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顧源落難
蕭月問:“那你知道是誰制造了這批藥嗎?”
顧源嘆了口氣,頗顯無奈。
一個長得眉目清秀的少年上前說道:“其實這批藥,堂主之前看過藥方并沒有多大問題,哪知分發出去後就出了問題。制藥的師傅知道這件事,為證自己和顧源堂的清白,已經自裁了。”
蕭月沒想到顧源收的都是一批忠烈之士,但發生這樣的事,難道不是說明他們之中有內奸嗎?
蕭月問:“這藥都由油紙包着,看起來不都一樣嗎,怎麽能肯定這就是你們顧源堂出品的藥?”
少年從堂中拿出一罐藥,指着上面的紙簽道:“這是我們藥堂特有的标志,上面的字出自堂主之手,很難有人能模仿得出我們堂主的字體。”
蕭月拿過那藥罐一看,發現紙簽上“顧源堂”三字,寫得很有特色,雖是瘦金體,但有個人風格在裏面,若不是從小習得,的确很難模仿。
蕭月道:“這麽說,你們中肯定有人是內奸了?”
顧源再次嘆了口氣,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堂中衆弟子突然全部向他下跪,将頭低低地垂下,埋到了膝蓋。
蕭月吃了一驚。
顧源斷然道:“堂中弟子不可能有人是內奸,他們都是從民間由我親自挑選,從小親自教導的,我信得過他們。”
蕭月本想說你憑什麽這麽肯定,說不定人家就是表面一套,背地裏一套。但見他語氣堅定,再看堂中弟子紛紛跪在他面前,好似随時會拿出一把劍欲陪顧源同生共死的樣子,蕭月這話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若沒有內奸,那藥是怎麽出的問題?
蕭月為難了,這時,顧源擡頭,若有所思道:“一個月前,錦繡郡主突然到訪,不知……”他欲言又止。
蕭月明白他的意思,驚得後退一步,道:“你這話,難道你是在懷疑阿姐?”
顧源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道:“錦繡郡主很少來顧源堂,但一月前,她突然提出要去藥房看看,所以小施帶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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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施正是顧源身邊的那個學童。顧源說完,一個十幾歲的白面素衣少年擡起頭來,對蕭月道:“那天,師父不在,是小生送錦繡郡主去的藥房。因為小生忙着師父布置的功課,沒有時刻盯着郡主,等我再去看時,郡主說她已經抓好了藥,然後小生便将她送出了門。“
“阿姐為何要去藥房?”
“郡主說王爺身體一直不太好,想親手為王爺抓藥,小生念她一片孝心,所以沒有攔她。到底錦繡郡主是師父恩公的女兒,我們怎好攔她呢?但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我們很難不……”小施頓了頓,覺得自己這麽懷疑師父恩公的女兒實在不該,搖了搖頭道,“一向所有制好的藥都是放在藥房的,堂中弟子都能進入,其實也未必是錦繡郡主。”
蕭月心想,阿姐來過,并不能說明是她下毒,畢竟她沒有下毒的動機,說不定這只是巧合罷了!最近,爹爹的身體的确不大好。估計是多年積勞成疾,年輕時帶兵打仗留下的隐疾。
蕭月又問:“那是什麽毒?吃了就立馬會致死嗎?”
“河豚毒、斷腸草、曼陀羅、千夜鸠、毒箭木、馬錢子,六味劇毒凝練在了一粒小小的藥丸裏,夾雜在我們賣出的藥中。吃下,片刻即死。”
“從這些藥中,可以找出兇手的線索嗎?”
顧源搖頭:“只能說是用毒高手。然,這個天下,擅長用毒的人太多了。”
蕭月知道顧源向來是不屑制毒的,迄今為止他也就制過“逍遙散”那樣的毒,但那藥還是殺不死人的。蕭月信他絕對不會害人,她視他為朋友,曾經他還幫過她,他遇難,她絕對要幫。朋友之間,向來是要互幫互助的。
她問:“至今已經死了幾人?”
顧源的眼神變得迷離起來,帶着極度的悲恸:“至少十人以上,或許不止。”
小施補充道:“我們顧源堂的藥很有名,常常有外地的藥商向我們訂貨,若不能及時将這些藥收回,估計死的人會更多。”
顯然事态嚴重。若找不到真兇,顧源堂估計很難逃過此劫。
蕭月想到這事鬧得這麽大,為何沒有驚動官府,遂問:“為何官府的人沒有什麽行動?”
小施回答:“哪裏是沒有行動,出事時,官府就将師父抓去衙裏關了三天三夜。要不是宮中的禦醫多是從我們顧源堂出去的,為我們顧源堂說話,師父說不定現在還在那黑漆漆的牢獄中呢!”
蕭月吃驚:“怎麽沒人通知我們?連爹爹也不知道你們出了這麽大的事。”
小施心直口快,氣憤道:“還不是師父怕你和王爺等人擔心,故意将此事瞞下了,不許我們說……”
顧源出聲喝道:“閉嘴,怎麽說話的。寧王是我的恩人,明月郡主便也是我的恩人,若你們還将我放在眼裏,便視他們如我。”
小施被顧源教訓後,不再說話,臉卻憋得通紅,雙手握拳,似乎怒氣不減。年輕人,向來是沖動的。
蕭月明白小施是埋怨他們在這危急時刻不對顧源堂出手相助。但如今,寧王自身難保,怎能幫顧源堂呢?靠官府,說不定又要多出一樁冤案。
蕭月對如今的時勢已大致了解,雖然當今的皇帝有治世之才,但多半是靠着寧王,下面的官員多是結黨營私,貪污舞弊,佞臣多于忠臣。宰相的話在朝堂上有着很大的影響力,皇帝有時還不得不對宰相妥協。
曾經寧王在,宰相也不會像今日這般一手遮天。曾經寧王誣陷了趙家後,還曾提拔過秦宰相。誰對誰錯,早已分不清了,只能說人心難測。
蕭月想着幫助顧源堂的法子,一道黑色影子從顧源堂的高牆處翻了進來。
蕭月像找到了救星,喚道:“眉姨。”
冷無眉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移向顧源,對他說:“其實寧王已經知道你們的情況了,只是寧王現在自身難保,你們只能自求多福。”
顧源勉強起身,慘然一笑:“冷姑娘就請回去回複王爺,說我顧源是福大命大之人,一時死不了,一定會堅持到大事辦成的那刻,請他放心。”
冷無眉淡漠地點了點頭,看了一圈堂中衆弟子,問:“他們這些人,你打算如何安排?”
“他們都已成年,也都學有所成,出去後,只要不報我顧源堂的名號,憑他們的醫術,養家糊口定是沒問題的。”
衆人一聽,明白顧源是要解散顧源堂,紛紛跪在顧源腳邊,異口同聲道:“堂主,我們誓死效忠于你,一生不離顧源堂。”
顧源沒看他們一眼,語氣冰冷道:“既然效忠于我,我說的話就要謹守。我說解散便是解散,你們跪多久都沒用。哪天,若找到真兇,能夠證明顧源堂清白時,我定會找你們回來。”說着,頭也不回地進了裏屋。
顧源心意已決,衆人想攔也攔不住。
蕭月心想,果然是個好男兒,有着作為堂主的氣宇!
當天夜裏,堂外的民衆要麽散去,要麽死守堂外睡死過去,蕭月便将堂中弟子一個個小心地遣散出門。這些人本不願走,但見顧源進屋後,什麽也不吃,只問他們走了沒有,他們知道自己不得不走,否則便是要逼死顧源。
他們每人都寫了封離別書信,說要留給顧源。信裏都表明自己對顧源的赤誠之心。
蕭月在他們寫信時曾偷看過,這群人對她不設防,所以被偷看了也不在意。
蕭月心想,若一國有這麽多忠心的人,國必強大,但并非每一個國家都能令百姓用生命奉它。那必然是一個為民的國,才能使民衆信服。
衆人走後,顧源才出門吃飯。
冷無眉在旁,嘆了口氣,說道:“其實王爺對你的恩情,你早已報完。如今,因我們害你落得如此下場,真是……”
顧源未待她說完,不甚在意地說道:“我落得今日的田地,又怎是王爺害的?如果沒有王爺,也就沒有今日的顧源。當年,若不是王爺提攜指點,我顧源說不定還在哪個偏遠的村子裏默默無聞地當個診病大夫。王爺給了我如今的名望,讓我一展所長,這種恩情,終生難忘!”
“你這話嚴重了,王爺提攜你,這對他來說,只是輕如鴻毛的事。”
“但在顧源心裏,王爺的幾句話重如泰山,改變了我的一生。即使其他人也可以如此,卻沒有一個人對當年貧困潦倒的窮大夫施以援手,只有王爺他做到了。從跟着王爺起,我和王爺就是同繩的螞蚱,王爺失勢時,我就已經知道會發生近日這樣的事了。”
“……”
蕭月在門外偷聽,發現他們突然安靜下來,才推門而入,對顧源道:“顧大夫,你不能再待在這裏,我送你的人離開時,聽到有人說,明日他們要來拆了你這顧源堂。現在你孤身一人,怎擋得住那麽多人?”
顧源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可除了顧源堂,我還能去哪裏呢?”
蕭月心想寧王府定是不能讓顧源住的,京畿中,誰人不曉得顧源和寧王的關系,到時顧源在寧王府被找到,可是要拖累爹爹的。她想了想,道:“我倒有個去處,只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
“我顧源這條賤命,早已不是屬于我個人的,我不會守在這裏等死。郡主,請說。”
蕭月深呼一口氣,說道:“武恒山。”說這話的時候,她有些心慌,只是因為她知道趙風起現在定在武恒山上。
冷無眉知道武恒山的确是個好去處,官府找不到,趙風起武功之高,護住一個人定是沒問題的,只是不知趙風起會不會幫這個忙。
冷無眉問:“今夜可以啓程嗎?”
蕭月點頭:“我叫了一個朋友來,等他給我發個暗號後,我們便一同啓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