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禮物
第二天一早,貝都因又恢複了他沒心沒肺、招貓逗狗的狀态。他身上的瘀傷在自己操控血液的能力下已經完全消失,手臂上的擦傷被袖子一遮,完全看不出曾經打過架的樣子。薛逸問了幾句,見對方不願回答,也就作罷。
這天下午下課後,薛逸留在了音樂教室,調出一份圖拉裏琴的教學視頻,對照着學起圖拉裏演奏。他上輩子會彈吉他,雖然不算十分精通,但民謠彈唱所需的基本技法還是沒問題的。圖拉裏與吉他的差別僅僅在共鳴箱的形狀與琴弦的數目上,學起來倒也不算困難。
跟着視頻練了幾段練習曲,薛逸開始試着彈奏自己以前聽過的一首歌。
他雖然曾經是網絡歌手,但其實并沒有特別出衆的譜曲天賦,眼下想要在一周內為阿瑞斯的生日寫一首歌,他只能将上輩子聽過的歌改編一下了。雖然這樣做有偷懶的嫌疑,但……薛逸暗暗下了個決心,将來一定要為阿瑞斯寫一首完全由自己原創的歌曲。
薛逸哼着他選定的那首小調的旋律,在圖拉裏琴上找着合适的和弦。
天色漸暗,等到窗外又是一片昏沉的時候,薛逸才放下手裏的琴,捏了捏手腕和手指。
“我記得你們的編曲課二年級才會開,等不及了?”塞西娅老師帶笑的聲音忽然響起。
薛逸一驚,回頭看到塞西娅滿面微笑地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老師怎麽來了?”
塞西娅道:“回來取個東西,沒想到竟然聽到音樂練習室裏有人在彈琴。你這是打算自己寫歌?旋律稍微有些奇怪,但總體而言還是不錯的。”
這個世界的音樂風格與地球的确有些差別,旋律聽起來奇怪也正常。
“如果想成為好的編曲者,我建議不要用圖拉裏,它更适合清聲彈唱。”塞西娅認真地給出建議,“編曲方面還是羽鍵琴更合适。”
羽鍵琴是一種類似鋼琴的樂器,雖然帝國科技早已将它改造成了電子琴,但毫無疑問,它是作曲者必學的樂器。這一點薛逸能夠理解,于是點了點頭,虛心受教。
“你這是想往音樂方向發展?”塞西娅問道,心裏有些惋惜,薛定谔是個很好的舞蹈苗子,如果真的往音樂方向發展了,她會少了一個好學生的。
薛逸笑了笑:“其實我還沒決定。”
“那就迫不及待地想寫歌作曲了?”塞西娅揶揄道。
薛逸有些臉紅:“其實……我只是想寫一首歌送給一個人,并沒有想到将來那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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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娅了然,拍了拍自己這個得意學生的肩膀:“加油,老師看好你!”
這天晚上,薛逸完成了自己的例行體能訓練和拳法練習之後回到宿舍,見貝都因和尼克竟然都不在,簡落英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好幾張借閱平板,堆在手邊的書桌上。
薛逸好奇地指着那些略顯厚重的借閱平板,問:“你這是?”
“貝都因和尼克練習戰機模拟艙去了。”簡落英道,“看你們都這麽努力,我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好像過于清閑了,就去文獻室借了些學術文獻來看。”
一大的文獻借閱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直接用自己的平板上學校的教學平臺,直接在圖書館裏下載,另一種則因為涉及比較高深專業的文獻,必須去文獻室借閱特制的平板。簡落英拿回來的這些就是後者,足見他在歷史方面的深研程度。
“我總覺得這些被譽為專業文獻的東西都是野史話本。”簡落英沖薛逸揚了揚手裏的借閱平板,笑道,“十二歲的宰相,輔佐九歲的帝王,還能将聖靈族帶入一個盛世。這個史料一定不實,難怪聖靈族直到工業革命時期還一直處于農耕社會,依賴手工制造,他們選擇君主的目光還真不怎麽樣。”
薛逸一愣,想到了那些關于聖靈族早慧的傳聞,笑道:“但是他們學習能力很強,全球一體化之後立刻站到了科學技術的前沿。”
“這倒沒錯,據說星際開拓初期聖靈族也不乏十幾二十歲的科研天才。”簡落英放下手中的平板,“而且空間橋技術就是以聖靈族人為核心開創的,自從聖靈族滅亡後……帝國還真的沒能搭建新的空間橋,不然我們也不必龜縮在起源星系了。”
薛逸聞言怔住:“這個……網上并沒有講。”
簡落英笑道:“網上哪裏會有這種東西,帝國恨不得把這麽丢臉的事情全部藏起來,就連這些專業文獻裏也是沒有的,一大文獻室不會讓學生發現這件事。我知道這個,還是我爺爺曾經講給我聽的。”
既然是簡之渙老爺子說的,那這個傳聞的可靠性就高了不少。
空間橋,可以說是帝國拓展疆土最重要且十分必需的技術,如果沒有空間技術,帝國的飛行器哪怕能夠超過光速,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跨越數個、甚至數十個光年,将國土拓展到曾經的四個恒星星系。
薛逸從沒想過它竟然已經失傳了,而且是跟着聖靈族一起消失的。
當時聖靈族被帝國全數推上前線的真相他還接觸不到,但不得不說,那時候促成這一切的政客無疑做了一件傻事,其愚昧程度不亞于殺雞取卵。
……
一周後,周八恰逢阿瑞斯的生日,薛逸剛一下課就立刻回了公寓。
阿瑞斯本人對過生日并沒有多少熱情,但可可還是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還開了一瓶氣泡酒。三位戰使與阿瑞斯和薛逸圍坐在餐桌上,氣氛還算不錯。
“殿下,生日快樂!”
晚餐将近結束的時候,可可忽然舉起酒杯,向阿瑞斯敬酒。
阿瑞斯也将酒杯舉起,隔空向可可點了一下,輕抿一口。
可可喝光了杯子裏的氣泡酒,臉色有些發紅,低頭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盒子,遞給阿瑞斯。
“這個送給您。”她低聲道,“是我用金絲藤和銀線蓍編織的手環,可以安神寧心,也曾被用作祈福的。”
聽到這句話,阿敏忽然擡起頭,疑惑地看了可可一眼。戰使給主人送禮物,這可有些突兀。維伊則壓根沒想到送禮物的這一茬,眨着眼睛,心中有些惴惴:她可沒準備什麽禮物,殿下該不會生氣吧?
阿瑞斯微微蹙起眉頭,停頓了片刻,這才伸手接過那小盒子,随意放在一邊。
餐桌上的氣氛登時變得有些怪異,可可送了禮物之後就不再說話,阿敏本就是沉默的性子,弄得原本最活潑的維伊也不敢笑鬧了。薛逸一邊吃着自己面前餐盤裏的甜點,一邊觀察着阿瑞斯的神色,卻見他并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
誰知,就在薛逸剛剛将自己的視線收回的時候,阿瑞斯忽然開口,帶着笑意問他:“小逸,你沒有給我準備禮物嗎?”
薛逸尴尬得差點把臉埋進盤子裏。
阿瑞斯怎麽會知道自己給他準備了禮物?薛逸知道,如果阿瑞斯不是已經确定,是不可能問出這樣一句話的。
“你把圖拉裏帶回來了。”阿瑞斯道。
薛逸恍然。自己當初把那把圖拉裏琴帶去了學校,期間幾次回公寓都沒有拿它,這次卻将它帶了回來,也難怪會被猜到。
阿瑞斯自然是猜得到的。他曾不止一次見過薛逸在直播間為別人唱生日賀歌,甚至會在關系比較好的朋友的生日會上,将對方喜歡的歌改編歌詞,唱成祝賀生日快樂的曲目。所以今天在見到薛逸帶着圖拉裏琴回家的時候,他就立刻明白了。
既然已經被猜到,薛逸也不再忸怩,起身将圖拉裏琴取來,閑适地坐在餐椅上,輕輕撥弦。
“在這個夜晚我忽然想唱歌。但我不知道,該唱一首怎樣的歌。”
曲調歡快,是一首十分随意的小調。
“我不想再描繪戰争和炮火,也不想唱愛情的纏綿悱恻。”
“曾經喜歡的童話也無法打動我,我卻為什麽忽然想唱歌?”
“在這個夜晚我忽然想唱歌。但我不知道,該唱一首怎樣的歌。”
薛逸擡起眼睛,笑着看向阿瑞斯。
“我不想再描繪生命的坎坷,也不想總提起童年的歡樂。”
“曾經熱衷的傳奇也無法打動我,我卻為了誰忽然想唱歌?”
“在這個夜晚我忽然想唱歌。但我不知道,該唱一首怎樣的歌。”
這首歌有些娓娓道來的情調,并不華麗,卻很溫馨。
一陣婉轉的撥弦之後,薛逸的聲音變得極為柔和,與其說是在唱歌,倒不如說是一句句呢喃。
“如此顯而易見,當你看着我。”
“這一首歌,是在祝你生日快樂!”
一首歌結束,薛逸卻并沒有放下懷裏的圖拉裏,而是抱着它輕輕地摩挲着琴弦。這首歌改得有些倉促,他自己雖然已經感覺不出有什麽大毛病,但他不知道阿瑞斯會不會喜歡。
他有些緊張地笑道:“嗯,生日快樂,殿下。”
阿瑞斯看着薛逸,眼中一片溫柔。
那邊維伊已經激動得滿臉緋紅,但又不敢插嘴,只能抓着身邊可可的胳膊搖晃幾下,用口型表示她的贊賞:好聽!小逸唱得好好聽!
可可努力維持着微笑,卻難免有些勉強。
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她的指甲死死掐進手心,攥成的拳頭微微顫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嫉妒,她的教養本來是不允許她有這麽激烈的負面情緒的。但是,她發現自己控制不住。
心裏那個聲音充滿帶着血腥氣息的蠱惑:“你恨他,你恨他搶走了你心愛的人,你恨他使你成了一個連幌子都算不上的笑柄……”
可可試圖壓制自己心裏的這股憤懑,卻收效甚微。
那道聲音依舊一字一字敲在她的心裏——
“你,想殺了他。”
阿瑞斯忽然眯起眼睛,看向可可的方向。剛才的那一瞬間,似乎有一陣詭異的波動從那邊傳來。阿瑞斯的反應并不慢,但那道波動卻消失得更快,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可可這時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面上的微笑無懈可擊。
她知道自己這是生了心魔,但她是布拉多爾家的女兒,她不能被嫉妒和怨恨打垮。就算殿下一點也不在意她,就算對方的心思全都放在薛定谔的身上,就算她心裏其實痛得快要無法呼吸。
她也不會真的對薛定谔做什麽。
布拉多爾的教養不允許。
……
陰暗的地下密室中,一個被數道禁制束縛住的男人眼皮輕顫。
此時,密室中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在。
男人閉着眼睛,似乎在睡覺,但眼皮下不停轉動的眼珠卻暴露了他其實并沒有睡着的事實。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嘴唇也在微微翕動,似乎正在自言自語。
“你恨他,你恨他搶走了你心愛的人,你恨他使你成了一個連幌子都算不上的笑柄。”
“你,想殺了他。”
忽地,他倏然睜眼,金色的眸子裏盡是驚訝。
随即他悶笑了幾聲,嘆道:“你竟然無法控制這個人,有點意思……真好奇你到底是在哪裏,寄生在誰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這首生日歌的歌詞靈感來自Mickael Miro的《Ecrire quand mê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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