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的起點
早上十點多,我頭痛欲裂,雙唇幹裂,喉嚨生疼。我有些慶幸昨晚關上了窗戶,不然今天肯定大病一場。我喝了整整一大杯水,才感覺身體屬于我。
正常情況下,今天也是我收假回來正式上班的日子,我毫不在意,也不知道王柯和張義華是否透露了我要辭職的消息。我只想在今日打着辭職的幌子任性一把,重拾我在公司丢掉的驕傲與節操。
我将自己收拾的比往日上班更加隆重,我只希望在我離開之前能夠給公司留下一點好的影響,這至少會讓我看上去不會那麽狼狽,不是一個被炒鱿魚的**絲,而是一個另謀高就的人才。我懷着這種自我滿足的虛榮心來到了公司,直奔我上司辦公室而去。
看着馮豐,我不再如往日一般低頭不語,此時的我臉上挂滿了自豪的笑,仿佛今日我的辭職是我人生最喜慶的事情,哪怕我的下一份工作還沒有着落。
原來不用低聲下氣和老板說話的感覺真心不錯,我有點迷戀上了這種感覺。
我以為馮豐會說一些挽留、鼓勵之類的話,然而并沒有,這個公司從來不缺我這樣的人,我備受打擊,拿着這個月還沒結的微不足道的工資,路過一個個同事,我們都沒有彼此打招呼,我就這樣走出了公司,離開了這個我奮鬥了三年的地方。
我走在大街上,不時擡頭看看天空,我應該是眼睛進了沙子,不停地揉着雙眼,直到眼睛有些紅腫,我才停手。我最後回頭朦胧地看了一眼盛德地産的大廈,它就像一棵粗壯挺拔的巨木,嘲笑着我這棵低矮而不顯眼的小草,這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我與這座城市,是多麽地格格不入。
……
我提着路邊攤打包的外賣,回到了我的住處,和着窗外偷溜進來的陽光,我将打包的外賣一粒米不剩地全都咽下了肚子。雖然我把飯吃完了,但我卻覺得這是我吃的最艱難的一餐飯,我咽下的還有對這個城市最後的一點眷戀以及我曾經真正切切存在過的時光。
我開始收拾行李,除了一些衣物,我竟然發現我沒有什麽值得我從福建運回雲南的東西,除了一個筆記本和一個電飯煲。這就是我三年來最貴重的家當,我充分地意識到原來我真的很不堪,沒有一樣像樣的家當,沒有一點值得這座城市留戀的東西。
我收拾好東西就開始往機場趕,我甚至都不願意等到他們回來,說一聲:“我走了,你們保重。”
我工作沒有着落,我不知道這麽急着回去會不會四處碰壁,在缥缈的求職過程中頭破血流。我本可以坐火車回去的,雖然時間長一點,但能省不少錢,但是我沒有,我的內心充滿恐懼,我不再願意在這個城市多待一秒,因為我本身早已被放逐,我沒有必要在這裏自取其辱。
我訂了最早的機票,我只想趕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我已經滿目瘡痍,承受不來這個城市帶給我的一丁點壓力。我過了安檢,帶着我的電腦,那個電飯煲被扣下了,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或許它本來就屬于這個城市,我無法帶走。就這樣,我離開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再回來,再看一看這個我真真切切奮鬥過的城市。
……
走出長水機場,已經下午五點多,呼吸着昆明的空氣,我才覺得心裏舒坦些。我就這樣站在大廳門口,卻無法邁出那一步,我不知道下一步該何去何從。
我沉思很久,終于,撥通了于倩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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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塵,你在哪呢?”于倩聲音有些緊張。
我聽着她的聲音感覺很心安,回道:“我剛下飛機呢,看來我今晚要去你那裏蹭吃蹭喝蹭睡了。”
于倩笑了笑,接我的話道:“那你來呈貢這邊吧,我的花店暫時還走不開,到了鳳翔路給我電話,我去接你。”
我輕輕“嗯”了一聲,我也不想麻煩她,只是此時此刻我能想到的……只有她。
昆明我來過好多次,可基本上都是以一個過路人的身份,終于,我可以仔細看一看這個城市的霓虹閃爍了。
我帶着濃濃的疲憊感,拖着塞滿衣服的行李箱,挂着我引以為傲的家當——電腦,上了大巴,倚靠在車的座位上,我的眼皮以一種富有節奏的頻率跳動着,我感覺充滿了困意。但我不能睡,我必須要保持清醒,好好欣賞欣賞這個我即将開始新生活的城市。
機場并沒有直達呈貢的車,所以我也不敢睡,我等下還要轉車,我怕睡過頭了又讓于倩擔驚受怕,我不想第一天就讓他産生這種恐慌。
透過車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街邊的路燈一盞盞地亮起,燈光越發明亮,就這樣照着我的心,越來越近,天空的顏色淪為襯托,離城市閃爍的霓虹越來越遠,慢慢隐沒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我終于下了大巴,看着腳下與白天截然不同的亮度風格,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着,我丢失了安全感。此時的夜色像是一幅蒼白無力的畫卷,任燈光如何裝扮,也描繪不出白天的溫暖。
我握緊行李箱,朝着最近的公交站臺走去,然後尋找着我的行車路線,這個時間和我一樣等車的人不少,可是他們的存在并未給我帶來一絲一毫的安全感,我的夜晚總是那麽脆弱,經不起一丁點異域環境的摩擦。
我雙手扶着拖箱,站在有些破敗的站臺下探着頭張望,我期待那輛公交的車燈第一時間刺入我的雙眼,傳遞給我載我去呈貢的信息。
我很慶幸,這種時候我的運氣很好,沒過幾分鐘我就等來了公交,上了車卻沒有座位,我在車門旁邊的欄杆站着,就這樣看着車上的人不斷更替。這就像是一場人生旅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起點和終點,在這段屬于自己的距離間演繹着自己的人生。
我演繹的人生又是哪一段路途呢?
……
晚上七點多,天已經完全黑了,我跨越路燈的光亮,更高的天空藏着的只有一片漆黑和零零散散的孤星,閃耀着微弱無力的光芒,月亮似乎被黑暗打入了冷宮,毫無蹤影。
我撥通于倩的電話,沒過幾分鐘,她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籠罩我一天的陰霾紛紛藏匿起來,我留下的只是直線飙升的愉悅。
春末的夜晚透着絲絲涼意,于倩穿着一身紅色風衣,在燈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微風吹拂着她的秀發,在夜空中獨自起舞,哪怕逆着風,我也能聞到她周身彌漫的花香,這就是一位花仙子獨有的特點吧。
“走吧!”
于倩伸手接過我跨越幾個省運回來的行李箱,我沒有拒絕,可能我真的有點累,我只是看着她的手握在了沾染着我汗漬的拖箱把手,然後像一只受驚的貓咪,跟在她的身後,朝着街道的巷子走去。
與我想象的不一樣,她住的地方不是那種小區房,或者套房,而是鳳翔路一條巷子深處的小院。雖然我們很熟,但我從未問過她的居住環境。
然後我問她怎麽有這樣一個獨立的小院居住,她告訴我這是她一個同學家的老房子,租給了她。她連同讀大學在昆明待了這麽久,交際圈遠不是我所能比拟的。
這是一棟紅磚牆的小院子,與外面的繁華街道比起來有些寒摻,但卻讓我感覺是那麽的溫馨自在。一進院子,我就像進了自己家一樣,随意撥弄着院裏的花草,進入房屋,四處捕捉着她日常生活的痕跡,哪怕一個小小的角落,都沒能逃過我的眼角。
她端來早已準備好的飯菜,陪我吃完了這頓幸福的晚餐。我為自己的幸運感到滿足,在一個有依靠的城市真的很好。無論以後開心或是難過,我都有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房屋雖然不大,但卻有兩個卧室,她已經幫我收拾幹淨一間空房間,我看着她為我做的這一切,默默感動着,不知道何時我才能夠站在她的身前,為她遮風擋雨,她已經照顧了我太久太久。
這樣來回的奔波,我感覺有些水土不服,緩不過神來,跟她聊到九點多,我便來到她事先鋪好的床上,倒頭大睡。
我又做起了夢,在夢中,于倩拿着水壺,在為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澆水,院子的門半掩着,我透過門縫,看到了一個身影,我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嘴角翹起的弧度,但我感覺到,他是幸福的,站在門外幸福的看着于倩,過了許久,他走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進來的意思。
第二天我從床上醒來,已經是早上九點多,我努力回憶着這個站在門口偷窺的男人,卻怎麽也看不真切,仿佛他本來就不存在,連同這個夢,都是我的潛意識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