯來個親密接觸。
“需要緩一會兒嗎?”
容玉飛速搖頭。
他知道容石要帶他去哪裏,所以他不能等。他害怕他多耽誤一秒,容石就會用這一秒的間隙反悔。
“那你扶好,別摔了。”容石松開攙着容玉的手,轉身上樓,他們的目的地是這棟別墅裏常年上鎖,并且只有容石有鑰匙的房間,二層的盡頭,容石的調教室。
容玉跟在容石身後,兩個人步子都邁得極緩,明明很短的一段路,卻讓容玉有機會将容石的背影,從發頂到腰身再到腳跟,來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可謂度秒如年。
容玉親眼看着容石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黑色的,他之前多次想從容石身上偷下來卻都出師未捷身先死。
“進去吧。”
之前他們藏在薄紗之後的博弈如今全部擺上了臺面,容玉竟難得生出了幾分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發,對容石扯出一個傻兮兮的笑:“哥,要不你先吧?”
後者好笑地瞥了容玉一眼,那笑看得容玉心裏直發虛,以至于容玉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屁股被他哥用膝蓋頂了一下。
“讓你進你就進。”
“哥!我不是小屁孩了,你這麽踢我也不嫌累!”容玉踉跄着撲進房間,幸好裏面有個半人高的按摩臺攔住了他的沖勢。
容石慢悠悠地走在後面,擡手啪的一下拍了容玉後腰一掌,淡淡地說:“是長大了,不是小屁孩兒了,都學會認主了。”
容玉狼狽地起身,看向容石的眼睛裏蘊着些許獨屬于他這個年齡段的不忿,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容石的第二個命令就跟了下來:“把衣服脫了,全部。”
兄弟倆是從小一起長起來的,雖然相差七歲,但男孩子之間似乎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吸引力,這點微不足道的年齡差根本不影響他們之間的相處。
光着屁股你追我打,脫得一絲不挂擠在一個花灑下面洗澡之類的事幹了不知道多少回,現在兩個人多了一重身份——主人和奴隸,主人要求奴隸脫掉所有衣服的指令,讓容玉羞恥地垂下了視線。
容石沒有催促容玉,他踏入這個圈子這麽多年,見過半裸、全裸的男人、女人數不勝數,那些充滿了欲望的場所根本不會讓他的表情變化半分。但容玉的身體不同,那是他的弟弟,他的父親是容玉的大伯,除了主奴之外他們之間還有斬不斷的血緣。
容玉沒有做好在容玉面前袒胸露乳的準備,容石也沒有準備好就這麽直面容玉的身體。
容玉開始動作了。
六月初的A市已經熱極,他身上只着了半袖T恤和短褲,脫起來絲毫不費力。容玉脫上衣的時候,容石能清楚地看到他上身舒展開的肌肉線條,兩顆深粉色的乳尖羞答答地立着,它們似乎也因為失了遮羞布而害羞起來;脫短褲的時候,下陷的腰窩就像兩只眼睛,忽閃忽閃地向他發出無聲的邀請。
“內褲和襪子。”容石提醒他。
容玉捏住內褲邊的雙手頓了一秒,擡頭看了容石一眼才下定決心。深藍色的平角褲沿着兩條強勁有力的腿輕松墜下,容玉順帶扒掉了套在腳上的襪子。
一絲不挂。
這個擺在紙面上就透露出無限旖旎的成語便是容玉此時此刻最真實的寫照。
衣服不脫沒事,這一全裸,容玉覺得容石的視線仿佛都化成了實體,平靜而深邃,掃過他身體時仿佛能帶起一陣風,原先還貼在皮膚上的汗毛全部被看立了起來
容石嘴角抽了一瞬,容玉覺得他應該是笑了,但他此刻正被無比強烈的羞恥心包裹着,五感都跟着遲鈍了許多。
“背對我站直,雙手平舉。”
容石身上仿佛自帶一種氣場,即便兩人身高相仿,但當他立在全身赤裸的容玉面前之時,就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掌控者。從他接受讓容玉做他的奴隸那一刻開始,容石只用了三個命令便讓容玉認清了他的新身份。
容玉照着容石的命令做出回應,但他不明白容石此舉是因為什麽。他想回頭,但容石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在主人沒有發出命令的時候不準亂動,這是作為奴隸必須要遵守的規矩。”
“哦,好的。”容玉吃了癟,聲音也跟着軟了下去。
“要說,‘主人,我明白了’。”容石提示他。
“主人,我明白了。”容玉有樣學樣。
說實話,容石非常不喜歡什麽都不懂的新手,調教起來費心費力,相互磨合也比有經驗的耗費時間。但這一原則在容玉這裏純屬擺設,因為他們之間特殊的聯系,什麽可以給他找一個有經驗的其他主人,容石哪裏舍得放自己的弟弟到別人手裏。
容玉維持這個姿勢一段時間之後,他忽然感覺有什麽涼涼的長條皮質的東西貼上了他的後頸,但是他的主人不讓他回頭,于是他只能在這東西繞到他面前的時候悄悄低頭瞟一眼——是裁縫用的那種皮尺。
這條皮尺似乎是在丈量他身上所有部位的長度,從頸圍開始,肩寬、臂展、胸圍、腰圍、臀圍、腿長、大腿圍、小腿圍……甚至還有下身疲軟時的粗細和長短。
如果他不是全裸的,身處的不是他主人的調教室,他真的要以為容石做這事想為了給他做一套衣服。
“我不喜歡做沒有準備的事。”容石終于得到了所有他需要的數據,“在沒有簽契約之前你我還只是兄弟,而且屬于你的那套‘玩具’定做也需要時間。五天後的這個時間,你到書房來找我,我們簽契約。”
“好的,主人。”容玉愣怔了回答,“需要重新定做——‘玩具’嗎?那這些……”容玉偏過頭看向擺在牆邊玻璃櫃展臺裏面的各式各樣容石說是‘玩具’的東西。
容石也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解釋道:“那是別人用過的,我從來不會把同一套‘玩具’用在不同奴隸身上。而且,那些金屬都是合金,你用不了。”
“哦,我明白了,主人。”容玉緩緩點頭。
容玉對合金過敏,一碰到就瘙癢發紅,上學的時候他連手表都只能戴純橡膠制的那種,但是純金、純銀就沒事,他沒想到容石會考慮得這麽細。
“嗯,把衣服穿上就出來吧。”容石抓起他扔在按摩床上那團衣服,“珍惜你能自由活動的最後五天吧。簽了契約之後,你就連在哪吃飯都需要受我限制了,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