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是31床的蘇醫生 (1)
他按了號,開始接診,廣播響起來的同時,我聽到他說:
“你是不是胖了點?”我滿臉茫然地回頭】
【01】
大學期間,我突發氣胸,必須動手術。因為手術有風險,醫院要求取動脈血。
我胳膊上的動脈血管很細,實習醫生就帶我到處置室從腿上取血。大概是緊張,加之經驗不足,小男生連紮了幾次都沒成功,就去找來了蘇先生。
蘇先生進來後拉上了簾子,一只手捏着針,一只手搭在床上,對我說:“取血的地方在大腿根部,把內褲再往上扯一點。”
我看着白淨帥氣的蘇先生,心裏別提有多緊張,可還是佯裝輕松,開玩笑說:“被你看光了,你負責嗎?”
針頭紮進皮膚裏,很快便抽滿了一管血。
我以為玩笑開過了,正後悔,就見他很認真地看着我,沒笑沒鬧,回了一句:“我考慮看看。”
後來朋友聚會,有人問:“你們到底是誰先追的誰?”
我說:“是我。”
他沉默了一下,說:“是我先看光了她。”
一大桌子人哄笑,我臉都羞紅了
【02】
手術前,蘇先生找我談話,把我的CT片貼在光板上,給我講手術的步驟,以及手術在哪一部分有風險。
不知是醫生辦公室的冷氣太足,還是我緊張,我只覺得整個人都是僵硬的。不知道他說到哪裏時,我突然打斷他,說:“如果切開胸腔,你覺得成功率不高,就把我縫上推出來,好不好?”
Advertisement
他怔怔地看着我。
我說:“我還有好多事想做,好多好多,起碼給我一點點時間讓我先做完那些。”
他抿了抿嘴唇,目光沉下來,說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
他說:“我會讓你安然無恙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術後,我從麻醉中初醒,看到他站在床頭,淡淡地笑着說:“手術很成功。”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我問他:“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他笑着說:“在你說成功率不高就把你縫上推出來的時候。”
他沒有反問我,可在心裏,我也回答了同樣的問題——愛上你,在我睜開眼再次看到你的那一刻。
【03】
我名字裏有個“聿”字,好多人都不認識,在我住院前做檢查時,常常有醫生叫錯我的名字。
住院部的護士也總把那個字喊成建、律、津這些字的音……
我小聲給她們糾正過幾次,可病人太多了,轉眼她們就又忘了。但到了手術當天,護士長來接我的時候,字正腔圓地叫對了我的名字。
我剛開心了一下,就看到護士長手裏的病歷上,我的名字上面用鉛筆加了一個小小的拼音:yu。
我指着病歷說:“大姐你好可愛。”
她迷茫地看了看,之後也笑起來,說:“開早會的時候蘇醫生專門跟大家說了你名字的讀音,還給我們都加了拼音。”
我有點吃驚地說:“蘇醫生好有文化哦。”
護士長搖頭:“據說他前幾天特意回家翻了字典……”
這一次,我心裏仿佛有一千塊糖悄悄融化了。
【04】
我做完手術第二天,護士長便要求我下地活動,說這樣有助于恢複。
當時我身上還插着引流管,刀口痛得我咬牙切齒,可我還是提着輸液瓶子,繞着病房一圈圈地走。
路過醫生辦公室時,蘇先生出現在門口,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裏,對我說:“四圈了,可以了。”
我頓時眉開眼笑,忍着痛說:“你在幫我數啊?那我是不是你的病人裏最堅強的?”
他看着我淡淡說了句:“是最漂亮的。”
在我心髒快要蹦出來的時候,他又補了句:“因為穿了最漂亮的病號服。”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醫院新訂了一批藍格子的病號服,我是第一個領到手的。
但是直到現在,我都自動遺忘了他後面那句,只記得我是最漂亮的!
【05】
在爸媽的觀念裏,術後的病人要吃清淡的、好消化的東西,不可以吃油膩的,不可以吃生冷的,還不能洗頭發。
六月份的天氣,病房裏雖然有微弱的冷氣,可我的頭發還是油膩膩的。
我跟我媽請示:“幫我洗下頭吧。”
我媽斷然拒絕,說:“做這麽大的手術,要好好保養,怎麽也要一個月後才能洗頭。”
蘇先生在隔天早上查房,我問了句:“可以洗頭了嗎?”
他看着我油膩膩的頭,淡淡地笑了下,說?:“不可以。”
我媽很得意地瞪了我一眼。
午後,蘇先生帶着一個實習護士來病房,說要換藥,把我家人都支了出去。 之後小護士十分麻利地端來一個水盆放在床邊,對我說:“躺下吧,我幫你洗頭。”
我驚詫萬分,看向蘇先生。他雙手插在口袋裏,一臉嚴肅地說:“下不為例。
”
【06】
比起洗頭,更難搞定的就是我這個病人的術後飲食問題。
術後40度的天氣裏,我喝着我媽炖的雞湯,全身上下的汗跟自來水似的往下淌。
走廊裏有小朋友拿着一塊西瓜跑過去,我吞了吞口水,向我媽請示:“媽,我能吃西瓜嗎?就一口。”
“那是涼性水果,吃香蕉吧。” “那我能吃個漢堡嗎?我實在喝不下雞湯了。”
那都是垃圾食品。”
中午,趁着護士長查房,我問:“我可以吃些什麽啊?”
護士長:“術後需要補充營養,只要你有胃口,什麽都可以吃。”
我剛想和我媽抗争,我媽一眼瞪過來:“她是你媽嗎?她會比我對你好嗎?”
好吧,我再次順從母命了。
晚上醫院不準陪床,我一個人剛要熄燈睡覺,聽到床前的擴音器裏有人喊:“31床,來趟醫生辦公室。”
我挪着腿一步步走到醫生辦公室,推門,偌大的辦公室只有蘇醫生一個人,正在寫手術記錄。
見我進來,他指了指旁邊,那是一大盒水果沙拉。
我眼睛都瞪圓了,剛想問是不是給我吃的,他就開口說:“點外賣送的。”
我狼吞虎咽,一會兒就吃完了一整盒水果沙拉,其間,他在旁邊安靜地寫完了一臺手術的記錄。
我吃飽喝足,剛想對他致謝,他卻看看空盒子,說了句:“你還真是沒個吃相……”
【07】
後來我身體好了一些,在醫院外面的平臺上透透氣,遇上隔壁病房的女生,她也是蘇先生的病人。
她說蘇先生是她高中時候的學長,在學校的時候他就挺高冷的,想不到做了醫生也沒什麽變化。
我連連搖頭,然後熱情地跟她講蘇醫生是多麽多麽貼心,多麽多麽善良,給我洗頭,還給我吃水果,我發誓說出去以後一定要給蘇醫生送一面錦旗。
女生一臉茫然地看着我說:“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我說了蘇醫生的名字。 她沉默了半晌,對我說:“31床,你大概是要中彩票了,五百萬那種……”
我當時還不懂這是什麽意思,後來參加蘇先生高中校友聚會時,才知道上學時蘇先生高冷慣了,他校友說哪個女生以後能讓他主動示好,就等同于中了五百萬。
【08】
我臨出院時,醫院發了一張住院滿意度調查表,上面的內容十分詳盡,從護工到醫師,幾乎包括了我住院期間接觸過的所有人。
我一項項填寫過去,到了主治醫師那一條時,我把什麽醫術、醫德等等都評了滿意,只是在最後的建議那欄寫道:“笑容太少了。”
表格交了不到半天,蘇先生就出現在我床頭,一只手拿着調查表,一只手敲敲我的床欄。
我猛地坐起來,一臉迷茫,不懂醫院的調查表怎麽會落在他手裏。
“笑得多的能治病嗎?能開刀嗎?能取出腫瘤嗎?能救活病人嗎?” 我第一次聽到他說這麽多字,腦袋木木的,就答了一句:“能。”
他表情僵了一下,把表塞回我懷裏,說:“重新填。”
我只好畫掉了那一行,改成:蘇醫生親近又和藹,醫術高明,再世華佗。
他這才一臉滿意地拿着調查表走了。
後來我聽護士說,那調查表并不是醫院發的,是科室內部使用的,她也好奇怎麽只有我一個人收到了。
再後來,我再看到那張調查表時,是在他書桌上的相框裏。
病人某某,主治醫師某某——他說那是我和他的名字第一次被寫在一起。
【09】
我那次手術,從開始住院到出院一共就七天,因為醫院病床緊張,要把床位騰出來給其他病人。
我死賴着不想走,和蘇先生說:“我全身痛,喘不上氣,呼吸困難。”
蘇先生給我填好了出院單,說:“出門左轉,呼吸科在門診三樓。”
我撇着嘴,心裏暗想他好無情、好冷酷,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他能不能給我手機號,萬一我不舒服,萬一我舊病複發,萬一……我一萬個理由還沒說完,他就從本子裏抽出一張字條遞給我。
上面有他的手機號、辦公室電話、門診出診日期、本月及下月的停診日期,以及他哪個時間段會在病房——重點是,以上都是手寫的!
我差點就脫口而出:這是你給我準備的嗎?但話到嘴邊,我還是咽下了,只開開心心地把字條收好。
後來我把這事說給舍友聽,她說:“哇,蘇先生的心意很明了啊,他就差在字條上寫:我很有空,來追我吧。”
所以,從那天起,我就真的開始追他了。
10
出院後,我想見蘇先生就沒那麽簡單了,每月一次的複檢成了唯一的理由。可是他的門診永遠都挂不上號,我有一次早上五點就去排隊,卻還是敗給了前一晚就排在那裏的大爺大媽。
到了醫生上班的時間,我在護士臺來回溜達,心想着能不能趁機偷溜進去。
結果護士臺的大姐沖我揮揮手,說:“你是×××吧?這是蘇醫生給你留的號……”
後來我聽醫院的清掃大姐說,蘇先生的號在外面黃牛手裏賣到了天價。
11
我第一次去複查時,不知道要提前做什麽檢查,一大早就去了門診。
接待臺的小護士給了我一張單子,上面有四項檢查,她建議我挨個做完,拿着片子再來。
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做,身後就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蘇先生剛從電梯裏走過來,就有一大堆病人擁了上去。
我被人群擋在了後面,估摸着他都沒有看到我,正失落,結果就聽小護士叫我名字,讓我進去。
走廊裏站滿了病人,辦公室卻只有蘇先生自己,他給我一張檢查單,說:“這會兒影像科病人少,你先去做個胸片。”
我看着他,腦子一片空白,只會傻呵呵地笑。片刻後,我問他:“只做這一項嗎?”
他說:“拍完再看情況。”
在我們說話期間,診室門不斷地被病人推開,我沒辦法久留,打算離開。
他按了號,開始接診,廣播響起來的同時,我聽到他說:“你是不是胖了點?”
我滿臉茫然地回頭。
他淺淺笑着,說:“很好看。”
那一瞬間,我全身像觸電似的,連伸手開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12
胸片結果在當天傍晚才出來,蘇先生已經停診,回了病房,下次接診要等整整一周。
我也不好意思追到病房去,剛蔫蔫地走到公交車站等車,結果手機就響了,屏幕顯示着:不要撥。
我當時心髒都要抽搐了,之前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聯系蘇先生,就把他的名字備注成了“不要撥”。
他說:“31床,我問了影像科,你片子出來了,現在來辦公室找我吧。”
我從公交站一路趕去醫生辦公室,蘇先生和幾個醫生在辦公室開會,見我進來,他伸手遞給我一把鑰匙,說:“在會議室等我。”
十幾分鐘後,他進來,把一盒水果沙拉放我面前,說?:“片子給我,你吃着。”
我給他片子,本想問問沙拉是不是又是點外賣送的,他就仿佛猜到似的說?:“這次不是送的,是我特意點的。”
我把臉埋在盒子裏,心裏激動得差點掉眼淚。
13
術後第三個月,我去醫院複查時,才知道蘇先生停診,去國外學習了。
接待臺的護士建議說:“你挂別的醫生的號吧,反正是複查,哪個醫生看都一樣。”
我說:“我還是等等吧。”
于是每天我都給蘇先生的辦公室打一次電話,問他回來沒有。
後來蘇先生辦公室的人都能聽出我的聲音了,于是我不好意思再天天打,隔三四天才打一次。
半個月後,我又給蘇先生的辦公室打電話,我說?:“我是蘇醫生的病人,他回來了嗎?”
接電話的人沉默了幾秒,聲音平靜地回答:“31床,我回來了。
14
很快天氣轉涼,我發覺自己每次在戶外待久了就覺得胸口痛,有次痛得厲害,便去蘇先生所在的醫院挂了急診。
接診的醫生查了我之前的病歷,給蘇先生打了電話,說:“是你不久前的病人,要不要來看看?”蘇先生很快就趕過來,穿着綠色的手術服,戴着口罩,手上還戴着橡膠手套,明顯是剛下手術臺。
我正躺在床上做心電圖,他手髒,不敢觸碰我,就用手肘碰了碰我的肩膀,問我情況。
我說自己胸口痛,而且深呼吸的時候尤其痛。
他這才放松了些,說:“這是肋間神經痛,是術後并發症之一,需要很長的時間休養才能康複。”
他和急診醫生說讓我留在這多觀察一會兒,他換了衣服很快就過來。
蘇先生走後,急診醫生問我:“你是蘇先生女朋友?”
我搖頭說不是。急診醫生一臉疑惑的表情,說:“你倆看對方的眼神,好像是在熱戀呢。”
被他這麽一說,我胸口更痛了,天知道我有多想與蘇先生熱戀一次,多想一次就是一輩子。
15
術後并發症中最痛苦的莫過于肋間神經痛,它幾乎伴随着我每一次呼吸,因此那半年時間,我停掉了所有運動。
蘇先生給我打過幾次電話,叮囑我每天堅持吃維生素B,不要在戶外久待,說呼吸溫暖的空氣會讓肺部好受一些。
我按他的話做,果真身體很快好轉。
之後醫院也打來回訪電話,問我恢複得如何。我當時不懂并發症是正常現象,生怕自己的情況會給蘇先生帶來麻煩,就說自己一切都非常正常。 之後沒多久,我就接到了蘇先生的電話,他問我:“回訪裏怎麽不說有并發症?”
我支吾了半天,說?:“我怕有人為難你。”
他在電話那邊笑,說?:“并發症是正常的,99%的病人術後都會出現并發症。” 我搔着腦袋不知道說什麽,就聽到他說:“可我還是希望你是那1%。”
16
那年冬天,我有個叔叔被查出肺部長了腫瘤,他知道我的主治醫生是胸外科的年輕俊傑,讓我幫忙拿片子給蘇先生看看。
我把片子發到蘇先生手機上,他說看不清楚,讓我第二天晚上去醫院找他。 我從那天晚上六點等到九點,護士說他都還沒有下手術臺。直到快十一點時,他才從電梯裏出來,穿着綠色的無菌服,口罩挂在耳朵上,很累的樣子。
我說:“要不改天再看吧?”
他說:“你吃飯了嗎?”
我說:“沒。” 他說:“一起吧。”
我說:“那我把片子放這兒。”
他說:“吃飯的時候看吧。”
于是,我就第一次和蘇先生共進了一頓晚餐。
17
我叔叔說想請胸外科各位醫生一起吃頓便飯,吃飯地點定在醫院旁邊的一個小餐廳。
我和胸外科的幾個醫生都比較熟了,就去辦公室請他們。蘇先生恰巧也在,我原本猜他肯定不會去,誰知第一個答應的人就是他。
頂着一屋子人困惑的目光,他和幾個醫生中午一起到了餐廳。
開始我坐在門口的位置,他被衆人起哄推到了主位,結果他說那邊有空調,吹得他頭痛,就向旁邊挪了一個位子。
我說我自己的位子擋着上菜了,就也向旁邊挪了一個位子。
之後他以各種理由一路向門口挪,我也挖空了心思編理由一路向裏邊挪。終于在開席前,我和他挨着坐在了一起。
桌上的醫生都一直聊天,只有蘇先生始終不說話,在一邊安靜地擦手。
叔叔見我們坐一起了,說了句:“薇薇和蘇醫生果然很熟啊,哈哈哈哈……”
我趕快給叔叔使眼色,剛想解釋我們只是一般熟而已,旁邊的蘇先生就慢慢地擡頭,答:“嗯,熟。”
這句話一共就兩個字,卻讓我的耳朵變得滾燙起來。
18
後來我叔叔的手術也是蘇先生主刀,叔叔的孩子都在外地,我就常常去醫院幫忙,見蘇先生的機會也多了起來。
有天我剛拿到叔叔的化驗單,有一項腫瘤标記物的值高得離譜,我很緊張地給蘇先生打電話,想讓他看一下。
他說分院那邊有會診,他正在大廳電梯口,讓我下去找他。
電梯裏人滿為患,我好不容易到了一層,他站在電梯外,對我伸出手。
我以為他是想把我從人堆裏拉出來,便緊緊握住了他的手。結果他身邊的實習醫生愣了一下,我看到他的眼神也頓了一下。
我才意識到,他伸手是要我手裏的化驗單。一時間,我窘得臉都沒處放了。
結果他風輕雲淡地用另一只手接過了化驗單,一邊看一邊安慰我說:“沒事,單項高不代表什麽……” 而我握着他的那只手一直沒松開
19
給叔叔陪床那幾天,我都很晚才吃飯。
有天晚上快九點,我在醫院對面餐廳吃米粉,突然就看到進來好幾個熟悉的人,是蘇先生他們科室的人。
蘇先生看到我,幾乎沒猶豫,就在我對面坐下來了,之後一張圓桌瞬間坐滿了。
醫生們開玩笑說:“這半年,他就屬見你最多了。”
我呵呵跟着笑,卻因為蘇先生在對面,心慌慌的。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吃完,有兩個醫生要搭蘇先生的車,蘇先生說:“今天不順路。”
那兩個醫生問:“你上哪兒去啊,怎麽不順路?”
蘇先生一雙眼緊緊地看着我:“你住哪?”
氣氛一時有些詭異,我哈哈大笑了幾聲,說:“我今天住醫院,陪床。”
我現在回想起來,還記得蘇先生目光暗淡了一瞬,但我能怎麽辦?我當時腦子亂成一團,心髒都快要炸開了!
20
我住院的時候和一個姓許的小護士相處得不錯,閑聊的時候發現她家就在我家對街,于是我們關系就更近了點。
周末醫院開展某項學習,要求全員參加,可她要去相親,讓我幫她頂一下,随便答張卷子。
到了地點,我一眼看到坐在後排的蘇先生,旁邊桌上放着一沓CT片和單子,他正認真地寫着什麽。
我走過去,敲了敲桌面。
他看到是我,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反應過來:“小許溜了?”
我挨着他坐下,說:“女生都會急着找男朋友吧。” 蘇先生目光很暖很柔地看着我:“那你急嗎?我幫你。”
我蒙了一下,腦子一下子亂了,不知道他是要給我介紹還是怎麽樣,于是我僵着笑臉回:“我……我不急的。”
他不急不緩地說了一句:“那你幫我吧,我挺急的。”
21
有天晚上,蘇先生來叔叔病房查房,看到我在收拾東西,就說順路送我。
這次沒有衆人圍觀,我內心欣喜若狂,說:“好。”
他沒問我地址,我也沒問他去哪,就非常默契地假裝順路了。
那天外面下大雪,我家的小區路燈很暗,他把車停到門口,說送我進去。
我刻意繞着大圈走,兩人踩着雪走了十幾分鐘才到我家樓下。
他說:“進去吧,樓上燈亮了我再走。”
我說:“你自己能走出去嗎?小區有點繞。”
他勾了勾嘴唇,說:“我自己走不繞。” 我的臉一下子就燙到了耳根,扭頭往樓裏走,剛上了兩層樓梯,我又轉身跑回來,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撲上去抱住了他。
我說:“我也喜歡你。”那一刻,我感覺心跳得快要炸開一樣。
他愣了愣,雙手把我身子圈起來,說:“你是不是凍傻了?”
我把臉埋在他懷裏,腦子亂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就說:“我從來沒想過能這麽抱着你。”
他聲音很輕地說:“我想過,早想過。”
22
之後微信忽然流行起來了,好多同學都相互加了微信。
我試着在微信裏輸入蘇先生的手機號,申請了好友,沒想到一下子就通過了驗證。
蘇先生的頭像是一根藍色的羽毛,看着他的頭像,我激動得不知道要說什麽,在對話框裏輸入又删除,又輸入,又删除。
這樣過了十幾分鐘,我都不知道要怎麽打招呼才好。
突然對話框裏冒出來一行字:你輸入很久了,和我說話要想這麽久嗎?
我腦子一片空白,像傻瓜一樣地回複道:蘇醫生好。
他回:有多好? 我一下子就蒙了,硬着頭皮回:特別好……
他:好到可以周末一起吃飯嗎?
我的心瞬間漏跳了好幾下,臉滾燙滾燙的,最後我回了一個字:嗯。
那是他第一次正式邀約我,至今看到他的微信頭像,我還記得當初心髒劇烈跳動的感覺
23
那天我們一起吃了飯,原本是面對面坐着,可我莫名地不敢看他的臉,就一直埋頭吃東西,也不說話,他說什麽,我也只是簡單地答幾個字。
吃到一半,他用筷子夾住了我正在夾菜的筷子。我擡頭,整個晚上第一次看向他的臉。 他說:“31床,這麽安靜,都不像你了。”
我:“我本來就很文靜……”
他:“文靜的這個我不習慣。
我的心一下子怦怦亂跳起來,我吞了吞口水,壯着膽子盯着他的眼:“那文靜的女生和話多的女生,你喜歡哪個?”
他看着我,很慢很慢地說:“我喜歡你。”
24
吃飯的餐廳樓上有家環境很好的電影院,蘇先生問我要不要看電影。我覺得電影院黑漆漆的,沒啥意思,就提議去唱歌。
結果那天我失誤了,帶他去了一家有些年頭的KTV,包間裏的燈光跟舊時的歌舞廳似的,五光十色的,不停地閃啊閃。
為了緩解尴尬,我先唱了一首溫暖的情歌。見他還好像挺滿意我的歌技,我就腦子進水一樣,一連唱了《死了都要愛》《離歌》《三萬英尺》……
後來過了很久,我問他:“那晚我唱了那麽多首飙高音的歌,你什麽感受啊?
”
他說:“我想着,這個姑娘我要是不收了,她可能要孤獨終身了。”
25
轉眼寒假,我和舍友約好一起去大連玩。
走前,我覺得應該告訴蘇先生一聲,思來想去就在朋友圈裏發了條消息:明天就要去大連浪了!
親戚朋友點贊無數,唯獨不見他的回應。
隔天早上我從小區出來,就看到街邊停着一輛熟悉的車子。我一邊想着不可能,一邊還是心跳如擂鼓地走過去。
蘇先生從我後面的超市走出來,大包小包買了好多吃的,說送我到火車站。
我喜滋滋地上了車,到了車站,剛要下車,蘇先生就讓兩個舍友也上車。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說?:“送都送了,就多送一段吧。”
最後車子開了一整天,他把我們直接送到了大連。因為隔天還有手術,他便又連夜開着車回去了。
舍友下了車就一直尖叫着說:“這種男人你還不嫁嗎?”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嫁給一個人的念頭。
26
我從大連回來時,已經臨近過年了,我和蘇先生的關系卻好像沒什麽新的進展。
他每天都在門診和病房忙碌,而我寒假在家,幾乎24小時守着手機等他的消息。
但是他真的太忙了,除了做手術,還有院外會診什麽的。有時我發微信,他正好在手術臺上,要在七八個小時後才能回複我。
那時候我愛情雞湯看多了,相信如果一個人在乎你,他就算生命只剩一秒,都會用盡力氣聯系你。
我覺得大概是我自作多情了,也或許我哪些舉動讓他失望了。 我就在這樣的猜測與懷疑中,迎來了新年。
年三十早上,我和我爸正在樓下放鞭炮,就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身影提着大大小小的禮盒走過來。
我先是像中了大獎一樣狂喜,之後意識到自己披頭散發,正要扭頭跑,就被蘇先生拽住了。
他很有禮貌地和我爸問好,我爸便熱情地握着他的手,說:“好巧啊,蘇醫生,竟然在這裏遇上了。” 他說:“不巧,我來找她……”
我硬着頭皮轉身,他看着我,又補了一句:“回訪。”
直到現在,我爸說起那件事還總笑話蘇先生,說?:“搞對象就說搞對象,還回訪,搞得我還以為現在醫院的服務都這麽好……”
27
大年初二那天,蘇先生約我吃飯。
到了餐廳,推門看到滿滿三桌子的人,有幾個還穿着白大褂,我才知道這是他醫學院的大學同學聚會。
見蘇先生帶着我進來,大家都屏氣凝神地看着,竟然誰都沒問我是誰。
蘇先生推開椅子讓我坐下,才說:“可以提問了。” 立刻有一片聲音響起來,問我是誰。
蘇先生只是笑,不說話。我覺得撐不住了,就小聲說?:“我是他的……病人。”
衆人哄笑,蘇先生也笑了。他擡手撫着我頭頂,對所有人說:“我女朋友。”
那是我們認識的第200天。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是蘇醫生請客,他在前一天給同學們群發短信說:因為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日子。
28
大年初四,蘇先生在醫院值夜班,我從家裏偷了紅燒魚和丸子什麽的去看他。
兩人在辦公室裏吃了晚飯。飯後我說吃多了,要去樓下走走,兩人就在一樓住院大廳裏一圈圈地走。
窗外有煙花升空,我猛地牽住他的手,讓他趕緊許願。
他順從地閉眼許願。 我問他:“許了什麽願?”
他看着被我握住的手,
說?:“希望歲歲年年你都在。”
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去醫院找他,去了又不好意思上樓,就在住院大廳等他。
29
有天晚上,他手術結束得晚,十點多才走出來。我剛走到他跟前,有一個女生追上來,說:“蘇醫生,我是9床的家屬,方便留個手機號碼嗎?”
女生說了幾句話,臉就紅了,看蘇先生的眼睛帶着那種很期盼的光。 我心裏剛有點不舒服,蘇先生就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和女生說:“不好意思,不方便。”
之後我嘴上責怪着他怎麽那麽無情啊,可心裏已經甜爆了。
30
蘇先生一直想換一套書房的桌椅,讓我陪他一起去逛家具城。
他看中了一套桌椅,導購很熱情地介紹說是意大利的工匠做的,桌椅的高度可以根據人體高度調節,而且有多人使用的記憶功能。
她問蘇先生:“是您自己使用嗎?這個還可以調節成您女朋友的高度。”
我在一邊假裝東張西望。那時我們剛在一起幾天,我還有點不适應聽到這個稱呼。
蘇先生牽起我的手,說:“女朋友,試坐一下?”
我趴在他肩膀上笑得停不下來,臉頓時變得滾燙。
31
我是個不怎麽會做家務的人,就是很用心、很賣力地收拾屋子,但屋子也跟沒收拾一樣。
有天蘇先生給我打電話,我正在收拾屋子,說話時聲音有氣無力。
他:“在幹嗎?”
我:“在掃地。”
他:“一會兒呢?”
我:“拖地。”
他:“加油。”
哼,無情!冷酷!我也沒了什麽勁頭,就把掃帚丢到一邊,上床睡覺去了。到了下午,有快遞小哥給我送來一臺掃地機。
我呆若木雞地收下,手機随後就響了,是蘇先生。
我尖叫着說:“你買這個幹嗎啊?我一個勤快、儉樸、美麗的女孩子!” 他答:“我的女孩兒不需要勤快儉樸,美麗就好了。”
32
醫院裏總有一些年長的大姐、阿姨給蘇先生介紹女生,即便他說了有女朋友,她們還是堅持讓他去見一見。
她們的開場白通常是:某科室的那誰你知道嗎?某部門的那個新來的你見過嗎?某病房的那個人你聽說了嗎?
蘇先生從前都很誠實地答:沒見過。不知道。沒聽說。
後來他和我在一起後,我說:“你圓滑一點啊,就告訴人家,哦,知道,聽說過,見過,人挺好的,這樣才算是有禮節嘛。”
蘇先生點頭,表示懂了。
隔天他說他按我說的做了,我一臉好奇地問他怎麽說的。 他說:“護士長給我介紹檢驗科的一個女生,我回答的是:我女朋友說她見過了,人挺好的。” 我:“……”
33
我們戀愛前幾個月,我總躲着他們科室的人,還提醒他不要告訴他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