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天我打算出門時, 陸穗才悠悠地從房間裏出來, 她手裏拿着一杯水, 臉上還留有睡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換好鞋後虛虛地指了指廚房的方向:“蒸了餃子。”
她嗯了一聲,我便把門關上。
早上其實沒什麽事, 說到底還是我心虛了,交代了小孟幾句後便去了新店, 新店的員工也是照着我之前的态度和條件, 招來的全是可觀的漂亮小妹妹和小弟弟。
天涼了許多, 沒開空調的店門大開,我把車停好後收好鑰匙, 才剛踏進門, 便聽到店裏的背景音樂十分熟悉,我停下腳步認真聽了幾秒,陸穗的歌聲悠悠地從腦袋上的音響裏傳了出來。
我沒由來地低頭笑了笑, 正巧遇見員工小朵從我身邊走過,她甜甜地喊了我一聲許秋姐。
我指着音響問:“這個歌是誰放的?”
小朵回答:“我啊, 好聽嗎?”
我點頭:“好聽。”
被認可後的小朵更甜地笑了聲:“這是竹言一禾的歌, 許秋姐, 你可能不知道她。”
她說的這個話,加上她臉上的表情,仿佛在告訴我,許秋姐,這是我們年輕人聽的歌, 你不知道了吧。
不過,這個人要不是陸穗,我還真和她不熟。
我對小朵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讓她繼續工作。
我每天來店裏的任務就是逛一逛,如今有了自己的辦公室,就更方便了一些。
陸穗給我買了每天都需要照顧的植物,所以每天早上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給噴在澆水,再打開窗讓它們吸收新鮮的空氣和陽光,我澆完水後,摸摸上頭的葉子,突然想起陸穗幫我弄好我的辦公室時說的話。
她說,這個辦公室既然是她布置的,那麽以後辦公室裏有任何的變動都需要告訴她,不管是新添的東西,還是其他什麽。
我那時問,我把這個靠椅從這裏挪到那裏呢?
她說,我也要知道。
為了不讓自己無聊下來,我找了幾道最近新出的甜品,并試着做了做,這麽着,這一個上午的時間便過去,等弄好後,我點開手機看了眼,沒有任何消息。
吃完午飯休息了一會兒後,我又找了另一道甜品研究。
這期間店裏顧客來來往往,還有些從舊西風的話裏來的老顧客,和我閑話家常了幾句後便匆匆離去,而我又繼續手上的活,還時不時地留意手機,生怕錯過什麽消息。
終于在下午16:46分時,陸穗給我發了消息。
她的消息十分直白,簡單的幾個字:晚上七點,日料門口等你。
我給她回了個好字。
晚上七點,我掐着時間準時出現在了商場裏的日料店門口,望了一眼,便看見她正坐在店門口的椅子上疊千紙鶴。
她今天穿了身我沒見過的衣服,微卷的頭發随意地散着,一邊夾在耳朵後頭,而她手上和我同款的那個手镯已經不見,換了另一款手鏈,此刻正軟軟地趴在上頭。
我走過去拉開她身邊的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紙條問:“在排隊嗎?”
她聽到我的聲音,笑容揚在臉上的同時轉頭看我,把還沒折好的千紙鶴放下,拿起桌上的紙條:“不用排隊,走吧。”
我不知道這個姑娘是怎麽操作的,我跟着她才剛剛坐下,服務員的菜便上來了,明明才兩個人,她像是點了四個人的餐。
等服務員說菜上齊了後,我拿起筷子疑惑地看着她問:“點這麽多?”
陸穗點頭:“都是推薦的菜,盤子大了而已,份量少。”
除去這頓飯是她主動請的,再除去我們這幾天微妙的關系,其實我們仍舊像從前那樣,吃飯時各自不說話,偶爾覺得哪道菜好了,哪道菜味道不對了,再評價幾句,再無其他。
吃飽後,我最後喝一口茶,放下杯子我才發現對面的陸穗正看着我。
我稍稍偏頭,疑惑地問:“怎麽了?”
她抿嘴對我淡淡一笑,轉身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遞到我面前。
我下意識舉起手想接,但在半空中又放下,仍舊疑惑地看着她:“什麽?”
她輕輕颠了颠手:“你打開看看。”
我吐了一口氣,看着她的眼睛:“你又給我買東西。”
她撇嘴,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我有錢。”
要不是這氣氛嚴肅,我幾乎要被這個財大氣粗的姑娘逗樂。
她似乎等不及我伸手去接,直接當着我的面打開盒子,我好奇地仰下巴看了一眼,見她從盒子裏拎出一條鏈子,和她手臂上戴的那條一模一樣。
她說:“我看你也不打算把那個镯子找回來,索性我們換一副。”
她說完直接撈起我放在桌上的手,像是練過一般,十分迅速地戴在了我的手上。
扣好後,她又把我的手放回原來的地方,接着說了句:“下次要是發現你又弄丢了,我就再買一條。”
我沒忍住,終于笑了出來。
她這麽的,我也只好舉起手晃了晃,道:“謝謝。”
她見我沒有要取下來的意思,嘴角淡淡一勾,低頭把茶水喝光。
茶足飯飽,我正準備問她一會兒是不是要回家時,她突然拿起手機放在我面前,我仔細地看了眼上頭顯示的二維碼,還沒來得急分辨是什麽東西,便聽她開口解釋。
“一會兒去看電影吧?今天剛上的。”
我偏頭,移開放在手機上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你票都買了,才來尋求我的意見?”
她稍稍揚眉,十分乖巧地對我笑:“上次我們看電影過程很不愉快,這次補回來。”
我嘆了一口氣。
好吧。
我覺得我現在完全屬于一個被她牽着鼻子走的狀态,而她先斬後奏似乎已經成習慣,吃定了随便撒撒嬌我就會服軟的這個事實,屢試不爽。
掐準了時間,在外頭逛了一會兒後便進了電影院,等坐到自己的位置,我忽然覺得恍惚間,有種熟悉感。
等我從包裏拿出手機看了眼,看到一分鐘前雪梨給我發的消息,才明白這個熟悉感由何而來。
難怪在剛剛陸穗念電影名時覺得熟悉,這電影不正是雪梨當時跟我提的那個嗎。
雪梨:小姐姐
雪梨:真的對不起,今天那個電影第一天上映,但是學校突然有事,沒辦法去了
雪梨:明天晚上可以嗎?
我低頭笑了笑,其實她不主動跟我說這事,我還真的忘了。
我看着電影屏幕,猶豫了一會兒,接着低頭打字:可以
我:明天什麽時候有空?
雪梨給我報了個晚上的時間後,我順道把電影票也買了,把手機收起來,電影屏幕上的廣告正好播完,進入正題。
晚上這個電影的題材我不是很感興趣,電影結束後,陸穗一連三個問題,我都回答還好之後,她終于止住和我讨論電影的話題。
開車回家的路上,陸穗突然聊到了那天晚上唱歌的事,說了幾句她在學校也和同學玩那個骰子後,她突然問我:“我唱歌好聽嗎?”
我點頭:“好聽。”
說完我又說:“阿姨之前還問我你唱歌怎麽樣,她說想和你一起唱首歌。”
陸穗聽着轉頭看我一眼,直接繞過我的話:“我那首歌是唱給你的。”
我抿嘴,在心裏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找了個輕松的語調:“知道啊,你那天晚上說了嘛。”
這個姑娘的套路真是一陣一陣的,不得不說,我很慌。
回到家裏突然覺得十分疲憊,站在門口看着她先換鞋進去,愣是扶着鞋櫃不想動彈。
陸穗朝客廳的方向走了幾步後見我沒跟上,又折了回來,站在離我兩米的地方問我:“怎麽了?”
我搖頭:“沒事。”
今天穿了一雙高跟涼鞋,我靠着牆打算用一只腳勾着把鞋脫下來,但可惜這些仿佛黏在了我的腳上,怎麽也脫不下來。
我換了只腳正準備繼續,陸穗突然走過來,當着我的面蹲了下來,吓得我立馬半空中把她撈起來。
我失笑,問:“你幹嘛?”
她說:“幫你脫鞋。”
我搖頭,下意識地把腳縮了一下:“不用。”
說完我再也不敢懶地蹲下去,把涼鞋兩邊的搭扣解開,站起來換上拖鞋,就在我打算繞過她往裏走時,她突然舉起手緩緩地搭在一旁的牆上,攔住了我。
我擡頭,對上她的目光。
仿佛在這一刻,身邊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我這才發現,剛才不經意間開的鵝黃色小燈,此刻有多合适。
不,應該是多不合适。
這氣氛被襯得,微妙又危險的很,仿佛她再說幾句動聽的話,再用委屈的樣子和我撒撒嬌,多喊幾句簡許秋,我就會屈服。
我曾經沉迷的眼睛和睫毛,此刻正在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是鮮活的神色,每眨一下眼睛,都在閃動一道名為彩虹的弧度,也在冥冥之中指引我靠近它。
靠近她。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盡量自然地問:“怎麽了這是?”
她的回答是小步一邁靠近我,接着說:“我想到願望了。”她看着我說:“我能要個擁抱嗎?”
她說完這話,把攔住我的手放了下來。
明明是個給我做選擇的動作,她卻又一小步靠近,放低聲線,小聲地,像是祈求,又帶着點委屈,更确切是撒嬌的語氣說:“你接我回家的第一天抱過我,從那之後,你就再也沒有抱過我。”
仿佛有重影一般,那年晚霞下的陸穗,和此刻燈光下的陸穗重疊在了一起,歲月讓她長高了些,成熟了些,但卻又什麽都沒有變,連靠近我而邁出來的那一小步,也同出一撤。
想要,又小心翼翼。
我咽了咽口水,被蠱惑地舉起雙手,可這手才在半路,眼前的人便迫不及待地環住我的腰,直接把我扣到她的懷裏。
她沒有做多餘的事,這個擁抱甚至很短很客氣,在她下巴不經意間掃過我的肩膀時,我感覺一片溫熱落在了上頭,我不知道是不是她順道掉落的吻,接着,我聽她由心地說了句:“謝謝。”
她放開我後往後退了一步。我脫了略微有些高的鞋子後,身高便不及她,她稍稍低頭看着我,明明沒有什麽表情,可彎彎的眼睛裏卻帶着笑意。
她說:“我回房了,晚上早點睡,晚安。”