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圍巾
“我一直認為,帝國當時在情況未明時就将聖靈族全部送往前線,是一次令人憤怒的暴行,但這不意味着我會同意讓薛定谔一直保持丁級精神力,藏在後方。”齊維語氣裏有些悵然,“少将,讓聖靈族最後的血脈上戰場我也是不願的,你大可以用自己的權力人脈把他留在安全的地方。但他有沒有面對戰鬥的能力,這卻很重要。”
“我明白。”阿瑞斯道。
這時薛逸也聽懂了,阿瑞斯有些話沒有說出口。
如果他一直只是丁級精神力者,那麽他在大學畢業後就可以安穩地退居後方,在帝國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工作。但是,一旦他的精神力升至甲級,不管他有沒有聖靈族的身份,他都将自動進入帝國軍隊預備役——這是帝國所有甲級精神力男性都要履行的義務,不管共鳴體是什麽,不管從事什麽行業,不管你的年齡到底有多少,不管你有沒有經過專業的戰鬥訓練。
而這個預備役,在其身處的星球面臨巨大威脅時,當現役軍被全部殲滅時,他們必須頂上前線,為身後的其它星球拖延出最後的準備時間。
那種戰鬥基本上……有去無回。
“我可以的。”薛逸看着阿瑞斯,“不管将來會面對什麽,我覺得我可以。而且,之前為了讓我的精神力穩定,我們還必須每天進行梳理,現在只要唱唱歌就能達到更好的效果,沒道理反而要放棄。”
阿瑞斯嘆了口氣,看着薛逸認真的樣子,忽然笑了一聲,伸手将薛逸摟進自己懷裏,在他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薛逸的臉騰地紅了,卻又舍不得推開阿瑞斯。
這個擁抱十分短暫,不過胸口一貼,阿瑞斯就向後退了半步,道:“好,既然你有這個決心,接下來的苦就要吃得下去。”
薛逸鄭重地點了點頭。
關于薛逸精神力的疑問雖然并未得到解決,但發現了另一種穩定和提高他精神力的方法,也不算毫無收獲。齊維又順便為薛逸查過身體狀态,阿瑞斯這才帶着薛逸離開齊維的診室。
“嗯?不回學校嗎?”薛逸看着空軌車外的景色,驚覺這條軌道是開往公寓的。
“太晚了。”阿瑞斯道,“明天是周三,我記得你上午沒有課程安排?”
薛逸眨了眨眼睛,沒想到阿瑞斯對他的課程安排這麽清楚。再看一下手環,發現已經過了熄燈時間,這時候回宿舍難免打擾室友們,而且還沒有熱水洗澡,倒真的不如回家住一晚。
空軌車很快到達公寓,推開門的時候,薛逸發現客廳的燈竟然是亮着的。可可正坐在沙發上,聽到動靜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柔聲道:“殿下,少爺。”
薛逸原本覺得“少爺”這個稱呼太過尊敬疏離,幾次要求三個妹子稱呼他“小逸”,卻并沒有起到效果。不過現在他的心情有所轉變,又覺得這個稱呼正好。阿瑞斯的三位雌性戰使,維伊是與他同齡的十八歲,可可和阿敏也只有二十歲,如果真的用小名叫他,難免會讓他覺得自己與她們是一樣的身份,甚至還帶着些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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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知道了戰使被默認的另一層含義,便不願與她們平起平坐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薛逸自然也不例外。
可可打過招呼,将一直溫着的蜂蜜乳酪端出來。“這是殿下交代我給你準備的宵夜。”她将杯子遞給薛逸,又看向阿瑞斯,“殿下要用點什麽嗎?”
“不用了。”阿瑞斯道,伸手揉了揉薛逸的頭發,“喝完乳酪就早點休息。”
薛逸咬着杯沿點了點頭。
可可見沒有自己的事情了,轉身将放在沙發上的東西拿起來,準備回房。卻不想被薛逸叫住。
“這是什麽?”薛逸好奇地看向可可手中的毛線團。
“啊,這個……閑暇時間,編織一些小東西。”可可笑道,“這是很古老的東西,被人翻出來當做貴族消遣,難度倒是真的不小。”
薛逸看着被可可拿在手裏的半成品針織圍巾,臉色有些古怪。
在他以前的世界裏,也不是沒見過女孩子為了追男生去學織毛衣、疊星星之類的手工,卻沒想到來了這個科技異常發達的外星,也能見到同樣的場面。雖然這裏的織針看起來高檔了很多,似乎還有智能機械輔助,但本質卻一點也沒有變。
“這個是要送給阿瑞斯的?”薛逸沒忍住心裏的不适,問話的語氣有些逼人,還刻意直呼了阿瑞斯的名字。
可可卻恍若未覺:“殿下的生日快到了,本想送他一件禮物。但我手笨,現在還沒有掌握……生日是趕不上了,可能會變成新年禮物吧。少爺要是也想要,我給你也織一件?”
薛逸本想拒絕,卻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卻變了:“好啊。”
可可笑着颔首退下。
她轉身進了自己的卧室,臉上的笑容瞬間煙消雲散,雙眼有些放空。
自從得知了薛定谔的聖靈族身份,可可就明顯感覺到了阿瑞斯對她比以往更加疏離的态度。在薛定谔調養身體的那一百多天裏,維伊被派去教導他文化課程,阿敏則更受器重,不僅成為了他的體能教練,甚至被允許幫助他梳理精神力。
而自己,一直以來都只能扮演一個女傭的角色。
她輕舒一口氣,把心中的隐隐痛楚全數壓下,強忍着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可可知道這是為什麽——因為自己在簡家那場刺殺裏曾經傷了薛定谔和阿瑞斯。雖然她自己完全沒有那段記憶,齊維也為她檢查過,确定她沒有被幽靈寄生,但她知道自己無法再獲得殿下的信任了。甚至,殿下肯讓她留下就已經是格外寬容。
驀然想起那個被侍衛一槍擊斃的簡培行,可可突然感到背後一陣發冷。
這些事情殿下從來不曾拿去污薛定谔的耳朵,自己卻是再清楚不過的。那個簡培行四肢斷了三肢,卻仍舊活了下來,按理說,以齊維的醫術,他絕對不會再有任何生命危險。甚至,如果齊維願意,為簡培行接續機械義肢也并不是多難的事情。
可事實呢?
簡培行死了。
雖然那場事件從頭到尾看起來都是簡培行先襲擊調查者,才會被侍衛以防衛姿态擊殺,但可可知道這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巧合。同樣經歷了幽靈寄生又神奇康複的她和阿敏都能猜到,這是一場謀殺,是阿瑞斯與齊維為了确保薛定谔的身份不會被暴露而下的殺手。
為了那個孩子,殿下大概是什麽事都願意去做的。
毛衣針突地戳在指尖,雖沒有出血,但刺痛仿佛沿着手臂傳進了心口。
可可聽見自己心裏有一個聲音在說:“你讨厭那孩子,你不想再看見他,你恨不得……他去死。”
……
當黑色的緬因貓推開房門進來,輕巧地躍上他的床鋪時,薛逸愣住了。
“今天還要梳理?”他驚訝道,“不是已經找到別的辦法了嗎?”
阿瑞斯平靜道:“既然你想進步,那自然越快越好。”
薛逸覺得也對,于是立刻躺下,方便黑貓将額頭貼上來。他本以為一旦梳理開始,自己就會很快進入睡眠,卻沒想到這天晚上他竟然睡不着了。雖然他閉着眼睛努力催眠自己,但越是這樣,他腦中亂七八糟的思緒就越是活躍。
他忽然間有些想唱歌。
不知道想唱什麽,但他就是想唱給阿瑞斯聽。
可可說阿瑞斯的生日快到了,薛逸仔細算了算,似乎的确是這樣。這個世界沒有月份的概念,日期交替都是以周為編號,一周十天,一年排出去了四十七個周之多。他不太習慣這樣的計數方式,因此差點沒反應過來阿瑞斯的生日日期。
思緒又回到那條半成品的圍巾上,薛逸忽然有些吃味。
就算可可說那條圍巾在阿瑞斯生日前是織不好了,但她總能想到別的禮物。薛逸不想讓可可一個人占盡阿瑞斯的注意力,他也必須送一份禮物才行。
想到這裏,薛逸又有點自我唾棄:他這是做什麽呢?竟然吃一個小女孩的醋?
薛逸心裏一陣煩躁,不知不覺間,他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你在想什麽?”阿瑞斯的問話忽然在薛逸的腦中響起。
薛逸睜開眼睛,黑貓将額頭從他的眉心移開,一雙眼睛反射着窗外照進來的微光,閃閃發亮。阿瑞斯看着面前的人,默默挨着他的肩膀卧在一邊,将下巴擱在他的頸側。
“抱歉,是我把你逼得太緊了。”他用精神力安撫着薛逸,“你要是不想那麽快,覺得還需要點時間緩沖,我們就暫停梳理工作。”
薛逸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阿瑞斯誤會了。
“沒關系,我也覺得精神力越快穩定下來越好。”他說着,側頭看向身邊的黑貓,輕聲道,“如果我有甲級精神力,才能名正言順地自稱是你的戰使……”
阿瑞斯聞言眯了眯眼睛:“有人诋毀你?”
薛逸沉默片刻,問:“你知道那條俗規的吧?”
阿瑞斯也半天沒出聲,直到薛逸都以為他不會承認了,他才嘆了口氣:“抱歉,是我欠考慮了。”
薛逸立刻表示:“沒關系,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想法……我只是覺得,如果我足夠強大,那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說完,他又覺得這個話題再聊下去難免尴尬,立刻閉上眼睛道:“來吧,我們繼續梳理吧!”
這次薛逸很快就入睡了。第二天醒來,果然如同往常一樣地,他正被阿瑞斯圈在懷裏。
他的睡衣大概是在昨晚翻身的時候被向上卷起了一截,此時腰間露着一小片皮膚,而阿瑞斯一如既往搭在他腰上的胳膊這時正與他肌膚相觸。
薛逸幾乎用盡全部的意志力才阻止自己睜開眼睛。他繼續假裝沉睡,實則近乎貪婪地感受對方的體溫和肌膚的觸感。他還能聽見對方綿長的呼吸,感受到微微吹拂在自己後頸的氣流。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漸漸變得急促而響亮的心跳,更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某些變化。
不行,再裝下去,要露餡了。
薛逸一咬牙,假裝不經意地向後翻身,實實在在撞進阿瑞斯的懷裏,然後做出一副剛剛被驚醒的樣子,擡眼看向阿瑞斯。
然後他的身體突然僵硬——他竟然觸碰到了對方的身體變化。
還沒等薛逸反應過來,阿瑞斯就仿佛被燙到一般,立刻向後撤了些距離,原本還帶着些慵懶的眼神瞬間一片清明。
“早。”阿瑞斯毫無破綻地打招呼。
薛逸:“……早。”
完了完了,他現在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燙得可怕,估計紅成猴屁股了,對方一定也發現了。沒準還會像上次一樣調笑他,啊,想死……
誰知阿瑞斯竟然什麽都沒說,直接變回原位形态跳下床,優哉游哉地出了房門。
薛逸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不解:為什麽每次阿瑞斯給自己梳理完精神力,總是會變回高位形态睡在自己身邊呢?就算他因為精神力消耗過大而懶得回房,保持原位形态也是可以的。
想到這裏薛逸又有點悵然——他已經很久沒有在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懷裏抱着一只暖茸茸的貓咪了!好懷念曾經可以抱着貓睡覺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不,這個圍巾不是狗血,是劇情道具x1..get√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