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2
三月桃林芳菲,嫣然一片。
樹梢如同女子水袖探出的蘭花指,而上面的玲珑桃花散着悠然暗香。
風一吹,樹梢花瓣被風送着,落到了林中木樁上的木象棋上,便有一種雅致美意。而空地中央被人開出一道河渠,花瓣擠滿了河渠,就如楚河漢界。
桃花灼灼、木樁棋陣,雅致之下卻也暗藏洶湧争端。
我抱着胳膊,懶懶散散地站在木樁上,額頭上的紅色抹額繞過去便将辮子高束在腦後,漫不經心地朝對面的無崖子和李秋水偏頭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
碧雲素白的衣衫上系着紅絲帶,束得少女的腰身不盈一握,她努嘴說道:“二師兄,我們這裏可就只有兩個女孩子,師兄你又是下棋高手,你就不讓我們一下?”
無崖子指了指我,笑得溫存:“算了吧師妹,你可別小瞧你旁邊的大師姐,論武功論棋藝,就是你不上,她一個人也能頂兩個男子了。”
我默了默,從懷裏拿出秘籍翻開第一頁,快速地掃過任務欄——
很好,還沒有輸給無崖子這一項。
我擡起眼,不動聲色地說道:“也對,反正二師弟弱不禁風,也不能當做男人看待。”
碧雲讪讪一笑,吐了吐舌頭。
無崖子哼了一聲,而秋水笑道:“師姐這話說得,仿佛已經贏了似的。”
我緩緩推出一掌,而另一只手擋在臉側,揚眉說道:“好久沒玩過象棋蹴鞠了,只不過腳法還沒生疏到這般不中用的地步,不信,師妹盡可一試。”
“那大師姐,小妹我可就得罪了!”
樹上的桃花飄落在我面前的車上,而秋水從木樁上一躍而起,一腳将她,面前炮橫踢了過去,然後穩穩落在木樁上;碧雲也飛身上前按照象棋的走法,中規中矩地踢開了最前面的卒。
跳馬保卒,倒也是下棋主流招法,只不過碧雲自己可就落在了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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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象棋蹴鞠,比的不僅是棋力,還有弟子們的輕功與內力。
棋子被吃是輸,可若人被對手打落木樁也是輸。
我抱着胳膊看着兩姐妹之間的比賽,只覺得那兩女雖是姐妹,容貌相似,可是卻美得平分秋色。姐姐柔中帶媚,一雙秋波盈盈如水;妹妹天真爛漫,性情溫和清理無雙。
兩人比起武來,我打了一個哈欠,勉強也還算是有些看頭。
只不過,這游戲不是這麽玩的。
而無崖子背着手仍然站在木樁上,一雙桃花眼緊盯着我,似乎在等我出手。見我不動,白衣少年也按着性子不動。
在兩位少女翩若驚鴻的比試中,一旁圍觀的小弟子們開始咬耳朵了:
“诶,你們說扶搖師姐擡頭,是在看什麽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誘敵之策,裝作不在意其實是在想如何破敵之法。”
“那……無崖子師兄又是做什麽?”
“這個我聽說,秋水師姐已經是風老夫人內定的兒媳了,平日裏無崖子師兄和秋水師姐也最是要好。既然以後要當一家人,那他就是碧雲師姐的姐夫了。”
“所以呢?”
“你個榆木腦袋,你看那戲折子中哪有講過姐夫跟小姨子打架的道理!”
“那一般是什麽道理啊?”
“一般都是姐夫喜歡小姨子,小姨子勾搭姐夫的道理。”
飛在半空中的翩翩美人身子一歪,一岔氣,狼狽地落在了一顆棋子上。而碧雲紅着小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頭看了看無崖子,卻發現少年的目光仍舊緊緊盯着某處,她順着那目光看過去,只見到紅衣少女已經蹲在了木樁上跟圍觀的小弟子聊得熱火朝天。
碧雲抽了抽嘴角——二師兄的目光好像要殺人呢。
我興致勃勃地看着那倭瓜臉的小弟子:“啧,小夥子,我覺得你很有當編劇的天賦嘛。這麽奇葩的劇情你都想得出來,诶,我告訴你啊,有可能很多年以後,有人就把你想的付諸實踐,寫出一部傳世名著!”
倭瓜臉的小弟子擔憂地仰着頭看着我:“大師姐,你——”
我低下頭,兩眼放光:“你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對不對?為什麽觀衆和讀者的口味都這麽重?姐夫、姐姐、小姨子相愛相殺的劇情居然在很多年後都流行着,如此可見,這真的是一個很經典的套路啊。”
那倭瓜臉一張大臉皺在一起,像是便秘般痛苦:“大師姐——”
我蹲在木樁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任重道遠的樣子:“一般來說,觀衆都喜歡渣男姐夫跟妹妹搞在一起,姐姐逆襲成功最終成功搞死兩個人;又或者,姐夫深愛姐姐,而小姨子愛着姐夫,如此愛而不得,讀者也喜歡這種揪心情節;不過我覺得,娶了姐姐卻發現自己愛的是妹妹,這種男的,就不是一般渣了。哦對了,你想跟我說什麽?”
那倭瓜臉的弟子指着我後面:“有暗器!”
身後風聲呼嘯而至,我下意識地一低頭,而身後原本朝我後腦勺飛離的無比碩大的象棋就直直朝倭瓜臉飛了去,把小弟子吓得一雙芝麻眼瞪開了縫。
看到他兩腿抖得跟帕金森綜合症的病人一般,我有些目不忍視地嘆了一口氣。
衆人不由得捂住雙眼,可又怕錯過接下來血腥的畫面,又偷偷張開了指縫——
只見紅衣少女迅速抓住了那弟子的衣領将他換了個位置,而她整個人撐在弟子的肩膀上飛旋了一圈,在那象棋飛來時一腳便将它踢了回去,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而整個過程,動作卷起的風刮起地上的煙霞般絢爛的花瓣,而紅衣少女在那飄落的花雨裏衣袂翻飛,朱砂色抹額綁着的辮子在身後飛揚如潑墨,神情飛揚,美不勝收。
那小弟子驚魂未定地看着我,似乎還沒從那震驚中回過神來——
我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大臉,挑起細長的劍眉:“多謝啦!”然後在木樁上站起身,縱身一躍,便停在了棋陣的中央。其他弟子圍過來,七嘴八舌:
“诶,你沒受傷吧?”“怎麽不說話了?你不是一向最能說的嗎?”
衆人只見那倭瓜臉的小弟子喃喃着說道:“……好美……”衆人面面相觑,還沒等回過神來,只見他白眼一翻,身子往後一仰就暈了過去。
見圍觀的弟子都擡着那被吓暈的弟子離開,我站在自家的‘帥’上,順手摘下了粘在額頭上的桃花瓣,沖白衣少年笑道:“二師弟,脾氣見長啊!拿一個‘帥’來砸我腦袋,嗯,你可真是下得一步好棋!”
少年失了一個帥也不見心疼,挑眉說道:“我只是提醒你,別太得意忘形了!”
“師姐,你不知道,剛才都快吓死我了!”碧雲轉過頭來對我說道,滿眼崇拜,“我以為,又要出什麽事情呢!師姐,你那一招是什麽功夫,我怎地從來沒見過?”
還沒等我說話,便聽無崖子冷冷地瞧着我:“她使得便是《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裏的功夫,跟我們的,不一樣。”
所謂打蛇打七寸,無崖子同我都太了解對方的軟肋是什麽。
所以,打起軟肋來,是又狠又準。
秋水見我目光漸漸冷下去,拉住無崖子的袖子,勸說道:“師兄,只不過是一場蹴鞠象棋罷了,你別再招惹師姐了。”
秉着忍讓小輩的我默念了三百遍,豬蠢有人殺,人蠢沒辦法。
然而,無崖子這頭豬挑起一抹輕慢的笑:“招惹?這還不叫招惹!”
我轉過頭看着一臉擔憂的碧雲,偏着頭笑起來:“師妹,知道蹴鞠象棋真正的玩法,是什麽嗎?”我記得,秋水和碧雲進門時蹴鞠象棋的玩法就斯文了起來,現在想想,也真是可惜。
小姑娘以為我會發飙,沒想到我卻問了個這麽個問題,愣愣地說道:“不就是和象棋一樣,誰吃了子誰贏,誰先落地,就算誰輸嗎?”
說罷,小姑娘不好意思地一笑,“師姐,你知道的,我玩的不好。”
我掃了一眼這‘楚河漢界’上的被紅棋吃得七七八八的黑棋,唔,不能說不好……
只能說,實在是太爛。
對面的無崖子已經脫去了外袍,露出一身勁裝,襯得少年尤其的英挺不凡。
我不緊不慢地将袖子上的帶子打結綁緊,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剛好其他人都不在,只有我們幾個,那今天,我就讓你看看這蹴鞠象棋到底該怎麽玩。”
“秋水,到一邊休息。”少年面無表情地将外袍遞給她,淡淡囑咐道。
秋水拿着少年的衣服,抿了抿嘴:“那師兄,你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贏!”
我低頭輕笑:“贏?”我挑釁地看向無崖子,“呵,把話說得那麽大,也不知道,二師弟你有沒有那麽大的本事。”
無崖子少年心性,當即一出腿,一掃前面的紅棋,那象棋便朝我面上直直飛來,少年傲然道:
“有本事,盡可使出來。”
我仰面一彎腰,那象棋便直直從我面上飛了過去,然而下一瞬,我一個後翻便在空中躍于那紅棋之上,腳下使力,将那棋子的沖力化解,順勢狠狠地踢了回去——
無崖子再踢了一子,迎上去,兩子在空中狠狠地一撞,各自掉落到了地上。
少年回頭,只見幾枚黑棋直直朝他飛過來,可是下一瞬,只見紅衣的少女騰空而起,她背後是天邊的沉陽,有桃花随風拂過她的眉眼和頰邊的酒窩,是耀眼的漂亮。
一腳踩着那黑棋卒跨過了‘楚河漢界’,紅衣少女迎面而來,一招投石問路,既可為馬開路。
我腳上用力,那黑棋便硬生生地将一枚紅棋擠了下去。而我出手如電,朝白衣少年攻了過去。他以天山六陽掌合北冥神功,我使天山折梅手配八荒六合,一如多年前我們年幼時的拆招對招。
只不過,幾年時間過去,他的武功精進如斯,我的武功也一日不曾荒廢,這一場名為蹴鞠切磋實為鬥毆的打架比起小時候的拳打腳踢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只聽怦地一聲,兩掌對接——
我被這反彈的力震得回飛過我自己的陣營,只聽秋水驚叫一聲師兄,無崖子便憑借着淩波微步從面對地面的情勢重新扭轉了回來。而少年站起身,怒瞪着我,下一瞬他雙手揮袖成風,揮出所有的棋子直直朝我飛來;而我也将我這邊的黑棋踢起,一個個踢了過去——
只聽嘭嘭嘭幾聲,黑棋紅棋在那河渠的上方,便被擊得粉碎。
“啊!——”
無崖子面容一白,而我回頭,只見一枚‘漏網之魚’直直朝花容失色的少女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