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死戰
插滿竹子的厚重大門瞬間被擠壓變形,倒飛出正廳,落在院內碎成數瓣。阿瑞斯也在這個瞬間帶着幼崽退出房間,直取院門。
少了阿瑞斯的精神護盾,阿敏和可可便暴露在幽靈皇族強大的精神威壓之下,阿敏尚能撐住一口氣站穩,可可卻直接跪倒在地,口中噴出一蓬血霧。
“掩護殿下離開!我們拖住他!”阿敏雙手拉起可可,一面支撐起精神護盾,一面将滿院花草盡數點燃。
簡培行的能力是操控植物和木竹,她不能讓院子裏出現任何植物。
正悠悠然踏出廳門的簡培行見到這一幕,竟然也不生氣,只是輕笑了一聲,就從兩位雌性戰使身邊飛速掠過。
可可憤然看向對方的背影,擦了把嘴邊的鮮血,甩出袖中藤草。藤草瞬間化為兩根藤蔓,向簡培行襲去。
“別!”阿敏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可可的藤蔓被瞬間打回,倏地将兩名戰使纏在了一起,從肩膀到腳踝,緊緊束縛住。阿敏凝神想要焚毀可可的藤蔓。然而這些藤蔓卻像剛才那些竹子一樣,輕巧地将她的精神力卸了過去。
看到簡培行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可可恨道:“那家夥……我剩下的藤草都被他搜走了!”
“面對幽靈皇族,能活着就已經很幸運了。”阿敏也情緒低落,心思卻在飛轉:他真的是幽靈皇族麽?為什麽明明能殺我們,他卻不動手?還有……簡家的侍衛都在哪裏?就在阿敏想到這一層的時候,一小隊簡家黑衣衛從被擊毀的正廳大門走了出來。
他們走得不疾不徐,似乎完全沒有将這場混亂看在眼中。
如果薛逸還在這裏,他一定能夠認出,這些黑衣衛他曾見過——這些身着黑色輕铠的侍衛,正是曾經騎着摩托攔過他與貍花貓的黑衣人!
可可看見來人,立刻命令道:“你們快去院外,你家……”
“閉嘴!”阿敏咬牙道。
這些侍衛不正常,這裏既然有一只幽靈皇族,就保不齊會不會出現其它幽靈!她勉強提氣,在兩人周身凝聚成一面精神護盾。她知道自己只要不殺死幽靈寄生體,那些幽靈本體是不會出來的,現在沒了可可的藤蔓作為燃料,她無法直接點燃本體狀态的幽靈,只能依靠護盾擋住它們。
黑衣衛被精神護盾擋在外面,繞了兩圈後,忽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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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敏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見兩名黑衣衛将腰間的配槍拔丨出,毫不猶豫地擊穿了另兩名黑衣衛沒有铠甲保護的脖頸。鮮血噴濺,兩名侍衛一聲沒出,軟倒在地。
阿敏的心也跟着沉到谷底。
看着從兩名黑衣衛屍體中擠出來的幽靈本體,阿敏眼中一片冷然:不,我絕不會給你們寄生的機會!
暴烈的能量開始在體內凝聚,阿敏能夠感到自己渾身發燙,很快就要燒起來了。燒吧,燒吧!我就算把自己化成灰燼,也絕不要成為一具被幽靈控制的行屍走肉!
“啧,真是烈性。”
随着一聲輕嘆,阿敏凝聚在體內的能量被瞬間打散,精神護盾也因為這次沖擊消失殆盡。她的臉色刷地慘白,一口血沖出喉間,卻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雙眼充滿仇恨,緊緊盯着那個傳出聲音的黑衣衛,咧開嘴角露出滿嘴染血的牙齒,嘶啞道:“王級……可恨——!”
兩只幽靈悄無聲息卻異常迅速地撲入倒地的兩名雌性體內,數秒功夫,阿敏緊緊閉上又再次睜開的眼睛裏已經一片寂滅。
簡家大宅。院外。山林中。
阿瑞斯一面凝着精神護盾,一面将擋在身前的一排樹木壓得粉碎,向着樹林外疾沖。他雙眼赤紅,懷抱着幼崽的那只手卻穩如泰山。薛逸也已經從剛才的精神刺激中緩過來,模模糊糊意識到眼下的狀況。
又是一排樹木瞬間聚攏,它們的枝杈扭動着,伸展着,将彼此牢牢連接在一起,織成了一張硬實的樹網。
阿瑞斯将重力凝聚在樹網上,然而這一次重力卻沒能立刻将它們壓碎,因為它們被一層精神力保護了。一陣強大的震動從樹網上彈回,阿瑞斯腦中忽然暈眩了一下。
“咦?”剛剛趕到的簡培行在距離阿瑞斯幾步遠處站定,忽然笑起來,道:“哥哥?我哥哥還活着?”
阿瑞斯強壓下精神力中沉寂許久竟然又再次暴起的幽靈,單手附上面前的樹網,連拉扯帶能力,将它們撕成碎片。他知道自己現在無法戰鬥,所以腦中只有一個字:跑!并不是他想當逃兵,而是他明白幽靈皇族的出現意味着什麽,他若是一個人在這裏,大不了再爆一次精神力。
但是現在——他懷裏還有一只幼崽!
他甚至不能殺死簡培行,因為本體狀态的幽靈皇族速度極快,他沒有信心能在對方寄生到幼崽身上之前殺死它!
所以他必須要跑到簡家的控制範圍之外,用手環連上網絡,調集軍隊精英前來生擒簡培行。
“哥哥不要跑啊。”簡培行又喚出一層樹網,語音帶笑,“哥哥見到我,不出來打個招呼嗎?”
一陣陣暈眩沖擊着阿瑞斯的精神世界,他将托着幼崽的手指收緊了些,強撐起意識,再次擊碎樹網。
劇痛襲來,阿瑞斯的雙腿被兩根尖銳的樹根穿透,樹根瞬間纏上了他的小腿。阿瑞斯一咬牙,将樹根盡數撕碎,不顧仍然紮在自己血肉中的木刺,将重力加諸己身,迅速向前奔去。
簡培行繼續笑:“原來哥哥還沒能控制住這具身體麽?哥哥別急,我會幫你的。”說着,他雙手一揚,手中握着的藤草瞬間化為數條藤蔓,将阿瑞斯困了個結結實實。緊接着,一根木箭直沖向阿瑞斯手中的幼崽!
阿瑞斯擰身避過,粗壯的木箭刺穿了他的側腹。藤蔓和木箭又在須臾間碎裂,阿瑞斯踉跄了一下,臉色驟然慘白。
精神世界的幽靈……快要壓不住了!
“唱歌。”他嘶啞着嗓子,對懷中幼崽說。
薛逸這才從數秒內兔起鹘落的連續追擊中回過神,鼻尖的血腥味綿綿延延,他忽然意識到阿瑞斯受傷了。
阿瑞斯受傷了?聞起來流了好多血……這個瞬間,薛逸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只貍花貓,心髒忽地劇烈跳動了幾下,薛逸知道自己在害怕,他怕阿瑞斯會重蹈那只貍花貓的覆轍。不,他不會死!薛逸一咬舌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他不會允許阿瑞斯死在這裏的!
精神力湧出,一曲戰歌直沖向少将的精神世界。
簡培行這回笑不出來了,他惡狠狠地瞪着幼崽,聲音如同淬了劇毒:“一個還沒覺醒的毛蛋,竟敢——!”
巨大的嗡鳴聲充斥着薛逸的腦海,他知道這是幽靈的影響,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歌絕不能停。
阿瑞斯緊咬牙關,在戰歌壓制了體內幽靈的瞬間暴起向前。在他身後,地表一大片泥土騰起,剎那間将簡培行包裹起來,壓入地下。
樹林的邊緣就在眼前,阿瑞斯已經能夠看到前方透進來的光。
忽然間,似乎狂風大作。樹林的大片範圍內,春季裏新生的樹葉片片掉落,翩翩飛舞,幾乎充斥了整個空間。這些樹葉不停旋轉着,越轉越快,全部向着場中唯一的身影聚集而去。
它們似乎擊打在了一個不可見的圓形殼子上,噼啪落了一地。落地的樹葉卻再次悠悠飄起,加入這支龐大的樹葉大軍。
薛逸的呼吸漸漸粗重,他腦海中的雜音變了。先是變成不知所謂的低聲呢喃,仿佛有無數精怪在竊竊私語,随後這些竊竊私語變成了貓咪痛苦的呼喊,尖利、慘烈、恐怖,仿佛來自地獄。最後,這些呼喊變成了人類的叫聲,那些人極度恐懼地尖聲慘叫,夾雜着斷斷續續的哭泣和哀求。
他的歌有些維持不下去了,腦中的聲音将他的思緒攪得紛亂。
他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劇烈顫抖,也不知道阿瑞斯的心快要被他抖得粉碎。
數十條根須托着一個人影從地底鑽出,擋在阿瑞斯身前。簡培行的雙眼被憤怒點燃,他的左手緊緊抓着右上臂,只見他右手的整條小臂被壓得血肉模糊。那些根須托在簡培行的腰間,因為他的雙腿也被重力壓斷,正向外汩汩流淌着鮮血。
“哥哥,你怎麽還不醒。”他的聲音極為危險,“哥哥再不醒,我只好殺死他了!”
飛舞的樹葉驟然聚集,在空中彼此相吸,凝成一柄柄銳利的飛刀。這些飛刀在形成的瞬間,就服從了操控者的意志,盡數刺向阿瑞斯。
阿瑞斯此時正在和精神世界裏再次複蘇的幽靈纏鬥。幼崽的歌聲消失得突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個瞬間,自己體內的幽靈就像是一根被壓彎到極致的竹子,猛然反彈,敲得他腦中一片空白。
他剛剛掙紮着恢複意識,就看到漫天的翠綠刀刃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刺來。
重力噴薄而出,卻不知為何迅速衰減了力量,最終沒能将全部利刃擋下。
阿瑞斯終于撐不住,跪倒在地。他的肩膀、小腹、上臂、大腿……數枚飛刀整根沒入,極致的鋒利甚至讓傷口還來不及滲出一滴鮮血。
他的左手虛護在身前,小臂的骨骼裏卡着三枚飛刀,掌心也被一刀貫穿。
但阿瑞斯看着自己的左手,卻反而松了一口氣。
幼崽卧在他的右手臂彎裏,被他的左手擋住,連毛發都沒有傷到一根。
逐漸蔓延的血腥氣息終于把薛逸的意識從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拉回了一點,他有些愣怔地看着護在自己面前的大手。那只手上卡着一片翠綠,掌心的皮肉向外翻卷着,有一滴鮮紅的血液漸漸凝聚在翠綠的刀刃上。血液越聚越多,然後啪地一聲墜地。
薛逸憤怒了,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似乎要炸開,然後遵從自己的本能沖着正在逼近的簡培行張開嘴:“嘶哈——!”
精神力噴湧而出,如同一顆炮彈般擊中簡培行的身體。
這顆精神力炮彈并沒有減緩對方前進的速度,但若是有人凝神看去,卻能發現這個瞬間似乎有些許光點被轟出了簡培行的身體。這些光點好像聚集成了一團不規則的形狀,有些扭曲。
簡培行已經被樹根送到了阿瑞斯身前,但他整個人的表情卻一片茫然,好像忘了自己在做什麽。
阿瑞斯疾退!同時,他将卡在自己身體裏的樹葉飛刀全部震出,又用重力捏合了幾處破裂嚴重的血管。戰鬥進行到現在,他的精神力已經消耗大半,如果不能快些跑出樹林,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會不會折在這裏——簡培行的能力在樹林中優勢太大,讓他應付得極為吃力。
于是他迅速轉身,絕不戀戰,直直向着樹林外跑去。
忽然,一個略有些瘦小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是可可。阿瑞斯一個晃神,立刻意識到可可的不對勁。
然而戰場上的一個晃神就足以改變戰局。
可可手持一塊黝黑的物體,直直指向阿瑞斯懷中的幼崽。
阿瑞斯再次發動能力,同時擡手去擋。
子彈穿透層層重力,穿透他的手掌,擊穿幼崽的腹部,楔進阿瑞斯的肋間。
幼崽的痛呼化作一條名為恐懼的鎖鏈,攫取了阿瑞斯腦中僅剩的理智。他凝聚起自己剩餘的大半精神力,将那只黝黑的、匣子樣的物體扯成齑粉!可可被一陣重擊推出老遠,砸在一棵樹幹上,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