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6.12
“你瘋了嗎?連自己人都不放過!”開口講話的是飛花派中人。
飛花派向來低調, 如今見到斷壁殘垣屍體與血水染紅了地面, 終究不忍。
火丨藥威力巨大, 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魔教與幫忙趕來的正道死傷無數, 一部分受傷的魔教弟子無心應戰,驚恐地看着自家教主,起了叛逃的心思。
蘇韶不在意他們是怎麽想的, 事到如今他的任務已經完成的差不多。
“哈哈哈哈!”蘇韶大笑着向後一跳, 來到屋頂上俯視衆人,“自己人?哼,正道魔道有何分別?栗鸮呢?”
他語氣中始終帶着笑意,在這樣的場景下更加不正常, 褚昭離着蘇韶不遠, 親眼看到他由平靜變得癫狂,蘇韶的情緒轉變太快, 就算知道這魔頭的想法不是尋常人能理解的,依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真的是在笑嗎?
褚昭緊緊盯着不遠處的紅色身影, 遍體鱗傷的黑衣姑娘來到他旁邊, 正是大名鼎鼎的“鷹使”栗鸮。
栗鸮對蘇韶的忠心不容置疑, 她單膝跪在蘇韶跟前, 縱然傷痕累累,目光依舊有神, 亮的可怕。
“教主。”
“玩的痛快嗎?”蘇韶語氣溫柔下來, 看栗鸮的眼神像是在看年幼的孩子。
“痛快!”栗鸮直言。
雖是女人, 幼年時的經歷讓她對鮮血有種難以言說的喜愛,她是最合格的殺手,能滿足她的只有殺戮。
二人的對話令人心寒,無論哪一邊,都不會想面對這種時時刻刻想要人性命的人形兵器。
蘇韶滿意地掃視下方,對栗鸮說道,“好孩子,趁着這個機會,玩個痛快吧。”
栗鸮最親近的人就是蘇韶,她隐約察覺到教主的深意,并沒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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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日日過的痛快,哪一天結束性命都不會覺得遺憾。她俯下身子應道,“是,教主!”
此刻已經不再有正道與魔教的劃分,只有蘇韶栗鸮,和其他人。
所有人都戒備着,他們緊緊握着手中的武器,或慌亂或穩重地應敵。栗鸮身上的傷口多了一道又一道,失血過多讓她變得臉色蒼白,眼中的光芒卻越來越亮。
五派掌門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心中的無奈。
趁着栗鸮還沒有殺過來,陸書言來到其他四門盟主身後,對他們說道,“到了這個時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諸位以為如何?”
“陸掌門有辦法?”
陸書言從腰間掏出一包藥粉,小心地用身前幾人遮住蘇韶與栗鸮看過來的視線。“此物名為‘穿心散’,可一擊制敵,凡是中招之人,四肢麻痹,不出片刻便會心力衰竭而死。”
栗鸮體力耗盡,動作慢了下來。
他們要對付的人,只有屋頂上的蘇韶。
沒有人大公無私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別人的生路。
幾位年長的掌門推搡一陣,把視線放到了褚昭身上。
褚昭站的位置離蘇韶很近,沒有聽到幾人的對話,察覺到各位門主欲言又止,明白這些人又起了其他小心思。
他雖然不在意正道死活,到了這個地步,看到生命消亡心裏也不是滋味。褚昭看了眼坐在屋頂似是在走神的蘇韶,又看了看他們。陸書言跟褚昭不對付,做手勢的人是八方閣門主李尉明,他指了指上面的蘇韶,接着丢來一個小小的紙包。
用上內力之後,紙包順利落在褚昭身邊,他伸手接住,發現蘇韶并未注意到這裏。
褚昭故意裝作不明白他們的意思,遲遲沒有動作。
栗鸮眼神缥缈,看上去撐不了多久了。栗鸮一死,出手的人便是蘇韶。
五位門主一咬牙,齊齊向蘇韶攻去,期待褚昭能明白他們的意思,趁此機會把毒灑下上面的人,避免一場惡戰。
褚昭沒有動,蘇韶也沒有動。
青羽劍距離他越來越近,蘇韶依舊靜坐,沒有任何要躲的意思。
陸書言覺得不對勁,可是時候已經容不得他收劍。
鋒利的長劍穿透胸膛,蘇韶轟然倒下,自屋頂摔了下來。
他雙目緊閉,猶如一朵從天飄零的血色梅花。
猙獰的面具脫落。
眼前的一切在褚昭面前都慢了下來,他甚至能感覺到身上血液漸漸凝固。
他看到了蘇韶的臉。
他的弟弟,楚昭然——就是卓儀!
這怎麽可能呢?
褚昭很想上前去接住不斷下墜的身體,可是雙腳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裴英爾最先反應過來,将紅衣男子抱在了懷裏。他睜大了眼睛,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卓儀死了?”飛花派辛焘語氣飄忽,他也确實覺得像是在夢裏。避之不及的大魔頭,以一人之力将五位前輩震懾住的魔教卓儀,竟然這樣草草的死了?
“小心有詐!”陸書言道。
蘇韶癱軟在裴英爾懷中,生息全無。
裴英爾轉過他的臉來,試探了一下鼻息,對褚昭搖了搖頭。
衆人清楚地看到他嘴角流出的暗色血跡,先前有面具遮擋,誰都沒有發現。
“你也有今天!”陸書言舉起劍,想着蘇韶走來,即使人已經死去,他依然沒有放過的意思,“魔頭作惡多端,今日更是殺害無數生靈,就這麽死了,豈不是太容易!更何況是真是假難以辨別,便讓老夫先給他幾劍,徹底絕了他的生機!”
裴英爾搖頭,“恐怕不行。卓儀裴某先帶走了,諸位後會有期!”
聽到這話,褚昭終于反應過來,擋下陸書言之後,不顧他的喊罵,向着裴英爾追去。
是生是死總得有個說法。
裴英爾沒有走遠,他了解好友的秉性,停在半路,将蘇韶的屍體送進馬車,等待褚昭到來。
褚昭沒有讓他久等。
蘇韶對于他來說意義非凡。
“昭然呢?”褚昭沒有閑心廢話太多,沙啞地問道。
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他的眼眸變得赤紅,明明沒有淚意,痛苦與絕望卻那麽明顯。
“原來他叫昭然。”裴英爾嘆謂,伸手對着馬車門,“他就在裏面,褚兄請。”
褚昭沒跟他客氣,掀開簾子坐到進了車廂,蘇韶果然在裏面安穩靜躺。胸口的血液顏色發黑,流淌出來的不多。
馬車開始移動,他沒有在意外面駕車的人是誰,将要把他們帶去哪裏,只是靜靜地守在蘇韶身邊,默默擦拭掉臉上的血跡,卻不敢去觸碰他的身體,仿佛這樣,蘇韶便有生還的希望。
他撫摸着蘇韶的頭發,愧疚道,“是大哥不好,早該猜到你便是卓儀,卻遲遲沒有行動。”
“你恨不恨我?明明近在眼前,卻沒有認出你。”
“昭然……”
“昭然……”
【攻略總進度:75%】
馬車行走了很長時間,停下之後,天已經完全黑了。
裴英爾掀開車簾,“褚兄,先把他帶下來吧。”
褚昭轉頭,愣愣的看着他。
裴英爾斂眉,軟下聲音來,道,“想不想救他?”
“他……還有救?”
“有沒有救,便要看天意了。”
即便是這樣,褚昭心中還是燃起了一分希望,他小心翼翼地把蘇韶從車廂內抱出,跟在裴英爾身後,自側門進入一所宅院,又順着小道拐了幾拐,來到了偏僻的廂房之中。
房裏的燭光點燃,裏面人的身影映照在窗柩上。
裴英爾推開門,向人行禮,“王爺,人帶來了。”
魏王輕輕應了一聲,“傷的可重?”
“非常重。”
褚昭把蘇韶放在床榻上,焦急地看着裴英爾施針,他從來都不知道,這位好友除了情報消息靈通之外,竟然還精通醫術。
魏王坐在一邊,神色複雜地看着蘇韶,瞧上去并非無動于衷。
房間裏沉默,只有幾人的呼吸聲,許久之後,魏王轉頭看向褚昭,帶着他來到外室,“想問什麽便問吧。”
“王爺肯說?”
李長澤道,“看本王心情。”
褚昭苦澀地笑了一下,“今日見到昭然時,他也是這麽回答的。”
蘇韶并非強勢之人,呈現在衆人眼前的“卓儀”不過是個虛無缥缈的幻影而已。他接觸最多的就是魏王,作為卓儀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思量魏王的性情。
李長澤沒有說話。
褚昭問道,“昭然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句話往近了說,問的是蘇韶為何會突然性命垂危,往遠了說,便是蘇韶當初經歷了什麽,被魏王拐走,變成了魔教教主。
李長澤對蘇韶懷有一分愧疚,聞言神色恍惚了片刻,才道,“你弟弟天資出衆,是習武的好料子。”
褚昭以為他不會透露更多消息時,魏王又道,“本王以為自己夠了解他了,現在看來,倒是魯莽了。子修人如其名,聽從本王之命做了這麽多事,終究初心不改,果然真君子……楚既明,若是他能活下來,你好好陪陪他,不要讓他再尋短見。”
“什麽?”褚昭驚訝問道。
“他是個善良的孩子,縱然手染鮮血,也不是他的本意。”李長澤道,“你該想到了,朝廷對于正道的看法。你弟弟是我的人,統領魔教也是本王的意思,今日便是收局之時。可惜……本王不該把這樣的差事交給他。”
“這麽說王爺是為了昭然好?”聽到李長澤的話,褚昭反而咄咄逼人,“既然如此,為何不将身份告知于他,讓他自己做出選擇?”
“他與你不一樣。”魏王的軟弱稍縱即逝,恢複到冷硬的模樣,“楚既明,子修與你不同。你不過是個被仇恨吞噬的可憐人罷了,子修心懷天下大義,與你完全不同!”
褚昭道,“我管他什麽天下大義!當年楚家滅門時,又有幾人給楚家一個公道?”
“本王與子修,都給了楚家公道。”魏王冷笑看着他。
“什麽意思?”褚昭問。
裴英爾的聲音從裏面傳出,“王爺,他醒了。”
褚昭與李長澤對視一眼,停下了争論,向裏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