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無極镖局 (5)
裴夫人為了表達謝意,帶着裴睿顏親自去府上表達了謝意。
淩薇見到了那位與衆不同的女子。
那堅毅淡定的眼眸,似是不畏一切強權。
這樣的女子,注定不會平凡度過此生,可她會對李雲長傾心嗎?淩薇有
些擔心,李雲長的相貌學識皆是不凡的,可他的氣量卻不如他的父親,似是
因為站在了那樣的高度,不得不提防和猜忌一般。
倘若裴睿顏不中意,想來是會誓死不從的,可轉念一想,她應該很清楚
那一夜宮宴的用心,倘若不願意,應該會借故不前往才對,淩薇又改變了方
才的想法。
裴睿顏見淩薇正在抄寫游記,十分感興趣,淩薇看出了姑娘的心思,便
主動開口道“姑娘随意翻閱。”
“多謝王妃。”裴睿顏笑起來的時候,一雙會說話的眼眸也帶着笑意。
“姑娘若瞧得上,可以拿回去慢慢讀。”淩薇看見裴睿顏看着書頁時眸中
閃爍的光芒,便知道她感興趣。
“王妃走過的地方真多。”
聽到這句話時,淩薇有些恍惚,多年前曾有一個女子也說過同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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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都是早些年去的地方了,這幾年因為世子,多是在京城及周邊走動
了。”淩薇迅速整理自己的思緒。
“睿顏無以為報,家中有些自己寫的閱書所得,王妃若得空,還望指點一
二。”
“你這丫頭越發沒有規矩了。”裴夫人輕聲喝斥。
“不打緊,我近日來恰好無事,能讀的書籍也都讀過了,閱書心得,近些
年寫這些的人倒是不多見了,是我的榮幸。”淩薇輕輕擺了擺手。
“睿顏謝過王妃。”到底還是年輕,遇到喜歡的事物很難掩藏自己的本性
。
可恰恰是最難得的。
敢于表達自己的女子,是淩薇最欣賞的。
看着捧着游記如同捧着寶貝般離去的纖細身影,淩薇眸中的笑意漸漸隐
去,對于已經衡量過得失的情誼,她告誡自己:不要将其置于心頭過于在乎
的位置。
☆、80.淪為人質
當李雲長提出要立裴睿顏為貴妃時, 李清讓自是沒有意見,可令皇室宗親吃
驚的是, 李呈卻提出了反對意見。
“王爺有何高見?”李雲長冷冷地看着李呈,他沒有想到第一個跳出來反
對的竟會是他!
李呈分析了大理寺卿和将軍吳氏, 理由很簡單:掌有兵權的人才是應該
被收服的人。
“王爺的意思是要我用婚姻作為皇位穩固的籌碼了?”
李雲長雖是對李呈和李清讓有所防範,可一直以來并不曾對他們有過嚴
厲的語氣, 向來是尊重的。
“陛下以為坐上這個高位, 便什麽都可以自己個兒做主?”
李呈的語氣與往日的相差很大, 李清讓聽了都覺得有幾分“出格”的意味,
凝眸看向李呈。
李呈依然堅持自己當初的推薦人選。
氣氛似是有些下不了臺面,上了歲數的老臣們額頭上滲出了涔涔汗珠。
“那便依了王爺,反正不是立後, 索性兩個一起娶進宮來,也是互相平衡
不是?”李雲長的這句話頗有深意, 衆人皆知李呈和李清讓之間也是也相互平
衡。
淩薇聽聞這個事件, 沉思了許久,待李清讓回到府中,二人一同去拜訪
了老九先生。
老九的話語驚醒了局中的二人。
“你們倒是要好好去謝過你們的這位皇叔了。”
“為何?”淩薇不解道。
“陛下最後的一句話是什麽?”老九扭頭看向李清讓。
“索性兩個都”李清讓突然頓住了。
“好高明的一招。”顯然, 淩薇也明白了:李雲長說到平衡的時候, 自然
也會想到李呈與李清讓之間的關系, 平衡,只有兩個人都存在才能達到, 失
去其中之一, 便會造成一方獨大, 可倘若想要一次性将兩邊都除去,是十分
艱難的任務,,二人倘若聯手,除掉這位小皇帝還是輕而易舉的。
“李呈是在變相提醒李雲長,你與他之間絕非只可能存在一種關系,當二
人面前出現更加致命的敵人的時候,你們便是絕對穩固的聯盟,如此一來,
他不但是身下的寶座保不住”
老九那句“連命都丢了”沒有說出口,可這個道理在座的都已然明白。
“興許,有一日,當真會到了那個地步。”李清讓眸中微微閃過的冷峻,
透着理智的意味。
“如今後宮中并無皇後,太後身體也日漸不好,後宮卻不可能沒有人打理
,看來立後之事會很快便被提出。”淩薇輕嘆一口氣。
這句話說完沒有半個月,一道旨意便傳達到輔政王李清讓府中:太後身
體狀況惡化,需要人照顧,太後欽點淩薇入宮照料,同時,協助兩位年輕的
皇妃熟悉管理六宮事務。
公公宣布旨意時,淩薇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進宮照顧太後本是情理之中
的事,可代為打理六宮事務,這着實
先前李清讓入宮看望過母親,并未聽聞其說起想要淩薇入宮之事,那這
道旨意李清讓心中生出不安。
淩薇同李清讓商議出的結果是:淩薇獨自一人入宮。
“母妃”世子聽聞消息,自是舍不得同母親分離。
“慕淩,你要好好陪你的父親待在府中,守住你應該守護的地方,像個男
子漢一樣。母親也是去完成母親應該完成的使命。”淩薇嚴肅地同世子解釋,
她很清楚,宮中是個極容易有去無回的地方,她自己去當“人質”已然夠了,
世子絕對不能去!
看着世子眼含淚光卻依舊點頭的模樣,淩薇心上一痛,将其摟在懷中。
李清讓站在原地,看着母子二人,緊緊攥緊手掌,卻不得不保持着一家
之主的鎮定。
淩薇松開世子,讓奶娘将其帶走。
門緩緩地關上。
淩薇看着李清讓,淺淺地笑了。
李清讓緩步走向她,将其攬入懷中,淩薇淚水打落在他的肩頭的一瞬,
李清讓本能地将其抱得更緊,似是用盡了他的所有氣力。
“我們已無退路,又不能抗旨不尊,還背上不尊不孝的罪名。”
“道理我都明白,可情感上我寬慰不了自己。”李清讓言語中帶着溫柔,
亦帶着幾分心疼。
“其實,我在宮中倒是能發揮大作用。”
“內應嗎?”李清讓的這句将淩薇逗笑了。
“非也,是細作。”
是夜,二人坐在院中,向月對飲,像是在比拼着酒量,又像是在喝着踐
行酒。
就這樣,王妃秀心進宮照顧太後的事情便傳開了,外人皆贊“忠孝王妃”
。
淩薇進宮這天,陰雨連綿,仆人們幫其打着傘,送到府門口停着的馬車
上,李清讓手中拿着她的行囊,似是不願意遞給她。
榕筝極力要求随淩薇入宮,卻被淩薇拒絕了,她不能令風尋承受這樣的
痛苦,他們只是效忠自己的主人,卻沒有一定要跟着趟火海的必要。
淩薇帶上雪舞同其一起入宮。
雪舞是個看上去頗為文靜的女子,不會招人懷疑,可她的模仿技能可謂
一絕,淩薇想總有能用得上的時候,且雪舞的身手是和淩薇不相上下的,可
是沒有幾個人知道這件事,即使是裴府的老人們,亦是不知道這個秘密的,
這是裴老先生的一招暗棋,萬一遇到了兇險之事,這個丫頭足夠和淩薇共進
退。
榕筝同雪舞最大的區別便在于,雪舞是個沉默寡言的女子,這樣的人适
合在宮中,榕筝和淩薇待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令這個丫頭的性子也同淩薇
一樣,終究是太過顯露了。
這是李清讓也贊同的。
自幼在宮中長大之人所提出的建議,似是更加具有實用性。
世子安靜地站在他的父親身邊,看得出他終究是舍不得淩薇的,可淩薇
囑咐之語他是聽進去了,所以,他一直在克制。
淩薇淺笑着看了兒子一眼,沒有刻意與其告別,李清讓明白淩薇的用意
:成長的第一步,便是學會接受分別和痛苦。
曾幾何時,他亦如眼前的少年一般,可正是因為經歷多了分別,才成長
為如今的他——輔政王李清讓。
從前的陵王殿下還有幾分稚氣,如今的他,已是成熟有擔當的男人。
馬車緩緩地駛過街道,陰雨天,街道上來往的行人并不多,淩薇平靜地
看向窗外的街道,一景一致皆被染上了一層朦胧之感,她想起自己第一次來
京城時的場景,那一次是跟着拉有父親靈柩的馬車,京城的繁華與其心中的
悲傷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此刻,景致變得幾分哀涼,她心中卻并不悲傷,心裏最深處,住着她的
夫君和兒子,還有雖不常見卻時刻惦記的母親,她似是不再彷徨和無助,那
是一種無形的力量,支撐着她。
馬車距離宮門越來越近,按照規矩,淩薇是要步行走進宮城之中的。
雪舞率先下了馬車,将紙傘撐起。
淩薇卻示意自己不需要,此刻,她更想走在雨中,雪舞并未勸阻,而是
利落地将傘收起,跟在淩薇身後,淋着雨水,走向高牆深院之中。
瞧見出來相迎的姑姑,不再如當年一般貌美,脊背也有些彎曲了,可那
份氣度卻是絲毫未改的,跟在太後身邊這麽些年,什麽樣的兇險都經歷過了
,似是無所畏懼,見識的多了,便能寵辱不驚了。
淩薇腦海中閃現巫女藍格的預言,看來,一切确是天意,既然逃不過去
,索性接受,且将其變為磨煉自己,興旺家族的利器。
落戶山水,那是淩薇心中所願,可距離那個地方,是否越來越遠?她不
知道,可她不能松懈眼下的每一步。
“為何不給王妃撐傘?”姑姑問淩薇身後那個清冷的女子,她明知道這是
淩薇的授意。
“時刻保持清醒,才是眼前應當做的。”淩薇巧妙地回應了對方。
女子聞言微怔,卻又覺得欣喜,當年見到這個女子的第一眼,便預感她
将成為了不起的女人,如今,正在一點點化為現實。
淩薇跟在姑姑身後,走過紅牆,身後跟着的早已不是當年的女子,碧琪
和芷蘿都曾跟随自己進過宮,卻皆是在此處做了短暫的停留,越是渴望什麽
,便越是抓不住什麽,她們二人想要在這裏獲得無上的榮華,卻一個落得罪
臣之女之名,一個命喪黃泉的結局。
淩薇拼命想要遠離此處,卻被拉扯着和它越來越近,越是想要掙脫,反
而陷得越深。
倘若不再掙紮,是否就能得償所願?淩薇似是悟到了什麽,又好似是無
可奈何的想法。
高大的宮殿聳立眼前,如今看上去竟不似當年那般高大,是自己的眼界
變了,還是心境變了?
“王妃,随我進去吧。”姑姑微微回身,淺笑道。
“有勞了。”
邁着穩健的步子,邁上一級級臺階,每一步都想要踩得穩些,生怕一個
不小心便跌倒了,跌倒了,無人攙扶,疼的,卻不止是自己,謹慎,是因為
不想禍及所愛之人。
可是,能逃得過嗎?
☆、81.鬧鬼事件
“淩薇啊。”太後見到淩薇那脂粉也未能夠掩蓋完全的黑眼圈, 不由心疼。
“兒媳拜見太後千歲。”淩薇沖太後行了大禮。
“快起來,我的孩子,我是近日腿腳不大好了, 下不了床。”太後本能地
想要起身, 卻被疼痛扯着, 起不來。
淩薇見了, 慌忙上前。
“我這個老太婆将你也拉進了這個不知明日能否順利到來的牢籠之中, 怨
我吧?”
“太後哪裏的話, 身為子女,這是應盡的本分。”淩薇反握起太後已不再
光滑的手背。
“孩子, 在這裏, 務必謹言慎行, 我雖貴為太後, 卻也不是能夠事事都順
自己之意的。”
淩薇聞言,微微點頭。
她慶幸自己身後還有太後可以仰仗,她畢竟是李雲長的祖母,想來,李
雲長不到萬不得已不敢逾越孝道。
淩薇被安排住進偏殿之中,那裏來往之人不多, 且環境十分清幽。
淩薇在宮中度過的第一個夜晚就不太平, 好在她做了周全的心裏準備。
睡到半夜時, 淩薇隐約聽見屋外窗下有嗚咽啜泣聲, 起先以為是自己聽
錯了, 可過了許久, 那聲音還未消散,她雖相信這世上有許多人們不能破解
的現象,可對于鬧鬼之說,她是不信的,她努力平複心緒,想要知道究竟是
誰想讓自己“知難而退”!
她擡眸瞧見睡在裏間的雪舞批了件衣服,站在距離自己床榻不遠處。
淩薇擡手做了個“噓”的手勢,雪舞很快會意。
淩薇邁着輕緩的步伐來到門前,透過窗紙看見了那個緩緩騰起的身影,
那件只有芷蘿才有的衣裙,即使隔着窗紙看不真切,可那款式确實淩薇認得
的。
淩薇微微回身,示意雪舞不用緊張。
“你好狠心啊”
幽怨的聲音十分瘆人,淩薇聞聲,卻突然笑出聲來,門外之人聽到這突
如其來的聲音,反倒被吓着了。
趁其未反應過來的空檔,淩薇已經破門而出。
雪舞暫且繼續僞裝,她不到萬分緊急,不會暴露自己的身手,這是淩薇
的死命令。
淩薇擡腳踹向“女鬼”的肚子,只聽“哎呦”一聲,一個身影飛出好遠的距
離。
“深更半夜,皇城之中,竟敢裝神弄鬼?”淩薇厲聲喝斥。
淩薇見護衛已然沖進了院子,想必是太後也聽聞了聲響,派了身邊貼身
伺候的姑姑前來問候。
“有勞姑姑了,不打緊。”淩薇看着被護衛控制起來的“女鬼”。
“擡起頭來!”淩薇言語中透着冷意。
那人緩緩擡起頭,竟是個歲數不大的姑娘。
“為何裝神弄鬼?”
姑娘一言不發。
“敢在宮中行此事的,一定不可能是私人行為,你的身手不錯,說吧,背
後是何人指使?或者,你什麽也不說,我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姑娘的眼眸中透出一股懼意,顯然,她沒有料想到淩薇竟能如此大膽,
不懼怕鬼神之說。
“那個女子是自食其果,我為何要繼續懼怕?”
姑娘聞言不由一怔,淩薇說中了她心中所想。
一個連鬼都不怕的女子,雖說從面相上看,溫柔大氣,可卻讓她心生不
安與懼意。
“是……是……”
“不好!”雪舞眼神極好,看出了姑娘的異常。
“救不了了。”随着女子的倒地,淩薇下了結論。
女子唇角流出的血的顏色,可以判斷出她是中了劇毒。
“毒應該是在半個時辰以前服下的。”
看來,背後的人是做了周全的打算的,以防此人洩露秘密,便做好了犧
牲她的準備。
姑娘的屍體被護衛們擡走了,淩薇卻睡不着了。
她看姑娘的身手,是出自北境,北境之人會來皇城之中當一個小小宮女
嗎?
北境敢對裴氏動手之人少之又少,淩薇反複分析究竟是何人有這樣的膽
量。
翌日一早,淩薇早早便來到了太後寝宮。
“丫頭啊,昨夜吓着了吧?”
太後沖淩薇揮手,示意其過去。
淩薇穩步走過去,看見太醫正在為太後診脈。
“參見王妃。”老太醫起身向淩薇行禮。
“大人客氣了。”淩薇坐在一旁,安靜地等待着診斷的結束。
“一會兒,兩位新進宮的皇妃會來請安,剛好,你也要向她們提出你的規
矩。”太後看似一句家常之語,其實是在教導淩薇如何做好這暫時的六宮之主
。
“秀心明白。”
淩薇沒有忘記太醫在場,特意強調了自己的稱呼。
太後眼角露出一絲笑意,眼前的女子比從前更加謹慎了。
太醫走後,兩位皇妃一前一後到達殿外。
“禀告太後,皇妃們已候在殿外。”宮女前來禀報。
“宣。”
淩薇将太後身後靠着的靠枕墊高了些,想着老人家長時間不能下床,淩
薇想到了替她打造一個輪椅。
“參見太皇太後。”
今日的裴睿顏身着一襲枚紅色的衣裙,襯得她的膚色愈發白淨。
德妃魏氏則是一襲水藍色衣裙,看上去比裴睿顏歲數稍稍小些。
“見過王妃。”二人紛紛向淩薇請安。
“免禮,賜坐。”淩薇目光柔和地看着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你們也都接到旨意了,你們的皇嬸是進宮照顧哀家的,順便協助你們二
人打理六宮一切事務。”太後的聲音不嚴厲卻極是嚴肅。
“臣妾明白。”二人整齊地回答,看得出是花了功夫學了宮規的。
“既是聖上的旨意,我是一定要盡好本分的,太後這裏我需要花費心思照
料,可六宮的事務也決不能怠慢,一切還是要按祖宗的規矩來的,定會替二
位貴妃分好這憂。”
“皇嬸是長輩,是我等姐妹二人幫襯王妃才是。”說話的是裴睿顏。
“姐姐說的,正是妹妹心中所想。”魏氏應和道。
都是聰明的女子,淩薇在心中暗嘆,不過也好,和聰明人打起交道來更
加容易些,畢竟隔着一個輩分,即使她二人争鬥,也萬萬不會幹系到自己,
最多,也就是監視罷了,淩薇很清楚自己明為“代理六宮之主”,暗則是被困
于宮中一只無法高飛“囚鳥”的身份。
淩薇是個聰明人,她将後宮事務進行了分工,全權交給二位皇妃處理,
自己只是起了個指引之用,并不幹涉,可在做一些重大決定之前,二人還是
來向其禀報的,淩薇多是稱贊其二人處理得當,并鼓勵她們放心去做,可越
是這樣說,二人便越謹慎。
李雲長聽聞二人對其說起淩薇,也盡是循規循禮,并無濫用私權之嫌,
反而減弱了李雲長心中的懷疑,他命人私下監視淩薇,回來禀報的也都是:
王妃多數時候都在太後宮中,替太後熬制湯藥,繪制了圖紙,命工匠做了個
輕巧靈便的輪椅。
聽到這些,李雲長也在心中琢磨,究竟是否是自己太過疑心了,再瞧這
幾日李清讓上朝時的反應,看不出有何不滿,只是向自己提出了随時可以去
太後處請安的請求,這也是人之常情,想來也無不妥之處,便特意囑咐可以
随時帶着世子一同前來探望。
李呈同李清讓的關系依舊不濃不淡,在做重要決斷上偶爾會出現分歧,
可雙方所執觀點皆是有理有據,李雲長覺得,二人的這種平衡關系依舊是穩
固安全的,維系下去,于他個人于江山社稷,皆是最佳選擇,于是,便也漸
漸放下了些戒備,再者說,淩薇在宮中,便是制約住了北境裴氏的勢力,可
謂一舉三得。
是日,李清讓前往太後處探望,帶給淩薇一個消息:齊致死了。
“為何?”淩薇想到當日這個年輕人免于死劫,還是因為淩薇懷有身孕,
如今
“你那晚遇到的詭異事件。”李清讓提醒道。
“背後黑手竟然是他?!”淩薇聞言,震驚之餘,便是痛心。
“他從未忘記昔日的仇恨,從未想過感恩外公給他的那條生路。”李清讓
嘲諷一笑。
“看來,是命中注定吧。”淩薇想起外公的那句話:你的仁慈可能會化為
害死你自己的一把刀。
當時她只覺得是外公太過理智,如今看來,實則是閱人無數之後的精準
預感。
“那個女子”淩薇腦海中閃現着那個姑娘的音容,突然意識到那一日看到
她的一瞬,覺得有些眼熟,心中暗起猜測。
“是那孩子的妹妹。”
李清讓的解釋恰好印證了淩薇的猜測。
“看來,宮中的宮女太監得嚴查身世背景了。”淩薇想到先前刺殺齊國皇
子之事,覺得對于這個問題的重視程度還是不夠,才會造成此類事件頻發。
“我會和皇叔好好商議這件事。”
“六宮也要開展同樣的排查。”淩薇輕輕嘆息,不再多言。
從前這樣的事情發生,淩薇會難過好一陣子,如今,還是會心痛,可卻
短暫了許多,忘卻痛苦,是為了避免再次痛苦。
☆、82.攻心為上
淩薇借“裝神弄鬼”事件之由, 頒了徹查後宮之旨, 二位皇妃主導,淩薇從旁
給出合理建議。
這一查,竟然發現做冷宮之用的“冷月閣”中竟隐藏着叛臣之女, 這可是
了不得的罪過。
對于處罰方式,二位皇妃拿不定主意, 便來請教淩薇。
“要想徹底杜絕這樣的事情,不能只是将排查出來的宮女處罰了變算了結
了。她們能順利進宮,那是經歷了三道排查程序的, 卻皆沒有識破……”淩薇言
至此處便不再說下去了, 端起雪舞奉上的香茗,呷了一口。
“皇嬸明見。”裴睿顏聽出了淩薇的意思, 是要将這些富有排查之責的女
官們一并處罰。
“根據職業大小,施以不同級別的處罰之法。”魏氏接着淩薇的話說下去
。
淩薇聞言微微點頭, 她只覺得自己先前對于這位德妃是帶了些偏見,總
覺得她身上帶着些富家小姐的嬌貴氣,如今看來, 她倒是懂得治理之道的。
這一問責,宮中審核宮女太監便嚴苛起來了,太後聽了連連稱贊。
淩薇佩服太後的胸懷, 先前一直是太後打理宮中事務,這一徹查也算是
對于先前管理的問責, 可她老人家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還對淩薇笑言“還是女
諸葛的法子得力。”
“兒媳不敢在母後面前賣弄。”淩薇特意用了“母後”這個稱呼, 喚起了太
後的一些舊憶,多久沒有人這樣稱呼她了。
“好孩子,你怕什麽?”太後攥起淩薇的手,轉念一想,倘若她懼怕自己
的,也不會下這樣的旨意了,料理後宮,需要的正是有些魄力之人。
“馬上便要換季了,宮中各處都要添置新服。”淩薇微頓,繼而道“母後的
朝服兒媳自是不敢自作主張,可私服,我想親自為您繪制圖樣。”
“有心了。”太後聽聞此語,心頭一暖,看着淩薇的神情,想到了那一年
她将可以醫治太皇太後病症的方子獻給自己時的場景。
宛如昨日,一晃而過。
是夜,淩薇坐在燭火之下,在宣紙上一筆一筆描繪着,沉穩的色彩,在
她筆下顯得更加有韻味。
畫得累了,她便起身在窗前仰望一會兒空中皓月。
看着看着,突然生出一個念頭。
于是,再次走回桌前,拿起繪筆,下筆有神。
紙上浮現的是作為母親給兒子設計的服飾。
不在府中的日子,世子從未停止過對母親的思念,興許是母子連心,他
也繪制了一張劍譜,那是一把看上去頗具氣勢的利劍,那是世子渴望強大的
內心寫照。
在整頓後宮之風的過程中,雪舞發現了一個頗為嚴重的問題:身在宮中
多年的老嬷嬷們,對于宮中事務多半抱着“差不多即可”的态度,不嚴謹,則
有可能給別有用心之人趁虛之機。
“在宮中混成老人了,便倦怠了,人之常情。”淩薇聞言,淺淺一笑,“可
是,如今是二位皇妃樹立威嚴之時,這樣的情況,是一定要改的。”
“可她們皆是太後還是皇後時重用之人。”雪舞說出了擔心之緣。
“那便由太後下旨,她們總該有所忌憚了吧?”淩薇心中生出一計。
李呈每逢十五便會進宮,除了看望早已糊塗的母親之外,還會依照規矩
來向太後請安。
淩薇便是抓住了這個機會,向太後說出自己的為難之處。
“太後,王爺到了。”
先前幾次李呈來探望,淩薇皆忙于其他事務,未能一見,今日,她是算
準了時辰,特意将其他事務推後,等待着這位圍棋高手的到來。
“見過皇叔。”
“王妃有禮了。”李呈兩鬓斑白得更加明顯了,可脊背卻依舊挺得筆直,
似是沒有什麽能将其壓彎一般。
“倘若王妃得空,不知可願陪本王下一局棋?”
淩薇的計劃順利進行。
“自是樂意奉陪。”淩薇示意雪舞将事先準備好的棋盤端了上來。
二人分兩邊而坐,目不轉睛地盯着棋盤。
一開始,淩薇小心謹慎地走着每一步,第一盤戰成了平局。
可在第二局之時,淩薇的行棋之法卻突然變得橫沖直撞。
李呈訝異地看向淩薇,可淩薇意味深長的眼神卻提醒着他,她是有意為
之。
雖是武将之後,太後的棋藝也是不差的,她自是能看透其中深意。
“原本謹慎小心之棋,所說不一定會取勝,可至少不會出大的岔子,可倘
若失了本心,怕是可能毀了整盤棋。”李呈說得雲淡風輕。
“丫頭這是受了委屈啊。”太後聽聞李呈之語,便猜出了大概。
“兒媳不敢。”淩薇起身,向太後欠身行了一禮。
“但說無妨。”太後示意雪舞将其扶起。
“臣弟還要去面見陛下,先行一步了。”李呈選擇了合适的時機離開,正
如方才選擇了合适的時機出現。
太後命雪舞送李呈出去。
殿中只剩下婆媳二人。
“說吧,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太後示意淩薇在塌邊坐下。
淩薇緩步上前,向太後委婉說明了眼下最難之題。
“這有何難?半個時辰之後,旨意便會傳遍六宮的每一個角落。”
淩薇巧妙地令太後意識到她的威嚴依然不減,淩薇也好,二位皇妃也罷
,需要推行什麽,還是需要她老人家親自出馬的。
“雪舞,你去召吳嬷嬷來。”淩薇所說的吳嬷嬷,是宮中年歲最大,卻也
是威信最盛的老人了。
“是。”雪舞領命而去。
一盞茶的功夫,吳嬷嬷拖着不再利索的腿腳來到淩薇處。
“老奴參見王妃。”
“哎呀,無需行此大禮。”淩薇趁其還未全然跪下去,示意雪舞将其扶起
。
“賜坐。”
吳嬷嬷微微一怔,以她先前聽說的關于這位王妃的傳言,似是不會這般
客氣對待她才是,她一早便打算好的“不卑不亢”似是也未能發揮作用,吳嬷
嬷在心中暗暗琢磨。
“今日請嬷嬷來,是有一件要事拜托嬷嬷的。”
吳嬷嬷聽聞此語,心中生出些許不安,慌忙道“王妃言重了,當真折煞了
老奴。”
“您主事景陽宮多年,那裏住着幾位當年位及貴妃的太妃,她們的健康和
安全,自是十分重要的,可景陽宮中的宮女太監們畢竟還是年輕,且其中一
些是這幾年才招進宮中的,還需要有個資歷老的嬷嬷提點才是,況且,這馬
上便要到了選秀之時,選秀是個細活,關系到當今陛下,思來想去,覺得還
是嬷嬷......”淩薇将自己的想法表達得足夠完全,她想看吳嬷嬷如何作答。
“老奴慚愧,到了這把歲數還能得到王妃的垂青,唯有鞠躬盡瘁才能報答
王妃。”吳嬷嬷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這一次,淩薇沒有阻攔,看着她的膝蓋
重重地貼在地板上。
至此,一個原本啃不動的老骨頭成功擊破了。
吳嬷嬷走後,雪舞向淩薇道出自己的不解。
“這原本就是她分內之事,為何還要給她這樣的特權?”
“丫頭,你我行走江湖多年,自是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之理,她是宮中的
老人,她的言辭能夠影響和她交好的那些老嬷嬷、老太監們,別看他們年歲
已高,卻仍然掌控着每個宮中的主事權,她的軟肋是什麽,我們便從此下手
,如此一來,省去了大量親自整頓的時間。再者說,強權壓制,興許會起了
反作用,不如給她她想要的。”
“小姐英明。”
“當年紅極一時的貴妃們,入宮之時皆是受過這位嬷嬷的□□,你以為她是
給幾個銀子便能打發的?她是貪戀着當年作為教導嬷嬷的權力。”淩薇分析得
可謂“一針見血”。
“這便是人心。”雪舞是個聰明丫頭。
“既是人心的弱點,又何必在意?看淡些,用好它。”淩薇微微眯眼,看
向殿外燦爛得近乎虛假的陽光,那樣奪目,卻照耀不進心底。
淩薇的辦法,不出三日便生出了喜人的效果。
景陽宮牽頭,排查出了一些不明來路或者身份造假的宮人,皆賦予嚴厲
的處罰。
景陽宮都如此了,其餘的大小宮殿紛紛響應,如此一來,便提前完成了
太後推行的旨意。
是日,淩薇正在替太後調制可以助其睡眠的香料,突然聽到院內傳來急
促的腳步聲。
“發生了何事?”淩薇看着雪舞緊張的神情,便覺得是發生了不小的事情
。
“王妃,剛才傳來的消息,陛下......陛下不知是何原因,突然昏倒了!
”
“走,去瞧瞧。”淩薇慌忙起身,将調制了一半的香料扔在幾案上。
“太醫已經去了吧?”
“去了,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瞧不出是何緣由啊......”
“你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