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賭上一切
太極殿上，陛下凝看底下叩頭的李鳳溪。
任他老謀深算，把朝野內外看個通透，對李鳳溪此番作為仍有幾分詫異。
“昨夜兒與太子妃意見不合，兒夜訪芝蘭坊，祈柃便勸解兒一夜。”李鳳溪下巴微垂，鳳目半斂，劍眉緊湊，似是哀思萬分。
娶妻求淑女。
李鳳溪與司馬如珏、郭雲儀的事早在皇城內外鬧得沸沸洋洋。
昨夜李鳳溪與郭雲儀因何而鬧，衆人心照不宣。
而芝蘭坊弄得聲勢浩大，權貴對一拜帖求之若渴，為君者，自然知曉背後操作之人。
李鳳溪和祈柃自幼相交，陛下望着他們，一言不發，默允他繼續下去。
“聽聞陛下宣祈柃入太極殿，怕祈柃護兒深切言有不妥……”伏地叩頭，清清脆脆，痛定思痛，續道：“望陛下原諒。”說話多了一分、少了一分，讓人猜想不透，不知真假。
麻蒼梨花自始至終站在原地，棕眸直視陛下，不卑不亢，表情如一。
唯有袖袍下的指尖，深深陷入軟嫩掌心，揭示她內心惶惶不安。
郭容襄聽見李鳳溪的話氣得險些昏倒過去，深深吸了好幾口氣，鼻孔擴張得俨如話本裏的牛魔王，就差一個銅鈴扣，雙眼火光熊熊，隐隐帶着極深的哀恸。
李鳳溪為護麻蒼梨花，不但不要命，還要陪上他女兒的命！
梁唐雖無太子不能私會臣子一說，但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陛下的忌諱。
想當年，得寵如天子的庶長子李雲溪，就是因此殒命！
太子與天子，是父子，更是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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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靜靜看着這些年來無大錯多功勳、深得民心、烙守本分、競競業業的太子，再看看站得挺直、正氣凜然的麻蒼梨花。
神态倒是一如住昔，平平無奇。
膚白唇紅，劍眉眸黑，秀麗英挺，玉冠束墨發，梳理一絲不茍，完美吓人。
臉白如紙，棕眸慧黠，靈動機敏，身不高卻意氣高，落落大方，義薄雲天。
李鳳溪和麻蒼梨花，詩畫裏前出來的人兒。雖是截然的氛圍，但世間如他們般配的人，絕無僅有。
陛下無心察看時便覺無他，現在靜看李鳳溪，身旁有個像司馬如珏的可人兒比較，竟覺他身上有幾分李雲溪的影子。
幾分儒雅，幾分憂郁，幾分落寞。
扮相姿容，舉手投足，或是眼下梁唐下至百姓上至臣子對李鳳溪的看法，無一不和當年的李雲溪相同。
精明的眸子橫空掃過下方郭容襄，墨眸一沉。
郭容襄本氣得胡子亂顫，眼珠子都睜得快要滾跌而出。
陛下那記眼神，縱然部容襄沒有正面接收，身居高位多年的經驗，足驚得冷汗涔涔。
陛下在猜忌。
麻蒼梨花心知李鳳溪進殿後已無她事，從容看着大殿暗生的風起雲湧，面上還得擺着不明所以的态度。
陛下無言，太子言盡，臣不敢妄議。
太極殿陷入無聲的循環。
“陛下。”寧谧的太極殿，清脆嬌嫩的女嗓破空而現。
衆人齊刷刷望向麻蒼梨花，後者旁若無人地禀告：“梨花不懂今日殿內之事，但有句話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望陛下原諒殿下和祈柃。”雙十一揖，彎腰一拜。
麻蒼梨花貴為梁唐外臣不應妄自議論梁唐之事，但今日到來，她已注定無法安然抽身。
其實，自她進入梁唐，早已無法全身而退。
郭容襄千方百計暪着李鳳溪實行此計，萬萬沒料到他在事後知悉仍要摻和一腳。
如今太極殿的大勢已明，郭容襄唯有忍氣吞聲，下袍一揭，下跪。
“臣在打鬥現場取得證物後處事不周，求陛下降罪。”說話苦，心裏更苦。
殿內衆人皆知昨夜之人定是麻蒼梨花，就是無法入罪。
于統領見郭容襄也跪下來，心一驚，額頭重重叩在地上，還得大聲求罪：“臣夜看敵方首領一身東瀛衣飾酷似使臣，怕對陛下不利匆匆禀報左相，求陛下降罪。”
麻蒼梨花作為一國使者常有近身陛下機會，加之那張相同的容顏，此番解釋倒有幾分真情實意。
“梨花徹夜在雙月客棧，于統領派人封鎖雙月客棧後也曾到來見過梨花，何以誣蔑梨花做出傷害梁唐與東瀛邦交之事？”字字擲地有聲，铿锵有力，氣魄十足。
于統領是統率禁軍的漢子，面對身下數萬士兵也處之泰然，眼下麻蒼梨花聲聲挑釁，心心不忿。
“臣與惡徒打鬥後方到雙月客棧，客棧前事臣一無所知。”言辭間，還是把麻蒼梨花當作昨夜‘惡徒’。
麻蒼梨花眼簾半斂，收斂那抹得意，續道：“統領莫非把梨花看作上天能飛、在地能逃、下水能游的奇珍？”語氣淩厲。
郭容襄自問腦子清晰，眼看下屬傻兮兮進入麻蒼梨花的圈套，一口氣塞在喉間不上不下。
于統領這番不知聰明還是領悟到對方的惡意，不答。
淺棕眸子往下瞧，淚水點在纖長而捲曲的眼睫毛上，欲滴不滴，粉唇微白，纖纖弱質，我見猶憐。
“陛下。”麻蒼梨花語調哽咽，顯然被氣得不輕又故作堅強，續道：“梨花無做之事決不能任人胡言，望陛下明察。”
郭容襄看不慣麻蒼梨花人模狗樣、裝模作樣，而于統領是他一手帶進來，他說的話他也逃不了關係。
咬牙，閃過一絲決絕，道：“于統領昨夜一箭射中敵方首領肩脥，若是臣等枉作小人，還望陛下明察秋毫。”
陛下眉毛輕挑，甚是同意。
然而，把自身視作氤氲良久的祈柃罕有地發言：“郭左相莫不是要麻蒼使者當着衆人的面寬衣解帶？”
郭容襄氣結，續道：“使者可在殿後給嬷嬷查看。”
祈柃才思敏捷，下一刻冷哼一聲，答曰：“難不成給殿後嬷嬷看，不算是辱沒使者？沒有任何真憑實據，這就是我國的禮儀？”
殿上郭容襄的追随者于統領不敢答話，就怕一不小心把自己也搭進去。
李鳳溪依然故我，跪得挺直，彷如未聞。
“聽聞使者琴技一絕……”陛下看不過眼，徐徐發話。
麻蒼梨花見陛下終于按捺不住，一口答應。
等待宮人設琴時，陛下順道為李鳳溪他們賜座。
是以，麻蒼梨花撫琴時，大殿內所有人皆全神貫注看着她，只要有個不對勁，便是衆矢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