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純星醒來的時候,正躺在車後座,腿上還蓋着一件西服外套。
她一個激靈坐起來,擡頭四顧,發現窗外漆黑一片。
這裏是哪兒她不知道,但至少她離開了之前那個卧室,那個令她覺得危險的男人也不在。
她看向前排,司機往後視鏡裏掃了一眼,溫和地笑了笑:“周小姐醒了。”
這麽畢恭畢敬,這個聲音……
他是之前守在卧室門口、讓她耐心等待的那個男人。
純星警惕地抿着唇。
男人笑了笑,邊開車邊道:“我現在送你回學校。”
純星坐着,默了片刻,問:“幾點了?”
宋以:“十點十分。”
這麽晚了。
她記得學校宿舍是有門禁的,十一點關門,現在十點多,應該來得及。
純星其實有許多疑惑,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是怎麽暈的,那位大男主又怎麽輕易放過了她。
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先回學校再說。
低頭,發現腿上蓋着件黑色西服。
她還沒問,宋以便主動道:“是沈先生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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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
男主沈蕭?
純星覺得這衣服有點燙腿。
她默默把衣服撥開一點,可裙子實在太短,不蓋就得露點,只能繼續蓋着。
等到了學校大門口,她留下外套推門下車,卻被叫住。
宋以從車裏下來,繞過車頭,将純黑色的西服雙手遞上,語氣無不誠懇:“夜深了,周小姐還是把衣服披上再回去。”
純星要推辭,突然感覺自己被暮色下的一股寒意包裹住了。
這寒意她覺得熟悉,腦海裏的記憶告訴她,這正是原主十八歲之後時常會有的感覺——那些不幹淨的東西,時時刻刻想辦法靠近。
純星下意識看手腕,驅邪的紅繩不見了。
陰森的寒意不停向她靠攏。
宋以維持着遞出西服的姿勢,眼神示意自己手中:這個有用。
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個時候就別硬撐了。
她接過西服披上。
純星憑記憶回了宿舍,回去才發現宿舍沒人,想起今天周六,宿舍的其他三個女生和隔壁學校的一個男生宿舍聯誼去了,吃飯唱歌,估計要鬧個通宵。
純星剛好一個人呆着,冷靜冷靜,又把西服收起來,挂進衣櫃。
說來也怪,這西服的功效似乎比之前的紅繩要好,披在身上不但不覺得有髒東西纏着她,還覺得被一股暖流包裹着身體。
可這西服的料子明明很薄,晚上涼氣重,一路走來衣服上沾了不少露水,怎麽會覺得暖?
怪了。
她把衣服收進櫃子裏,不去多想,逼自己沉下心先适應新環境。
結果仔仔細細把自己在宿舍的生活用品浏覽一遍後,又不得不搖頭嘆息:她現在是真的窮啊。
衣服極少,幾乎都是地攤貨,能算得上是牌子的也只有肥皂、洗發水這些日化用品。
鞋子就兩雙,剩下的就是書冊,一本本壘好歸置在書架上,一頁巴掌大的課程表貼在書桌中央,書桌角落有一盆很小的仙人掌,臺燈一亮,光線圈出一隅,仙人掌靜悄悄地光圈中呆着,似一位忠誠而緘默的朋友。
看見這幕,純星眼眶微熱。
她不再是那個被父母寵愛、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慢吞吞悠哉哉過着自己舒心日子的職場小員工了。
世界換了,身份變了,她如今幾乎一無所有,還身處在一個随時被鬼怪纏身的環境裏。
嗚嗚嗚,自己想想都覺得自己好可憐。
她是真委屈,還有點害怕,一個人在宿舍,把所有燈都開了,還要擔心會不會有髒東西鑽進來靠近她。
可一直害怕,也不是辦法,最後還是把那件西服從櫃子裏拿出來,披在身上。
披着去上了個衛生間,披着去洗了個手、洗了把臉,打開靠衛生間的一排櫃子,發現自己還有一個小電飯鍋,一袋子米,又披着西服洗米、接水,給自己炖了一鍋粥。
——委屈什麽都不能委屈肚子。
鍋裏炖着粥的時候,她又拿衣服準備去洗個澡。
可洗澡又不能繼續披着西服洗,沒辦法,便把那件西服挂在浴室的架子旁,确保沾不到水,還能随拿随取。
洗完澡,換下那身短裙,穿回自己已經洗了起球的睡衣,再把那件西服套上。
剛好粥也煮得差不多了,反正一個人吃,也不用多講究,直接拿勺子就着鍋吃,一口一口,全是米香。
吃完了,勺子扔進鍋裏泡着水,她披着西服爬上床。
躺在床上,看着燈光下亮白的屋頂,靜谧中放空思緒,她也終于徹底放松下來。
她回憶這一整天發生的一幕幕,然後告訴自己:純星,你得翻篇了,你的人生到了全新的一章,你該與從前道別了。
次日一早起來,純星才發現自己是蓋着那件西服睡着的,衣服一角被壓出了明顯的褶子,經過一夜,版型也沒那麽正了。
她抖開衣服,拿衣架把西服撐開,拎在手裏上下掃了一遍,同時暗道:
沈大男主,想必你也不缺一件西服,這衣服要不就幹脆送我吧,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大恩大德,來世再報。
嗯!
暗自一确認,純星正大光明地把衣服收進了櫃子裏,心安理得地據為己有。
洗漱、換好衣服,剛好宿舍另外三個女生回來了。
熬了一夜,各個面如菜色,僵屍似的往床上爬。
純星換好鞋,站在下面問她們:“吃早飯了嗎,要不要我幫你們帶早飯。”
三個女生進門的時候誰都沒有看她,此言一出,爬梯子的定格住了,蹲在床上抖毯子的凝固了,正要躺下的那個弓着背僵在原地,空氣仿佛都不流動了。
張曉曉、朱敏、寧羽齊齊轉頭,相互對視了一眼,每個人都從各自的眼裏看到了驚吓。
卧槽!
周純星今天竟然跟她們主動說話了!?
不但主動說話,還要幫她們帶早飯!?
和周純星的床挨在一起、腳對腳睡的張曉曉率先扭頭,站在梯子上回頭:“你……”
純星見她看過來,友好地挂出一個微笑。
這笑容分外自然,神情輕松,眸光明亮,回視的目光也認真地聚焦在這位舍友的臉上,安靜地等待她後面的話。
張曉曉含在舌尖的話一下子就被這春風似的微笑給掃了回來,一口囫囵進肚子裏。
怎麽回事!?怎麽跟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她平常的高冷範兒呢?她平常的理都不理人呢?她平常那看人用的鼻孔呢?
????
這是她們宿舍的周純星?
張曉曉站在梯子上,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其他兩個也沒好到哪裏去,還維持剛剛的姿勢定格在原位,臉上露出驚愕,完全不明白一夜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們宿舍這位高冷美人突然就融化解凍了?
她吃錯藥了?
還是終于吃對藥,把病治好了?
偏偏周純星有一張漂亮的臉,本人又是那種開朗、陽光、見人就笑的性格,即便穿來了陌生世界,氣質依舊不變,笑起來眸光很亮,眼尾彎彎的,看着格外舒服。
她這麽笑,張曉曉她們便親身感受了一次什麽叫“春風化雨”,化得她們三個女生心都哆嗦,如沐春風似的倍感舒心。
本來宿舍裏也沒什麽矛盾,從前她們也只覺得純星性格不好,總是獨來獨往,如今人家主動示好,幾個年輕女孩兒當然不去計較那麽多。
再說了,早飯啊,肝了一夜後還有人給買早飯,怕是傻了才拒絕!
朱敏最先反應過來,立刻翻身下床踩着凳子找自己的飯卡,寧羽坐在床上示意自己的褲子:“飯卡在屁股後面。”
張曉曉也從善如流地爬下來找飯卡:“我要包子,一個肉,一個菜,一個豆沙,再來一杯奶茶,不要珍珠,要椰果。”
寧羽:“我要蛋餅,加香腸,甜辣醬,一杯豆漿。”
朱敏已經找到卡,一把塞進了純星手裏:“我簡單,給我買八個茶葉蛋,一杯豆漿。”
三人争先恐後地塞卡,塞完了,朱敏一拍額頭:“這麽多,每個人還不一樣,我們要不給你寫紙上吧。”
純星一只手三張卡,桌子上拿了自己的包,轉身往外。這需要寫什麽紙,她一個吃貨,最會記菜單。
“不用,我記得。”她一一報出來:“曉曉要菜、肉、豆沙,椰果奶茶。小羽要甜辣味的香腸蛋餅,一杯豆漿。小敏是八個蛋,一杯豆漿。”
說完打了個響指,手裏的卡一揮,揚了揚笑容,開門走了。
她一走,宿舍裏又靜了下去,久久無人說話。
半晌,張曉曉率先發出了一聲“卧槽”:“她對我們笑?還這麽賢惠?”
朱敏呆呆地看着門口:“她笑得這麽自然,以前的高冷都是裝的?”
寧羽簡單幹脆:“娶了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