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6.8
天亮後不久,蘇韶像往常一樣起床, 臉上毫無頹色, 半點都看不出來長途跋涉又一宿沒睡。
蘇韶推開門, 恰巧遇到急匆匆朝着這邊趕來的婢女。蘇韶認出來她是信王身邊的人, 停下步子不解地道, “可是王爺出了什麽事?姑娘為何如此急切?”
婢女看到蘇韶後頗有些意外, “楚公子?公子總算是回來了,昨天一整日房門緊閉, 王爺還以為您出了什麽事, 正派人到處找您呢。”
蘇韶低頭流露出幾分歉疚, “不告而別是子修不對。子修這便過去, 王爺現在可在院中?”
婢女給出肯定的答複, 走在蘇韶身後,與他一起回去。
他表面沉穩如常,實則細細思考該如何應對。
李長治不清楚他的另一層身份,且有拉攏之意,蘇韶明面上是魏王的人,他作為魔教教主與李長澤的關聯必定不能暴露……其實沒有必要說謊。
冬日裏的寒風實在是冷, 李長治雖然奇怪蘇韶去了何處, 身為手握大權的親王, 凡事用不着他親自去做,只要臉上挂起表情, 好顯得自己憂心忡忡就夠了。
蘇韶過來的時候, 信王正站在窗邊, 挑起簾子目光空茫地看着外面。聽到聲音後他回過神,發現來的人是蘇韶,眼中的擔憂慢慢化去,“子修一聲不吭突然消失,真是要本王擔憂。皇兄既然讓你跟着我,本王非要讨個說法不可!”
“殿下……”
李長治來到蘇韶面前,拉着他到火盆跟前,“冷不冷?快過來暖暖。”
“讓殿下擔心,是子修的不是。”溫暖的氣息将他包裹,蘇韶柔和文雅,不緊不慢地離李長治遠了幾步,“殿下想問什麽?”
“丢下本王一個人,大半夜也不回來,可是皇兄召見?”信王仗着自己年紀不算大,裝起可憐來熟練極了,毫無違和感。
蘇韶沉默半晌,“并非如此。只是子修有些私事要做,這才匆忙離去。”
“罷了罷了,你不想說,本王也不問這讨人嫌的話了。”信王道,“子修認為,如今江湖如何?本王此行可有結果?”
李長治抛出的這個問題,正是明面上蘇韶被派遣到他身邊要做的工作。既然上司開口,蘇韶自然要盡心竭力。這幾日他所見所聞皆記在心裏,尤其在隕星塢現身之後,對幾個門派的認知加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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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的時間久了,他們只顧着自己的勢力擴張,早已把皇權抛在腦後。
蘇韶道:“與二十年前相比,算不得什麽。只是人心所向,江湖勢力存在已久,向來如此,即便是違反我朝律法,也不好一朝反目。殿下若想有所動作,還請三思而後行,免得背上不仁之名。”
“子修說的有理。”李長治應了一聲,只是蘇韶說到最後,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對方身上,顯然沒有聽進去。
蘇韶不再多勸,在心中記下來,好提醒魏王多做準備。
魏王有實權,比起信王這邊,堪稱銅牆鐵壁。信王年輕又無甚勢力,不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把人安插在魏王身邊。倒是他看得出來,蘇韶忠心耿耿,起碼現在,他的心思還是在魏王那邊。李長治不敢說自己兄長的壞話,也不敢在蘇韶面前暴露太多心思。拉着蘇韶吃完飯,又閑聊了幾句,就讓人回去了。
蘇韶回去睡了兩個時辰,睡醒後收拾了一下自己,面具放到一邊,束好頭發,換下一身天青色衣袍,更顯得溫潤如玉。
弄好沒過多久,褚昭就過來了。
他瞧上去也是匆匆趕回來,頭上還頂着未融化的雪花。
蘇韶打開門,褚昭在門口拍了拍身上的白雪,看到他未戴面具的臉後愣了一下,進屋之後身上蒸騰出白色的霧氣,他道:“外面真冷啊……”
【攻略總進度:33%】
蘇韶看他這模樣覺得有點好笑,面上也就帶出了幾分,他合上門,“褚盟主怎麽先是來我這裏?于情于理,似乎都不太合适。”
褚昭看着他,也笑,“這麽一瞧,子修模樣果然好看!”
青年發色烏黑,肌膚如同瑩玉,沒了面具遮擋,讓人看得更加清晰。他臉部輪廓優美,整體又帶着銳利與英氣,乍一看上去與平時模樣沒有區別,細細觀察反而會發現,此時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外柔內剛,看似随和,實則堅定。
蘇韶将臉撇到一邊,抿了抿嘴,笑意淡了下來,“褚盟主莫要打趣在下。”
“實話實說怎麽算得上打趣?”褚昭說完,沉默了一下,同樣嚴肅了神情。他坐在椅子上,目光投向蘇韶,卻又毫不聚焦,默默走神。
蘇韶被他看得不自在,“褚盟主?”
“啊……抱歉,想起了一些往事。”褚昭摸了摸鼻子,“不知子修年歲幾何?你看起來,與一個故人有幾分神似。”
“二十有六。”蘇韶乖巧地答道。
褚昭眼中的光彩亮了幾分,語氣卻更加忐忑,“子修……可是一開始便叫這個名字?”
“是。”
聽到這個答複,男人微微嘆息一聲,接着又問道,“子修家裏可還有別人?”
“沒有其他人。褚盟主問這些做什麽?”青年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僞,褚昭不覺得他會在這些事上騙自己,內心升起的希望落了空,只是看向蘇韶的表情變得柔和。
褚昭道,“家中曾有一幼弟,若是還活着,也該像你一般大了。”
蘇韶沉默着,神色莫名,半晌才道,“那他……還活着嗎?”
褚昭搖了搖頭,“不說這個。褚某過來找子修,為的還是那件事。”
“何事?”
褚昭笑得心虛,“那件,讓子修不高興的事。”
蘇韶若有所思,疑惑地看着他。
“并非我對你心有疑慮,只是人命關天,子修不要耍小性子,講清楚便好。”對着臉上的燒傷,還有隐隐的熟悉感,褚昭倒是不忍心直接開口詢問,講起話來委婉多了,語氣也如同對待晚輩那般。
褚昭這麽說,蘇韶立即明白了他要問什麽,“褚盟主的意思是,你還在懷疑我就是卓儀?”
褚昭道,“聽下人說,你昨晚不在府裏?可否方便告知去了何處?”
蘇韶斂眸,“替魏王殿下辦事,不便多言。”
“可是去了隕星塢?”褚昭盯着他的眼睛,不容錯過一絲神情變化。
蘇韶道,“是。褚盟主要憑借這個定我得罪嗎?”
青年太過坦然,毫不心虛地與他對視,沒有半點退讓。
褚昭拿他沒有辦法,敗下陣來,“我信你,也請你不要辜負我的信任,別騙我,好嗎?”
“我盡量。”蘇韶說。
褚昭笑道,“你還真是坦誠……”
他心裏很清楚,蘇韶不屬于江湖,一旦江湖式微,朝堂必定有所動作。從一開始,他們就如同正道與魔教一般勢不兩立。褚昭能明白這一點,正是因為他對這裏毫不在意,自從失去了家,便沒有地方能讓他有歸屬感。可是其他人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不論正邪,都太高調了。
“魏王是個什麽樣的人?”褚昭狀似好奇,歪頭問道,“信王殿下瞧起來好相處的很,魏王是否也是如此?”
蘇韶搖頭,“魏王為人嚴厲,沉默寡言不茍言笑,極少與人親近。”
“是嗎。”褚昭感嘆一聲,“褚某觀子修這般人物,更應當用功讀書,考取功名。當日聽信王道,你是魏王手下,當真吃了一驚。”
蘇韶微笑不語。
“難道你真的沒想過參加科考?”褚昭驚訝道。
“沒有。”蘇韶道,“魏王……魏王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子修于王爺有用,那便跟随王爺便好。”
他覺得說的有些多了,話到這裏便閉了口。
褚昭也沒再問,只道,“聽起來魏王是個了不得的人,可惜褚某身處江湖,區區一介草民,難以觀得王爺風采。”
“褚盟主對魏王似乎格外感興趣?”
褚昭恬着臉笑道:“只是覺得子修對魏王格外崇拜,多誇誇魏王,也好讓你對我多幾分好感。”
蘇韶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沒法違心說出反駁的話。
魏王确實在他心裏十分重要,他像父兄,也像師長。蘇韶能活下來,讀書識字修習武功,全都是因為魏王。他的生活簡單的很,魔教中人品行有失無法深交,能看到的,接觸最多的,只有魏王。
“臉紅了,啧,面皮真薄。”褚昭想到一個可怕的念頭,“你不會喜歡魏王吧?”
“怎麽可能!褚盟主不要亂開玩笑!”蘇韶反駁道。
褚昭也不想把蘇韶惹惱了,“對不住,對不住。我這人一向口無遮攔,若是英爾在還能多少提醒一下。褚某并沒有別的意思,子修千萬別放在心上。這種話我以後絕不說了。”
蘇韶輕輕應了一聲。
褚昭又猝不及防地問道,“子修可會武?”
蘇韶在信王面前表現出來的就是文弱書生,為此還特意壓制身上的內力,讓自己在冬日裏更冷一些。盡管方才答應了褚昭,盡量不騙他,蘇韶反應極快,幾乎沒有停頓,神态自然地回道,“不會。”
褚昭漫不經意,“那子修是如何在短短一夜時間,自隕星塢趕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