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共鳴
周一開學,校園內的氣氛又一次變了。
周圍關注着薛逸的那些目光開始有些躲閃,周末時總是會湊上來搭讪或者送小禮物的人也不再出現,但女孩子們看着薛逸的神情竟然讓他有些搞不懂了。好奇和探究他覺得正常,像見到偶像那種興奮也可以理解,鄙薄……也不過是回到了以前的狀态。可是,嫉妒?
他有什麽值得嫉妒的?
而讓薛逸覺得更加糟心的是,這種現象竟然延續到了樂舞班中。原本在梨花仙舞中為他伴舞的莉莉絲尤其明顯,看着他的眼神幾乎能冒出火來。特裏莎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總來找他聊天了,幾個女孩子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知道在交流什麽。
直到晚餐時,這些變化的原因才被薛逸找到。
“你是少将的戰使?”簡落英也是第一次聽說薛逸的這一層身份,面色有些奇異。
“校刊出來了?”薛逸第一反應是校刊的曝光。
簡落英将自己的平板遞到薛逸面前,果然,最新一期的校刊已經在今天早上就上傳到校園平臺。
“嗯,沒錯,我是少将的戰使。”薛逸道,“雖然我的精神力并不高,但這種私屬身份帝國也并沒有硬性要求吧?為什麽你們都這麽驚訝?”
簡落英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貝都因這時卻忽然擡起頭,驚訝道:“你沒有……你不知道?”見薛逸果然一臉懵懂,他心裏堵了兩天的那股郁氣忽然間就散了,笑道,“少将只是把你收為戰使,沒對你……安排事做?”
“他安排我來上學。”薛逸道,又覺得大概有什麽隐情,問道,“戰使還需要做什麽事?”
“沒什麽。”貝都因打斷正欲開口的簡落英,搶道,“原本戰使應該會被安排做事的,警戒或者家務之類……不過這也都看主人怎麽想,少将願意讓你讀書,也沒什麽不對。”
簡落英原本還想再解釋什麽,但被貝都因瞪了一眼,也覺得那些話不太好出口,便作罷了。
孩子們想要瞞着薛逸原本是好心,但卻忽略了世界上總有那麽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比如這時正呼朋引伴踏進餐廳的維比克·斐裏捺。
“呀,這不是少将大人的小戰使嗎?”維比克故作驚訝地向後退了一步,随即臉上立刻帶了十足的猥瑣,“我原本還以為那阿瑞斯是多正派的一個人,真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收了你,啧啧……不過你的臉蛋的确夠漂亮,身段又軟,在床上一定別有一番……”
Advertisement
話音未落,他忽地劇烈咳嗽起來,血液從他的口鼻噴濺而出。這邊貝都因豁然起身,精神力暴漲,欺身上前一拳搗在維比克的下巴上。
維比克這才反應過來,支起精神力護盾擋住貝都因那恐怖的操控血液的能力,一邊将餐廳裏所有的金屬制品統統化作利刃,從四面八方向貝都因刺去。然而那些利刃還未沾到貝都因的身體,就盡數變成了球狀,打在身上除了會有點疼,幾乎無法造成任何殺傷。
尼克見自己的能力終于趕得及,狠狠松了一口氣。
維比克的跟班們這時湊上來抓住貝都因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簡落英與尼克兩個人攔不住那麽多雙拳頭,身上都挂了些彩。
突然,一根帶刺的藤鞭斜插進來,噼裏啪啦一頓亂打,将扭成一團的孩子們盡數分開。随後那根長鞭化為數根藤條,将維比克和他的跟班以及貝都因全部五花大綁,吊在了餐廳天花板上。
簡芳菲一臉怒容,瞪着簡落英,咬牙切齒:“你們又打架!又打架!!一個通報批評還覺得不夠是不是?想被學校開除才高興?”
簡落英見到自家姐姐,只能縮着肩膀低着頭挨訓。
這時維比克仍舊嘴裏不饒人:“果然不愧是薛定谔·凱特斯,以色侍人做到這種程度也是絕了,不僅能讓少将把你收成戰使,連簡家姐弟都成了你的入幕之賓,還真是——”
簡芳菲的藤鞭啪地一甩,藤條上的花刺瞬間将維比克的嘴巴抽得血肉模糊,他那道精神力護盾在這鞭子面前竟然比紙糊的還不如。簡芳菲挑起一邊的眉梢,沉默片刻,一揮手就将貝都因放了下來,道:“你們打得好。”
維比克及其跟班:……
原來傳聞中不涉軍政的簡家人竟然都這麽彪悍的嗎?
簡芳菲将鞭子收成一圈細草繩,纏繞在手腕上,邁着極為優雅的步子來到薛逸所在的餐桌邊,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簡落英也讪讪地回到自己的位置。貝都因仍然很氣憤,他瞪了挂在高處的斐裏捺半晌,最終沒敢再在簡芳菲面前挑事,憤憤坐了回去。
薛逸看完這一場鬧劇,完全沒了吃飯的心情,默默夾了幾口菜,就坐在那裏不動了。
他早該注意到的。之前提起戰使的時候那個記者一臉震驚,卻并沒有疑惑為什麽他精神力不高也能被收為戰使。那天貝都因也很反常,直到今天,簡落英欲言又止,随後貝都因幾次阻攔他開口……他早該想到戰使或許還有些別的意思。
這個身份名詞的百科解釋裏沒有,卻不代表約定俗成的帝國文化裏沒有。
直到四人回到宿舍,貝都因這才低聲道歉:“對不起。”
薛逸嘆了口氣:“你為什麽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麽。”
“我們都知道你肯定不會……少将也肯定不會是那個意思。”貝都因道,“我之前本來不想讓你知道這一層,其實戰使原本也是很單純的身份,只怪有些貴族……玩得比較……新鮮。”
“所以現在的戰使已經不單純了?”薛逸的臉色微變。
他想起了可可、阿敏和維伊,幾個女孩子一直與阿瑞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當時在飛船上,阿瑞斯以原位形态出現,更是允許她們抱着他的。薛逸又想起那條關于原位形态的新聞,心裏有些不舒服。
簡落英卻搖搖頭,道:“戰使還是很單純的,很多軍官都養了戰使,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有限,還是需要可信的幫手的。”說完他又想起什麽,有些猶豫地看着薛逸。
貝都因接道:“但是你……沒有戰鬥能力……”
薛逸氣笑了:“所以,沒有戰鬥能力的戰使,就被默認是他主人的玩物?”
貝都因咬着嘴唇不說話,簡落英卻立刻反駁:“我們都知道你和少将絕對不是那種關系!少将只是……他只是……大概把你當成弟弟吧?”其實簡落英也不那麽确定。
薛逸自然之道阿瑞斯并不是把他當成玩物的,但他這個戰使身份的來歷涉及聖靈族,他沒辦法向任何人解釋和澄清。随即他又想到,阿瑞斯身為貴族,一定也知道貴族中對戰使那條約定俗成的定義,但他卻并沒有征求自己的意見,就将自己的身份和他綁定成了這種從屬關系。
薛逸其實是有些生氣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轉身往宿舍門外走。
“你去哪?”貝都因急道,伸手一把抓住薛逸的手腕。
“去練會兒舞。”薛逸平靜道。
随着薛逸關門出去,屋裏的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這又是哪一出。貝都因咬咬牙,忍住了追出去的沖動,擺出無所謂的神情道:“別管他了,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這天的課程早已結束,晚會也已經收場,樂舞專業的訓練室裏沒有一個人。薛逸沒有開燈,就着窗外夕陽微弱的光芒,看着練功鏡裏的自己。
原本不算高挑的身材因為格外修長的雙腿而顯得線條流暢,身上因為堅持鍛煉而開始成型的肌肉并不算健美,腰肢卻因此而顯得極為突出。他這具身軀的臉的确漂亮,而且是那種鐘靈毓秀的精致,一雙微微挑起的桃花眼顧盼生姿,起到了微妙的“點睛”作用。
這樣的臉,這樣的身段,也難怪會惹來那樣的猜測。
薛逸擡手撐着鏡子前的木杆,将自己的肩膀壓低,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接着,他直起身,開始跳舞。沒有音樂伴奏,他在腦海裏打着節拍,毫無套路地、專撿着一些爆發與張力突出的動作跳。
跳着跳着,竟然跳出了一股兇狠勁兒。
直到窗外完全黑下來,他再也看不清對面鏡子裏自己的身影,薛逸這才停下,扶着木杆喘息。
窗外城市的燈火照亮了這間空曠的訓練室,将屋內的一切都打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色澤。
薛逸的氣息平順之後,彎腰撿起腳邊的一把圖拉裏琴。他想起阿瑞斯送了自己一把圖拉裏,他原本還打算用那把琴為阿瑞斯寫一首歌。不過他現在還不會演奏圖拉裏。
眼下他也并不需要演奏什麽,只是需要一點聲音陪伴自己。
琴弦輕動,一聲,兩聲……
薛逸靠在滿窗火樹銀花之中,悠然開口。
“無法再愛得那麽奮不顧身,到底是什麽觸動我敏感的心弦。就像那張張笑容幸福的照片,無法抓住,滑落指尖。”
“靜悄悄地,波瀾不驚,但我已不敢再愛。”
“無法将你奉在心靈的神壇,我早該料到這一刻的深深不安。就像在山頂才能看到的美景,向下一步,再也不見。”
“靜悄悄地,波瀾不驚,但我已不敢再愛……”
練習室門外,最終還是忍不住找過來的貝都因靠在門邊的牆上,聽着屋內一遍又一遍的清唱,突然覺得心口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堵得他鼻子發酸。
他聽不明白薛逸在唱什麽,那似乎是一種聞所未聞的語言,又似乎只是毫無意義的呢喃。但他就是難受,莫名其妙的難受,就好像他聽得懂這首歌裏的全部情緒一樣——它那麽平靜淡漠,然而這表面的平靜下卻無比掙紮、痛苦和壓抑。
歌聲停了,纏在貝都因心頭的壓抑情緒忽地煙消雲散,仿佛一切都在瞬間豁然開朗。
貝都因皺起眉頭,默默品味許久,突然站起身,一臉的不可置信。
“小逸!”
薛逸吓了一跳,将手中的圖拉裏放下,奇道:“你怎麽來了?”
貝都因激動地将他一把抱住,又撒開,借着窗外昏暗的燈光打量着懷裏的人。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對方藍寶石般的雙眼,激動道:“這是共鳴啊!你的精神力有共鳴!”
薛逸張口結舌:“什麽?”
他醒來時被齊維測定為丁級精神力,共鳴體的試驗也做過,但并沒有發現任何共鳴的跡象。後來,因為精神力的不穩定,他就沒敢再随意動用。現在,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跑來告訴他,他的精神力有共鳴?
貝都因拉起薛逸的手,道:“來來,你把精神力外放出來試試看。”
薛逸照做,将自己僅能動用一點點的精神力籠罩周身。
半晌,兩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貝都因搖頭道:“不對,你現在什麽心情?你可以試試看激烈點的心情之類?”
薛逸洩氣道:“我現在很無奈,哪裏有什麽激烈的心情。”
“可能你必須自己有情緒才行。”貝都因皺眉深思,“我就說哪裏奇怪,這幾天大家的表現都特別誇張,應該不是本意才對,其實是他們的情緒被你那支舞影響了,我也是……”
薛逸搖頭笑笑,拍了拍貝都因的肩膀道:“走吧,回去。”
手腕卻被扯住,貝都因不依不饒:“再來試試,你外放精神力,把精神力放到我身上,來嘛!”
“我不覺得這有什麽用。”薛逸說着,卻照對方的話辦了,将自己微弱的精神力盡數外散,觸碰着對方纏繞在周身的精神波動。
“你看,其實并沒有什麽共……”
一個親吻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兩片柔軟、微涼、輕顫的嘴唇,觸碰在薛逸的眉心,讓他登時愣在原地。
震驚,緊接着是一縷薄怒,最後卻變成了哭笑不得。
的的确确,能夠感受到他的情緒。
貝都因這時才敢睜開眼,挪開臉,用能力壓着自己的血液,讓自己不至于臉紅。他逞強道:“你、你的精神力和情緒共鳴,你自己都不知道麽?”
“有你這麽試探的嗎?”薛逸失笑。貝都因這孩子一直都是這個招貓逗狗的性子,高興了逮着誰都又抱又親,沒想到自己也有一天得到了這份“殊榮”。
“當然了,不然難道打你一拳?”貝都因恢複了一貫的輕佻神色,伸手捏了薛逸的臉,道,“我可舍不得打小逸。”
薛逸扶額,無奈道:“走吧,回宿舍。”
“你不要不信我,你的精神力真的能和情緒共鳴,雖然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直到被拖着走遠了,貝都因還在堅持自己的判斷,試圖說服薛逸。
作者有話要說:
薛逸的那首歌靈感來自法國歌手Mickael Miro的《Sans Faire de Vague》
歌曲鏈接在這裏:
這個帥小夥是習習超喜歡的法語歌手,他的很多歌曲歌詞都挺有意思的~
文中改編的歌詞雖然靈感來源是他的歌,但并不是逐句翻譯,而是取了他歌詞的情感表達和意境
希望大家喜歡~~
~~(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