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清予!!!
長得好像猰貐!
安秉容一時間看她的目光極其複雜。她的眉眼分明就是猰貐當年的樣子, 笑起來更是像了七分, 可猰貐家中并無別的姊妹, 就算是遠方表親也沒有, 天底下怎麽可能有如此神似的兩個人?!
他的眸光愈加不可置信, 愈是疑惑難解, 就愈是炯炯有神, 這種帶着別樣思緒的打量就成了逼視。
錦笙不解地挑起眉毛,随即想到在皇宮跑馬的時候皇後娘娘曾說她長得像極了安丞相的夫人少女時的模樣,便恍然大悟, 有些緊張地搓了下指尖,她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太子爺。
見太子爺沒打算開口說什麽,甚至也微微蹙眉打量着她, 似是在沉吟。
錦笙趕忙解釋道, “草民自知容貌與安夫人有幾分相似,但生來便如此, 無可逆轉。草民也常因為長相酷似女子而憂愁煩惱, 相爺無需……”
“生來如此……”安秉容徑直打斷她的話, 反複咀嚼這句話, 目光從她的臉上, 移到她脖頸的喉結上, 他忽然有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在心底不斷滋生,占據他的四肢百骸, 最後連心尖都開始發顫滴血。
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他有多希望這就是真的!!
可是都過了十五年了, 他不是妻子那般執着柔情的婦人,時間和世事都告訴他必須要承認清予已經死了!眼前的人只是個頑劣風|流的少年不是嗎?!眼前的人能和顧世子花天酒地不是嗎?!眼前的人當上了天樞閣主一朝為臣輔佐的是君王不是嗎?!
為什麽他會有這麽荒誕的想法?!
可是他就是希望,所謂荒唐,即是真相。
安秉容朝她走近幾步,想要伸手握緊她,又怯如稚兒,手足無措。
一個荒誕無稽的想法需要無數個更荒誕無稽的問題來佐證,他想問,卻問不出口。
他憑什麽要求別人回答他那些荒誕無稽的問題?憑什麽要求別人在這麽多人面前透露這麽多年都不願意透露的訊息?憑什麽去質疑別人這麽多年來已經根深蒂固的東西又妄圖去推翻?
僅僅因為長得像?
可是不問清楚,又教他如何甘心?
他是個男人,是丞相府的頂梁柱,他不能像妻子一樣悲傷難受就放聲大哭,思念痛苦就找人傾訴,看到街上哪家姑娘像自家女兒就窮追不舍刨根問底,更不能央求天家人幫一幫忙,不能說我好想念清予,求求你們幫我找一找她吧……
整整十五年,他年複一年的處理朝政、輔佐君王、應付大臣,吃飯睡覺照常不誤,甚至還有精力去哄傷心欲絕的妻子,在別人眼中他一絲一毫的悲傷也無。
可他作為一個父親,看着那麽小小的溫暖的一團從此遠離身邊消失不見,想着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肉丸子落在那樣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冷血刀客手中,想着原本應該在自己的庇護下過着金枝玉葉般生活的嬌滴滴的小姑娘不知在哪裏受罪受苦,他怎麽能不肝腸寸斷?
想着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當時來晚了一步,他怎麽能不肝腸寸斷?那是他該放在心尖上疼的女兒。
如果眼前的少年并不是,如果他所有的荒唐想法都只是一場謬論,那又何必讓他見到這名少年,勾起他潛藏在心底的悲傷。
“父親,你怎麽了?”安懷袖上前,伸手扶住安秉容。氣氛忽然變得緊張起來,不知道為什麽。
錦笙也有些憂慮地開口道,“相爺?你沒事罷?”
安秉容凝視着正一臉擔憂望着自己的錦笙,酸澀斂了又斂的眼眶還是泛紅了,他擺了擺手,正待要說話,門外忽然傳來小厮焦急的聲音,“老爺,不好了!國公爺家的郭小姐和蕭太傅的千金一起落下水!夫人她急得暈倒了!”
安秉容向來寵妻如命,聽聞夫人暈倒,顧不得向太子爺告退,徑直向前院奔去。安懷袖也急忙施禮告退。
顧勰轉頭就對錦笙道,“阿笙,我們也去看看罷。”
錦笙捏着下巴沉吟,郭雲襄不是想要施計把生米煮成熟飯嗎?怎麽還沒見到太子爺就落水裏去了?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太子爺,卻發現太子爺也正凝視着她。
那神情讓她不由自主地一怔。
是她眼花了麽,她似乎看見太子爺的眼眶紅了。他沉默地望着她,如同一只被困在沼澤泥潭中掙紮的小獸陡然看見路過的她,悲痛、無助、可憐、欣喜。
一時間他眸底的神情太過複雜,蘊藏了多少說道不清的深意。這種沉默,好比山雨欲來前的寧靜,顯得寂寥又滄桑。
他的手緊緊握住座椅的扶手,似乎是在極力抑制快要噴薄而出的情緒,似悲痛欲絕,似肝腸寸斷,似撕心裂肺,又似狂喜而泣。
可是向來清冷的太子爺,怎麽會露出這種表情呢。
不知何故,錦笙看着他的雙眸,怎麽都移不開眼。
君漓緩緩站起,脊背筆直,朝她走來,迎着光時錦笙才看清楚,他的眼眶是真的紅了。
站定在她面前,君漓抑制不住喉頭的酸澀,将聲音放輕、再放輕,“你們都出去。”
說的自然是鐘望舒和顧勰。
顧勰還想說什麽,剛張口,就被鐘望舒拽了拽袖子,搖頭示意。
待房內只剩下他們兩人,君漓才伸手為她拂開臉側的青絲,垂首認真端詳她的臉,這張他端詳過無數遍的臉,越是端詳,他的眼眶越是深紅。
那些安秉容不敢确認的荒唐,他來确認;那些安秉容不敢問出口的話,他來問;那些安秉容不敢承受的悲痛,也由他第一個承受。
他端詳了好半晌,喉結滾動,咽下澀然,緩緩地啞聲道,“你怎麽知道,自己今年十七?”
錦笙一怔,心道這個還有怎麽知道,生辰不都是一年一度的麽。但此時太子爺的神情很不對勁,她只好硬生生憋住自己哪一腔想要吐槽的話,換了種說法道,“過年的時候就長一歲。”
“我記得自己答應過你不過問這件事,但現在我反悔了,我想要知道,你為什麽要扮成男人?”君漓微微蹙着眉。其實心中已有了答案。
江湖險惡,扮成男人總比女人更能守住貞操。這個理由是萬萬不能用的,如今斷袖之風當道,這麽說簡直是糊弄太子爺的智商。錦笙想了想,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從小穿,習慣了。”
“你就沒有問過應天為什麽嗎?他是不是……從來都不告訴你?”
他這麽問,原本插科打诨的錦笙忽然升起一股不安之感,她腦中閃過支離破碎的片段:義父對她的态度、安丞相方才見到她時的态度、太子爺此時的态度,她的心口開始疾跳,隐約覺得自己窺破了幾分不可對外人道的天機,又覺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
最後怔愣在原地,眼神無焦地盯着空中一點,靈臺一片混沌不清,驚慌失措的恐懼感瞬間席卷全身,蔓延至四肢百骸,如毒浸入骨髓,穿心裂肺,再被萬千蟲蟻咬噬,從足底一直灌到頭頂,疼癢不止,背上已然冷汗淋漓。
她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所有的事情,傅德在斬首前交代的秘辛、十多年來皇宮發生的大小刺殺、父皇登基前的恩怨,還有她女扮男裝的原因、應天出逃失蹤,一樁樁、一件件,終于在這一瞬間全部連成一線,再無質疑!
君漓的嘴角忽然挽起一個笑,在滿目的酸澀晦然下,洋溢着不一樣的溫柔與動容,他緩緩伸出手臂抱住錦笙,在她耳邊輕泣道,“小予,歡迎回家。”
錦笙的腦子“轟”的一聲,如銀瓶乍破,水漿迸發,思緒一片狼藉!
***
外院中,鳥語花香殷勤,清風掃過樹梢,送來斑駁的光影。
安秉容和安懷袖到的時候,兩個落水的千金都被送到了廂房沐浴換衣,驚呼的衆人也漸漸平息了下來,只不過梁朝的女眷向來愛搬弄些口舌,此時還七嘴八舌地談論此事。
林娴玉堅持不回去休息,說這是她的清予十七歲生辰的宴席,她不能離席。安秉容拗不過她,只好扶着她坐在席間,聽一幹女眷說起當時情形。
聽了一會兒,也捋出了這件事的始末。
蕭月華和郭雲襄本坐在同一張席上,郭雲襄先找上蕭月華搭話,開始還姐姐長妹妹短的,後來話題不知怎麽地就扯到了太子爺身上,兩人說話的模式就變得敏|感起來。
聲音雖不大,但互相明朝暗諷的意思甚濃,連隔席向來沒什麽腦子的程夫人都聽明白了。
蕭月華是個恃才傲物的性子,懶得與郭雲襄這麽活蹦心眼子又多的人說些廢話,便兀自離席去到塘邊散步。
後來有蕭月華身邊的丫鬟跑到郭雲襄的身邊說了什麽,郭雲襄的臉色就變了,直接起身到河邊找上蕭月華,不知道說了什麽,隐約聽見什麽“這種藥”、“不要臉”之類的字眼,總之,兩人又争執起來。
口舌之争,蕭月華自然不輸于郭雲襄,三兩句就将她氣得頭腦發昏,腦子一熱,仗着自己會些功夫,伸手就去推蕭月華,蕭月華身邊的丫鬟看見了,自然幫着蕭月華對付郭雲襄,卻不想扭打之間,兩人齊齊掉落水中。
這種藥……
安秉容見過大風大浪,這點兒彎彎繞繞他還是能反應過來的,不過這裏人多,他選擇了忽略這個細節閉口不問。
話說回來,郭允這個女兒當真是好大的膽子,這等下三濫的招數都敢拿出來在他丞相府中招搖,下|藥的對象也不言而喻,搏個錦繡前程可以理解,但這個搏法,未免太低劣了。
還有蕭太傅的千金蕭月華又是如何發現這藥的?她一個女孩子家,竟能認出這種藥,或者說她沒有認出來,只是為了詐郭雲襄,故意這麽說的?
他搖了搖頭,都說官場險惡,卻沒想到十多歲的女子心眼也這麽多。
這件事還是私下來告訴太子爺,讓他提防些的好,萬一郭雲襄賊心不死,一次不成再來一次,或是哪家姑娘從中受到啓發,依樣畫葫,這回是被蕭月華擋了回去,下次就未必了。
後院廂房中,郭雲襄将換下的衣物狠狠撕開,“刺啦”的聲音尖銳刺耳,一聲緊随一聲,直到她用盡力氣,最後一把将衣服摔在地上,捏緊窗框讓自己站穩,“蕭月華!竟然敢陰我!”
“小姐,你先喝口水吧,別氣壞自己了。”她的貼身丫鬟遞上一杯水,順着她的話說道,“還以為她蕭家才女是個多傲氣的人!竟然也使這些卑鄙的手段!”
郭雲襄一把将杯子摔在地上,一股委屈生生憋紅了眼眶。并不是她先将蕭月華先推下水,也不是她們在扭打撕扯中無意落水,而是蕭月華自己先故意落水的!
幸好她反應快,跟着一起跳入水中!否則在外界看來,就是她企圖給太子爺下|藥被蕭月華拆穿後惱羞成怒,才将一向端莊清高好脾氣的蕭月華推下了水!
蕭月華故意将說話的聲音提高,又故意落水,不就是為了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好讓太子爺知道是她蕭月華幫了忙才讓他免遭算計?
她知道自己再怎麽解釋也沒用,不會再有人相信她的話。
郭雲襄羞憤地咬緊牙關,長長的指甲已經掐入手心。
而另一邊廂房中,蕭月華的嘴角卻抿起淡淡的笑,她凝視着對面的屋檐,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丫鬟遞上來的茶。
窗外忽然跑過一人,伴随着哽咽壓抑的啜泣聲,蕭月華手中的動作随即滞住,視線也是一頓,她看得清清楚楚,跑過去的是錦笙。
她只垂眸沉吟了一下,便迅速起身開門,朝着錦笙跑的方向跟了過去。
錦笙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一把推開太子爺就往外跑,實際上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往什麽地方跑,只是覺得這一切都太過于措手不及,令她難以面對,仿佛将她的咽喉扼住,讓她只能張牙舞爪地在逐漸窒息中掙紮。
她不敢想,如果自己就是安清予,那義父是誰?
是當年光天化日之下血洗佛門劫走她的那一夥人的頭目;是陛下口中殺了第一任閣主安丘的殺人兇手;是與安丞相有潑天仇恨的敵人;是多年來刺殺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幕後主使!
如果她真的是安清予!義父所有的罪名就會在頃刻間全部坐實!!
那可是……千刀萬剮也難辭其咎的死罪啊!
但是她不想義父死。一手拉扯她長大的是義父,教導她孔孟聖賢的是義父,傳授她一身武藝的是義父,教她寫字念書的是義父,會勾唇笑着罰她抄書的是義父,小時候為了哄她不哭親自下廚的是義父,帶她到處跑到處跳的是義父,背她上街玩耍的是義父,拿着竹竿佯裝怒意追着她打的是義父,從小到大都寵着她的都是義父!
大家都說義父脾氣不好,暴躁易怒,可除了在女妝這件事上他對她發過脾氣,他從來在她面前展現的都是最柔軟的一面。雲書說,她剛被抱來柳州的時候哭啼不止,義父每天晚上都守在她身邊哄她睡覺,那麽沒有耐心的一個人,居然這般溫柔。
如果……如果她認了自己是安清予!不就是親手将義父送入地獄萬劫不複嗎?!
可如果她不認!又讓自己的親生父母怎麽辦?!那些痛到無法呼吸的故事,那些撕心裂肺的夜晚,他們又是怎麽度過的?!
安夫人有失心瘋,十五年了,她思念她十五年了!思念她的女兒整整十五年!!
“啊……!!”錦笙抱住頭痛不欲生地嘶吼,幾欲瘋狂,最後一頭紮進荷花盛開的池塘!将自己全部浸沒在水中!
她在水中瘋狂掙紮,又猛地從水中冒出頭,疾速喘氣,淚水和池水混雜在一起,她滿臉憋得通紅,與她眼眶的猩紅混為一體,讓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哭了還是只是被水淹得窒息了。
那一頭青絲在水中時全部散開,此時淩亂地披在肩頭,被水黏成一片,她自己又狼狽地從池塘中爬上來,一邊嚎啕大哭一邊自言自語,“義父……我好想穿裙子……”
拖着滿身的水,她一邊哭,一邊漫無目的地走,用濕潤的袖子揩眼淚鼻涕,抽抽噎噎地聲音回蕩在荷塘,她委屈自己将自己搞得全身冰涼,渾身難受。
“這位……請留步。怎麽身上都濕了?”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婦人的聲音。
錦笙的腳步一頓,下意識回頭,入目所見的……是安夫人。
她的喉頭一松,忽然放聲哭了一嗓子,又立即捂住唇讓自己憋住了,她慌忙退後好幾步,落荒而逃!
安夫人也在她轉過頭的那一瞬間睜大了雙眼,全身都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嘴唇更是顫得發紫,“你……你是、是我的清予嗎……清、清予……!!清予!你別走!!”
身邊陪着出來散心的尹嬷嬷一把将安夫人拉住,卻被她猛力掙脫,尹嬷嬷焦急地追上去想拉住她,“夫人!”
安夫人卻不管不顧地朝錦笙落荒逃走的方向跑去,“清予!!”
錦笙陷入掙紮恐懼之中,埋頭一陣瘋跑,聽見身後一聲痛呼與哭喊,她又停下腳步踯躅不前,她咬緊牙關,轉身往回跑,剛踏出一步,忽然身體一輕,被人攔腰抱起,破空飛出了丞相府!
安夫人不顧摔倒後被擦破的手掌,依舊朝錦笙跑去的方向窮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前院宴席處,也沒有看見錦笙的身影!
“清予!!清予?!你在哪兒啊?!”她不管旁人的眼光和議論,撕心裂肺地哭喊。
正在不遠處和安懷袖交代落水處理事宜的安秉容聽見動靜,迅速朝林娴玉疾步走來,見她還想繼續朝外面追,他便一把将她抱在懷裏,“夫人!!”
林娴玉不顧掉落的披帛和出血的手掌,在安秉容懷中不斷掙紮,渾身上下都在失控,繃緊了十五年的琴弦突然斷裂,連同着這十五年來所有壓抑在心底的情緒轟然爆裂炸開,她不顧形象想從安秉容的懷中掙脫,朝錦笙消失的方向掙紮!
“夫君!我看見我們的女兒了!!我真的看見了!你相信我!那真的是我的清予!我認得的!!我看見我的清予了!!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她!!我看見她往那邊跑了!!你放開我啊——!!”
安秉容當然知道她口中說的是誰,可他要思慮的永遠比她更多,這不僅僅是她想認回來就認得回來的!如果是街上普通女子他一定二話不說把人拐進來!可現在……那個人是天樞閣的閣主!是皇帝的直屬輔臣!是他的殺父仇人應天的義女!
這其中牽扯得實在太多,如今大庭廣衆之下怎麽可能讓她真的追過去?!
安秉容只能緊緊抱住她,“猰貐你聽我說,你先聽我說!你冷靜一下!”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去追清予!她還活着!!我看見了!!你放開我!安秉容你放開我!!我就知道我女兒還活着!!你放開我!!”哭聲撕心裂肺,回蕩在整座丞相府,每一句都仿佛在吞咽鮮血和眼淚,最後随着激烈的情緒一齊迸發而出放聲嘶吼。
江婧如試圖握緊林娴玉的手,紅着眼圈懇切道,“娘!爹一定會去追的!我相信您,我相信妹妹還會回來!您先冷靜下來好不好?咱們先把手上的傷包紮了……”
她溫柔的聲音湮沒在林娴玉的嘶吼之中,顯得羸弱無用。
縱然在林娴玉自己眼中,是失而複得、得後再失的悲痛瘡痍。可在別人眼中,不過是一場瘋癫的鬧劇罷了。安丞相的夫人林娴玉,十五年前就患了失心瘋。時不時會發作,她大概是又發作了。
賓客還在陸陸續續地離席,不少人傳來或憐惜或心疼的眼神,有人搖頭嘆息,有人感同身受,有人事不關己,還有些人唏噓不已,但大家都認定的是,安丞相的夫人,今日又在大庭廣衆之下瘋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