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薛定谔[星際]

第55章 尖刀

克爾星十三省街頭，一輛空軌車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着軍區醫院行進。

齊維打開裹着薛逸的被子，用酒精擦着他全身泛着不正常潮紅的皮膚。薛逸在發燒，幾乎要燒到人體臨界值的溫度，齊維手頭沒有降溫液，只有急救箱裏的一瓶酒精，于這樣的溫度而言卻是杯水車薪。

車子處于自動駕駛狀态，駕駛位上的阿敏忍不住回頭看向後座的醫師和薛逸。她腦海裏仍然回映着剛剛沖進薛逸宿舍時看到的畫面，以及……感受到的震動。

那時她接到簡落英的求救，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一大，卻被門禁攔在宿舍電梯之外，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無法越過，還驚動了宿舍樓的保安。等她找來阿瑞斯安排的保安說明了情況，齊維也恰好抵達了一大，于是兩人一起上了七樓宿舍。

然而宿舍的門卻敲不開。

等到好不容易說服了宿舍保安，将門打開的時候，阿敏看到的是幾乎癱軟在地的簡落英。他面色潮紅，氣息急促，死死壓着正瘋狂掙紮的貝都因。在他身後，還有一個不知是醉迷糊了還是睡迷糊了的卷發男孩，正抱着他絮絮叨叨。

“千萬不要用精神力！”簡落英的聲音帶了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小逸的情況有些奇怪，你們……想想辦法！”

跨進門的阿敏只覺得滿屋粘稠的精神力攪得她全身血液翻湧，雙腿一軟差點站不住。齊維也在踏進宿舍後面色倏然凝重，一步跨到薛逸床邊，低頭檢查孩子的身體狀況。阿敏勉強支撐着自己的意志，反手将身後的門關上落鎖，隔絕了走廊裏保安們的窺視。

就在這時，薛逸的氣息變了。

短短的幾秒鐘後，貝都因清醒過來，看到屋子裏的情況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簡落英近乎脫力地松開鎖着貝都因的雙手，平攤在地上喘着粗氣不想再說話。尼克跪坐在一邊，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阿敏正要開口詢問，心中卻突兀地泛起一絲心驚肉跳的感覺。

随即席卷而來的是莫名的恐懼。

阿敏下意識地後退，背後重重地撞在宿舍門板上，然後整個人跌坐在地。她的牙關不住打顫，心髒幾乎要從喉嚨跳出來，腎上腺素也開始使她渾身發熱，但是她的雙腿已經軟到不聽使喚，眼前陣陣發黑，稍一松懈就會立刻暈過去。

齊維的狀況也并沒有好到哪裏，他現在已經跪倒在薛逸的床邊，大滴大滴的冷汗從他的額頭淌下。若不是心裏還保留了一絲理智，他真的很想立刻打開宿舍的門沖出去，遠離這個可怕的地方。但他是醫師，即使面前這個孩子給他的感覺如同幽冥地獄，他也必須為他檢查身體狀态。

那邊的三個學生早已連滾帶爬、哀嚎哭叫着退得遠遠的，彼此擠在一起，縮進了牆角裏。

這一僵持又是許久，直到天邊開始隐隐發亮，宿舍中充斥的那股并不強烈卻十分濃郁的精神力才漸漸消散。

薛逸就是在那時突然開始發燒的。

直到他們現在上了空軌車駛向醫院，阿敏仍然恍惚中覺得這大半夜的經歷仿佛是一場噩夢。

齊維擦淨了薛逸身上的汗漬，又将降溫的重點放在脖頸、腋下和腿根大動脈處。

等空軌車到達醫院，時間又過去了半個多小時。醫師助手早已準備好降溫措施和治療艙，齊維将人都趕出診室，只留了阿敏在身邊幫忙。

降溫液淋上薛逸的身體，蒸騰出幾層霧氣。薛逸這時已經不複之前安靜的面容，他皺着眉，手指緊緊抓着被單，四肢不停地微弱抽搐，口中低聲嘟囔着聽不清的音節，似乎是陷入了一個噩夢裏。他身上的皮膚很快變成危險的紅色，然後各處開始出現細小的裂縫，滲出血珠。

齊維将染成淡紅色的毛巾丢進降溫液的桶裏，指揮阿敏将薛逸抱上治療艙的平臺，他一臉鎮定地給薛逸插上導氣管，關閉治療艙，充入治療液。

原本無色的治療液很快被薛逸體表滲出的血液染紅，齊維一拳捶在治療艙蓋上，低頭按了按自己的手環。手環十分冷漠地顯示着那行齊維無比熟悉的句子。

“您無權接入對方通訊。”

治療艙裏，薛逸的嘴角滲出一股濃郁的鮮血，血液翻騰氤氲，仿佛綻開了一朵彼岸花。

“齊醫師！”阿敏突然驚叫一聲，“小逸的頭發！”

齊維回頭去看，發現薛逸滿頭的發絲正在瘋狂生長，顏色亦開始變得淺淡，不出片刻，原本的黑色短發就長成了長及腳踝的淺金色長發，在液體中漂浮着，幾乎将他的整個身軀都裹在了裏面。而這個身軀也早已拉長，成為了一具不輸于阿瑞斯的強健體魄。

随後齊維忽然感覺到一陣精神力波動，他的目光立刻鎖定治療艙面板的精神力數值上。

精神力……乙級巅峰。

……

“天樞”帶領着十架戰機，如同一柄尖刀，直直刺入幽靈大軍之中，在膠着處撕開了一道裂口。

此時前線已經收縮到距離克爾星本土不足二百坐标單位，蟲族寄生體大軍被殲滅數百只，但在銀色戰機的操縱下，他們的進攻陣型并沒有明顯的斷裂感。

阿瑞斯駕駛着“天樞”，維伊坐在主位後方的輔助位上，幫他觀測周圍蟲族寄生體的陣型變化。年輕的戰使已經逐漸進入狀态，有條不紊地将數據變化報給阿瑞斯。

一只巨大的蟲族寄生體從側面襲來，阿瑞斯轉動操縱杆，從縫隙中閃過，那蟲族卻不依不饒貼着戰機身後追上。

不知何時，一層冰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蟲族的甲殼上。冰晶越聚越多，蟲族的軀體也越來越慢，不消片刻，巨大的蟲族便倏地被戰機拉遠。有什麽東西緊随在後，擊穿從那具被冰封的遺骸中擠出的幽靈體，将它撕碎在黢黑的宇宙空間。

然而這只是一只蟲族寄生體的死亡，“天樞”越向內行進，敵人的密度越高，那架銀白色的戰機仿佛發現了帝國的計劃，調回一大批戰級寄生體，将自己保護在內。

“你還能撐多久？”阿瑞斯問。

“消耗三分之二了。”維伊的面色蒼白，精神力的連續使用讓她有些暈眩。她的能力僅限于将蟲族體內游離态的水變成冰，于戰場而言還是太過弱小了，這次代替阿敏前來輔助，的确有些力不從心。

阿瑞斯也知道這個問題，點頭道：“你先保留吧，接下來交給我。”

“是。”維伊咬着下唇，有些自卑，卻也明白自己一味逞強只會造成更壞的結果。

“三號機請求返航。”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在通訊器內響起。

這十架戰機是阿瑞斯臨時從巡邏隊中抽調的優秀士兵，雖說全部都是甲級精神力者，但畢竟未曾經歷配合訓練，能力素質也總有些這樣或那樣的短板。這支尖刀小隊的刀尖是阿瑞斯，他的主要任務是去對抗那架銀色戰機，因此不可以在途中消耗過大，所以事實上周圍聚攏而來的大部分蟲族寄生體都會被交給這十架戰機解決。

三號機的駕駛員是去年剛剛從中學畢業的新兵，能操控雷電，雖說戰力不弱，但續航能力是最差的，他的輔助兵也僅僅是乙級精神力者，撐到這時請求返航也是情理之中。

“同意返航，輔助兵注意保護駕駛員安全。”阿瑞斯道，“四號補位。”

“是！”

另外九架戰機繼續跟在“天樞”身後，向蟲群內尋找銀色戰機的身影。它們絕不戀戰，目标明确，能夠躲開的敵人便不會與其沖突，而是交給跟在自己身後的大部隊處理。

很快，阿瑞斯便在蟲群深處捕捉到了那架來自烏拉烏星系的戰機。對方顯然也已經發現他的存在，開始組織蟲族回護。

阿瑞斯冷哼一聲，推動操縱杆，同時将精神力全數外放，“天樞”便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巨大加速度向着敵方戰機直刺過去。眼看着追入射程範圍，阿瑞斯毫不猶豫釋放飛彈幹擾對方行動，借此機會将距離拉得更近。

如果有可能，他首要考慮生擒這個寄生體，弄明白對方是怎樣學會駕駛戰機的。

數枚導彈襲來，阿瑞斯頂着重力護盾往不遠處的蟲族一繞，引着導彈炸毀了兩只蟲族寄生體，并将它們溢出的本體幽靈全數扯碎。

那架銀色戰機幾乎可以算是近在咫尺了。

阿瑞斯将精神力擰成一股繩，吸附着那架戰機，使它的速度更加緩慢下來。

有數只體型纖長卻速度極快的幽靈斥候圍了上來。由于之前的加速，“天樞”距離身後的幾架戰機已經有了一些距離，此時他們疲于應付後方的蟲族寄生體，完全來不及援手。

阿瑞斯的瞳孔縮成一道豎線，精神力瞬間暴漲，将那些斥候與它們放出的光彈一起振飛。這一個時間差，就足夠後方追上來的小隊成員将這些蟲族盡數解決。

銀白色的戰機已經被死死咬住，不過數秒時間，這個距離又拉近了許多。突然，銀色戰機的主引擎罩上出現了一個凹痕，仿佛被什麽巨大的力量擊中，噼裏啪啦冒出一串火光。緊接着，引擎與機身的連接處完全變形，整個主引擎瞬間脫落，游離漂浮，漸漸飛遠。

失去了主動力的銀色戰機在輔助引擎的作用下只能靠旋轉變向來躲避阿瑞斯的追擊，但大勢已去，它早在落入阿瑞斯的視線時就已經無力回天。

重力落在銀色戰機的機翼與各處關節，不過幾秒就将整架戰機拆散成了零件，只餘一個光禿禿的駕駛艙，毫無着力地漂浮在虛空中，緩慢地打着轉。随後，數枚鈎鎖自“天樞”飛出，刺入駕駛艙周邊殘留的金屬，将它拖在“天樞”身後。

有一小片蟲族寄生體聚攏過來，仿佛是前來營救它們的指揮官。

阿瑞斯卻突地感到一絲不安，戰場上的直覺讓他毛骨悚然。他猛推操控杆遠離那座駕駛艙，同時斷掉所有鈎鎖，并撐起“天樞”的防禦罩。

“撤退！”他在通訊裏向全體尖刀小隊成員下達命令。

與此同時，劇烈的爆炸自那座駕駛艙迸發。

熾白的光線瞬間照亮周邊的宇宙空間，仿佛一顆巨大的閃光丨彈在黑暗的背景中炸裂。沖擊波緊随而至，掀翻了附近的所有聚攏而來的蟲族寄生體。被爆炸撕裂的蟲族甲殼內湧出大量幽靈，迅速飛撲向距離最近的幾架戰機。

阿瑞斯退得及時，沒有被沖擊波砸得太狠，他眯着眼睛看向那些企圖侵占帝國駕駛員的幽靈，心底冷哼一聲，激發精神力将這些膽敢暴露在他眼前的幽靈全數扯碎。

幽靈此次進攻的指揮官已經自爆，剩餘的幽靈大軍似乎早已收到類似情況的下該如何做的命令，竟然開始迅速撤離。帝國大部隊綴在它們身後追擊了一小段距離，便收到指揮艦的撤退命令。

阿瑞斯在頻道中鼓勵了大家幾句，收到來自十四堡壘巡邏艦的通訊，立刻接了起來。

齊駿在屏幕中笑道：“我才剛到，你們就收工。你早說要親自上，我就不來了。”

阿瑞斯将駕駛權交給維伊，捏着眉心：“估計會在克爾星增派駐軍，你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和我一起重組尖刀小隊。”

“你要重組小隊？”齊駿驚訝，“斐裏捺那邊不會給你使絆子？”

阿瑞斯冷哼一聲：“幽靈駕駛的戰機都出現了，還容得下他們給我使絆子？”

暗潮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