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回眼,就被綠眸盯着了
着莫遙不在,才跑來小洋樓找韓子怡吐槽,抹黑,各種潑人家父子兩的髒水嗎?!
顯然,這真相太龌龊,若不是逼急了莫遙,他也舍不得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揭開這敗家子的龌龊面目。
“可,可是我确實看到,你和那女孩,在商場裏手挽着手,很親密……”
“夠了,天宇,別說了!”
韓子怡受不了地轉過身,一把将小攤鍋擲在臺面上,裏面的一塊烤肉還飛了出來,好死不死,正落在葛天宇的手背上,頓時燙得他嗷嗷直叫,沖到水龍頭前沖涼水,哪知這水龍頭突然就壞了,一擰吧,手把都掉了,水一下噴濺而同,淋了葛天宇一頭一臉,整張俊臉都青青白白的,瞬變落湯雞一只。
最後葛天宇捂着紅紅的手背,憤憤然甩門離開。
韓子怡想要上前,但還是止住了腳步,眼底裏流露出深深的無奈。
莫遙心中輕嘆一聲,上前想要扶韓子怡一把,就被她躲開了。
“子怡,我也不想弄到這樣子。可是這小子心眼兒實在太歹毒了,你不知道,他還撞倒一位老人家,人家接孩子放學回家,好好地按紅綠燈走斑馬線,他架個車看也不看地就沖過去,把老人撞昏了過去,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可是老人現在還躺床上,恢複也要好幾個月了。人家工薪家庭,父母都在打工,現在又要照顧老人,你說這是不是……”
韓子怡這方擡頭,只問,“小寒已經跟那姑娘,注冊領證了?”
莫遙立即搖頭,“沒有,還沒有。可是子怡……”
韓子怡就再沒聽莫遙說話,一個人回了房,将自己關在了門裏。
莫遙心裏着急,在屋外徘徊了一整晚,韓子怡也沒讓他進門兒。這種情況讓他很擔心,以往他們吵架,驚天動地有之,冷戰都極少,現在女人一個人悶着就怕悶出什麽胡思亂想的心結,他猶豫着要不要給兒子打電話“求救”,畢竟這最初的肇事者可是這小兔崽子。
……
葛天宇走出小區沒多遠,就接到了一通越洋電話。
“宇哥哥。”
“小麗,你來啦?”
“嗯,擎哥哥讓我來幫你忙。我的飛機明天到泸城,我想倒了時差,再來芙蓉城。”
“好,哥哥馬上去泸城接你。”
“嗯,謝謝宇哥哥。”
“乖!咱倆還說什麽謝不謝的。”
挂了電話,本來心情郁結的葛天宇,頓時覺得舒暢不少,立即打電話給自己的助理訂飛機票。
而在此之前,葛天宇又去找了萬凝兒,并以一份價值不菲的名表,重勃美人歡欣,風流一番,隔天一早才踏上飛機,去了泸城。
臨行前,葛天宇對萬凝兒說,“凝兒寶貝,我去泸城搬救兵,這段時間你一定要抽時間好好幫我盯着你那個同鄉,最好幫我弄清楚,他們什麽時候會注冊結婚。要是此事兒辦好了,哥哥我有重賞。”
萬凝兒還是奇怪,為什麽葛天宇對曾甜蜜那個小土包子那麽看重,屢次三番地讓她去接觸。可惜拿人手短,就算心裏不樂意,她還是乖乖點頭答應了。
……
一整日,甜蜜都禁不住想莫遙的事情。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偷偷地笑起來。
原來,莫時寒也沒說錯,她确實挺笨的。人家都說自己姓“莫”了,而且那麽熱心地幫忙,還給她出主意,又提醒她要見男方家長,屢次三番,就是豬都該知道不對勁兒了吧,她竟然沒發現。不知道莫叔叔背後是不是在笑話她這個遲鈍的兒媳婦兒呢?
可想着想着,眉頭又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為什麽莫時寒之前總不願意她見他的父母呢?
董事長夫人本來就見過的,只差沒有正式介紹兩人關系了,可以說不算吧!
難道真因為他自己所說的,父親只是一個小編劇,跟母親這個黑社會大佬差距大,拿不出手?
可是,她覺得他不是那種勢利眼兒啊?
那到底是為什麽?
“甜蜜!”
“啊,有!”
甜蜜擡頭,看着對面的莫時寒有些憂色的模樣,傻笑了一下,“寒,你叫我,有什麽事?”
“晚點我要回家一趟,你也早點兒回家休息。”
“哦,好……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忙你的,我回頭和黃叔一起,我還有些事要請教小晴和小胡她們。”
“別太晚。”
“是,老板!”
莫時寒寵溺地揉了下她的頭,又埋首電腦中。
甜蜜收回眼,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應該問問,他需不需要她幫忙呢?會不會是莫叔叔有什麽問題,還是董事長夫人那裏……
她看着手機,又開始猶豫糾結起來。
下午下班時,甜蜜又收到了萬凝兒的邀約電話,但甜蜜還要去做禮物,更怕又碰到那個手腳不幹淨的貴公子葛天宇,之前莫時寒還捶了人家一拳,要是再見面不知有多尴尬呢!
“曾甜蜜,這麽晚了你不回家,還篤在這裏幹嘛?”關又晴來送資料時,看到莫時寒已經離開,但甜蜜竟然還坐在桌前忙着做她的網店。
“哦,小睛,你來看來看,這是我自己做的,網店裝修新樣式,怎麽樣?”
關又晴一臉不耐煩,卻還是湊了上去,一看,立即吐出兩字兒“山寨”,就是一堆不客氣的評判。
半小時後。
琴姐見兩加班同事竟然還沒回來,收拾包包早早回家休息,難得莫總小休,跑去總裁辦公室一看,三個姑娘腦袋湊一塊兒,正叽叽喳喳地讨論着做什麽網站設計的事,一邊聊,一邊笑,一邊吃着小零嘴兒,別提有多可樂了。
……
莫家小洋樓。
莫遙打睜眼,就一直在卧室門外晃蕩兒,各種誘哄讨饒裝可憐兒。
“子怡啊,你瞧你都關在屋裏那麽久了,好歹也出來吃個早飯。我都弄好了,你喜歡吃的胡蘿蔔三明治,番茄沙斯,還有小龍包子,炸油條豆漿。你瞧你,再怎麽不樂意,也別為了……為了別人,把自己身體搞壞了,那不是正好讓仇者快親者痛嘛!”
咔嚓一聲,這門,終于開啦!
莫遙心裏叫一個樂啊,俊面上的肌肉卻在快樂與憂愁之間的迅速轉換時,抽搐了好幾下,才以一副看起來憂心忡忡的模樣,面對門內的美婦人。心裏還是暗暗慶幸了一下,幸好多年演戲,這臉部肌肉控制力還很強。
此時的韓子怡,長發披肩,着一襲兩件式及踝毛絨長睡袍,比起她平日裏的端莊娴雅多了幾分慵懶随性,顯得年輕了好幾歲,但神色并不輕松,甚至因為室內沒有開燈,而被門口的陰影籠住,顯得有些陰沉沉的。
莫遙的心又咯噔了一下,急忙又堆起笑上前要扶人,就被韓子怡惡狠狠地甩開了。
“莫小遙,你給我老實交待,小寒是不是和那個姓曾的丫頭,已經注冊結婚了?還是你去當的證婚人?你們背着我,該吃的吃,該拿的拿,可真是夠痛快的啊!”
莫遙的唇立馬就哆嗦了,“子怡,你聽誰說的啊!這純就是瞎說。呃,一定是葛天宇那個敗家子,對不對?我就知道,每次這臭小子一來,一準兒給我們家找不痛快,不是埋汰我……”
“夠了!你不要老說別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莫遙苦笑,“子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葛天宇那張嘴有多賤,當年我和你的事情,還是他給嚷嚷出去的。這說話多了都不怕閃大舌頭的!就憑他說,你就信了,那他之前還說什麽小寒和那個盧家的姑娘有關系,你……”
韓子怡一下狠狠瞪過來,吓得莫遙噤聲,“你要證據是吧?好,我現在就給你看證據。”她轉身進了卧室,莫遙也急忙跟上,一顆小心肝兒是跳得砰砰地亂響啊!
現在可咋整,還是得把兒子叫回來啊!一邊就背着手,拿手機發短消息。
剛拔了個發送鍵出去,一回頭,就吓得莫遙倒抽口氣,韓子怡正如那電影片裏的死靈似地瞪着自己,手裏還捧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
他心頭一哆嗦,根本不敢擡手。
韓子怡喝道,“把盒子打開啊!你這是怕了?”
“子怡,這事兒咱們還是坐下來,好好跟兒子……”
啪的一聲,盒子自己開了,裏面放着的正是韓子怡那副王冠,據說這是曾經最喜歡她的祖母送給她的嫁妝,王冠背後的那個故事也同時彰顯了整個韓氏家族的尊貴和榮耀,至今在整個韓氏家族裏都是極讓人極羨慕的。當初和葛經緯離婚時,韓子怡為了争回這頂王冠,甚至不惜借用家族的黑道勢力,跟葛家人幾乎撕破了臉,可見她自己也是十分重視這個嫁妝的。
呃,至少莫遙覺得,韓子怡對這頂王冠,比他這個男人更重視。唉……
此時,上面那顆最大的鑽石,已經空空如野。
韓子怡的眼眶一下泛了紅,“這就是你背着我,你們父子兩一直想要掩飾的嗎?難怪你總是一再強調天宇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兒子再怎麽不是那也是我兒子,我這個做媽媽只要還活着一口氣在,就要護他一生周全,你也沒權利借刀殺人,把他往監獄裏弄!”
“子怡……”莫遙沒想到女人的情緒如此激烈,竟然說到了這份兒上,一時也睜大了眼,心裏有些難受。
“莫遙,小寒是我的兒子,天宇也是。我不想厚此薄彼,也麻煩你,不要再管我們家的家事!”
說完,韓子怡将自己關進了衣帽間裏。
莫遙站在室內,卻覺得比室外更冷。
好像,他又變成了一個外人。
……
莫時寒收到短信時,已經是午後了。
他聞到一股濃濃的香湯味兒,揉着一頭亂發出了休息室。
辦公室裏降着半窗,難得一出的陽光從簾下透入,從光潔的地板上倒映入整個室內,秋陽的暖意彌漫開來,似乎連空氣都聞起來香噴噴的。
呃,不對,這香噴噴的味兒是從小女人從小廚房裏端出來的魚湯散發出來的。
甜蜜穿着一條花邊圍兜,應該是她自己進的貨,真是女人味兒十足。尤其是她現在穿着拉絲特意為她選購的秋裝,織花的毛衣将她襯得毛絨絨暖呼呼的,淡金色的長發辮了個蓬松松的小辮子,別上一個可愛的蕾絲發夾,渾身透着一股家居小婦人的氣息。
莫時寒心頭一軟,上前就從身後把小女人抱進了懷裏,她嚷嚷着“湯要灑”了,他任性地轉過她的小臉就吻了下去,吃得啧啧聲響,好半天才将人放開,又忍不住啄啄小臉,下巴,耳鬓厮磨,膩呼得不得了。
“我居然都不想上班了。”
莫時寒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有些任性,滿是孩子氣。
甜蜜不好意思地戳戳他的胸口,“行啦!把魚湯喝了,醒醒神兒。距離二十二號,只有四天了。”
其實她不是故意提醒的,就是這人箍得她腰都有些疼了,或許,她心裏其實也是挺期待的。
“一起喝。”
他還是很大男人主意地給兩各盛了滿滿一碗,看着她捧起碗了,他才埋頭一口喝完。
吃完午飯,甜蜜說着最近自己聽來的辦公室八卦,這家孩子高考啦,那家誰失戀了,還有自己的新網店終于升鑽了等等。
莫時寒一邊聽着,一邊打開電腦準備工作,感覺這樣相互陪伴的時刻,已經習慣成自然,讓他很舒服。手機的提示光讓他拿了起來,點開一看,正是莫遙發的那條求救的信息。他對着信息看了看,又關掉,但隔了一會兒,他又拿起來,回了條過去。
過了一個鐘頭左右,莫遙也沒回信,莫時寒休息時被甜蜜拉到健身角運動。
之後,拉絲和寧非歡都過來打晃了一圈兒,談正事兒,還有私事兒。
拉絲表示,“注冊當天的禮服我都準備好了,我們家靖楠也要來哦!”
兩個女人立即嘻嘻得笑得很是可樂,開始交流起女孩子的話題。
寧非歡表示不滿,“為什麽你給小寒準備了禮服,我就沒有?”
拉絲很不客氣地表示,“因為我喜歡,你又不是我的靖楠。”
氣氛有些冷場,做為女主人的甜蜜覺得自己有義務改善一下,立即拿出自己做的小點心讨好總經理。
“小寒,你在發什麽愣?不會是,有些恐婚了吧?我告訴你,這男人呢,就不該……”
“不是。我打個電話。”
莫時寒拿着走機,走到了會客的沙發一角。
另幾個互相打了個疑問的眼神兒,繼續互侃。
稍後,莫時寒就收了線回來,說要出去一趟,但沒有說要去哪裏。
甜蜜問,“寒,你晚上會回來嗎?我會準備晚飯的。”
莫時寒揉了揉姑娘的頭,“不用了,下班後你早點回去休息,別跟專蜜們玩電腦玩太久。”
“哦!”
原來,他都知道她和專蜜們成好朋友了啊!那不會知道她在偷偷做東西吧?
……
莫時寒回了父母家,沒在屋裏看到父母。
打莫遙的電話,聽到了鈴聲響,才在小洋樓後面的花園一角,看到獨自一人坐在搖椅裏的人,神色之間,不無沉暮。
“爸,媽她去哪兒了?”
莫遙閉着眼,不知在掩飾什麽,淡淡地說着,“每次她生咱倆的氣,你說她會去哪裏?”
莫時寒想了想,似乎是松了口氣,坐到一邊的另一個搖椅裏。
說起這搖椅,其實是莫時寒兩年前,差點兒收購一家家族式的藤制口公司時,在那裏跟着老師傅學做來,當節日禮物送給父母的。當然,真實現場沒有那麽溫馨,反而是很莫少爺式的別扭和糾結。但此後,這佬兩口兒常常喜歡坐在這兒,午休,小啜,說點悄悄話,或者……心情不好時,也會來此坐一坐。
“媽她很生氣?”
“你說呢!”
“還有二哥的事?”
莫遙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莫時寒感覺到父親情緒的低落,但他向來被哄被寵着習慣了,一時也說不出多麽掏心窩子的寬慰話來,半晌,才道,“我去跟媽解釋。”
韓子怡只要一生父子兩的氣,就只會去一個地方。這個地方,距離斯科達也不太遠,大概就十分鐘左右的車程,屬于芙蓉城最先開發的繁華商業中心。在那裏,韓子怡的怡然集團大廈十分醒目,集團下轄房地産、飲食、娛樂等等多個領域,算是城南招商引資最成功的外資企業,且一直發展相當穩健。
------題外話------
秋秋最經典的作品——超浪漫極致深愛異國戀《七日,魔鬼強強愛》即《七日一帝國盛寵》,重口,制服控,大叔控,傲嬌可愛妞vs鬼畜腹黑深情極致帥酷親王殿下!烽火硝煙中的恩怨情仇,驚天動地的極致寵愛,亂世交割中的驚天絕愛!
“小東西,整整四年,我都無法忘記在你身體裏的感覺,知道那是什麽滋味麽…”
——英俊如魔的男人,将她狠狠壓上,緊鎖着她的魔魅雙瞳中燃燒着邪惡的紅蓮獄火,讓她顫抖地想起那段可恥的記憶…七天七夜的折磨羞辱,無所不用其極的逼迫,無邊無盡的**沉淪…
——她的一句模糊的呓語,讓北平最寒冷的冬季,為粉櫻飛舞芙蓉花覆蓋;她的一個微笑,讓他放棄了屠城的三光政策;她的一滴眼淚,讓他虔誠地跪行千裏為她祈福添壽
180.最恨的是那個車禍肇事者
“等等。”
莫時寒要起身時,莫遙終于睜開了眼,看向兒子,眼底竟然布滿了血絲,眼下的陰影也更明顯了。
莫時寒想要開口,卻沒能發出聲。
莫遙又閉了下眼,才道,“小寒,你媽現在只是生我的氣,你不用着急去找她。現在她在氣頭兒上,你說啥都沒用。你先坐下來,爸跟你說個事兒。”
莫時寒頓了一下,才又慢慢坐下。
莫遙慢慢道,“那天我的人看到甜蜜不知怎麽被葛天宇帶上了跑車,還害甜蜜傷了身子。我一時沒控制好節奏,呵,就把手上的牌放了出去,讓那小子在局子裏待了一天一夜,還被教訓了兩下。我本是想,讓那小子長長眼色,別再去纏着你們。估計他那張帥臉被收拾得有些慘,你媽媽心疼吧!又聽了些閑言碎語,再加上……”
莫時寒接道,“王冠上的那顆鑽石。”
莫遙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忽然就笑了,心想,就從這一點先斬後奏的利落狠勁兒來看,自己的種就是自己的種,可不是葛天宇那只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敗類可比的!
“鑽石,只是那根稻草。”
韓子怡早就見過甜蜜,相信前後也有些接觸,而且也真實地感受過甜蜜出現後,兒子的種種變化。她雖不滿意,但也沒有直接去棒打鴛鴦,不管原因何種,她采取了一種較為溫和的方式,只是再給兒子送一個相似的女子去,便可見端倪。
這事兒,也就是人和人相處的過程,磨和需要時間。任誰也不可能立馬就接受一個外人,成為自己的至親。
若是沒有葛天宇來事兒,估摸着這磨着蹭着,等兩孩子定下來,要是迅速生米煮成熟飯有了下一代,父母反對再大,最終還是拗不過孩子的。何況,韓子怡愛小兒子的心思,比起另兩個,其實要更重些。
莫遙是不擔心,最終韓子怡會倒向自己這邊。只可惜好死不死地半路殺出個讨厭的陳咬精,讓事情的性質一下變得有些不堪。
“不過,也怪我沒有沉住氣兒。甜蜜那丫頭,是個好姑娘,讓人忍不住心疼。”
一方太可惡,一方太讓人心疼,難免就讓人失了慣常的理性了。
“爸,對不起。”
莫時寒突然開口,莫遙撫了撫胸口,方才籲出一口似乎壓了太久的氣息,覺得整個人終于有些緩過勁兒來了。
其實要真說起來,他這個孩子氣的獨子,也并沒有外人以為的那麽任性自私。小時候,每每他和他媽吵架或冷戰時,這孩子似乎都會神來一筆,內戰很快就結束了。
“小寒,甜蜜那丫頭,有沒有主動跟你提起過,對當年車禍肇事者的感受?這回你陪她回老家,有什麽發現?”
從芙蓉城回來後,莫時寒就忙着工作,給注冊的大喜之日留足時間,想讨個好彩頭。都沒跟父母好好吃頓飯,聚一聚。也不怪父親會私下裏借着甜蜜,約着一家三口吃了頓飯。可惜……
“有,我們談過。”
……
那是在回芙蓉城的路上,莫時寒心裏揪着“債務”的這個問題,又悄悄打探過甜蜜的想法。
問,“不怨嗎?”
對于一個才十三歲不到的小女孩來說,對于世界的認識剛剛形成,也是最敏感的時期。然而,最依賴的家圓瞬間破碎,坍塌,那些應該在之後十年裏一步步向她展開的“真實的世界”,一下子以一種極為醜陋肮髒的模樣,撲向她。
莫時寒常覺得,自己太幸運了,遠遠不如這個小女子堅強。
她竟然在面對了那些肮髒龌龊之後,沒有改變初心,依然純真,以德報怨,用感恩的心情看待周遭,這裏不僅有自私的叔叔姨媽,還有那些窮兇疾惡的債主人的強搶掠奪。
那時,甜蜜埋下頭,好半晌,才擡起頭,慢慢地道出。
“怨啊,怎麽會不怨。”
按照當時賠款的标準,失去雙親的父母獲賠金額是最高的,足以用來償還父母生前的債務,還有剩餘可供孩子讀書到大學畢業。但是驚聞噩耗的叔叔姨媽們,只想到自己,就怕那些債務和她的撫養義務要落在自己頭上,忙不疊地推卸責任。
父母經營的小店被哄搶一空,那些承載着她希望和夢想的美好未來的片斷,都被一張張醜惡的嘴臉,自私的大手,撕得粉碎。
那天,她嘶聲哭叫,想要搶回一個衣架子,都被人狠狠推倒,甚至還有所謂的“好心人”對她說,“傻丫頭,你又不是曾家的親生女兒,你就是個抱養來的。現在曾家都倒了,那麽大筆債務沒人還,你還是趁早離開,去居委會報個到,有人管飯管你讀書,你還在這兒折騰啥!”
她氣哼哼地推開那人,大叫,“我是曾家的女兒,爸爸媽媽的債務我來還,你們不準搶我們家的東西,不準搶,不準搶,不準搶,還回來,還回來,還回來,回來,回來,回來……”
這一幕,幾乎成了她之後十多年的夢魇,難以磨滅。
可惜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回不來了。
她奔回父母租住的小屋,玉姨正跟幾個借了錢的鄰居商量着,要賣掉他們家的電視機等等家具,還掐着腰抱怨說曾家父母還有兩個月的水電氣費沒交就走了,也要搶一張上好的桦子木床來抵債。她阻止不了他們搬走家裏所有的東西,連媽媽買給她來年開學時背的新書包,也被人一把搶走,任她如何哭鬧,也沒人理睬。
那一張張冷漠的臉啊,幾乎是她整個少女時期的恨意的載體。
“呵呵,有段時間,我覺得我已經有些神經質,覺得身邊所有對我好,伸出援手的人,都心懷不軌,想要把我賣掉換錢抵債,有好長段時間,我都睡不着,失眠。到了學校裏,老師校長表面上搞什麽募捐為我籌款,但是事後卻又将籌到的一半錢都給了我叔嬸兒,我想用來付玉姨的房租費,也不讓給,不管我怎麽哭鬧,他們都一意孤行,幾乎讓我……恨到了極點!”
“我讨厭那些大人,表面上一副慈悲樣兒,背轉身就說我是沒人要的孤兒,議論我爸媽。還有人說我爸媽是自作自受,說他們自己要去做生意,開敗了一家小吃店,又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去開陳衣店,膽兒包天結果被天給收了。你說,那些人是不是很惡心,很無知啊!我讨厭他們虛僞的面目,更厭惡看到那些同情的目光。”
“還有我的那些同學,我越來越讨厭看到他們放學回家都人父母接送,他們歡聲笑語,送我這個那個,只是為了炫耀他們的幸福快樂,家庭圓滿。我厭惡這種施舍!要不是我爸媽走了,我穿的比他們漂亮,用得比他們好,過的日子比她們快樂,跟着爸媽去進貨,還能見識好多好多世面。我越來越讨厭跟那些幼稚白癡的小鬼待在一起,我寧願去路邊擺地攤兒!跟人讨價還價,銀貨兩訖,公平交易,誰也不欠誰的。”
“其實當時誇下海口,要還完父母所有的債務,我想我也有一種報複心。我想啊,等我賺到錢了,就把錢都甩他們臉上去,讓他們看看他們當初的行迳有多麽可惡多麽惡心。不就是幾個錢,我就拿錢打他們的臉。”
“還有小叔小嬸兒,小姨和姨父。在我們家賺錢的時候,他們巴續上來;可是在爸媽創業的時候,他們就在背後潑涼水,說風涼話。我就讓他們看着,沒有讀書,我一樣可以賺大錢,甩他們臉上去!”
嗯!
誰都不是聖人,誰都被生活各種欺淩過。
這張平日看起來那麽純真的笑臉,原來只是一張看起來很真實的面具罷了。
莫時寒問,“那後來?”
後來,怎麽就慢慢地接受了小叔他們呢?
“後來,漸漸大了呗!我交不起玉姨那邊的房租,就經常跑去跟她吵架。結果發現,她也挺可憐的。她老公在外面有了人,就抛棄她,卷走了很多錢。她要供養一兒一女上大學讀書,房租是一頭,她還要花大把時間打工賺錢,還要照顧孩子,一個女人,在那個年代,很辛苦的。”
“我賴在玉姨的房裏時,小姨會偷偷送米油過來,事後被小姨父發現了還會打罵她。但她沒工作,就靠小姨父養着,而且那邊的婆家還嫌棄她生不出兒子。可小姨身子從小不好,流産好久沒調養好身子,一直懷不上。”
“還有小叔,他常偷偷往我包裏塞錢,一百兩百地背着小嬸兒。那時候,他還只是個普通技術工人,小嬸剛生下孩子沒法工作,家裏也只靠小叔一個人。他們想有套自己的房子,單位分派的房子環境太差,夏熱冬冷。小嬸媽媽常背後埋汰小叔無能,小叔只能埋着頭學習幹活,提升自己的職稱……”
“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爸媽的法事和墳碑,都是小叔和小姨父張羅安排的,每年他們也都有去祭拜。适逢七月半的時候,他們也會給爸媽燒紙錢。小叔還悄悄把被債主搬走的一些家具,給贖了回來,他也幫着還那些欠下的債務……”
再回憶這些時,甜蜜心裏依然心潮澎湃,酸澀難受,悄悄擦過眼淚。
……
“五年前的春節時,我存夠了所以的錢,準備一次性都還給債主們,大家都可以将這茬兒放下,過個圓圓滿滿的好年。我還準備了好多紅包,想……讨個喜氣兒。”
可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偏偏就降落在他們頭上。
當時甜蜜是這樣想的,是不是自己真的是曾家的一顆掃帚星,老是給曾家人帶來噩運呢?
那天,想到叔姨家多少也照顧過自己的,大概是因為心情實在太好,還想着錢終于還完了,可以在這些大人面前揚眉吐氣一番了,瞧瞧,她曾甜蜜雖然年紀小,可也是能做到的。她帶着小小炫耀似的報複心理,也給叔姨兩家各包了個紅包,故意弄得厚厚的一撂,其實全都是一塊的小票兒。
想到摳門兒的小嬸陳玉珍和欺善怕惡的小姨父餘大楊,要是看到這厚厚一撂紅包,結果最後打開卻只是塊票兒時,那驚彩的表情啊!想想,她就捂嘴兒偷笑個不停,覺得那幾年裏的辛苦,風裏來雨裏去,被別人同情施舍時的憋曲不甘心,通通都值回票價兒了。
事後她也常覺得自己挺可笑的,為什麽巴不得看到跟自己關系最親的人不開心,倒黴,過得不好呢?
她高高興興地裝好所有的紅包,就跑出了自己租借的單間小屋,想着先從哪家開始呢!就從平日裏對她最親切,最好的黃叔叔家開始吧!小力肯定等着她送好吃的蒸蒸糕呢!還有她早給他準備好的玩具,他看了一定超喜歡,可是她去芙蓉城批發市場淘來的最新款呢。看到小力高興的樣子,她覺得自己似乎爸爸媽媽還健在,她想要的小弟弟,也是像小力這樣可愛乖巧的,才不是像曾明陽那種陰陽怪氣,老喜歡欺負她的壞弟弟。
去黃叔家的路上,她很小心,畢竟身懷幾萬塊的巨款,在那個年代也是很讓人恻目的了。似乎,那天的時光走得特別慢,她邊走邊數着小巷子裏的瓦當,數着自己走了無數遍的街邊梧桐,數着爸爸老廠牆外的牆頭燈,想着曾經過往的美好日子,吸吸鼻子,大步朝前沖。
想着只要過了今天,過去那些重壓都消失了,她可以回去讀書,不用再領受別人同情施舍的眼光,可以挺起胸膛,幹幹淨淨、堂堂正正地過日子。或許再努力一把,考上芙蓉城的大學,還能再去看立行哥哥……
所以這一切對美好未來的想像,都終結在一個電話上。
那是小叔曾宏亮的同事,幾番周折才意外地碰到她,攥着她說小叔出事兒了,紅着眼兒,喘着粗氣兒,在冬夜的暈黃燈光下,看起來有幾分駭人,緊緊扣着她手臂的手她直覺地想甩開,可甩不開,一下甩不開,第二下就被那些話給削了勢。
“……小蜜兒,你叔怕要不行了,要是再不送上手術臺的話!那邊急要錢,只要先墊付個兩萬,咱先把手術做了,你叔這條命就保住了啊!哎,也不知道怎麽搞的,就差半個鐘頭的路,宏亮就到家了。那王八蛋司機竟然看也不看就突然從黑洞子裏沖出來,這年頭開黑車、野的的人真是太混帳了,撞了人立馬跑路……哎,現在的醫院也真是如此,要是不給打錢,他們立馬就不答理人了……小蜜兒,你嬸子不在,你叔就只有你了啊……”
那攥着她的人,根本連問都沒問她有沒有錢,就說已經托人安排好了車,直接去事發小城送錢救人。她愣在原地,很想叫一聲,“我可沒錢,我的錢都是要還債的,他自己的命有小嬸兒和明陽去救啊!為什麽非得賴上我啊!”
這些話,就像當年父母過逝時,小嬸和小姨都說過類似的話。
自私,無情,刻薄。
可她愣是說不出口,唇抖着,臉色發白,神思都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直到有人又送來一封電報,說是“性命垂危,急需錢”。這幾個黑漆漆的大字,撞進眼裏,方才驚回了她的魂兒。
急需錢,急需錢,急需錢……可是她也急需錢啊!
“甜蜜,你,你能墊些錢嗎?不多,只要,只要……”這時候,那個小叔的同事竟然才想起來,她只是一個連十八歲都未滿的孩子,“五千塊,那小醫院獅子大開口罷了。叔叔這裏找同事單位借,也能再湊個萬把塊,估計……”
甜蜜現在想着就覺得有些好笑,問她一個孤兒要五千,這些人還是挺有頭腦的吧!那年月一般工人一個月也才一千多塊收入,五千塊錢都要攢上一年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