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突如其來的告白,震驚了汪郁, 震驚了姜智豪本人, 更震驚了匆匆趕來的兩位女秘書。
小曲和小秦是姜智豪的秘書, 兩人随行姜智豪左右, 幫他處理雜亂瑣碎的一些事情。時間長了, 對于姜智豪的性格和處事的一些态度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了解。
他們深知姜智豪對女性這種群體的排斥,這種排斥不是工作上的,而是情感上的。
他排斥所有女人的約會, 主動的或者暗示的,他一概不理。
某著名節目主持人曾鼓起勇氣, 當衆向他發出邀約,他毫不憐香惜玉,直接拒絕。絲毫不考慮女主持人是否能下來臺。
他拒絕的理由簡單幹脆:“你或許很優秀,但我內心已死,沒有心情和精力從頭再談一場戀愛。對于我來說, 一生一場戀愛, 足矣。”
他不是因為對方不優秀不漂亮而拒絕, 只是因為對方是個女人就會拒絕。
他的态度非常明确, 談過一場戀愛,以後,就不再談了。
但今天,他意外而突然地,當衆表白, 說他喜歡汪郁。
這不能不讓所有人震驚。
有些已經走遠了的員工,聞言都駐足停下,好奇地扭頭觀望。
這得是多特別的一個女人,能将他們如寒冰般的董事長給拿下?
觀望的目光越來越多,小秦秘書認為不妥,她回頭,沖所有人擺了下手,壓低聲音說道:“該上班了!”
她是在隐諱地提示大家,不要看得太過瘾。
汪郁聽到姜智豪的話,表情遲疑、猶豫,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目光呆愣中緩緩後撤身體。
她想保持清醒來感知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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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智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深沉而叵測。
仿佛剛才投下炸彈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汪郁徹底脫離了他的懷抱,表情猶疑地問道。
他愛任意,愛到不能容忍自己一絲一毫的背叛。愛到願意給汪郁一把尖利的刀,允許她在他欲親近她時揮刀相向。
可現在,他卻說他喜歡她。
汪郁有些不能理解。
姜智豪嘴唇翕動,半天吐出幾個字:“我,身不由己。”
人是感性的動物,一切行為的出發點都是由情感來支配的。
姜智豪面色冷凝不錯,但他尚是肉身凡胎,他終究不是冰塊做的。
他會被暖到,會被融化。
這四個字恰到好處地解釋了他目前的情感。
他也不想喜歡她,但他身不由己。
汪郁拍了拍他的手臂,低聲道:“你可能不夠冷靜,這個話題我們暫且放下。”她費力地爬起來,“我先回家洗個澡。”
她現在渾身酸疼,比跑馬拉松還要疲憊,渾身骨頭架子都快散了,還口幹舌燥,如果現在稱稱體重,估計輕了好幾斤。
她得趕緊回去補水,希望不會因為脫水而亡。
也許愛是沖動的。
那天表白之後,姜智豪愈發沉默,跟汪郁見面的時候都是欲言又止。
他內心的掙紮與痛苦,或許沒人能夠理解。
打算一生只愛一個人,打算往後餘生在黑暗裏度過,打算死後去天堂陪着任意。
但他卻為另一個女人動了心。
心的的确确動了,這一點,他無比确定。
所以才更加糾結和痛苦。
汪郁好像也能體諒他的痛苦,她盡量減弱自己的存在感,沒事的時候絕不到他眼前晃悠,能不見面盡量不見面。
睿睿光顧着高興,完全沒發現父母之間的波濤洶湧。
他沉浸在父愛母愛的光環裏,身體恢複突飛猛進。
再有幾天,他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外頭天氣熱了,睿睿神情期待地看向床邊的汪郁:“媽媽,我想去游樂場。”
腿不好的日子,小朋友快憋壞了,他做夢都想到處瘋跑。
“再堅持幾天,你想玩什麽都可以,”汪郁把剛洗好的水果遞給睿睿,“多吃東西好得快,但好了以後也得悠着點兒,一定注意安全。”
“爸爸早告訴我了,”睿睿得意地歪頭,“爸爸答應跟我一起去游樂場,還答應送我去幼兒園,答應在幼兒園裏背着我跑,讓所有小朋友都知道我有爸爸。”
小朋友的心思簡單明了,他曾經缺失的東西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他想向全世界炫耀。
汪郁明白小孩子的心理,她眼神複雜地看着兒子,好半天才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兒子的快樂會維系多久。
睿睿自手術後一直在醫院裏住着,其實後期他可以回家養護,但姜智豪覺得他住在醫院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療和照顧,所以就拿醫院當家,一住近三個月。
走廊裏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汪郁知道是查房時間到了,她往旁邊一側身子,準備迎接沈英博和一衆醫生的查房。
果然,腳步聲向着病房方向而來,一身白大褂的沈英博拿着病歷夾子率先走進來,他身後跟着四五個同樣穿着白大褂的醫生。
他進來後,将手中的病歷夾子垂到身側,臉上堆出一臉的笑,他沖睿睿擠擠眼睛:“小家夥,你還要賴在這裏嗎?”
病床上的小睿睿掀了掀屁股:“沈伯伯,我才不願意待在這裏,我想回家。”
沈英博笑了,他靠前,摸摸孩子的腿,例行問了一些常規的問題,最後說道:“再過幾天,你不回家我也得把你攆出去。”
聲音是兇神惡煞般的,但沈英博是挂着笑說的。
睿睿知道沈英博是跟他開玩笑,他嘿嘿笑着,奶聲奶氣地說道:“謝謝沈伯伯。”
三歲孩子的勇敢在沈英博心裏留下很深的印象,他摸摸睿睿的頭,“嗯,我敢打賭,你将來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男人。”
三歲就能忍住近乎是身體極限的那種疼痛,這個孩子的性格不一般。
長大了,一旦他想做的事情,沈英博覺得,他一定會做成。
站在沈英博身側的一名醫生,面孔有些陌生,大約五十歲上下,微胖,頭發很短,但黑發裏夾雜着不少白發。他自進來後,就一直盯着汪郁看,汪郁跟沈英博笑着打過招呼後低頭在看手機,沒有注意到他旁邊的人。
就在沈英博轉身打算出去的時候,那個醫生再也忍不住,他輕輕喊了一聲:“汪郁,是你吧?”
汪郁詫異地擡起頭來,當看清對面那人的相貌後,她驚喜地迎上前:“孫醫生,怎麽會在這裏遇見你?我真是太高興太高興了。”
孫思達臉上卻沒有多少驚喜的成分,他神色尴尬地點頭,表情敷衍地說道:“我也,我也挺高興的。”
沈英博好奇地回過頭,“你們兩個認識?”
汪郁忙搶着解釋:“我和孫醫生都是A市人,以前我車……”
孫思達忽然搶下她的話頭,對沈英博解釋:“她以前是我的病人。”
沈英博了然地點頭,“那你們聊聊,我繼續查房。”
等沈英博和其他醫生走後,孫思達奇怪地看着汪郁和坐在床上的睿睿:“你,不是應該待在A市嗎?怎麽會不遠千裏到C市來住院?”
“哦,是這樣,我因為工作關系調到C市,以後不出意外的話,可能就常住這裏,不走了。”
“不,走,了?”孫思達詫異之餘表情有些複雜。
“不過太巧了,孫醫生怎麽會到這裏來?”汪郁熱情地問。
“我也是,兩家醫院進行學術交流,我來這裏工作一段時間,至多兩三個月就會回去了。”
“那也真是巧。”
能在千裏之外遇到認識的人,汪郁特別開心。
“當初我出車禍的時候,真是太感謝您了。我無依無靠,您前前後後幫我處理了不少事情,幫我找整容醫生,幫我辦理住院出院手續等等,甚至于我生孩子,您還主動幫我保存了睿睿的臍帶血。”
對于孫思達,汪郁有無盡的感激。
車禍之後醒來,汪郁對全世界都是陌生的,一張臉面目全非,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痛苦、絕望,想自殺卻又舍不得腹中的孩子。
是孫思達在旁邊安慰了她。
當初保存睿睿的臍帶血還是孫思達主動提出的,汪郁說不用,她本來就沒什麽錢,生孩子那會兒還沒整容,凡事都需要錢,車禍賠償雖然數目可觀,但也經不起撲騰。
孫思達說醫院搞活動,不收任何費用。還說她們母子無親無故,保存臍帶血算是為将來存下了一份保障。大家沒事固然是好,萬一有事,起碼有線希望。
既然不花錢,還有益處,汪郁何樂而不為?
如此這般就保存下來了。
後來汪郁整容結束開始出來工作,她會經常去探望孫思達并不時送去一些對于她自己來說價格不菲的禮品,以表示對孫思達的感激之情。
但孫思達對她卻淡淡的,每次她去見他,他總是推三阻四。
至于她送的禮物,他能退則退,大有跟她劃清界限的意思。
久而久之,汪郁也就不怎麽去看望孫思達了。
只逢年過節的去打個招呼。
孫思達對于她的感謝之詞似乎不太受用,他抗拒地擺手:“我只是做了一個醫生的本職工作,感謝的話以後不許再提。”
汪郁頓了下,說道:“好!”
她覺得,太過善良的人可能都喜歡默默做事而不接受感激吧。
孫思達眼神在病房的角角落落略過,慢慢步出了病房。
病房門關上,孫思達剛才還保持淡笑的表情忽然凝住,他站在那邊,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呼吸一樣。
屏息寧神片刻,他的神情慢慢舒張,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重重地喘了口氣。
那頭,沉寂了好多日子的袁丹果,終于想出了對付汪郁的辦法。
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可走。
不對付汪郁,她就得遭受懲罰。
真相敗露的那一天,她會面臨怎樣的境遇,她都不敢想。
任真成天還在為得不到姜智豪苦惱着,偶爾跟朋友去酒吧狂歡,感覺自己似乎人生處處不得意。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母親每天每天都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做好準備的袁丹果,有一天提着東西敲響了姜智豪父母的家門。
來開門的是家政阿姨。
袁丹果滿臉堆笑地送上她精心準備的禮物,問:“周姐在嗎?”
周翡芸站在沙發跟前熱情地招呼:“你來還帶什麽禮物?快進來,快進來。”
袁丹果客客氣氣地坐到沙發裏。
周翡芸身體需要養護,平常出門的日子不多,多數時候是待在家裏,偶爾在門口曬曬太陽。
有人來陪她說話,她還是蠻開心的。
兩人聊着聊着,袁丹果有意無意地将話題扯到了汪郁身上。
“怎麽樣,老姐姐,汪郁這個媳婦還好吧?”袁丹果試探地問。
周翡芸認真想了下,“要說汪郁這個孩子吧,除了出身差點兒,還帶着個孩子,其他還算是不錯的。知道孝順我,智豪很少回家,她倒是隔三岔五來陪我聊聊天。”
袁丹果嘆息着搖了搖頭:“要我說,周姐,你也是心大。像智豪這麽優秀的孩子,什麽樣的女孩子找不着,你們怎麽偏偏挑了個帶着孩子的?讓外人覺得,好像是智豪有啥缺陷似的。”
周翡芸面色不愉:“這話從何說起?”
袁丹果攤開手,“你想啊,但凡是正常的男人,有幾個會娶帶着孩子的女人?要是汪郁足夠優秀也能讓人理解,可她就是普通的業務員啊,說白了就是個賣飲料的。沒有特長,長相也不是太出衆。憑心而論,你自己剛知道的時候,心裏能理解?”
姜智豪結婚的消息并沒有大肆傳開,只圈子裏的小部分人知道,但知道的人的确頗有微辭。
姜智豪這是找不着媳婦了麽,竟然将就個拖油瓶的業務員?
周翡芸慢慢嘆了口氣:“別人不知道實情,你還不知道麽?他都打算一輩子不找了,我還有啥可挑剔的?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結婚,我就心滿意足了。”
“正常人?”袁丹果慢慢從包裏抽出一張紙,輕輕推至周翡芸面前,意有所指地說道,“恐怕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