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薛定谔[星際]

第56章 警報

一聲尖銳的警報劃破克爾星十三省上空，城市中随處可見的公共動态屏幕全部變成同一個畫面，鮮紅如血，閃爍着“二級戰備”這個單詞。

阿敏從椅子上站起來，眼中冒光：“二級戰備，我是甲級戰使，可以聯絡殿下了。”

齊維卻攔下了她正要打開手環的動作，嚴肅道：“不，不要主動聯絡，即使他聯絡你，也不要告訴他昨晚的事。戰事重要，不能讓他分心。”說着，他看了一眼正躺在病床上仍未清醒的薛逸。

此時薛逸的身體狀态已經恢複平穩，身形也完全恢複了之前的模樣，只是一頭短發如今卻長及腰腹。齊維在剛剛将他從治療艙挪出來時就再次幫他将頭發染黑，此時一頭黑色長發鋪散在雪白的枕頭上，如同一片潑灑的墨汁。

阿敏深吸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鄭重地點了點頭。

二級戰備警報在克爾星并不少見，幾年前，幾乎每周都會聽到這樣的警報聲。但在阿瑞斯成名的那場遭遇戰後，這幾年便再也沒有遇到過成規模的幽靈襲擊，讓齊維對這警報聲竟然都有些陌生了。

二級警報一響，整個星球都會進入戰備狀态，能停的産業都會停擺，居民會被組織避難，重要人員會被安排前往樞紐港附近，随時準備撤離。

而醫院也将做好一切準備，等待前線送回的傷員。

不過戰役剛剛打響，前線那邊有艦載醫務室，距離第一批傷員被送回本土應該還有不短的時間。齊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薛逸，心想這孩子不能繼續留在醫院了，戰備狀态下他無權給這孩子單獨留出一間診室。

就在齊維思考對策時，阿敏的手環突然收到一條來自阿瑞斯的消息，卻只是文字。

“帶小逸去簡家，通知可可也過去。”

阿敏心裏咯噔一聲，擡頭看向旁邊的齊維，猶豫片刻，将這條信息展示給他看。

看來前線的狀況不容樂觀，否則阿瑞斯不會安排薛逸去簡家避難。他并不知道薛逸二次進化的事情，也不知道薛逸已經離開一大，他在這種情況下仍然選擇将薛逸移動到更加有安全保障的簡家，大概是因為阿瑞斯也不确定這次戰役會不會真的波及克爾星本土。

齊維道：“既然少将這麽說了，就準備吧。”

簡之渙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聖靈少主竟然又一次陷入昏迷，不禁有些緊張，直到聽阿敏說起二次覺醒的事情，才稍微放心，立刻找人将薛逸移到簡落英小樓裏的客房休息。

簡家大院早已經過修整，之前戰鬥中被破壞的院子和樹林已經完全看不到痕跡，恢複了一個古典四合院該有的寧靜雅致。屬于簡落英的小樓在後院東頭，兩層，其中設施齊全，二層有兩間卧室，正适合安排客人去住。

這次前來處理簡家事宜的除了簡之渙簡老爺子，就只有姐弟倆是嫡系，另外有一位旁支叔叔從旁輔助，卻是簡家少有的甲級精神力者，現在據說是接到命令去預備役報到了——即使是不涉軍政的簡家，也無法撼動帝國的預備役制度。

阿敏皺眉看向簡家大院裏駐守的黑衣衛，道：“已經到了要登記預備役的地步了嗎？”

簡之渙沉默片刻，低聲說：“據說是在前線發現了烏拉烏星系的戰機。”

可可聞言驚道：“戰機？烏拉烏星系不是二十年前就已經淪陷了……那、那現在在開戰機的是幽靈寄生體？”

阿敏在片刻失神後點了點頭：“殿下一年前曾經上報過幽靈操控無人機和駕駛摩托的情報，提出對幽靈使用人類科技的潛在威脅做出預案，但軍部沒有重視。”

簡之渙從鼻子裏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軍部那幫廢柴，前些年還知道克制，最近幾年真是搞得烏煙瘴氣！現在面對幽靈戰機還不知道會吵成什麽樣，前線還是要交到殿下手裏才好！”

正說着，有人來報小姐和少爺回來了，簡之渙正要擡頭吩咐，卻見簡芳菲和簡落英已經快步穿過大堂進了後院，顯然是跑進來的。

“爺爺，我聽說……阿、阿敏？！”簡落英沒想到會在自己小樓門前見到阿敏，一驚之下不免想到昨晚那場尴尬，臉刷地紅了。

“怎麽叫人呢！”簡之渙眼睛一瞪。

“黎珮姐姐。”簡落英低着頭嗫嚅道，想了想，又問，“小逸他、他還好吧？”

簡之渙有些驚訝于自己的孫子竟然知道薛逸昏迷的事，看了阿敏一眼，只見她微微點頭，這才道：“小逸在你房間裏，你進去照顧他一下。芳菲，安排兩位姑娘的客房。”

簡芳菲點頭，阿敏卻拒絕了。

“少爺現在這樣，我必須看着他。職責所在，麻煩您了。”阿敏道。可可也立刻附和。

“也是。我們也別站在外面了，天寒地凍的，進屋說話。”簡之渙點了點頭道，又吩咐簡芳菲去準備茶點。

阿敏上到二層卧室的時候，見到簡落英正目瞪口呆地站在床前，盯着霸占了自己床鋪的薛逸。

聽到有人進來，他猛地回頭，見是阿敏，立刻焦急地問：“小逸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怎麽變成這樣了？”

“精神力二次覺醒。”阿敏回答，卻不透露更多。

簡落英眨了眨眼睛，似是想到什麽，面上終于帶了笑容：“他這是徹底覺醒了？”

阿敏遲疑了一下，卻點了點頭。她回想起在治療艙中看到的那名有着一頭金色長發的青年，直覺那才是薛逸真正完全覺醒的樣子，但簡家姐弟并不知道薛逸聖靈族的身份，她也不便透露。

……

薛逸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再次暗了下去，他看到自己周身的環境，一時有些發愣。然後他見阿敏正坐在床邊閉目養神，這才松了口氣。

“阿敏。”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下意識清了清嗓子，“這是哪？”

“這是簡家。”阿敏答道，見薛逸想坐起來，立刻上去扶，關切道，“感覺怎麽樣？餓了麽？”

薛逸還沒來得及感覺到餓，只是覺得腦袋有些發暈，伸手去扶額頭，卻不想抓到一把烏黑的長發。他愣了一下，手指摸到頭頂，又滑到耳邊，最後捏起自己的一縷發梢，放在眼前輕撚着。

阿敏看到薛逸的神色動作，道：“你喝醉了酒，誘發了二次覺醒。”這是她與齊維的推測。

薛逸愣住：“二次覺醒？”

“是。”

“那我現在的精神力有多少？”

“……乙級。”

薛逸垂着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垂在自己胸前的一縷頭發。被染成黑色的頭發摸起來光滑而有彈性，有些像他之前還是貓崽時偶爾撈着玩的阿瑞斯的發質。想到這裏，薛逸不免又想到那個在晚會上不告而別的人，想到他現在正在打仗，臉色登時有些發白。

心下泛起一陣刺痛，又有點燒灼的慌亂感。薛逸擡起手按着上腹，饑餓感泛上來，更讓他心慌。

“我讓他們拿些吃的過來。”阿敏道。

薛逸點點頭，見阿敏起身要離開，終于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殿下為什麽讓你把我送到簡家？”

阿敏一怔，答道：“現在是二級戰備狀态，居民都要向安全地帶疏散的，殿下覺得學校不如簡家有保障，便讓我帶你到這兒來。”

“戰備狀态？”薛逸驚訝，怎麽就戰備狀态了？他到底睡了多久？

“是，有幽靈入侵，前線那邊……”

“狀況……很嚴重？”薛逸的聲音有些發抖，“不然為什麽突然就戰備狀态了？”

阿敏想到簡之渙提起的那架幽靈戰機，抿了抿嘴：“前線有些突發狀況，殿下大概會親自去殺敵。不過你別擔心，殿下很厲害的，不會有事。”

薛逸心裏一突，想立刻下床去，卻又意識到自己現在其實任何忙都幫不上，動作僵在原地。

“你……去幫我拿點吃的來吧。白粥就好。”他扯動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阿敏退出了房間，薛逸坐在床邊，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長發從耳後垂下來，在側臉張開一面細密的簾子，将他的臉檔在一片陰影中。

半晌，薛逸在漸漸昏暗的室內倏地擡起頭，眼中迸射出一陣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是了，他的精神力二次覺醒了，現在是乙級！乙級精神力是足以進入國防班的，不管他的共鳴物是什麽，乙級精神力能夠支起的屏障和它對自己身體的改善都足以讓他去開真正的戰機！他可以轉系去國防班，以後就可以成為阿瑞斯真正意義上的戰使，随着他前往戰場！

聖靈族的精神力不是正克制幽靈嗎？

這原本也就是他要走的路！

仿佛一片迷霧悄然消散，薛逸可以無比清晰地看清自己面前的一切，看清自己腳下踩着的路口，看清這條路終将通往的終點。他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的目标如此清晰過，就算是上輩子，他也不過一直都在順其自然，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陪着自己喜歡的貓咪。

但現在，他明明白白地看到了立在那條道路盡頭的目标。

……

阿瑞斯在黑暗中倏地睜開眼睛。

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額頭帶着點薄汗。片刻後，他輕嘆一口氣翻身起來，将弄髒的底褲脫掉，走進狹窄的艦載衛生間。

在細密的水線中，阿瑞斯眯着眼看鏡子裏的自己。水珠将他的長發打濕，黏在皮膚上，又彎彎繞繞纏住他頸間的一顆金色吊墜。

剛才那場夢境實在太過真實，真實得他想找借口都找不到。手掌上似乎仍然殘留着夢中皮膚的觸感與溫度，身體因情動而産生的餘韻也未消失，他的瞳孔甚至還沒恢複正常的樣子。

阿瑞斯淋着冰冷的水，雙手撐着鏡面，低頭重重吐出一口氣。

他竟然會夢見自己欺負了小逸，這簡直荒唐。

夢中的少年臉龐一直在變化，時而是小院中那個雖不出彩卻十分溫和的面容，時而是現下那張稚氣未脫、無比精致的臉，但阿瑞斯知道那就是小逸，他在夢裏撫摸過對方柔軟的耳朵和光滑的脊背……只是，這夢實在讓他一言難盡。

阿瑞斯已經三十多歲了，但對于這個世界而言仍算容易熱血上頭的毛頭小子，身體的欲望自然一直是有的。他偶爾會夢到這些事情，也時常忍不住自己解決一下，但這是他腦海中第一次出現清晰的對象。

可這個第一次出現的對象就讓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面對才好。

阿瑞斯想了想，覺得大概和他出戰之前聽到的那首歌有關。那歌曲裏的情緒太過粘稠，就連他都抵抗不了，只覺得舞臺中心那抹身影讓他心跳加速。

愛慕、渴望、眷戀，那首歌裏可不就是這樣的情緒麽？

小逸的這個共情其實也挺霸道的，還是要提醒他不可以濫用才行。阿瑞斯暗暗決定。

從浴室出來，阿瑞斯看到現在不過公時淩晨一點，距離他睡下也才過了不到一小時。但睡意已經全被驚吓趕跑了，阿瑞斯決定去中控室盯着點，畢竟仍是戰時，他不能太松懈了。

阿瑞斯快速穿好衣服，正準備出門，目光卻在衣挂上停留了一瞬，然後才跨出房間反手關上了門。

衣挂上是他去看小逸演出時被對方要求戴過的那條同款圍巾，随着他關門的動作微微顫動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開始填坑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