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禦前獻技
淨白臉容，棕眸低垂，纖纖十指如行雲流水在古琴上撥弄。
悠揚音色，時而高亢，時而低沉，音調抑揚頓挫間，盡是人生喜怒哀樂。
節拍間，時而加快，時而放慢，似是一只引頸高歌的鳳凰，盡訴一生的貪嗔癡恨。
最後一個音韻，優雅放下雙手，擡首，雪白臉龐透着紅光，白裏透紅。細密薄汗，彙集額際與鼻頭，微笑，帶着一絲暢快淋漓。
“好，好曲！”陛下率先鼓舞，沉吟的衆臣終是回過神來。
輕飄飄的紫紗随微細動作而動，巧笑倩兮，漂亮的臉蛋不見鋒芒，乖巧甜美。
李鳳溪深深看了麻蒼梨花一眼，順着方向瞧見另一旁的郭容襄，垂眸，薄唇緊抿，嘴角微勾，似嘲非笑。
宮人簇擁上前，有的攙扶麻蒼梨花，有的收拾古琴木椅。
“且慢—”郭容襄看着麻蒼梨花和李鳳溪怡然自得、旁若無人，心裏一口氣堵住更是嚥不下，悠悠啓口，止住宮人收拾的動作。
陛下聽此，本因曲調而舒緩的臉容再次僵硬，皺眉，還是任由郭容襄說話。
麻蒼梨花別過頭看着那張挑釁的嘴臉，挑眉，沒有任何憐憫或不滿，眼神全是毫不遮掩的嘲諷，等待他繼續刁難。
明裏暗裏陛下不止一次表達放過她，然郭容襄還是屢次觸犯聖顏。
物極必反，郭容襄挑戰天子顏面，今後朝堂，不用測天觀星也怕是運數已盡。
只是不知那些年來的權力，能否保存他一家……
“今日一聽，麻蒼使者果真名不虛傳。”郭容襄打斷宮人後竟是客套一番，銳利的眼睛望向陛下，續道：“臣聽聞麻蒼使者奏得清新靈動的曲調，良曲佳作，前所未有，臣鬥膽請使者再奏一曲。”
淺棕眸子沒有絲亮起伏，心底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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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蒼梨花雖知郭容襄絕不輕易放過自己，但聽見此番厚顏無恥的請求，還真慨嘆。
憑郭容襄現在的智慧，五年前的誣陷絕無可能是他一手謀劃。
五年前梁唐朝堂，她爹不讓她接觸，她未曾細想也沒多接觸。
在踏進梁唐前，她還不太相信搜集得來的證據。
說郭容襄無左相之才、無左相之氣，什麽锱铢必較，什麽小家子氣，他擔任左相全憑郭家先人一門忠烈。
微細的枝節太多，她都不能一一記下。
既然郭容襄不是她想像的能人，那麽那些利用左相之職拉攏百官、在陛下面前陷害她司馬府等等的事，自有高人指點。
垂首，淺棕眸子看着腳尖，收回心神，靜待陛下發話。
“陛下。”沉穩磁性的聲音響徹大殿。
分明不是巨響，落在麻蒼梨花心裏卻比地動山搖還來得驚人。
不待麻蒼梨花從震憾裏出來，李鳳溪接續說：“今日之事本屬後宮之事，使者繼續逗留怕有不妥。”
郭容襄見李鳳溪發話，突然靜默。
“使者一曲，繞樑三日。”陛下終于聽見合心意的話，颔首，續道：“賞麻蒼使者黃金百兩、一張古琴。”
陛下雖沒直接回應李鳳溪的話，但此番作為算是默應。
“謝陛下。”彎腰，一揖，舉手投足間如同跳舞般，優美流麗，落落大方。
麻蒼梨花表面上到梁唐不久，但足以打聽所有該聽的、不該聽的。
她的事情鬧了一宗又一宗，多番刁難卻仍能立足梁唐，聰明之處無需點明。
如今收受陛下厚禮，那些說不出口的話、不該說出口的話，也是知曉自踏出大殿後不得向他人提及半句。
一聲多謝，從活命角度，勝過萬語千言。
陛下滿意點頭，命人賜座麻蒼梨花，她便坐在李鳳溪身側。
別人看來無事，看在郭容襄眼中卻甚是刺痛。
愚味如他，也是明白陛下的用意。
陛下是提點他，他才是天下做主的那位。就算他郭容襄再有不滿，也不能明晃晃地讓他不悅。因為他的不快，會讓他痛苦萬分。
然而在李鳳溪和麻蒼梨花等人眼中，這也是對李鳳溪的提點。
李鳳溪是未來的天子，但在他面前，就是一個任他掌控的毛頭小子。
不論婚姻之事，坐位之事，都是他作為天子的說了算。
陛下的苦心，果是費煞思量。
太極殿上衆人看見這明面的暗示，談笑的談笑，寒喧的寒喧，議論冬至的議論冬至。一時之間，坐着衆人也是談笑風生，全無剛才如箭在弦的緊張感。
麻蒼梨花一邊回答着陛下對外臣慶祝冬至的疑問，一邊提出籌措的需求，虛僞和假裝的臉皮好得自個也要佩服一下。
如果不是肩脥處的劇痛時時刻刻提醒着，如果祈柃那雙淺棕眸子沒有三不五時裝作不經意瞥向她，她還真以為肩膀從沒受傷。
“鴻飛。”陛下忽然想到祈柃似的，看着那雙與麻蒼梨花相似的眸子，未待祈柃回話迳自說：“剛聽梨花說有些冬至食材能做藥膳，最近太醫院最近有空吧？”
祈柃五年來見陛下的次數屈指可數，也再未聽過陛下呼喚他的小字。當下未能及時反應過來，呆若木雞。
麻蒼梨花看着祈柃詫異地圓睜美眸，忽然有點後悔與他登上玉華軒最有才華的美男子榜首。
若然祈柃這副模樣被外人瞧見，她家招牌定被拆下再拆下。
“鴻飛？”陛下看着祈柃那張精致的臉蛋，忽然間耐性十足，而那深不見底的墨眸也是一片慈愛。
祈柃神游太虛一番，終是着陸，應道：“有，有空。”
“那麻煩你和梨花好好合作。”陛下向祈柃吩咐時沒有用太醫院，而是用你，顯然是讓他在空馀時間與麻蒼梨花洽談。
陛下的深思，讓麻蒼梨花袖中小手也不自覺緊握。
“麻煩祈太醫。”清脆的聲音滾滾而來，雖不知是否摻合着毒的蜜糖，但聽出來時一片真誠。
祈柃回看麻蒼梨花，不疾不徐：“不麻煩，能助使者一臂之力是我的榮幸。”
幾番客套，太極殿上的一場鬧劇終是草草完結。
然而，在下殿後的郭府，妻妾先受一輪凄慘的教訓，便是太子府中的暗衛帶了口令讓郭容襄探望太子妃。
那一場戲，才是真真正正的鬧劇。
當然，祈柃和麻蒼梨花沒有榮幸親見，神通廣大如後者，也僅是聽着旁人複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