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童笙在女洗手間消磨了好一陣才出去,一出去就被鄧嘉擋了路。随着他的擋路,一股濃烈的煙味嗆到她鼻腔。
童笙皺眉捂着鼻子,視他透明地繞過離去。
“阿笙,”鄧嘉跨了兩步拉住她手肘,“我們談談。”
童笙僵着動作,回頭瞅他,平靜道:“鄧總,公事明天上班再談。”
“別這樣。”鄧嘉苦着臉,“就談5分鐘,求你了。”
洗手間在宴會廳外,除了出席焦地瓜婚禮的賓客,還有王子飯店的其他食客出入。偶爾有高層巡店路過此地,見到鄧嘉都駐足招呼。
跟他在此争執恐怕會惹來注意,童笙思忖之後點點頭。
但她也不願走遠,在旁邊有幾盆綠蘿遮擋的角落給鄧嘉5分鐘。
鄧嘉看着她故意別開的側臉。昔日她馬尾長辮,頭發都掖到耳背後,現在換了幹脆的短發,潔白耳貝只露了一半。
他眨眨眼,問:“你真的跟倫gay一起了?”
童笙擰眉,瞳仁動了動,擡眸質問:“那個jinguolun微信號是你?”
鄧嘉幹笑,“寫着金國倫你就主動加好友,我的你卻拉黑。”
“你到底有什麽話要說?”童笙不跟他扯遠的。
鄧嘉:“不要跟他一起。”
他這個要求提得仿佛天經地義。
童笙好笑地瞪他,連話都不屑于說就要轉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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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你不喜歡他,你跟他不牽手!”
鄧嘉攔到童笙面前,所說之話成功讓她愣然。他乘勝追擊:“而且他也不牽你的手。”
對,金國倫每次只握她手腕。兩人的手掌猶如禁地,有着結界不敢逾越。
童笙目光放空地晃神了一會,焦點再緩緩回集到鄧嘉臉上,“鄧嘉,”見他面露喜色,童笙仍狠心打擊:“假如今天謝詠兒來了,你就沒工夫替我操這個心了吧?”
鄧嘉驚愕,臉色刷白,張口無言。
童笙得逞地苦笑,立即走。
沒有什麽比謝詠兒更能讓鄧嘉消停,因為他由始至終喜歡的是謝詠兒。她是他的初戀,他的心尖痛,每次觸及總會抓狂。
而在童笙眼中原以為是真愛的感情,于他們不過是一場配角戲一段插曲。正如鄧嘉當初承認,他不過借她來氣謝詠兒而已。所以即便童笙放下自尊不計較,人家也不稀罕挽留,直接換個女友來跟她拜拜。
已經演過一回獨角戲,童笙不會再演第二回。
眼前的景象恢複清晰後,鄧嘉見童笙已經走了十步開外。“站住!”他突然怒喝一聲,跨步上前伸手捉她。
眼見要夠着她時,他的手臂驀地被打走。
“滾你媽的!”
一只鐵拳在誰都沒留意到的情況下橫空出世,毫不客氣地揍到鄧嘉臉上。沒有防備的鄧嘉頃間倒身撞向旁邊的綠蘿,連人帶盆地摔地上。
“啊!”
往來的人都吃了一驚,失聲疾呼,吓呆了無所反應。
有反應快的果斷去扶鄧嘉,急問“鄧少還好吧”諸如此類。
鄧嘉扶着臉站穩後,發現嘴角出血了,他用舌尖頂頂腮幫,吡着牙瞪向兇手,頓時火冒三丈,上前就要揮拳報仇。
聽到旁人喊聲回頭看的童笙,同樣吓懵了,但她轉過神後連忙上前拉開金國倫。幸好扶起鄧嘉的人也立即勸阻,不讓他倆打起來。
“擦你媽的!單挑!”被數人圍困的鄧嘉沖金國倫撕聲怒吼。
“怕你?來呀!”已經占了一拳之利的金國倫态度挑釁,無畏無懼地趨向鄧嘉。
“倫gay倫gay,”童笙擋住金國倫,“今天焦地瓜結婚,別鬧別鬧!”
金國倫甩開她不看她。
“走!去停車場打!看我揍不揍死你這個死清高!”對面的鄧嘉繼續叫嚣。
金國倫拔腿就往停車場走。
“倫gay!”童笙不管不顧地拉住他,“你在焦地瓜結婚的日子打架鬧事算什麽朋友!”感覺到金國倫又要甩她,童笙死死地握着他手臂不讓他得逞,“跟我回去,別跟他鬥氣!”她又轉頭跟鄧嘉說:“鄧嘉,對不起,這事能不能算了?”
鄧嘉望着童笙懇求的臉,一時不能答應。
“誰要他算?”再者金國倫不領情,咬牙厲視鄧嘉:“我敢作敢當!”
鄧嘉不甘示弱:“把你揍廢了我才算!”他往前沖,四周的人又火速拉住。
童笙湊近金國倫,低聲急勸:“別意氣用事,萬一把警察惹來了你明天怎麽上課?突破雅思會受影響的,你媽媽也生氣難過!”
金國倫怒視着鄧嘉,一臉戾氣不哼聲。
童笙雙手抓住他兩臂,又道:“你不是陪焦地瓜敬酒的嗎?六十多桌呢,哪有這麽快完事?他肯定在找你,他要出來看到了肯定不愉快!”
“倫gay求你了,理智點!”
她不知道他為何打鄧嘉,鄧嘉應該未做過份的事。金國倫是沖動失控了,但現在安撫他比追責要緊。
一直無視她的金國倫此時才嗤問:“你心痛他?”
童笙仰頭看他,他偏側着臉,眼鏡反光,看不見他的眼神。
“我沒有,我只是怕你惹麻煩。”
她抓他臂的手往他胸膛移,揣住他兩邊西裝領,往自己拉了拉,苦苦哀求的模樣。
金國倫動搖了,身體氣息不再那麽繃緊。
這時一位同學從宴會廳出來找人,看到他們都在便喚叫:“你們在這啊?焦地瓜找人呢!快回去呀!”
童笙趁機向鄧嘉求情:“鄧嘉,能不能算了?真的對不起!”
鄧嘉望着她,眼神複雜。良久,他默言地推開周邊人,率先往宴會廳走。
童笙松了口氣,拉着哄着金國倫回去。
這頓飯她沒食欲了,但會勸不用再去陪敬酒的金國倫多吃,時而還替他夾菜。偶爾用餘光瞥瞥後面的鄧嘉,他一杯一杯紅酒地灌。
這婚宴忽然好漫長。
到焦地瓜領着兄弟過來敬酒,大家附和着起來幹杯。
期間有人問為什麽叫焦地瓜做焦地瓜,不知誰應了一句“因為他長得像烤焦的地瓜啊!”
衆人哈笑,焦地瓜毫不生氣地拍拍金國倫的肩膀,金國倫默不作聲地敬他把滿杯的酒幹了。
婚宴後不知誰提議去唱k,童笙只想與金國倫盡快離席,就說不去了。
然而鄧嘉湊了過來,似乎沒有挨揍那回事地搭着金國倫的肩膀笑道:“焦地瓜安排的餘興節目不去太不給面子了!”
金國倫沒理他,旁邊的童笙生硬地接過話:“你們先去吧,我們過後就來。”
鄧嘉不依:“一塊走呀,就在5樓。剛好換了新設備,試試音響效果。”
他推着金國倫往前走,脅持一樣。金國倫出乎意料地吐了句“走吧”,并随鄧嘉而去。童笙不知安心還是擔心地緊跟其後。
楊峰見鄧嘉去,本不願參與,可被幾個男生推着鬧着最終也就順大家意了。
王子飯店的卡拉ok包廂很豪華,還有所謂的公主陪唱,要不是有女同學随行,一群男人不會裝斯文。
臉腫了一邊的鄧嘉心情良好,興致激昂地點歌唱歌,當了麥霸,帶動全房氣氛。
童笙與金國倫安靜地坐在角落,面無表情。
是夜十一點多,換過衣服的焦地瓜與老婆現身感激大家捧場,焦地瓜還獻唱了一首深情歌表白老婆,把整夜的喜慶氣氛推到高/潮。
童笙見差不多了便打了幾個呵欠,跟金國倫說:“我困了,走吧。”
金國倫放下手中的酒杯,拎起她的包站起來。童笙跟焦地瓜打聲招呼就随金國倫出去。在臺上高歌的鄧嘉正陶醉地自我吟唱,不問不聞臺下的事。
離開了k房去到戶外,到底只剩他倆了,童笙開始秋後算賬金國倫剛才的魯莽行為。
“倫gay你到底想什麽的?居然動手打人?知不知道他随時可以告你?!我們只是星鬥市民,安守本分過小日子,鄧嘉不怕找茬,我們怕!”
“你圖什麽?跟他幹架贏了又如何?有賞啊?你又不用跟他過日子,招惹他幹嘛?”
童笙憤憤不平,恨鐵不成鋼。
“焦地瓜肯定知道你動手了,所以才沒讓你繼續陪敬酒。他心裏多不舒服啊!人家結婚啊!你多大仇多大怨?!”
童笙越說越生氣,連步伐都邁得特別大。她像眼紅的牛,埋頭往前沖,全然不知身側的金國倫何時落了後。
有所覺時,她茫然回頭尋人,見金國倫拎着她的包站在身後十米開外,臉色沉靜地望着自己。
童笙:“……”
他生氣了。她着手反省自己哪裏說過分了。
兩人對望了片刻,金國倫才問:“你覺得他比較好對不對?我幼稚沖動,他不。我星鬥市民,他不。他有權有勢,我不。所以找他比較好對不對?”
聽着他沉啞淡薄的話,童笙無法分析他這結論從何而來,但濃郁的酸味從他那位置飄到她這依舊很強烈,酸得她的心又軟又麻。
王子飯店的卡拉ok廳到停車場有一段路沒有燈光,昏昏暗暗的才像黑夜。
一輛轎車從金國倫身後駛來,車頭燈把他推出一道身影,身影瞬間拉長,快速伸展到童笙腳下,把她整個人籠罩住。
童笙望着背光的金國倫,裏穿西裝外披外套的他挺拔筆直,倔得跟尊石像似的。這樣的他教她恐懼,就像無情無義的人。童笙心生惶然,她不要他對她無情無義。
那車沒駛過來,在前面道口拐了彎。燈光消失,金國倫的修長影子倏地被上帝收了回去,留也留不住。
童笙驟起一種要失去他整個人的危機感。
金國倫冷硬地低斥:“自己回家!”說罷,他轉身離去,勢似不要與她同路。
童笙慌了,心慌不已。她依着直覺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金國倫的手臂,“倫gay!”顫顫道:“別走!”
“誰好找誰!”金國倫不為所動,腳步仍要往前邁。
童笙往下蹲扯住他,低喊:“我說誰好了?!”
“你那鄧嘉好啊!”
“誣蔑!我才沒說這樣的話!”
她咬牙指控,金國倫無法動彈,身上承載着童笙的整份重量。
兩人僵在那裏半天,童笙才聽見他問:“那誰好?”
童笙把臉埋進他臂彎裏,“你好。”
“呵,是嗎?”
他不當回事的輕挑語氣令童笙加重擔扯他的手勁。
“金國倫,別太嚣張!”
“誰給我資格嚣張?!”
他倆誰的氣勢都不輸誰。
童笙從他臂彎裏轉過臉,目光落到他緊攥的拳上。鄧嘉的話在昏暗中回響,她忽地起了勇氣,驗證般把手緩緩往下夠,直至覆蓋住他的拳頭。
金國倫顫了顫。童笙受到鼓舞,手指小心翼翼地摳掰他的。
看似攥得很堅的拳頭原來是紙糊的,童笙輕輕一拔,蓓蕾般的拳頭就盛放了,生出一朵剛毅的鐵花,充滿力量美感。
童笙仰臉看金國倫,他側下巴的條線柔和朦胧。她的手無聲無息地鑽進他的,兩手掌心貼掌心。
正如她所料,金國倫的手掌幹燥溫厚,教人依戀又依賴。
她蹭了蹭,挑戰地扣上五指,施力一握。金國倫受到極大的牽絆,随即也扣上自己的修長五指,收攏一拽,變成十指相依緊扣。
童笙感慨一笑,望着金國倫說:“誰都不好,你好。我不找誰,找你。”
金國倫又久久不回話,回話時便是:“找我幹嘛?”
“找你……過日子。”
“過什麽日子?”
“柴米油鹽的星鬥市民小日子。”
“那我們算什麽?”
童笙提過兩遍的問題如今第三遍出現。
“……算男女朋友。”
“……确定?”
“确定!”
一錘定音。
金國倫終于垂臉看童笙,她清楚看到他的眉開眼笑,帶點奸狡。
如同黑夜冒出了太陽,耀眼得童笙忽且有些暈眩,愣愣失去反應。迷糊之際聽到金國倫問她有沒有駕照,她本能地點頭。
金國倫從哪變出車鑰匙塞進她另一只掌心,溫聲交代:“那你來開車,我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