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薛定谔[星際]

第21章 會議

阿瑞斯乘車到達堡壘中心的司令部，确認自己趕上了這周的例會時間，不緊不慢地整了整衣服，走進那座恢弘的建築。建築大廳裏彌漫着軍隊特有的嚴肅氣息，列兵們站在廊柱下，目不斜視，就連覆蓋着他們自己崗哨範圍的精神力也是古井無波，如同機器一般毫不越界。

“泰勒少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大廳中響起，“歡迎您的回歸。”

阿瑞斯面無表情看着眼前身着軍裝的中年男人，看清對方肩章上的大校軍銜後，微微颔首：“波克，好久不見。”

波克·斐裏捺出身于六大家族中戰狂斐裏捺的旁支，卻因為一身金屬操控能力頗受其嫡系叔父的重視。兩年前阿瑞斯受傷昏迷，軍部幾番博弈後，将波克推上了克爾星軌道第五軍暫代統領的位置。

如今阿瑞斯晉升并回歸，統領之職毫無意外地落回他的手中，波克則不得不做回曾經的副統領。

“斐裏捺上将莅臨十四堡壘，他非常希望見到您。”波克維持着公事公辦的表情和語氣，側身為阿瑞斯領路。

阿瑞斯聞言面上不顯，心裏卻冷笑：斐裏捺上将，也就是波克的叔父查克斯·斐裏捺，正是軍部保守派的得力幹将。這次将自己逼回前線，防止自己在中心軍部任職以左右大局，似乎也有這位的手筆。

想到這裏，阿瑞斯不禁感到好笑，心想若是以戰狂之名留存于史書的斐裏捺家族老祖宗得知自己的後輩竟成了保守派，不知會不會氣活過來。

通過大廳和寬闊的廊道，兩人走進一間會議室。會議尚未開始，參會人員卻已經到得差不多了，見到波克身後跟着的年輕軍官，無不驚訝地站起身來，與阿瑞斯打着招呼，關系親近的還會問兩句身體恢複情況。

這是阿瑞斯傷後首次與前線軍官們見面，不出意外地發現了不少生面孔，果然如太子與母妃透露給他的差不多，保守派終于抓住那場遭遇戰抨擊了主戰派的立場，将自己的觸手伸到了前線。短短三年的時間而已，阿瑞斯不信若是沒有皇室的支持，保守派能夠做到這一點，只是不知與他作對的是哪位兄弟罷了。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泰勒少将吧。”一個面相斯文的男人伸出手，笑容友好，“很榮幸見到您。”

阿瑞斯掃了一眼對方并未取下的白絲手套，并沒有和他握手，而是毫不客氣問道：“你是誰？”

男人似乎一點也不尴尬，只是默默收回手，禮貌地回答：“特維爾·塔比，神域系統技術負責人。我非常期待能夠與您交流在前線對抗幽靈的……”

“神域系統？”阿瑞斯挑眉，“偵查無人機？”

他早就從太子口中得知這兩年保守派新推出的玩意兒，取了這麽個大氣的名字，說到底不過是無人駕駛的偵察機組。據說保守派企圖使用這個系統對前線進行布防，以此代替人力巡邏，以減少犧牲。這個立意似乎沒錯，只不過……

“若是遇到幽靈皇族企圖着陸，”阿瑞斯問，“偵察機是否有足夠的武力阻止它？你知道的，只有精神力及其共鳴體可以真正傷到幽靈。”

“少将不必擔心，由于無人機上不必配備生存裝置，因此巡邏範圍可以進入深空，比人力巡邏距離遠得多。”特維爾平靜地回答，“即使遭遇幽靈皇族，前線也有足夠的反應時間，派遣大部隊将其擊退。”

阿瑞斯笑道：“哦？似乎真是個好主意。那麽我可否告訴你一件事？”

特維爾優雅地做出一個“請說”的手勢，洗耳恭聽。

“機器畢竟是機器。”阿瑞斯的語氣無比認真，“人們既然可以制造它，那總有辦法可以蒙蔽它。”

“人也是可以被蒙蔽的。”特維爾的表情絲毫不變，淡淡的微笑一如既往地優雅，“甚至更容易。”

阿瑞斯盯着眼前的男人半晌，終于笑了幾聲。他似乎放棄了與對方争辯，只是閑适地将胳膊搭在身邊的椅背上，用一只手支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麽。

就在氣氛沉默得讓特維爾覺得有些不舒服，想要開口打破的時候，阿瑞斯幽幽然開口，聲音很低，似乎是自言自語：“既然如此，前線似乎并不很需要我。”

偌大的會議室忽然安靜下來，卻再沒有一個人敢打破這份安靜。

所有人都明白阿瑞斯為什麽會回到前線，因為保守派害怕這個有着皇子身份的年輕少将真的留在帝星，進入軍部決策層。前線則是一個不論身份背景，只看級別高低的地方，這裏有一位斐裏捺家的上将壓在頭上，也不怕這位少将皇子能翻出太大浪花。

“不愧是與幽靈皇族正面交鋒過的十三殿下。”一道聲音從被推開的會議室大門外傳來，緊接着一個健朗的老者踱了進來。他有一頭看起來很堅硬的銀灰色短發，金色的雙眸微微眯着，視線卻絲毫不減威嚴。

阿瑞斯站直身體，微微颔首打了個招呼：“斐裏捺上将。”

是的，這位老人正是斐裏捺家族當今的家主，查克斯·斐裏捺。他年輕時曾憑借一身強力的雷電能力立下無數軍功，指揮過擊退幽靈皇族的戰役，現任克爾星軌道前線最高指揮官。

傳聞這位老人曾經也是野心勃勃，在六十三歲授上将軍銜時豪言總有一天會成為帝國元帥。

只是世事難料，他的嫡親孫子在第一次上戰場時不幸犧牲，他似乎因此受了很大的打擊，用了數年時間才終于緩過來。

當然，從表面看斐裏捺上将對幽靈的态度與之前沒有任何變化，若不是阿瑞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完全想不到一位紮根在前線的老将軍竟已經銳氣盡失。

斐裏捺上将看向阿瑞斯，神情十分柔和，看起來完全不像一位位高權重的将軍，而是一位學者。

“就如你所說的，目前神域系統尚不完美，還需要一部分巡邏兵保證前線的絕對安全，并對系統進行數據監測。”他微笑着，語氣平緩地說，“而我們也期待通過觀察巡邏軍的行為，來提高神域系統的智能。”

“希望真的能夠幫到您。”阿瑞斯禮貌地回答。不管立場如何，這位上将無論是從軍銜還是職務，或者身上的累累軍功來算，都足以讓他尊敬以待，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能托大。

斐裏捺上将點點頭，似乎很滿意。他盯着阿瑞斯看了半晌，忽然轉開話題道：“聽說你的身體已經恢複，我本來還在擔憂，現在看來的确不愧是年輕代第一人。”他頓了頓，接着說，“雖然從你的報告中對整個事件已經了解不少，但我仍然很期待聽你親自給我講講當初與幽靈皇族對抗的細節……當然，不只是神域系統的需要，在前線的每一位戰士都需要。”

阿瑞斯答道：“榮幸之至。”

“好了，寒暄的足夠了。”老将軍在會議室的上首坐下，擡手示意大家落座，“開始今天的例會吧。”

這次例會本應該是一次正常的戰情彙報，但因為阿瑞斯的回歸，又多了一種職責交接的意味，于是拖拖拉拉進行了數個小時。第五軍的軍官們将自己負責的部分彙報給副統領波克，波克又添些補充和說明，阿瑞斯對照着手中幾天前接收到的文件，針對性地提了幾個問題，就基本掌握了前線的情況。

看着手底下幾位陌生面孔和完全不知所謂的新項目，阿瑞斯有些頭疼，卻不好表現出來。

無論如何，前線最需要的就是軍心穩定，士氣千萬不能因為烏煙瘴氣的內鬥而被消磨，他只能暫且全盤接下來，再慢慢考慮怎麽改變這個局面。

突然就有些想念被他留在宿舍裏的幼崽了。

阿瑞斯用指尖點了點座椅扶手，第一次在軍事會議上走神：他臨走前幼崽的情緒似乎很低迷，要怎麽樣才能讓他這段時間不至于無聊呢？不然……一會兒等會議結束後去後勤區轉轉，看能不能弄到些适合幼崽的玩具？

“阿瑞斯殿下。”

斐裏捺上将的聲音将阿瑞斯的注意力拉回來。他擡起頭，看到老将軍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于是微微坐直身體說道：“抱歉。”

老将軍笑着搖搖頭，揶揄道：“可以理解，年輕人嘛。”

阿瑞斯不以為意，看到周圍軍官們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文件，開始離場，這才回頭問道：“斐裏捺上将還有事情？”

“是啊，你答應過的，要給我講講那場遭遇戰的細節。”斐裏捺上将的表情異常認真。

阿瑞斯：……我以為您只是在寒暄。

老将軍自顧自地站起身，振了振衣服，邀請道：“雖然堡壘中沒什麽有趣的地方，但司令部食堂的茶間還算舒服，我們一起去喝杯茶聊一聊吧。”

阿瑞斯無奈只得起身跟在斐裏捺上将身邊，一面禮貌地與他交談，一面腹诽：這老将軍早數十年就已經在前線與幽靈交手，也曾領軍擊退過幽靈皇族，并不缺少對幽靈的了解，想從他這裏聽故事卻不知是抱着什麽樣的目的了。

無論如何，他與這樣功勳卓著的老将軍至少要保持面上的友好，這類不疼不癢的談話內容，他也只能奉陪了。

兩人在司令部的食堂吃過簡餐又喝了一壺茶水，老将軍事無巨細地問過當初遭遇戰的情形，阿瑞斯無奈只能将報告中早已寫得無比詳細的細節再次描述了一遍。

談話結束後，斐裏捺将軍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間的失望，随即轉為落寞。

“九年了。”老将軍嘆了口氣，“我總想聽聽年輕人在戰場上的事情，想想當初阿雷爾面對的是什麽樣的情形。如果他還在，大概也和你差不多年紀。”

阿瑞斯沉默片刻，回答：“阿雷爾只比我小三歲，那場戰役的确慘烈。”

阿雷爾·斐裏捺，斐裏捺上将寵愛的親孫，繼承了上将的雷電操控能力，所有人都以為他将會是斐裏捺家族新生代的璀璨明星。只可惜戰場無情，阿雷爾永遠留在了二十歲，他第一次上前線的年紀。

老将軍幾不可見地搖搖頭，笑道：“好了，老頭子也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你剛到堡壘，又參加了例會，是該早些回去休息。”

阿瑞斯聞言，識趣地與斐裏捺上将道別，走出茶間，将門輕輕掩上。

轉過身，他這才微微蹙起眉頭，心裏總覺老将軍的舉動十分怪異，細想卻又發現不了任何不妥。也許是自己的蘇醒讓保守派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連感情牌都不得不打出來了——阿瑞斯始終不相信老将軍是因為看到自己的康複而觸景生情，想起早夭的孫子。

暗無天日的堡壘被白色的燈光打得越發冷漠，阿瑞斯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混雜的金屬凜冽的氣味喚醒了一直潛藏在他身體中對這類環境的熟悉感。

各大軍事堡壘是阿瑞斯待得最久的地方，從二十歲加入前線巡邏軍開始，他幾乎一直在克爾星軌道上生活，十幾年來輾轉輪守過軌道上的所有堡壘，而這回将是他第三次駐紮克爾星本土。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日志：前面章節劇情改動，略作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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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鬥争不會細寫噠，這章主要是為了引出來後續劇情裏的兩個人_(:з」∠)_

謝謝小天使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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