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家裏電視開到百分之七十的音量,本地電視臺正播放高考的相關新聞。
“……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今日正式開始。”
記者拿着麥克風采訪一位剛從考場出來的考生,她問:“今天考試感覺怎麽樣?”
“還好,挺順利的。”考生不欲多言,記者也沒有強求,說了幾句祝願明天考試順順利利的吉利話就結束了采訪。
高考前一天市裏迎來強降雨,有意為考生降溫似的,不過降雨不一定就百分百是件好事。鏡頭切到一中門口,這一帶排水系統一向很差,遇到大暴雨的時候積水嚴重,這一次也不例外。
“觀衆朋友們好,現在我們可以看到一中考點門口的積水是漫到了記者的小腿,雖然有排水設施,但是退水速度明顯還不夠……這些積水對走讀考生和監考員的出行造成了很大影響。”
藍佩芝坐在廚房裏擇菜,聽到一中門口淹了,她趕緊跑出去看情況怎麽樣。她從今天一大早就開始關心今年的高考情況,傅皎童放假在家,當着兒子的面她還得裝作不在意。
“童童,你們學校門口淹了啊。”她喊了一聲房裏的傅皎童。
“是啊。”
“那、小別怎麽樣?”藍佩芝還是沒忍住自己,母性大發關心起了兒子對象。
“沒事兒,他家裏給他配了車,有人接送呢。”傅皎童挺雲淡風輕的,畢竟是家裏有礦的別惜何。
雖然他那個爹幾年見一面,雖然他跟何阿姨離了婚,雖然……
好嘛,有車接送就好,藍佩芝松了口氣,如果那孩子要自己坐公交車上學,還要在門口蹚水,她肯定就找同事借輛小轎車接送別惜何了。
“媽媽,”傅皎童從房間裏探出腦袋,“明天……”
看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藍佩芝很想沖上去掐着他下巴讓他趕緊說完,有什麽事情是比話說一半更難受的呢?
“明天幹嘛?”
“明天跟我一起去接別惜何,可以嗎?”傅皎童眨巴着雙眼,顯得單純又無辜。
她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當然可以。”
第二天下午下了一點小雨,外語科目三點鐘準時開考,考了半個小時左右,窗外就不再有雨絲的蹤影。
傅皎童跟別惜何約好,第二天考完最後一門,他在門口等別惜何出來。
“考完你會抱着我哭嗎?感動得哭。”傅皎童坐在學校的椅子上,仰臉看着別惜何。
“為什麽要哭?終于考完了,不應該很開心嗎?”別惜何莫名其妙,這小孩兒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誰知道傅皎童嘿嘿一笑,說:“那就好,你要是哭了,我還不知道怎麽哄呢。”
這會兒傅皎童抱着束花站在學校門口張望,周圍都是高大的家長和高大的車子,他其實不太能看到從裏面走出來的學生到底是誰。五點鐘考試結束,還沒到四點半就站滿了焦急等待的家長,藍佩芝今年提前感受了一把,為明年傅皎童高考結束“接駕”積累經驗。
學校裏終于響起鐘聲,随後漸漸有考生走出考場。記者和家長都想看看第一個走出校門的學生會是哪個,個個都伸長了脖子。
手裏提了兩只紅白相間的雪糕筒路障走出校門的學校領導見怪不怪,揚起手裏的路障讓堵在門口的人群散開一條通道。陸陸續續出來了十來個人高馬大的體育老師維持秩序,又等了十來分鐘,學生才被允許出校門。
校領導給記者解釋道:“昨天校門口積水比較嚴重,今天先安排學校工作人員出來探探路,确保學生的安全,還要維持一下秩序。”
旁邊圍觀采訪的家長開玩笑說:“這是在拍《西游記》吶,還要給學生探路,領導不容易啊!”
人群裏不知誰先笑出聲,緊接着大家都笑了。
傅皎童笑過以後使勁兒踮腳張望,還是沒見到別惜何的身影。不應該啊,他一米八,別惜何一米八七呢,怎麽着也得高別人一大截吧,沒道理什麽都見不着吧!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阿姨好”,緊接着是藍佩芝的連聲答應:“好,好,考得還好嗎?”
別惜何自信滿滿,直接跟藍佩芝說:“放心吧,準沒問題。”
得到肯定的回答,藍佩芝才徹底放心。她今天當真借了同事的車,載着傅皎童過來接別惜何放學了,現在人都到面前了,她的傻兒子還在前邊張望呢。
傅皎童聽着聲音回頭,沒有兩步就撞上別惜何的胸膛,懷裏的花都壓得變了形。
“都要等成望夫石啦,小傅同學。”別惜何捏他鼻子,做鬼臉逗他笑。
傅皎童把懷裏的花遞給他,上面的香水百合被壓折了一片花瓣,他有些不好意思:“送你的,小別同學。”
當時還是他跟別惜何開玩笑,問他考完出來會不會抱着他哭,怎麽現在反倒是自己的眼睛有些泛酸呢?
剛剛別惜何跟藍佩芝說話,傅皎童心裏是說不出的緊張,他真的好害怕自己媽媽會不接受別惜何,或者對他的态度不像以前——其實像以前才會奇怪吧,兒子的學長突然變成了兒子的對象……
他甩甩頭,大大方方牽別惜何的手,兩人一起上了藍佩芝的車。
“媽,今晚能讓別哥來我們家吃飯嗎?”傅皎童攀着駕駛座,小小聲問。
車子正等待起步,藍佩芝趁這空檔回頭看了一眼別惜何,說:“惜何沒問題的話,我當然歡迎。”
未來丈母娘都這麽說了,別惜何當然恭敬不如從命。
“哥,今晚你家裏有人嗎?”傅皎童纏着別惜何說話,挑着好玩好笑的問,有意避開了高考題目相關的話題。
“沒有,怎麽?”
“那我能去你家玩嗎?”他湊近別惜何耳邊說話,怕學長沒懂他意思,又補充一句:“過夜那種。”
前面開車的藍佩芝從後視鏡裏投來一個目光,別惜何低聲道:“要媽媽同意才行。”
如果不是在藍佩芝車上,他大概要按着傅皎童好好親上一番,要讓小壞蛋認認真真給他解釋清楚什麽叫“過夜那種玩”。
傅皎童懂事了嗎?
晚飯在小男朋友家裏吃的,藍佩芝做了紅燒肉末茄子,她很擅長紅燒,端出來的時候臉上的得意都掩蓋不住。傅皎童在桌下輕輕碰了碰別惜何大腿,他立馬會意,點名表揚了這道茄子。如果說剛到家的時候藍佩芝的心情還是晴,那麽現在應該變成了晴空萬裏,還外加一道彩虹。
在傅皎童提出晚上去別惜何家裏玩的時候,她心情大好,順口就答應了。
等洗好碗換上美美的衣服出門散步之前,藍佩芝才反應過來,剛剛傅皎童的意思是要在別惜何家裏過夜。
她的心情忽然有點複雜。
兒子的房門縫隙透出一小片光亮,裏面還有兩個人聊天的聲音。看起來是還沒有過去,那作為媽媽,稍微提醒一下應該沒有問題吧?
她在傅皎童門前駐足,思考了很久要怎麽開口。怎麽樣說才能委婉地提醒兩個孩子注意安全呢?如果只是說注意安全,他們可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可要是說得直白一點,又好像不符合她為人師表的身份……
算了,藍佩芝投降,并把這次“溫馨提醒”行動失敗的原因歸結到“當面說太尴尬”上面去,解決方案是“轉移到微信上面說”。
砰——藍佩芝出門散步,關門的聲音響起了。傅皎童吃完飯就開始挑衣服,衣櫃都要被他翻個底朝天。
“到底要找什麽?”別惜何也蹲到他身邊跟他一起翻,兩個人蹲在地板上特別像出洞刨土的土撥鼠。
“找一套睡衣嘛,今晚都要一起睡了,睡衣當然要穿最好看的那套。”傅皎童理直氣壯,甚至覺得自己非常棒棒。
“都一樣的,童童。”別惜何輕聲說,“穿衣服的人最要緊,衣服還是其次,知道嗎?”
“你別想阻止我。”傅皎童壓根不吃他這套,又埋頭在衣服堆裏找啊找。
床鋪軟軟地陷進去,包裹住別惜何的身體,被褥裏還有傅皎童身上常出現的氣息。他躺在床上,耳邊是翻箱倒櫃的聲音,不時傳來一兩聲嘀咕。
“要不不找了吧。”別惜何忽然說。
“為什麽?”土撥鼠一號擡起頭,像在看放棄貯藏食物的土撥鼠二號。
“今晚我在你家過夜好了,這樣你明天去學校考試之前,還能再見一面。”
明明今天才下過雨,為什麽感覺身上熱熱的?傅皎童沒有接話,他跑到窗邊,單腿跪在窗臺上往下看,樓下路燈稀疏,整個小區陷入了一片靜谧當中。沒有人經過,也沒有風,至少這一刻都沒有。
啪地一聲,傅皎童把窗子關上了,窗簾拉得緊緊的。他一路跑着上了床,捧起別惜何的臉親了一下。親完又想起什麽似的,跑下床把門鎖上,燈也關了。
“別惜何,這可是你說的。”他回到床上,又親了一下別惜何的下巴,“今晚可不能讓你跑了。”
傅皎童最近學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知識,親吻頻頻落在別惜何脖子上,柔軟的唇瓣擦過喉結,硬生生把別惜何撩得起火。
他奪回親吻的主動權,甚至把傅皎童壓在了床上。
可惜這被子不是紅色的,不然還真有幾分紅被翻浪的感覺。
“童童,你再等一等。”
傅皎童的衣服都被推上了胸口,一雙手在他腰際流連,卻始終沒有突破那一條線。
別惜何說:“我再忍一忍。”
忍什麽?又等什麽?
藍佩芝十點半左右回家,家裏兩個小孩居然還在。別惜何推門出來,跟她說小童睡着了,明天他來做早餐,還能送小童上學。
她跟別惜何道謝,有些話到了嘴邊,還是咽回去了。
別惜何以為她是擔心明天的小高考,寬慰她說:“沒事兒,小童很厲害的,而且學業水平測試很簡單的,不用擔心。”
整理好一籮筐的話,藍佩芝點點頭,囑咐他道:“童童晚上愛蹬被子,你……應該也知道的,睡覺的時候就稍微照顧他一下,謝謝啊。”
謝謝啊,好孩子,她在心裏悄悄補上一句。
別惜何答應下來,回房間給別惜何蓋好被子,度過了又一個平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