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祀舞
薛逸沿着教學樓外圍的走廊繞了大半圈,終于找到了自己班級的專業教室——樂舞一年級一班。
這個一班教室周圍,教室門外分別挂着二到五年級的标牌,明明白白告訴薛逸,一大樂舞專業每一個年級其實就只有一個班。他嘆了口氣,心道這裏畢竟是前線的學院,以軍事方向為重無可厚非,一邊推門走進了教室。
教室裏已經有些學生早到了,她們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見有新人進來,不約而同擡頭去看。
薛逸突然感到頭皮發麻,頂着六七個女孩子探究的目光,他覺得自己不能表現得太過冷淡,于是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你們好,我是薛定谔。”
女孩子們咯咯笑成一團,又參差不齊地嬌聲回應:“你好。”
樂舞專業的教室很大,二十來張桌椅圍出了一個半圓形,中間留出一片平地,大概是上課時老師做演示用的。薛逸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立刻有膽大的女孩子湊上前,問這問那,毫不客氣,讓他頗有些招架不住。
“聽說你是少将親自送來的?”
“你一直和少将住在一起嗎?他的脾氣好不好?”
“你和少将怎麽認識的?”
“少将為什麽允許你學歌舞?他平時看歌舞節目嗎?”
……竟然全是來問阿瑞斯的。
而且這些問題薛逸實在答不出來,支支吾吾地說明自己也是在十幾周之前第一次見到阿瑞斯,對方還常常出任務不在家,實在無法回答女孩們的問題。
“聽說少将有三個雌性戰使,她們是不是很漂亮?”一個女孩子頗有些幽怨地問。
薛逸忍住扶額的沖動,禮貌地維持着微笑,道:“是啊,她們很漂亮。”
女孩們又是一陣唏噓。
女孩子啊!薛逸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角。
Advertisement
“薛定谔!”一個嬌俏的聲音在薛逸頭頂響起,“你好啊,又見面了!”
薛逸擡頭,看到正是昨天一起吃飯的那個名叫特裏莎的女孩。今天她仍舊将界限分明的黑發與白發兩側分開,卻沒紮馬尾,而是編成兩只麻花辮又盤成了環狀,顯得極為可愛。打完招呼,她毫不客氣地坐在了薛逸身邊的座位上,歪着頭和薛逸講話。
“昨天我看了班級名冊,你是我們班唯一的男孩子,真是個寶貝。”特裏莎笑道。
“何止我們班唯一的男孩子!”又一個女孩毫不客氣地占了另一邊的座位,“上一屆五年級的學長已經畢業了,現在薛定谔是整個一大、所有樂舞專業裏、唯一一個男孩子!”
包圍着薛逸的女孩們一陣驚嘆。
薛逸有些尴尬地陪着笑臉,忽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錯誤的選擇。或許,他當時真的應該聽從簡落英的建議,拜托簡家老爺子走走後門,把他弄去歷史系才對。歷史系雖說也是陰盛陽衰,但至少還有簡落英可以幫他分散些注意力。
這時,一位姿容優雅的女人推門進來,笑道:“女孩們,我在走廊都聽得到你們的聲音,你們再不小點聲,當心把我們班唯一的大寶貝吓跑了。”
女孩們立刻咯咯笑起來,行禮道:“塞西娅老師!”
薛逸被這位老師調侃得有些尴尬,但又不得不起身行禮。
塞西娅是他們班的班主任,同時任教舞蹈課程。她三四十歲的年紀,因為常年與藝術為伴,并不顯老,反而散發着一種淡定從容、雍和優雅的女人味。
見學生們都乖乖找了位置坐好,她這才命令身後的校務機器人将校服發放給大家,開口道:“大家檢查一下校服有沒有破損,用這個時間我給你們講一講校規。雖然我自己也很讨厭這個流程,但還是必須按照規定講一遍,然後我們還會迎來一個特殊的任務。大家有問題嗎?”
衆人都答“沒有”,塞西娅便開始照着平板念起校規。
薛逸從機器人手中接過明顯極具軍服特色的白色鑲金邊制服,忽地想起阿瑞斯那身軍裝,穿在他的身上,配合他的臉,簡直禁欲得犯規。這種筆挺有型的衣服還是要身材好的男人穿起來才帥,自己這弱不禁風的樣子,穿上這種制服大概會不倫不類。
薛逸正在走神,那邊塞西娅忽然笑道:“好啦,講完了,我也知道你們一個個都在走神,不過呢……我已經把校規傳上了班級作業後臺,今晚你們的作業就是把它抄寫一遍,不許偷懶。”
班中立刻響起一陣嬌嗔埋怨,聽得薛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塞西娅拍了拍手将聲音壓下,道:“接下來就是我們的特殊任務了,你們在中級學校也多多少少接觸過文藝工作,知道在前線我們屬于稀有人才。”說到這裏她還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所以,一大的迎新晚會也需要各位新生的支持。這是你們第一次在一大的舞臺上露臉,可要抓住這次機會,多多吸引幾個年輕有為、英俊潇灑的學長!”
女孩們聽到這話,又是一陣轟然嬌笑。
薛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哦,還有年輕有為、風華絕代的學姐。”塞西娅誇張地向着薛逸的方向擡了擡眉梢,再次引發一波銀鈴般的咯咯聲。
薛逸:……
那還真是抱歉,我對學長比學姐更感興趣……不對,我在想什麽?!不管是學長還是學姐,到底都是些孩子啊!怎麽這麽容易就被帶到溝裏去了!薛逸郁卒。
塞西娅見薛逸滿臉通紅,便收了玩笑,認真道:“好了好了,安靜。雖說迎新晚會主要是高年級學生們表演,但我們也需要出兩到三個節目才行。大家會來樂舞專業,都有一定的基礎,我首先要了解大家都會些什麽,方便拟定我們的節目單。”
之前第一個與薛逸搭讪的大膽女孩毫不客氣地直接舉手道:“我的精神力能和絲織品共鳴,可以跳一段絲帶舞。”
她這一自告奮勇,樂舞專業的女孩子又有哪個是甘于人後的,立刻你一言我一語說起自己的長項。這個可以飛花瓣,那個就可以凝水霧;這個可以唱鳥鳴,那個就可以奏樂器……等大家都把自己展示了個遍,衆人的目光才再次聚焦在薛逸身上。
薛逸想了想,自己本是更擅長唱歌的,但無奈這個世界任何一首曲目他都沒有學過,若是拿出前世那些曲子來唱,又說不出來歷,當成自己作的也太驚世駭俗。所以,他決定選擇跳舞,就算已經許久未曾練習,但曾經為舞蹈受過的那些苦卻仿佛已經深深刻進了他的靈魂裏,信手拈來一段表演,不算太難。
“我可以跳舞。”薛逸道。
“跳舞?”塞西娅沉吟片刻,問,“你與什麽物體共鳴?我看看能不能組配出一個漂亮些的場景。”他們現在有花有霧有絲帶,如果再能來一個點睛之筆,這個舞蹈場景就能完美了。
薛逸聞言一陣尴尬,搖頭道:“我的精神力只有丁級,沒發現什麽共鳴體。”
塞西娅這回才真的驚訝了:“你?怎麽可能?”随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抱歉道:“沒關系,你上來跳一段我看看吧。”
薛逸點點頭,大大方方地走到教室中央的空地上。
沒有音樂,沒有布景,這裏只是個簡簡單單的教室,簡簡單單的白色燈光從天花板上打下來,将一切照得極為漠然。
薛逸站在教室的空當正中,閉着眼睛,回想着曾經高中時期代表學校表演過無數次的那支祀舞。此時他手中沒有長劍,只有一支向老師要來的指揮棒;他的身上也沒有舞衣,只有一套最普通的休閑裝;他的頭上也沒有戴冠,甚至沒有一頭飄逸長發。
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教室中間,随着一呼一吸,充作觀衆的學生們卻發現這個男孩的氣質變了。直到他微微睜眼,踏出第一個步伐,觀衆們竟然仿佛聽到了傳說中的遠古鐘聲。
祀舞的舞者都是男性,因此舞姿也剛柔并濟,又因為其祈神丨的主題而顯得無比神聖莊嚴。當然,薛逸跳的這只祀舞是改編了不少的,畢竟這支舞是作為一個表演項目,而不是真的拿去祭祀,因此該有的華麗舞姿這裏并不缺少。
薛逸沉浸在舞蹈中,他很久沒有跳得這樣暢快淋漓了,每一個動作,每一次轉身,都讓他覺得自己全身的細胞仿佛興奮得顫抖。他的精神力不知不覺萦繞在周身,雖不算強,但足以讓他将自己的每一處細節把握到最好。
觀衆們也沉浸在舞蹈中,她們好像完全忘記了這是一場無聲的表演,她們的表情陶醉,仿佛能夠聽到一些或高或低,或急或緩,或清脆或悠遠的鐘聲。她們從未聽過這樣的鐘聲,卻似乎又早已熟悉這樣的鐘聲。
場中那個蒼白的身影此時奇異地顯出一股莊重而神秘的氣質,仿若世間最虔誠的朝拜者。
祀舞終了,薛逸躬身跪在場中,以額頭觸劍,以劍柄觸地,低眉垂目,嘴角帶笑。這段舞雖然沒有任何高難度的動作,但以他現在的體能,跳完一場下來依舊有些呼吸不勻。但他的心情自覺醒後還從沒這麽好過,酣暢淋漓的一支舞,竟然讓他覺得渾身通透。
塞西娅回過神丨的時候就看到薛逸正一臉期待地看向她,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道:“舞蹈不錯,改編成群舞的效果應該也不會差。”
薛逸綻放出一個無比明朗的笑容:“我可以跳?”
塞西娅被年輕人閃耀着汗水光澤的笑容晃了一下,微怔:“當然。”随即她回過神,補充道,“你的功底還不錯,這支舞與霧氣缭繞花瓣紛飛的場景倒也算搭配,只是服裝上恐怕要費些心思,還有你手裏拿的那個指揮棒,估計要換點別的道具。”
薛逸驚訝,沒想到塞西娅老師竟然能從純粹的舞蹈動作就看出服飾與道具的不合。他想了想,打開手環的光屏,找到一套文獻記載中聖靈五使時期的裝束,解釋說:“這支舞其實是從古代祭祀舞蹈改編的,所以服飾應該是這種廣袖舞衣,手裏拿的是劍。”
塞西娅盯着光屏上的服飾,眼睛冒光:“就它了!我會想辦法盡量在五天內搞定這套衣服!現在,你們幾個,特裏莎,莉莉絲,巴貝麗塔,還有薛定谔你們跟我來訓練室。剩下的人自由活動,合唱的那幾個好好商量一下曲目,表演樂器協奏的也去找曲子。對了,別忘了下午的開學典禮!”
“等等,”薛逸突然開口,“老師,這支舞的配樂……可能也需要同學幫忙。”
“咦?配樂沒有下載源嗎?”塞西娅奇怪道。
薛逸道:“剛才那支舞并不适合複雜的樂器伴奏,原本的配樂以鐘聲為基底,卻太過莊重,柔美不足,與霧氣和花瓣的場景不搭,也不适合女孩子跳。”說着,他看向教室角落的一個娃娃臉女孩,笑道:“她與銀鈴共鳴,如果直接将銀鈴做在服飾上,随着舞蹈本身的節奏傳出鈴音,應該就已經很美了。”
塞西娅聞言立刻想到了薛逸描述中的那個場景,不假思索道:“好主意,克拉琪你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