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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1)

施栩瑾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蕭公子”是誰, 就看見洛染臉色微變, 坐直了身子, 凝眉看向那宮人:“怎麽回事?”

“是長公主,不知怎麽了,讓人打蕭公子的板子,現在人已經被帶走了!”

洛染的秀眉微挑,沒有想到施念雙會鬧出這般大動靜來,不過,洛染眼中浮了笑意,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她臉色猛然一沉,剛想說什麽,看了一眼施栩瑾, 到底還是忍了下去,只是伸手搭在小福子的手臂上,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又停下, 對着施栩瑾說了一句:

“皇上等在這兒,本宮去去就來。”

施栩瑾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洛染已經走了出去,他疑惑地看向身邊的宮人:“這‘蕭公子’是誰?”

宮人隐晦地看了他一眼, 遂又低了眉:“回皇上, 是安王府的公子。”

施栩瑾皺眉, 他想起來了, 下一刻,他眼中就浮現不滿,這蕭公子本就是世家出身,更何況進了宮,他也是母後宮中的人,皇姐這麽多年的規矩都學哪兒去了?

母後宮中的人也是她說打就打的?

當下,施栩瑾也無法在鳳泉宮等下去,提步就向外面走去。

他身旁的宮人想到剛剛太後的吩咐,就想攔下他,擡眼卻見太後宮中的宮人沖他搖了搖頭,他一怔,瞬間了然,任由施栩瑾跑了出去。

離了施栩瑾的視線,洛染就勾了一抹笑,她問身邊的小福子:“蕭琛被帶去多久了?”

“應是剛被帶去,宮人就來禀告了。”

她點了點頭,登上了儀仗,甚至還有心情掀開簾子,欣賞一旁的景色,小福子聽見她不緊不慢的聲音:“儀仗擡穩一些。”

小福子明白她的意思,吩咐道:“聽到娘娘的話了嗎?可莫要摔了娘娘。”

宮人點頭應是,小心翼翼地擡起儀仗,這一心顧着穩妥,自然就沒了速度,一行人慢悠悠地朝着蕭琛受罰的地方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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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轉回施栩瑾從禦書房出來。

銮駕剛到禦花園,施栩瑾就又看見施念雙在那裏等着他,他着實不想看到她,便吩咐宮人遠遠地繞了道,施念雙剛轉身,就見他的銮駕繞了方向走了。

當下,施念雙哪裏還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頓時一張清麗的臉又青又白,氣得心口發疼,他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他真正的親人!

“參見長公主殿下。”

乍然聽見身後傳來請安的男聲,不是宮中常有的那種尖細的太監的聲音,施念雙還有愣然,略一思索,就想起了來人是誰。她瞬間想起了他還占着林母妃的宮殿,臉色一寒,轉過身來,就見他正彎腰行禮。

“安王府庶子蕭琛?”

她微冷的聲音傳來,蕭琛皺了皺眉頭,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運氣居然這麽差,沒有在禦花園遇到太後娘娘,反而遇到了這位長公主。

“是。”

蕭琛的聲音比較暗沉,此時刻意壓低了聲音,帶了些許的暗啞,施念雙一怔,心中的怒氣不知不覺中消了些,她似覺得面子挂不住,擰着眉說道:

“你可知,錦寧宮不是你一個……”施念雙突然頓住,咬了咬唇,似說不出來那個詞,“不是你應該住的地方!”

蕭琛早在住進錦寧宮三天內,就知道了錦寧宮之前是何人的居所,太後将他安排在錦寧宮,若是沒有打擊長公主的意思,他定是不信的。

同樣的,太後覺得自己住進錦寧宮是在作踐林妃,那她心中也定是認為自己的地位低賤的。施念雙的表現,也同樣說明了她的想法。

蕭琛的眸色深了深,仰起臉,似有些為難地說道:“長公主,這是太後娘娘的吩咐,我也無能為力。”

他原是想表達自己也聽命行事,可是他太不了解洛染和施念雙之間的糾葛,往日鳳泉宮的人,都是如此,施念雙一不滿意,他們便說是太後的吩咐,讓她自行找太後解決。

她剛受了施栩瑾的刺激,現在又聽到他這一番話,不得不懷疑他也是在諷刺她,不過是“寄人籬下”,當下勃然大怒,連剛剛那一分看見他容貌的怔然也忘了去,不過一個身份卑賤的男寵也敢諷刺她?

別人她不敢罰,但是他一個毫無地位、連那女人都不願見他的男寵也敢如此放肆!

當下怒急:“來人啊!将這奴才帶下去,給本公主狠狠地打!”

長公主身邊只有兩個宮女,她喊得自然是一旁禦花園裏的宮人,那些宮人一愣,沒有動彈,就連蕭琛也有些錯愕,不知她突然發什麽瘋,卻也知道是自己犯了她什麽忌諱,擰了眉,不知道剛剛自己那句話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施念雙看着那些人居然不動彈,頓時更氣:“你們都是死人嗎?本公主已經使喚不動你們了?要不要本公主去找皇上來,親自吩咐你們!”

那些宮人心中不以為然,皇上與她雖是一母同胞,但是她想見皇上一面,怕是比他們這些當奴才的還難。不過,他們想起了之前福公公的吩咐,幾人對視一眼,上前兩步按住了蕭琛,似谄媚地對着施念雙笑道:

“長公主,剛剛奴才們不過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些子小事,就不用麻煩皇上了。殿下,你是想怎麽罰他?”

見這奴才畢恭畢敬的樣子,施念雙才覺得自己心裏的那口氣順了,她冷眼看了蕭琛一眼:“拖下去,狠狠地打!”

蕭琛雙手被宮人束縛着,他擡頭看了一眼施念雙,眼中神色深暗,施念雙一愣,竟一時被他吓住,反應過來,更是惱羞成怒,讓人趕緊将他拖下去。

蕭琛收回了視線,随着宮人走着,沒有說一句話,也許這也不失為一個方法,這裏的動靜,娘娘定是會知道的。

他如何也算是鳳泉宮的人,這長公主打了他,便也是沒将娘娘放在眼裏,即使不為了他,娘娘也應會有所表示,這也……免去了他心中的困擾,只是會受些皮肉傷罷了。

板子落在身上的時候,蕭琛才發覺,這挨板子可真的疼,他不知道自己挨了幾下,只知道自己口中被咬得破了皮,有了絲絲血腥味。

不知過了過久,他才聽到一聲:“住手!”

是她的聲音。

他疼得似要昏過去,可是意識卻越發清醒,她的聲音微有些怒意,不知是因為打了她宮中的人,還是打了他。

他眼中有些濕意,也有些諷意,不用想也知道,自然不會是後面一種。

他似乎聽見她越走越近的腳步聲,可他卻突然緊鎖眉尖,不是因為疼,而是,他如今定是狼狽極了,被她看在眼裏,到底是會得她憐惜,還是得她嫌惡呢?

他心中微有些慌亂,若是自己這副樣子讨了她的嫌惡,他還有何出頭之日?

打他板子的人已經停了下來,模糊間,他看見她帶着薄怒的臉,他努力睜開眼睛,想看看她眼中有沒有嫌惡的神色。

沒有。

他放下了心,卻覺身後越發疼痛,意識漸漸淺去,在最後,他似乎聽見她說:

“……給他請太醫……”

洛染剛到,就見蕭琛神色已經有些恍惚,這些行刑的宮人已經得了吩咐,自然往狠了下手,他這副模樣,倒也在洛染預料之中。

在他意識尚算清醒時,她斥了宮人,讓人給他請太醫,直到他徹底昏了過去,才沒了剛剛那副惱怒的樣子。

洛染恢複往日的模樣,沒有第一時間去管受着傷的蕭琛,而是四處看了看,施念雙并不在這兒,應是在下了命令後,反應過來,害怕地躲了起來。

洛染諷笑一聲,這豈是她想躲,就能躲得過去的?

身邊的小福子提醒她:“皇上來了。”

洛染轉過去,就看見施栩瑾一副匆忙剛剛趕到的模樣,她臉上尚帶着一絲餘怒,此時看見施栩瑾,卻是将情緒壓下來,微微蹙眉看向他:

“不是讓你在宮中等着母後嗎?”

施栩瑾此時也看到了蕭琛凄慘的模樣,頓時皺着眉別開眼去,他一臉歉疚地看向洛染:“母後,這次是皇姐過分了,兒臣一定讓她給蕭公子道歉!”

“不……”洛染似是想說不用,可是施栩瑾卻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樣,自己的親生姐姐這般惹事,他心中有些生氣、又是愧疚,百般情緒混在一起,憋得他眼眶發紅。

洛染終究是點了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依了他的意思。

見洛染點頭,施栩瑾也松了口氣,覺得心中舒暢了些,皺眉看了一眼蕭琛,讓人将他送回房間。

其實他并不擔心蕭琛,蕭琛如何,又怎麽會有他皇姐重要?在他眼中蕭琛不過就是一個奴才而已,若他不是母後宮中的人,即使今日被打死了去,他也不會過問一句。

可偏偏他是母後宮中的人,皇姐這般就如打了母後的臉,即使知道母後能處理這件事,他也不會放任不管。

洛染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吩咐衆人的模樣,卻是眼中神色微涼,他還是把施念雙當作親人,若不然,他也不會因着施念雙犯的錯,感到愧疚不安。

撚了撚手中的帕子,洛染扶着小福子的手向一旁走了兩步,移開了視線,不再看向他。

小福子将洛染的神色看在眼裏,低着聲音說道:“娘娘莫要寒心,若是不喜,換了便是。”

他的聲音極小,也無頭無腦,可是洛染卻是在瞥了他一眼後,勾了一抹笑,頗為薄涼,她念着幾年的母子親情,給了他皇上的位置,他可莫要讓她失望啊。

**

蕭琛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剛準備有動作,就聽見房門被人打開,發出“吱呀”的聲音,他艱難地側過身子,看見來人,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他知道娘娘身份高貴,不可能會出現在這兒,但是心底還是藏着一分奢望的,如今不過打破了而已。

小福子走上前,瞧了他一眼,便了然他在想什麽,心中有些不滿,娘娘是什麽人,今日去救了他,就已經足夠他感恩戴德了,居然還奢想着讓娘娘來看他。

心中何想,小福子沒有表現出來,在後宮待了幾年,這演戲的工夫怕是連京城最好的戲班子都不如他,他帶着一分關切和驚喜:

“蕭公子,你醒了?”

蕭琛點了點頭,他唇色還有些發白:“嗯。”

小福子招了招手,示意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去給蕭琛倒杯水,見他喝下之後,小福子才笑道:“既然蕭公子已經醒了,那奴才就先回去了。”

蕭琛一急,叫住了他:“等等!”

小福子腳步一頓,有些不解:“蕭公子,還有什麽事?”

蕭琛的動作微僵,端着茶水掩蓋着自己的表情,半晌才問出口:“太後娘娘可有說要見我?”

他的神色微有些閃躲,不過衆人也能理解,他本就是安王府送進宮來伺候太後娘娘的,可是如今,他卻只見過太後娘娘一面,怎麽可能不着急?

小福子轉過身看着他,笑着說道:“蕭公子不要着急,等娘娘傳喚便是。”

卻也知道他等了很久,像是給他一個定心丸一樣,小福子說道:“太後娘娘救了你,你傷好之後,也應該去向娘娘謝恩才是。”

蕭琛心思一動,便是知道了小福子的意思,他雖不想主動去,可是如今他已別無選擇,當下感激道:

“謝過福公公提點。”

“欸,不用謝。”小福子一笑,這句話他說得真情實意,真的不用謝他,甩了甩拂塵,帶着一旁的宮人退下。

洛染看着小福子走進來,便知道蕭琛是醒過來了:“如何?”

“奴才已經按照娘娘的吩咐,将那番話告訴蕭公子了。”小福子看了一眼洛染,聲音有些低:“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

洛染了然,素手點了點軟榻,小福子眼睛一亮,乖順地躺上去,就聽見她說:“你是想問,本宮既想讓他來找本宮,為何不直接傳召他,而是費這麽大勁?”

小福子靠在她身邊,原已沒有心思去想這些,聽了她的話,又回過神來,一手試探地搭在洛染腰間。

他雖在鳳泉宮當着奴才,可也是沒有幹過一絲活,一雙手修長細白,他點了點頭,說話間有些酸意:

“娘娘聖明。”

“本宮自有打算。”

他有疑惑,可是她卻不想解釋,她閉着眸子,斜靠在軟榻上,一只玉手淺淺淡淡地點在他腰際。

小福子有些難耐,想抓住她的手,又怕她像上次一樣,抿了抿唇,那細長的眼中帶着委屈,卻又似染上一抹情。

一旁的蠟燭發出暖色的光芒,屋內的氣氛正好,他終是勾勾纏住她的手指,微微支起身子,跪坐在軟榻上,顫着聲音:

“奴才伺候娘娘休息。”

她睜開眼睛,睨向他,見他面色通紅,眼中帶着些期待,又有些緊張,他是伺候過她的,自是知道她一兩處敏感的點,他微微磨着,終是讓她眼角多了一絲緋紅,那一眼看過來,風情無限。

小福子抿着唇,害怕她依舊拒絕他,小意地湊近她的耳畔,嗓音中帶着些粘糊的撒嬌和讨好:

“娘娘……奴才服侍你……”

她久未回應,小福子眼神微黯,要收回手的時候,卻隐約聽到她應了聲。

輕紗垂落,紅燭輕燃,殿外伺候的人低着頭,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餘屋內一縷縷似輕吟婉轉。

**

今日的鳳泉宮多了些歡笑。

朱紅色的門牆,靠着窗戶的大炕上,中間的炕桌上放着一白玉色的棋盤,洛染坐在一邊,素手持着白子,面色猶豫不決,比起往日的媚色傲然,多了幾分小女兒态的嬌軟。

眼前的棋局明顯對她不利,她蹙眉深思片刻,依舊無他法,不滿地将手中的白子随意扔下,打亂了棋局,嬌嬌一哼,抱怨道:

“多日不見哥哥,今兒一來就欺負阿染!”

對面的男子一臉哭笑不得,卻是依舊寵溺:“本是你拉着為兄下棋,怎又成為兄欺負你了?”

洛染在他面前嬌蠻地不講一分道理:“那你就不會讓讓我嗎?”

洛餘放下了棋子,輕聲提醒她:“上次為兄讓你,可是被你念叨了一個月。”

她也想起了那次,微有些囧色,知道自己理虧,卻不依不饒:“你行軍打仗的時候,還知道不動聲色呢,讓我的時候,怎就不懂得了?”

“嗯,是為兄錯了,阿染莫要生氣。”

洛染還待再說,就見一宮人進來禀告:“娘娘,皇上來了,還帶着長公主。”

動作一頓,對他們的來意了然,洛染側頭問向小福子:“蕭琛的傷可好了?”

“下床,應是沒問題了。”當奴才的,受了傷能有三天休息,就已是有福氣了,更不要說他好藥供着,休養了大半個月。

洛染點了點頭:“嗯,把他請過來吧。”

洛餘抿了口茶水,挑了挑眉,笑道:“阿染對這人很滿意?”

他了解她,若是不滿意,也不會費這般工夫,無非是想折了他的驕傲,讓他只能依附在她身邊。

洛染沒有反駁,她一只手将剛剛的棋局揮開,再也看不清原來的模樣。

她斂着眉,平靜地道出:“這身邊之人野心太大,阿染自然是寝不安席。”

一席話出,洛餘眼神微冷,他只記得阿染心狠手辣,倒是忘了,若是這蕭琛安分,阿染又怎會不嫌麻煩布局。

皇上攜着施念雙走進來,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洛餘,洛餘起身:“微臣參見皇上。”

施栩瑾連忙親手扶起他:“舅舅免禮。”

他的一聲舅舅,其他人已是習慣,唯獨施念雙的臉色瞬間不好,可是卻沒有人去理會她的心情。

洛染笑得柔和:“瑾兒今日怎麽和長公主一起來了?”

施栩瑾先是對着洛染請安後,才說道:“母後,兒臣今日是帶着皇姐來給蕭公子道歉的。”

洛染點點頭,含笑看向施念雙,她的臉色難看,站在那裏不說話。

“皇姐!”施栩瑾的聲音中有些怒意。

施念雙的眼眶一紅,看向他,他明知道她與這個女人不合,卻将自己的臉送與這女人打!他心中到底有沒有她這個姐姐!

不情願地上前,她心中甚是委屈,說話的時候隐隐透露出來:“參見太後娘娘。”

洛染貴為太後,按禮法,施念雙理應喊她一聲母後,可是,她卻從未喚過,洛染也不願多她這麽一個女兒,兩人皆當這個稱呼不存在。

洛餘瞥向洛染,見她眼中帶着笑意,也不由覺得心情好上一些,他對于阿染,心中總有些愧疚的。

這時,宮人進來:“娘娘,蕭公子到了。”

“讓他進來。”她點頭說道,又對着施念雙說:

“公主起來吧。”

洛染只和施念雙說了這一句話,便轉向施栩瑾,說道:“既是向蕭琛道歉,自是要他親自到場的。”

施栩瑾沒有異議,倒是施念雙臉色一變,她原以為就是道歉,不過是讓她和洛染服個軟,哪裏能想到,居然真的要和一個奴才道歉,傳出去,她還有何顏面?

心中怨恨洛染将她臉面放在地上踩,可是一旁的洛餘還在看着,她不敢洩露絲毫情緒,她知道,若不是洛餘縱着,洛染也不會這般随心所欲。

蕭琛進來,看見這麽多人,也沒有慌亂,路上的時候,已經有宮人告訴他,太後為何傳他:

“參見太後娘娘,皇上,長公主,大将軍。”

在場的人,只有洛染坐在那裏,她睨了蕭琛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起來吧,今日喚你來,是長公主因那日之事,想與你道歉。”

蕭琛一臉惶恐:“太後娘娘嚴重了,那日是我的錯,惹了公主殿下生氣,萬不敢讓公主道歉!”

他說得真情實意,施念雙也松了一口氣,她看向洛染和施栩瑾,當事人都不要她道歉,這下子,他們總不該還抓着她不放吧?

洛染神色不變,依舊淺笑着:“既然蕭琛都這麽說了,皇上,不然就算了吧?”

施栩瑾的臉色微青,看着施念雙那副松了口氣的樣子,只覺得心中微涼,明眼人都知道,蕭琛說那話,只是情不得已,就算他真的受了委屈,也不得不這麽說。

可是施念雙卻如此沒有眼色,連他都不如,太後問他的一句話,讓他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他怎麽會有這般……的姐姐。

“皇姐,向他道歉!”

施念雙的表情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剛要反駁,就看見他眼中的冷色,一愣,即使他之前再如何嫌她煩,也不曾露過這般神色。

她紅了眼眶,不知他為何如此,心中卻有些懼色,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向着蕭琛賠禮道歉:

“對不起!”

一句話結束,她被臊得臉色通紅,雙手捂着臉,哭哭啼啼跑了出去。

洛染扶着小福子的手臂站起來,有些責備地看向施栩瑾:“你這般逼她作甚?”

施栩瑾心中卻是對施念雙失望透頂,她既然已經道歉,又作何這般小家子氣地哭哭啼啼,将皇家的顏面丢得徹徹底底。

心中頗感無力,他微抿着嘴,倔強道:“她做錯了事,自然是要認錯。”

洛染啞然,看出他心中不好受,頓時一臉疼惜,将其他人都打發出去,自己拿着手帕,一字一句地哄着他。

洛餘出了宮,蕭琛也要回宮。

卻在路過禦花園時,聽到女子的低低哭聲,這聲音太過熟悉,蕭琛一下就反應過來,是剛剛從鳳泉宮跑出的施念雙。

頓了腳步,此時四周無人,一片寂靜,只有她低低的哭聲,蕭琛的神色微深,突然又想起,半月前,也就是在這裏,她讓人将自己帶下去的情景。

心中突然升起惡意。

他轉了方向,向聲源處走去。

施念雙正蹲在假山後面,面對着荷花池,她身邊的宮人也不在,應是怕丢人,所以讓她們退下了。

蕭琛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靜靜地看着她,視線下移,她腳底下是草地,他心想,應是滑的,若是落水了,那也說得過去。

就像是他的舊主,總喜歡往河邊跑,一不小心落水了,也不會有人懷疑。

他彎腰,撿起了兩枚石子,放在手心撚了撚,施念雙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突然聽到“噗通”一聲,她一驚,剛想站起來,卻是腳下一滑,整個人落入水中。

蕭琛靠在假山的另一邊,聽着更大一聲的“噗通”聲傳來,随後就是女子的驚叫呼救聲,只是此時這禦花園卻是毫無一人,唯有的一人,卻是低着頭,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手中剩餘的一枚的石子。

随手将它扔下,擡腳離開。

只是剛邁開一步,他突然頓住,似是想到什麽,側頭向身後看去,他突然兩步上前,躍入水中,伸手攬住了那個呼救聲已經衰弱的女子,将人救上岸。

施念雙還未反應過來,還沉浸在剛剛窒息給她帶來的恐懼中,身邊傳來一道帶着關切的聲音:“公主,你沒事吧?”

她一下撲進他的懷裏,放聲大哭,沒人知道她有多害怕,她以為她今日就要死在這裏了。

在她的頭頂,蕭琛臉上帶着關切,動作輕柔地攬着她的腰肢,聲音極其溫柔地安慰她,只是他的眼中卻只有無邊的惡意,似深淵,讓人不寒而栗。

施念雙漸漸平息了心情,她擡起頭,看清了蕭琛的面容,眼中的淚珠都似乎一頓,沒有想到居然會是他?他怎麽會救自己?自己那般對他,他不是應該恨死自己了嗎?

她有些怔然,眼角的淚痕還在,問他:“你為什麽要救我?”

連她平日裏維持高傲的自稱,都沒有說。

蕭琛微微擰眉,似乎很是不解她的話,有些疑惑地反問回去:“為什麽不救?”

施念雙咬了咬唇瓣,似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回答,她遲疑地問出口:“你不恨我?”

蕭琛才明白她的意思,當下失笑,低低沉沉的笑聲溢在施念雙的耳邊,她的臉頰微微有些紅色,她看着蕭琛棱毅的臉龐,發絲上的一滴水珠順着他的下額流下,她失神地順着看下去,卻看到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而自己渾身**的,她甚至都能感覺到他的手掌微有些滾燙。

下一刻,她突然驚叫一聲推開蕭琛,臉色爆紅,雙臂環着自己,又羞又怒地瞪向蕭琛。

蕭琛先是一愣,又立刻反應過來,別開眼去,跪倒在地,愧疚難安地說道:“對不起,公主,剛剛情急之下,才……”

“不怪你!”

話音剛落,施念雙就是一頓,擰着眉,一副暗惱的模樣,等他擡頭看過來,又不禁臉色燒紅,她後背靠着假山,緊緊環住自己,避免洩露一絲春風,她似惱似嗲,眼眶微紅:

“這下子該怎麽辦?”

她不過尚未出閣的姑娘,哪裏遇到過這種事,頓時有些慌亂,又因着蕭琛剛剛救了自己一命,不自覺就對他有些親近。

她的變化,蕭琛感受得切實,他微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諷刺,再擡頭,又是一番思索後的模樣,遲疑道:“不若蕭琛去喚殿下宮中的人,過來接殿下?”

“不行!”施念雙直接打斷他,若是他這樣子去她宮中,還不定旁人怎麽想。

只是,她現在該如何辦?她這般也沒法回宮,若是讓人看見了她的身子,她還不如剛剛沒了呢。

蕭琛也皺着眉,一副沒了法子的樣子。

施念雙咬着唇瓣,有些幽怨地看着他,忽然一陣風吹來,她又打了個顫,多了幾分楚楚可憐。

蕭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不敢再看。

四周安靜了下來,施念雙卻是偷偷打量了蕭琛兩眼,雙手環住自己,臉頰微微透着紅色,埋首在雙膝間。

良久,她突然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謝謝。”

蕭琛一愣,随後反應過來,連忙說道:“不用,公主嚴重了,是蕭琛該做的。”

她微微擡起頭,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遲疑地問出口:“你……為什麽進宮?”

她原是知道原因的,此時卻突然又不懂了。

也許……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樣……

施念雙顫了顫眼睫,卻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擡眼看他,卻見他神色微微僵硬,似是察覺她的視線,有些強顏歡笑:

“父王之命。”

施念雙咬唇,突然想起他并不受寵,此番進宮定也不是自己所願,不由得心生憐惜。

如今是豔陽天,不過兩個時辰,她們身上的衣服也就幹了,施念雙忸怩地站起來,正猶豫着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聽見他說:

“公主殿下,若無事,蕭琛便先行離開了。”

施念雙一愣,瞪向他,見他茫然的神色,卻是不知說什麽,只好讓他離開。

蕭琛轉身,神色漸漸變深。

**

洛染依舊沒有召見蕭琛。

任由蕭琛多次去了禦花園,卻也只遇到了長公主。

次數多了,蕭琛也就知道了,其實洛染并不愛去禦花園。

這一次,他又遇見了施念雙,她臉色微帶嬌羞,可蕭琛卻是皺了皺眉頭,他已經一月未見娘娘,心中已經有些急躁,自然不想再應付她。

“蕭琛,明日是七巧節,宮外定是熱鬧的,你……要不要同本公主一起去?”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不敢看向蕭琛,七巧節的意義特殊,她的心思早已不言而喻。

蕭琛笑了一下,有些為難道:“殿下,沒有太後的命令,蕭琛不敢擅自做主。”

施念雙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那個女人久未召見蕭琛,她都要忘記蕭琛的身份了,縱使他心有不願,他此時也依舊是她的男寵!

憑什麽,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的!

蕭琛有些不耐,卻也沒有表現出來,目光四處看去,突然一頓,那是……娘娘的儀仗!

他眼中微微有些驚喜,看了身邊的施念雙一眼,又是眉頭一皺,微微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洛染的儀仗也便到了,停了下來,她輕掀開紗簾,露出她那張姝顏絕色的臉,她眼中攜着一抹笑,卻是刺得蕭琛心中發虛,他上前一步,彎腰行禮:

“蕭琛見過太後娘娘!”

洛染沒有去理他,而是看向施念雙,眸色微涼,施念雙神色微緊,也是上前一步行禮,此時施栩瑾不在,她不敢有半分放肆。

洛染若有若無地瞥了蕭琛一眼,他的小動作,她自然是了然于心,倒是個心胸狹隘的。

“今日怎這般巧,長公主居然和蕭琛遇到了?”

蕭琛剛想解釋,卻不想施念雙更快,她臉色微白,眼中似有些懼色:“我們只是偶遇,太後莫要多想!”

蕭琛的雙手一緊,可是洛染卻并不意外施念雙的這一番表現,她雖一副想讓自己不得好死的模樣,可是,她卻是頂聰明的。

原文中,她與蕭琛尚算情投意合,也是她提出的,讓蕭琛莫要暴露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一心看不慣自己,卻又不得依附自己,甚至畏懼自己。

她能看上蕭琛,除了蕭琛的手段,也是因着蕭琛是自己宮中的人,她也只能在這方面找到勝過她的快感。

但是,也因為如此,蕭琛最後雖與她在一起,卻也沒能徹底地愛上她。

洛染掩嘴輕笑:“長公主莫要這般激動,本宮不過是随口一問。”

施念雙咬了咬唇瓣,知道自己剛剛失态了,餘光忍不住去打量蕭琛,卻發現他低着頭,看不清他的神色,她頓時心中一時懊悔,她只是習慣了。

心中不由得對洛染的怨恨越發深,都怪她!

洛染無需去看蕭琛,就知道他心中定是情緒翻湧,她眼裏含着笑,似心情十分愉悅,蕭琛一擡頭,就看見她這副模樣,神色微微一愣,眼底似有些驚豔。

她将紗簾放下,聲音似雲端飄渺傳來:“蕭琛,随本宮來。”

話音剛落,儀仗就已經慢慢向前而去。

蕭琛微拱手,跟在儀仗後面,路過施念雙的時候,卻被她輕輕勾住了衣袖,他微側頭,看見她皺着眉,臉色微些許着急,似是想要向他解釋什麽。

蕭琛眼中毫無情緒,只靜靜地看向她,施念雙不知為何心中一虛,他的衣袖就從手中滑落。

見她松了手,蕭琛也不再看向她,轉身跟在洛染的儀仗後面離開。

他身後,施念雙卻是委屈紅了眼,他是在怪她?可是她也是為了他好呀!若是讓洛染知道他們……那麽洛染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那邊的涼亭,靠着池水,洛染坐在欄杆旁的木凳上,身邊的宮人手中捧着一盒魚食,她時不時手間撚了一些,輕輕灑下去,餘光看見蕭琛走進來,也依舊繼續着動作。

沒一會兒,她似乎是散了興致,轉過身子,素手倚在欄杆上,她今日心情似乎很好,這時候說話,聲音中也帶着一些笑意:

“這禦花園景色可好?”

蕭琛微抿嘴,不知她是何意思,只好實話實說:“好。”

“本宮心想,你定是覺得好的,不然為何一日一次地來。”

她不緊不慢地撕開他臉上假意的平靜,這時才問他:“剛與長公主聊得如何?”

蕭琛心中一緊,擡眼去看她,她的神色絲毫未變,依舊是巧笑如嫣,她身側的百種花樣竟都不敵她眼中微波輕漾。

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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