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打臉,接吻
話說到這裏也就沒什麽好接茬的了, 錦笙識趣地轉了話頭, 幾人将黑市找上天樞閣押送貨物的利弊分析了一番後便相繼告辭。
原本錦笙和雲書一起告退之後鐘望舒自然也是坐不住的, 只是迫于太子爺半天沒有發話讓他也退下, 他就只好憋着不動。
不曉得太子爺出于什麽心理, 生生拖了他小半柱香的時間才準他走。等他出門之後, 錦笙和雲書兩人早就看不見人影了。
華燈初上, 風月樓外燈火搖曳,輕|薄的綢紗如游絲般袅袅缥缈,美人倚着欄杆紅袖招搖, 吸引來來往往的風流過客回頭一顧。
風月樓二樓春江苑中,一群錦衣華袍的公子哥兒圍坐在只到人膝蓋那麽高的酒桌邊舉杯相邀,開懷大笑, 偶爾附庸風雅兩句不知道哪兒聽來的詩詞, 竟還能引來在座諸君滿堂喝彩。
錦笙的左邊坐着顧勰,右邊坐着鐘望舒, 周圍還有一群尋常與顧勰交好的狐朋狗友, 錦笙打量了一番, 大多都是達官貴人家不務正業的公子哥兒, 和顧勰同屬于鑲金敗家子兒。
鐘望舒雖然是靠自己的雙手勤勞致富的人, 和他們不屬于一窩, 但他能說會道,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談天說地沒有問題, 很快就與衆人打成一片。
“來來來, 喝酒喝酒!”顧勰舉杯示意大家舉杯,又放下自己的酒杯,給錦笙倒了一杯茶,“阿笙你就別喝酒了,你身上還有傷,乖乖喝點茶就好!”
錦笙沒有拒絕,雖說太子爺給的藥十分管用,且傷口不深,如今已無大礙,但她擔心自己一會兒喝醉了會在一幹男人面前玩兒脫線。
“子淵,你最近跟人間蒸發似的,怎麽都找不着人,幹什麽去了?”一名藍袍公子倜笑道,“不會又被關在家裏抄書去了吧?”
另一名着綠衣的公子便驚奇道,“不會吧?我瞧着近日咱們顧世子挺收斂的啊,也沒犯什麽事兒,這罰的又是哪一出?”
“我哪兒知道我又怎麽礙着君曦見了?還不就是他,非把我弄皇宮裏去跟禦史臺的人謄寫什麽史書典籍!”顧勰一臉煩躁,“若不是我給我娘寫信說想她了,我現在能擱這兒跟你們喝酒嗎?”
那藍袍公子一笑,“普天之下,除了長輩以外,怕也就只有你敢喚太子殿下的小字了。”
又一貴公子笑着接茬兒道,“哪有,除了咱顧世子以外,明明夫妻之間也能喚小字的嘛!”
“噗咳!”他的話音剛落,錦笙一口茶嗆在喉嚨裏,猛地咳出聲來,擡眸時見一幹人都看着自己,她便抹了下巴上的茶水笑道,“其實好友之間也能喚的吧。”
還是那個藍袍公子,笑着拈了幾顆瓜子磕着,“我們尋常人當然是無所謂了,好友之間什麽都能叫,可太子爺怎麽可能和我們這等纨绔公子哥兒一樣,思蘅他和太子爺關系那麽好,也不敢叫太子的小字啊。”
“這話說對了,君曦見和我們可不一樣。”顧勰敲了敲酒桌,爽氣一笑,“本質就不一樣,咱們活得多潇灑,秦樓楚館想來就來,可他呢?除開為了公務,他可不會來這種地方。”
他這廂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砰砰”的敲門聲,一幹纨绔子弟同時一怔,靜了下來。
來這兒玩的人應當都知道雅間春江苑裏坐的都是些什麽人,尋常人是連路過都不敢路過,今日竟然還有人敢來敲門打擾?
這麽想着,門外突然傳來了老|鸨那油得發膩的聲音,那聲音中帶着賠笑和無奈,“擾了諸位爺高興,是小的不是,可……今日不知怎麽地,太子爺忽然有空來咱們這裏監察朝廷官員狎|妓的情況……諸位公子雖不是官員,但家中脫不了有官老爺,所以……”
老|鸨的話如同驚雷在衆人耳邊炸響,一瞬間,一幹人都炸了,藍袍公子迅速起身,一把折扇敲在掌心,急道,“太子爺怎麽抽今日來?!監察的時間不是定在雙日嗎?”
鐘望舒不禁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看了錦笙一眼,而後便陷入了沉思。
錦笙略懵,但還不至于像他們一樣慌了手腳,畢竟她來的時候是給太子爺報備過的,盡管挨了一記冷冽的眼刀,可總歸是不用擔驚受怕。
“怕什麽?!”顧勰巋然不動地坐在原位上倒酒,指着板凳皺眉道,“诶坐下來坐下來,有我在你們怕什麽?!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不會罰你們什麽,頂多就是我多抄幾本書呗!”
幾人連忙擺手,一人拱手道,“顧世子大義,你不怕太子爺,我們可是沒那個膽兒,聽說但凡和權貴有關的嫖客都會被記上名冊抽個群臣都在的時候唱念出來,這個人我們可丢不起,我爹要是知道我給他丢人,他還不打死我?”
語畢,一幹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兒皆是一臉惶恐,正起衣冠往門外走去,走在最前頭的那個伸手要去開門,尚未夠得着門邊,“吱呀”一聲,門自己開了。
太子爺一身銀衣織錦,長身玉立。
一幹纨绔子弟狠狠倒抽了一口涼氣,“太、太、太子爺?!”
君漓淡淡睨着他們,“嗯。”他跨過門檻向屋內走去,雙眸掃視了一圈,最後将視線定在了錦笙的身上。
鐘望舒一愣,趕忙和錦笙一起随了平民禮,“參見太子爺!”
“起來吧。”君漓随意坐到錦笙旁邊,剛好将她和鐘望舒隔開,睨着就在自己手邊叩首行禮的錦笙,頓了頓,又錯開眼神道,“将人都叫回來。”
門口的人聽見這話,趕忙簇擁着走了過來,顧勰一臉不可思議,“太子哥哥,你……這是要和我們一起玩兒?”
君漓将折扇随手放在錦笙面前,睨着一幹大眼瞪小眼的纨绔,“都玩兒些什麽?”
玩兒些什麽?
既然是在秦樓楚館裏,當然是玩兒女人了。但……這顯然是不能這麽說的。
可要說在這等煙花之地只玩兒一些喝酒吟詩的事情,未免太假了些,不是忽悠人家太子爺的智商麽。
藍袍公子一貫是個有主意的,周遭的氣氛只沉默了片刻,他便笑着道,“我這裏有個好玩兒的,還是前幾日遇見個外族美人給出的點子。”
他一開口,一幹人便都看了過去。
藍袍公子起身在桌上拿了一頁澄心堂紙,笑道,“規則很簡單,用嘴傳紙,傳的時候也需要用嘴把紙給撕下來。這個游戲越到後面才越好玩兒,每用嘴傳一次紙,就必然會把紙撕下一小部分,到了後面紙越來越少,接不了的人就得受到懲罰。”
“咱們就罰罰酒好了。”介紹完畢,他嘴角一勾,倜笑道,“怎麽樣?敢不敢玩兒?”
這個游戲錦笙不是第一次聽了。
在雲安的時候玩兒過,頭一次聽的時候錦笙只覺得富貴人家的孩子就是花樣多,柳州那種鄉下地方真不如你們會玩兒,這種娛樂方式發展下去你們就不怕斷袖之風風靡全朝最後導致梁朝絕後麽。
看着在座清一色的男人,再瞟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太子爺,錦笙惆悵地嘆了口氣,從太子爺嘴裏接紙,她敢嗎?
這個游戲就是拿來坑她的。
“諸位兄臺,錦某身上有傷,實在不宜喝酒,這個游戲錦某就不參加了,看着你們玩兒即……”
她的話沒說完,一名公子哥兒取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受點兒傷就不能喝酒了?哪有這個道理,今日太子爺也在,說好了一起玩兒,你可不能搞什麽特立獨行!”
“就是!錦兄你若是不能喝酒,咱們還可以換別的懲罰嘛!比如回答我們的問題?天樞閣的消息随便說一條就價值千金!再說了,也不一定回回都是你接不上啊!”
衆人一道起哄,錦笙再說不行就是不識趣了,拒絕得太過也影響大家的兄弟感情不是?
她看了一眼身旁我自巋然不動的太子爺,後者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徹底讓錦笙妥協了。
“既然決定好了,咱們可就開始了?”藍袍男子哈哈一笑,迅速将澄心堂紙咬在嘴裏,然後湊到下一個人唇邊。
很明顯在座諸君對這個游戲都熟得不能再熟,技巧十分靈活,接上了立刻傳給下一個,不消片刻就傳到了鐘望舒嘴邊。
鐘望舒這個人,錦笙從小對他的認識就是,很會随衆,即使是自己不喜歡的,他也能将厭惡的情緒藏得很好。
從他去黑市潛伏兩年都沒有暴|露真實身份還和那裏的人打好了關系這件事看來,他确實是一個會随衆的人。
因此,錦笙絲毫不驚奇他能淡定自若地用嘴接過來然後再傳給太子爺。
她驚奇的是太子爺居然也能如此淡定地用嘴接下來然後……傳給她。
那張紙在鐘望舒口中傳遞時還是挺大的,但……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傳到她這兒的時候,太子爺咬住的部分就只剩下這麽一點兒了?!
君漓的薄唇輕輕抿起,唇珠按在紙上,微微翻出深色。他用嘴銜紙的動作在別人做來本該十分不雅,他做起來卻優雅無比,從容淡然。
可他口中的紙大約只剩下了大拇指一半的大小!這究竟要她怎麽接?!這是正常人不碰唇就能接到的嗎?!
為什麽?明明小澈傳給太子爺的時候很大一張啊!怎麽就被太子爺用嘴撕成這麽一丁點兒?能撕成這樣也是需要技巧的吧?!
君漓眸中一片清明,眸底有一閃而逝的笑意,就這麽靜靜地等着她,耐心十足的模樣。
錦笙張開唇,稍稍湊近了些,不經意擡眸間又剛好對上了君漓意味不明的眸子,她臉上一熱又縮了回來,“接不了,我喝酒!”
“錦兄身上有傷就別喝酒了!不若我們一人問你一個問題,你告訴我們,解我們心中疑惑,就算是罰過了,諸位意下如何?”藍袍公子嘴角撇着笑,渾然看熱鬧不嫌事大。
他一說,立馬就有人附和起哄,紛紛說就這麽辦,顧勰和鐘望舒盤算着錦笙身上有傷,也覺得可行。
但對于錦笙來說,天樞閣的機密自然是比她受傷後喝個小酒重要得多,若是在座諸君都白套一個消息過去,天樞閣虧大發了都是小事,若陛下怪罪下來,整個天樞閣都有危險。
思及此,錦笙連忙笑着擺手,“咳……我再試試、再試試……”
淡定自若的太子爺就像是早有預料一般,仍舊抿着紙等她湊過來,眼神中的別有深意絲毫沒有收斂,依舊看得錦笙一陣臉熱。
以藍袍公子為首的一衆公子哥兒都等着錦笙繳械投降,畢竟她面對的是太子爺,再如何不介意唇與唇的觸碰,也應當不敢沖撞了太子去。
可反過來說,太子爺是為什麽如此淡定地等着?他就不擔心被平民玷|污沖撞?
這邊還沒想完,錦笙的唇已經湊到君漓面前寸餘不到,她的視線下垂,緊緊盯住那張紙,其實如果距離得當,還是可以接下的。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微微張開唇,看準角度,輕輕抿住紙的小小一角,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此時兩人的唇之間不過縫隙之距。
還沒等她慶幸完,只感覺面前的人似乎往自己這邊晃了一下身,及其輕微,但足以……讓兩人的唇貼在一起。
帶着微微涼意的、溫溫軟軟的觸|感讓錦笙猛地一怔,繼而睜大了雙眼。
心,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