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外來食
“與她有啥關系,人家是工人家庭子女,你我不過鄉村來的毛孩子!”田千頃表情複雜。
“無論是當下,還是以往,有部分人總喜歡趨炎附勢。”馬厚文空洞的目光投到了籃球架上。
“趨炎附勢也好,攀高結貴也罷,做自己的事,幹自己的活,吃自己的飯。人家怎樣,随他去吧!”田千頃淡淡地咧咧嘴。
“你我今後的出路攥在自己手中,振作精神,拼出十二分力,争取別讓那些瞧不咱的人看笑話。”馬厚文收回籃球架上的目光看了看田千頃繼續說。
田千頃沒言語,安靜地望着這個同齡人。人家多有骨氣,自己遇到點挫折,就一落千丈,真丢人。
“我從小失去父愛,母親一個人将我兄弟姐妹五個拉扯大,吃了不少苦。看着人家家境好的,吃得好,穿得暖,連做夢都羨慕。”馬厚文繼續說。
“羨慕人家幹嘛!誰的天空裏都會有陽光,都會有晴空萬裏的時候。”田千頃說。
“別怪我說話難聽,以你現在的狀态,升學怕有難度的。”馬厚文說。
“七十二行,行行出狀元,考不上學的人多了去。”田千頃表情頹廢。
“瞧你那熊樣,是我認識的田千頃嗎?”馬厚文頓了下,“還有一年時間,每個人都有機會,希望你能振作精神,把精力集中到學習中去,丢開思想包袱,相信你能行……”馬厚文的語氣像老師。
“謝謝!”
田千頃垂下的眼皮不停地上下跳動着,心底瞬間暖暖的,忽然覺得他與馬厚文,就像書中的羊角哀與左伯桃,找到了人生的知己。
馬厚文的話讓田千頃醒悟過來,對雪韻的複雜心理頓時放下不少。放下了,心情就舒暢了。
是的,人生不能只是一味的展望。實力,才是硬道理。田千頃心底那股潛藏已久、奮力向前的動力如洪水般激發了出來。
語文課的時候,老師挑了篇作文給大家分享,剛開始田千頃沒留意。老師時常讀的範文都是幾個好成績的,他沒在意。
随着老師深情朗讀,田千頃慢慢詫異地擡起頭,怎麽像是自己寫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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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聚精會神聆聽起來。沒錯,八百餘字的作文是他田千頃寫的。
作文老師很快讀完了,随即點了田千頃的名,表揚了他。
小學到高中,從未受到過表揚的田千頃,那一刻,淚濕衣襟,靜如湖水的眼底泛起了浪花。
雪韻自從知道了田千頃的家庭背景,怕自己影響這個身世不幸的同桌,希望他一年後能夠靠上學,跳出農門。于是,刻意不再搭理他,她覺得用這樣方式是對他的一種激勵。
田千頃重心不再放到課外書籍和雪韻的身上和以往一樣,學習認真刻苦,不用揚鞭奮蹄進,全班倒數第一的名次離他越來越遠。
雪韻見田千頃學習進步神速,暗暗高興。鼓勵他的辦法雖有些欠妥,但不失為一件好事。
她欣賞這樣的“回頭浪子”,相信他會有出息。
田千頃的學習成績達到了雪韻的預期,細心的她發現了他的生活可能不是太好。因為那張枯黃的臉出賣了他。
雪韻開始留意,去食堂端飯時,同學們飯盒打開都是白生生的米飯。
那個刻有“頃”标志的鋁飯盒裏是什麽?忍不住心裏的好奇,她偷偷打開了,傻了!
一次二次三次,他的飯盒裏每次全是粗糧、雜糧,簡直與豬食沒什麽兩樣。
後來每打開一次,她的眼底就會下一場霧,怎麽也控制不住……
中午端飯,田千頃去食堂的時間總是比較靠後,一是不願與人擁擠,再是自己那飯盒子一旦打開,形同畜食的食物還不引起嘩然?就那麽一點點隐私被人發現,多難堪,多尴尬!
這天,他和之前一樣,食堂沒半個人影的時候,才快步走進端上已經發涼的飯盒跑得遠遠的。
校園外,那棵沒人光顧的大榕樹下,不止是安靜,更沒人知道他飯盒裏的秘密。他将那裏鎖定為自己的避風港,什麽煩惱,什麽秘密,都去那,既可以釋放心中的抑郁,也可以默默瞭望遠方深思量。
榕樹四周與以往一樣,靜谧安寧。
田千頃漫不經心打開飯盒,立時香氣立刻四溢。他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艱難地咽着口水。
盒子裏填滿了回鍋肉和白白的米飯,粗食沒了蹤影。
是不是誰端錯了盒子?他反複确認了好幾次,與他那個“頃”字同名的學生,幾乎沒聽人說提到過。關鍵是飯盒上那刻字的手法除了自己,沒人有那個“手藝”呀!
這個飯盒是小學剛畢業時,考上了初中,爺爺獎勵他的。當時欣喜若狂的他用錐子,一點一點鑽出來的那個“頃”不僅手法奇醜,而且用這樣錐刻的人,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望着盒子裏的菜,田千頃傻了一樣坐在那棵大大的榕樹下。
在這個世界上,能如此關心他生活的人,除了爺爺,好像找不出第二位。
爺爺不可能去學校食堂往他的飯盒裏偷着加肉加菜,況且爺爺沒那個經濟能力。再說食堂裏千多個飯盒,不識字的爺爺斷然找不見哪個飯盒屬于孫子的。
是不是別人打錯菜了?他再一次問自己。應該不會,食堂裏就剩一個鋁盒了啊!他給自己确定着答案。
難道是有人暗地關心?不會,平常一份素菜1毛,肉3毛,就算有錢的學生,也少有舍得花3毛錢買葷菜,能夠買菜的都是教職工。
這盒子裏的菜和肉加起來,得一塊吧!誰願意給他田千頃花一塊錢呀?
田千頃蹙着眉,摸着短平頭,茫茫然然。答案,只有一個,是熟悉他的同學。
馬厚文家境清寒和他田千頃一樣,月薇家境好,與他的關系好像沒走那麽近。唯一的只有眼神躲閃、刻意回避他的雪韻,他救過她,她家家境殷實,對,一定是她。
“別自作多情,我可沒那個經濟能力,更沒那個必要。”課間休息的時候,田千頃實在忍不住,偷偷問不搭理他的雪韻,她別着嘴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不好意思,打攪了。”田千頃尴尬地收回目光,我這人總他奶奶的自作多情,人家憑啥關心你?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